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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顾子青说了什么,我都懒得去相信了,他说的真话只会让人更难受,还不如不听。

不过我现在的确不用听了,因为我彻底生病了。医生很严肃地告诉我:是重感冒,必须卧床休养。

我拿着药欲哭无泪:还有没有更倒霉的事情啊,不如一起来吧!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用见到顾子青也不用被他折磨,更不用理班上的嘲讽了,因为我必须在家养病。

在家养病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只要看着我妈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听着我爸不停地叹气,我就觉得我的人生一片黑暗。

这次发烧全身都痛得不得了,于是我一直睡着,仿佛要把前一段的苦难忘记一样地睡着。

“叮当。”晚上不知几点,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短信的声音。本来就是在浅眠的我突然就醒了,抖抖索索地把手伸出被窝去拿小灵通——这个过程太痛苦了,原来被窝外面竟然那么冷啊!

然而打开信息一看,我简直有一种想立即暴毙的冲动——

“小言你生病了吗?我一定想办法来看你!有我来看你,你一定很快就会好的!From常年仁。”

我觉得刚有一点儿清醒的大脑又开始晕乎乎了。

上帝啊,你就不能让我安稳地把病养好吗?

常年仁那家伙,呃,怎么说呢,是我的青梅竹马。他自小对我有好感,喜欢黏着我,简直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常黏人。

直到我搬家了,才摆脱这个超级牛皮糖,但是……虽然分开住了,可高中我们又同校了,不过好在不同班……

他说很想我,要来看我?我觉得不可能。因为他现在被家里逼着去参加一个魔鬼式封闭强化培训班,连手机都被没收了,而培训还没结束,他怎么可能发短信给我呢!

想到这里,我决定不管这条短信,继续睡!

不料过了不久,我被一阵“砰砰砰”的闷响给惊醒了。

我家住在一楼啊,那么危险的一楼!小偷的天堂!住户的地狱!真是悲哀的一楼啊……这个时间,只会有小偷吧?

过了一会儿,我又听见了“砰砰”的窗户玻璃摇动的声音。小偷不至于这么有礼貌地敲窗户吧,难道是今晚刮风?但是这风敲窗户的频率未免也太整齐了吧?

难道……真的是夜半鬼敲窗?难道连鬼都看不过我装富的行为吗?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赶紧呸了两声,拿起被子就往头上盖,打算装鸵鸟。

但是那东西锲而不舍地敲着我的窗户。

不是吧?我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但是……这种敲法好像有点熟悉……熟悉?好像以前有谁也是这样敲的……到底是谁呢?

在我还在颤抖着思索的时候,窗户整个都在摇动了,不得已,我把头伸出了被子。透过窗帘,我模糊地看见一团黑影……就是那东西吗?

“啊啊啊!”我惊惧不已地发现那东西终于打开了窗户,一骨碌滚了进来。我吓了一大跳,拿起挂在床边的羽毛球拍用力地往那东西头上拍下去。

那东西发出一声哀号,我一听,勇气大增,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地挥拍打它。没想到它立刻没了声音。以为它死掉的我,用脚踢了它一下。

它动了一下——还没死啊?

我高高地挥起球拍,闭上眼睛打算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一个熟悉而幽怨的声音传了出来:“小言你好狠心……我是常年仁啊!你竟然下这种重手打我,呜呜呜……”来人抬起一张可爱的、清爽的、俊朗的娃娃脸,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我,“小言你竟然打我!呜呜呜……”

我怎么也想不到,爬进来的人竟然是常年仁。

听着一个大男生在“呜呜”地假哭是什么心情?尤其是一个体型成年、面庞幼年、语言装嫩的男生在装可爱是什么心情?以为是鬼敲窗的结果其实是个活人,还是非常熟悉的活人,那又是什么心情?

我真想举起球拍给他人生的最后一击,让他明白一下我此时的愤怒。

但是他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常年仁蹦起来,一把抱住我,开始抒发他那犹如滔滔江水的思念之情:“小言小言,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吗,听说你病了,我一天都吃不下饭,一整天都在想怎么逃出来见你!”他像一头大狗一样在我的颈窝拼命蹭,弄得我脖子好痒,“还好我住的宿舍旁边是棵树!我用床单做绳索,绑在树上!不过还是不够长啊,于是我偷了我上铺的和我隔壁床铺的床单绑在一起,先是爬到树上,然后抱着树枝往外墙跳。那墙真高啊,好在那床单质量不错,我还是跳出来了!嗯,我死活也要逃出来看我的小言!”

我无话可说了。他竟然翻墙!但这不是同情他的时候,我用力推开他:“我说,你到底上了几天课就乱跑啊?”

他大概感觉到了我不愿意让他蹭的心情了,算是比较知好歹地松了手:“没那回事,都快结束了,我才破釜沉舟地跑出来的!没关系啦,只要是小言的事情,就算我被关进去了,也会爬出来的!管他什么封闭强化培训班,天下小言最重要!”

常年仁的眼里果然只有我。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更在意怎么赔别人的床单吧……

他突然把我往床铺上推,我被他这个大胆的动作吓到了,结果他还在乱嚷嚷:“小言快回到床上去,着凉就不好了……”

当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的时候,我及时地抬脚踹了他一下:“变态,你别想上我的床,快回去!”

“小言好冷淡!”他嘟着嘴说。这个家伙生着蛊惑人心的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挺直的鼻梁,脸上还时常带着那种不知为何即使长到了十几岁,也是略带着羞涩又狡黠的微笑,这些都在激发着女人们的母性……

但,这些对我都没有用。原因嘛,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了吧。

面对着我冰冷又疲倦的神色,他终于识相地妥协了:“我为了表示对小言的思念,才特地今晚爬窗的!其实我爸我妈明天就会去接我,但是我想先见小言嘛……你不知道我在里面多可怜,不能给你发短信又没空想你,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好难好难。小言不在,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到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我们那美好的童年时光,一想到这些我就特别想翻墙爬出来看小言!但是我不能呀……小言会内疚的,因为我总是想着小言所以其他事情没有做好……不过没关系!在我常年仁心里,小言永远是第一名!”

我听得想吐血,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一把抓起枕头砸到他头上:“我要睡了!你快回去!”

不料他听了就扑了过来,于是……我面朝上,他面朝下……这个姿势……

“常年仁!你要干什么?”我低声怒吼。

虽然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但是他现在都十几岁了还爬女生的床?这种姿势我难道不应该一脚把他踹下去吗?

但是看着他那张认真又无辜的面庞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常年仁是那种可爱型的帅哥,他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一旦凑近,我也会心跳和脸红……因为发烧而增加的热量瞬间集中到了脸上,我紧张得连呼吸都顾不上了……

只听“砰”的一声,他的额头用力地砸在我的额头上,我和他完全处于眼观眼、鼻观鼻、嘴唇还隔着几厘米距离的姿势……

我,我的初吻难道真的要在今晚失去了吗?常年仁你这个变态!我的额头好痛……

我眼冒金星地瘫倒在床上。

“哎呀,你还有点烧,比我额头烫啊!”说着很破坏暧昧气氛的话,压在我身上的常年仁非常自觉地爬起来,一副担心我的样子将我的被角塞紧——几乎勒死我的紧。

“喂!你干吗?”

“不要着凉了!发身汗就会退烧的!”他满脸要得到表扬的表情。我实在是被他气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罪魁祸首竟然还从窗户爬出去,原路返回的同时,还不忘帮我把球拍放好,把窗帘拉好,甚至还把窗户关好了……

当这个变态终于从我家消失以后,我躺在床上完全没有了睡意。或许生病的人比较容易回忆过去,我现在就是这样,何况……这个家伙的确是占据了我人生很长一段时光的青梅竹马。

从小他就是用他那张可爱至极的娃娃脸扮纯良无辜,让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无言以对又无可奈何。

甚至时至今日,我依旧在怀疑,他妈妈是不是被他缠得受不了了,所以才让他来认识与他同龄的邻居——也就是我……当然,效果很好,因为他对我明显是一见钟情了——说这话我有绝对的自信,因为认识的当天,他就在四个大人面前放出话来:“小言是我的!”

就算他妈妈帮他圆场说“小言是你妹妹”也无法阻止他的毛手毛脚——直接把我当洋娃娃抱,还蹭了我一脸的口水。结果,我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了过去,不料他竟然放声大哭,但是呢,左边手擦眼泪,右边手竟然还能拖着我的衣角不放……

每次想起那个兵荒马乱的场景,我都觉得已经气得没力气了……

再稍微长大一点儿,他倒是不会动手动脚了,却像牛皮糖一样黏着我。

上小学时,他缠着他爸妈换到了我班上,又坐到我身边,之后我就常常会出现我们是连体婴儿的错觉。

我上课,他还算安静;下课我去收作业,他跟着狐假虎威,拍着桌子吓人家;我去老师办公室,他跟着去,伪装帮我拿东西;若是碰上老师要交代什么事情,他就直接大言不惭地说“我是来帮小言的”——老师已经懒得理他了;我去买东西,他跟着,还要抢着付钱——我最讨厌这点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些都算了,连我去厕所,他都要跟着进去,吓得里面女生大声叫“变态”,惊动了老师来把他拖出去。

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厕所是最容易发生欺负人事件的地方!我要保护小言,当然要进去!”

后来这事情是被他家里狠揍了一顿才停止不干的……大概是的。我记得那几天他手上有许多淤青……这可怜的孩子。

但是刚觉得他可怜,我就想起我那无端夭折的“被追求”。

上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很斯文的男生暗恋我,还给我递了情书。

收到夹在我借给他的书里的情书,我着实被感动了:他是怎么突破常年仁的防线把这封情书平安送到了我的手上的啊?

不过那个男生比我想象的执著很多,不断地寻找机会追求我。

但是我还没有见过能打破常年仁的黏人攻势站到我身边的人。想想吧,无论是下课说话、中午食堂打饭、放学回家,都有一个讨厌的白炽灯级别的灯泡缠着要追求的人,能不焦躁吗?

人说男人最重要的是面子,也只有常年仁才会死不要脸地什么时候都瞎说我是他的,把他的青梅竹马身份到处宣扬,还跟人说那个斯文小男生是横刀夺爱的第三者,结果搞得对方对我的追求也只好不了了之。

经过这件事以后,我明白,对到了初中还要耍小孩脾气的人,已经不是能讲道理就行了的。我只好假装不明白常年仁对我的感情,开始对他无视外加冷落。

不过,常年仁的品行其实还是不错的,比如,和我一起乘公交车上学会给老人让座,会扶老人过街,甚至还曾经冒着被交警抓的危险,骑车送人去医院还帮忙挂号……除了黏我黏得很紧以外,他简直是个标准的好人模板。

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是上帝派来锻炼我的忍耐力的恶魔。

但是感情这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我只当他是朋友,看他的斑斑劣迹从小看到大,不要妄想凭着一张装可爱的脸就来打我主意!

当我感冒好了去上学,已经是隔天了。

常年仁特地骑车送我去学校,我也因为大病初愈没有反对。但是这样做,果然还是有后果的——常年仁对他自己的教室视而不见,一定要把我送到我教室门口才放心。

“小言你要注意保暖,下课跟我一起去买热牛奶喝吧。嗯嗯,就这样决定了!”他一边把我的围巾整理得更乱一些一边自说自话。

“喂!你不要这么乱下决定好不好!”我一把把围巾从他手里抢回来,“快回你自己教室去!”

“薛言,你果然是铁人,这么快就好了啊!”顾子青带有磁性和丝丝魅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讽刺还是夸奖,我只好沉默。

这时,见我沉默,顾子青竟然走过来,低头凑近我的脸仔细地打量,近得差不多要亲上了,他呼出的气息我都能感觉得到——我吓一大跳,禁不住退后了一步,一个踉跄,踩到了常年仁。

常年仁立刻把我拉到身后,朝着顾子青说:“你这个变态!为什么要离小言那么近!”

“哦?小言?谁啊?”顾子青东张西望,做出一副QQ企鹅登录的样子,最后才把目光定在我身上,嘴角慢慢地扬起一个玩味的微笑,“为什么不可以?”

这话虽然是在问常年仁,目光却是死盯在我身上,仿佛在责备我怎么找来个蛮不讲理的人来为难他似的。我撇撇嘴,用毫不畏惧的目光瞪了回去。

“因为我是她的青梅竹马!你不能觊觎她!”常年仁急急地说,认真的样子让他更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个笨蛋!他在说什么啊?还文绉绉地用了“觊觎”这个词!

常年仁这个答案也属于自寻死路的那种,不但逻辑不通,而且还特别缺乏底气。

“哈哈!”顾子青哈哈大笑,转身就要走,看样子就是对说不出道理的常年仁懒得理睬。

“你不许走!”常年仁的厚脸皮功力果然是不容置疑的,他一把伸手抓住了顾子青的衣服,将他拖住……于是他们两个简直就是比赛谁脸皮更厚一样地吵了起来。

“你有毛病吗?干吗抓着我不放?”

“我这是在警告你不准接近小言!”

“小言小言的,这是哪来的小孩啊?要阻止我的话,就自己来试试看啊。”顾子青朝我笑嘻嘻地说,又像是认真,又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我却有点傻了:他难道真的要来“接近”我?怎么今天的顾子青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平时的顾子青总是一副洒脱又慵懒的神态,就像一只高傲的暹罗猫,而现在的他显得焦虑而且暴躁,这是为什么?他不是只当我是个用人吗?

“你不许叫小言!”常年仁书读得还不错,但是似乎一遇到跟我有关的问题他就变傻了,一直抓不到重点反击。

不料顾子青说:“不叫就不叫,有什么好叫的。”然后就挣开了常年仁走掉。

我被他们两个闹得有点烦,也打算离开,但是却感觉被谁紧紧拖住了右臂,我回头一看,常年仁已经气得脸色发青。

“小言,你一定不要接近这个浑蛋!”

“好啦,我知道啦。快放手,我要迟到了!”我半是温柔半是敷衍地推推他。虽然内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他维护我,但是他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小孩脾气瞎闹腾,搞得我一直很有一种当妈的错觉,半点也不来电。

尽管常年仁在我面前很幼稚,但是他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而且黏人功力也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有了质的提高。

下课之后,他跑过来,在我教室门前叫:“小言小言,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按照我多年的经验,最差的情况也就是我出去了,他说,我们一起去厕所……于是我抱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心理走了出去。

结果,他说:“下节课我要去对面实验室做化学实验了,小言要祝我成功哦!”他还握拳挥了一下,想来这个动作其实并不是给我看的……

我尴尬地朝他挥挥手,让他快走。

“他是你儿子吗,去上课都要跟你说?”顾子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背后。

他怎么变得这么关心我了?我还是懒得理他,走回教室去看书。

不料我坐下来还没看完一页书,手机就响了一声,我拿出来一看,是常年仁发来的短信:“我已经到教室了。仪器好多!今天我坐窗边,可以遥望你。”

我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省略号。

数学老师这节课拖堂了三分钟,我已经感觉到包里手机震动过好几次了,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以为是骚扰电话……呃,不,现在也是骚扰电话,只不过骚扰我的是熟人,而不是生人罢了。当老师说出“下课”两个字以后,我赶紧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果然没有猜错,是常年仁。

他竟然从下课起每隔半分钟就往我手机上打一次电话!

我还在翻阅来电记录的时候,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我无奈地接通,听着常年仁在电话里号叫:“小言小言,我上完课了,实验大成功!等一下我演示给你看!”

“你要怎么演示?你要把实验室里面的仪器拿出来吗?”我一头黑线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出课程表,呃,竟然我们下一节就是化学课……这不意味着我就要过去面对他了吗?正当我出神的时候,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顾子青笑嘻嘻地看着我:“走,去上化学课。”

“啊?我干吗要跟你一起走?”我莫名其妙。

顾子青突然拿起我的化学书就要走,我赶紧冲过去拉住他:“喂,你还我书啊!”

他拿着我的书,突然很绅士地朝我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噗——

不只是我,全班女生都被这个动作给惊呆了,尚瑶甚至把水喷了出来。

背上仿佛有感应器一样,我觉得众人又羡慕又异常妒忌的目光已经集中在我身上。

哦,上帝,顾子青你是嫌我成为人民公敌的速度不够快吗!

我头痛起来,一边看着他那笑靥如花、倍显迷人的脸,一边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被色诱了。

当一个纯朴少女被色诱到化学实验室门口,看见她的青梅竹马一脸怒火的时候,她才知道,被色诱,是万万不行的。

“小言!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我说了你不要和这个浑蛋一起!”常年仁一看到我就冲过来大吼大叫,仿佛一个看见自己妈妈牵着别人家的小孩的儿子……

我一头黑线。

好吧,顾子青,我真是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原来你只是利用我打击常年仁!

而罪魁祸首,正优哉游哉地看着百口莫辩的我以及暴跳如雷的常年仁。

“小言!我要转去你班上!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他拉着我的手臂晃来晃去,我差点被他晃晕。之前他说过好几次这件事,都被我以距离产生美这种理由给拒绝了——虽然我是坏心眼了一点儿,但是没有办法回应他就是没有办法啊!

“你就这么喜欢当电灯泡吗?”顾子青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或者你就是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呢?”

“你……”

常年仁几乎要冲上去和顾子青干架,危急关头我只好大喊:“常年仁,你再不回去下节课就要迟到了!”

于是常年仁的动作定格在挥起的拳头上,然后愤愤地走了。

但这不会是结束,我的灾难才刚刚开头。

化学课结束,回教室的路上,我遇到了常年仁。他说他是去小卖部买水的,接着就说要送我到教室门口。于是,我左边走着他,右边走着顾子青,两人还不停地互相对骂,我在中间几乎被吵晕。他们争吵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从自己的学业表现一直吵到NBA哪个球星更有价值。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斗起来的?

然而他们两个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且常年仁的黏人攻势越发猛烈了,每次下课要么给我发短信要么给我打电话。

比如:“小言,我刚上完体育课,好累好渴!你给我送水过来好吗?”

他真的要我送水去给他吗?然后附赠一个顾子青?我回头看看紧跟在我背后的顾子青——这个牛皮糖2号,这几天我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注意到,就算我去买喝的,他也能在我背后排队,然后说,真是巧啊我也来买喝的……

我已经愤怒到沉默了。

“小言,小言!”常年仁直接趴在我们班教室的窗户上敲着玻璃喊我——虽然我就坐在窗边,他依旧以能让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叫我。太丢脸了!

“干吗?”

我冷着脸跑出去,然后得到一个足以让我吐血的答案。

“我要去老师办公室,路过你教室嘛。”他自豪地回答,还特别挺直了背。

我崩溃了!什么叫没事找事,我终于明白了!

比起来,我宁可他的人来不了,发短信也无所谓了——虽然他发短信很有规律,基本保持在每五分钟一条,但是内容……还算有趣吧。

“我告诉你哦,这节课我们化学老师的衣服被盐酸烧了个洞,里面的毛衣是超好笑的花色!”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幸灾乐祸……

“小言在干什么呢?我在等上课,好无聊啊!”

我在看你的短信……你能不能再无聊一点儿……

我正一条一条地删着短信,突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一个在班上不是很熟的女生,突然问我:“你在玩手机吗?”

我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于是她仿佛完成了任务一样走开了。我心中生疑,就跟了过去,只见她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我越发莫名其妙,偷偷跟着那个男生走了出去,结果那个男生走进了常年仁的教室!

我明白了,他在找人打听我在干吗……

我受不了了!

我直接气呼呼地站在他教室门口,等到他欢乐地一路小跑过来,我一手抓住在一边装成路过的顾子青,一手指着常年仁:“你们两个没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黏着人!烦死了!”

“我哪里黏你啦,我那是巧遇。”顾子青大言不惭,还对着他那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卫队征求意见。

一群早就妒忌我妒忌得要死的女人们立刻附和:“没错!”

“你就是有!”

嗯,这次我和常年仁站在同一战线。

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你们两个有什么误会,能不能当面说清楚?不要这么莫名其妙的可不可以?”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这回又变成了他们两个牛皮糖站在同一战线了……

“对,跟你这种脚踩两条船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顾子青的亲卫队们也喊着。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吴忧,也以无比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我什么时候成了脚踩两条船的人了?我看看顾子青,又看看常年仁,一个头两个大。哎呀,这到底要怎么办?

终于,我被上课铃给救了。

不过这件烦人的事情,也因为常年仁演化到了另一个层次。放学以后,他把我,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推着车跟在我背后的顾子青给拦住了,然后拖进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里。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跟你说,你不要再缠着小言!你让人很困扰知道吗?”三个人刚坐定,常年仁就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我说过很多次了,那是偶然!”顾子青毫不在意地翻着menu——竟然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这个家伙!但是他翻menu的样子,倒是跟王子这个同学们给予他的称号很相称——很优雅。像极了一只被王室惯坏了的骄傲暹罗猫,天生高贵,却又带着对尘世的蔑视。

“那你不要制造出这么让人误会的偶然事件来可以吗?”常年仁说,“你压根不了解小言。你以为这么跟着她,就会让她接受你吗?”

顾子青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并不回答。

“小言,你为什么不让我转去你班上?”见自己在顾子青那边碰壁了,常年仁立刻转向我,“要不然你转来我班上吧!”

“别,距离产生美。也麻烦你不要老来找我好吗?”这几天被黏得难受的经历让我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常年仁的目光一下变得很悲切,但是我只能在心中说声对不起……

“为什么小言老跟我说距离产生美,却让这个家伙离你这么近?”他突然转变了目标,指向顾子青。

“啊?”我和顾子青同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一定在对小言图谋不轨!”常年仁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小言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以为你有机会吗?小时候我就和小言认识了!她的内衣放在衣柜第几个抽屉我都知道!”

噗——

我把水喷了一地,顾子青也瞪大了眼睛,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常年仁。

神哪!为什么他会说到这件事情?他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不就是小时候乱翻了我的衣柜吗,现在我内衣放在哪里你怎么知道啊?等一下,不对,为什么要说这么变态的事情?常年仁你是变态的内衣小偷吗?

我以要杀人的目光看向常年仁,但是他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还有,你看我手上的红绳,也是小言帮我编的,她手特别巧。”常年仁献宝似的翻出手上的红绳。

顾子青瞥了一眼红绳,又看看我,冷笑了一声。

我突然想起上次的假货手链,不禁背上一寒——顾子青的目光很冷,让人背上起鸡皮疙瘩。

“还有哦,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爬小言家的窗户进去!”

“喂!”我真的好想拿扫把打你出去,常年仁!

“你根本不了解小言,根本没有我了解得深!我们从小就认识,还一直在一起,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有多好。我们小时候还一起恶作剧降过学校的国旗,一起在学校楼上往街上扔石头,被学校抓住了也死不承认哦!”

我的脸已经绿掉了,而我分明看见顾子青憋着笑。这个浑蛋,为什么专门挑那些丑事说呢?他难道不知道顾子青跟我是死对头吗?我的丑事他知道得越多以后就越会嘲笑我啊!太丢脸了!

上帝,我可不可以把杯子里的水全泼在常年仁脸上?可不可以?这简直就是我的丑事大曝光嘛!

而顾子青,他已经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了……

完全没有顾虑到我的感受的常年仁似乎是在总结:“我的家境可是很好的,虽然小言家没什么钱,但是我不会嫌弃的!她就是现代的灰姑娘,我一定会捧上水晶鞋的,而你……”他顿了一下,高傲地抬起下巴,“你这个穷小子,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预兆地,顾子青几乎是没有一刻犹豫地一拳就揍上了他的下巴。常年仁立刻不甘示弱地一个左勾拳回了过去,两个人就在咖啡馆里打了起来。

我赶紧站起来想拉开他们,但是战况超出了我的预料,顾子青突然一个过肩摔就把常年仁摔在地上!

“暴发户势利眼败家子!”顾子青其实也挂了彩,脸上被常年仁打出了好几块青紫。他似乎是真的动气了,那眼神简直就是喜马拉雅山上的寒冰,气势逼人。

我扶起常年仁:“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顾子青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愣愣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常年仁的呻吟让我无暇去考虑这些,只好把他扶起来离开。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我还听见周围的客人在议论:“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么小就为了抢女朋友大打出手!”

我很冤枉啊!是他们自己要打的!我一句话都没说,就成了罪孽深重的祸水了吗?我愤愤地想着。这局势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顾子青就算看不惯常年仁,也用不着和他打架吧?

难道说这是被人说中了自己的痛处,而产生的愤怒反抗?我不明白,也许只是男生的死要面子吧?

于是第二天班上的风言风语传得更加厉害了,常年仁和顾子青以及我完全成了绯闻主角三人组。自己挂彩却仍旧不屈不挠地来慰问我的常年仁,再加上一看到常年仁出现,就会自动活跃在我所在地点一米之内的顾子青,这简直就是一部绝佳的八卦情仇录。

“她们都说,薛言是个狐狸精,本来已经吸引了E班(就是常年仁他们班)的班草了,还勾引自己班上的顾子青,然后很欢乐地看着两个人抢自己。”尚瑶很老实地把传言告诉我。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看着窗外的常年仁,以及用眼角余光看着同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我的顾子青,我五味杂陈。

我站起来往教室外走去,想告诉常年仁放学不要等我,还没出门,就被迎面走来的吴忧装成无意地狠踩了一脚。

“狐狸精,勾引男人很有成就感吧!”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被我听见。

我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她竟然穿了细跟的高跟鞋!

她哼了一声,在我的注意力被疼痛转移过去的时候,昂着头走掉了。

这个蛇蝎女人!

放学的时候,按照惯例要打扫储物室。

现在情况特殊,顾子青竟然很自觉地留下来帮我打扫。

一连串的明争暗斗下来,常年仁总是失利。我本身对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何况现在闹成这样的局势,我对他更加厌烦。而顾子青似乎看出了这种厌烦,经常在常年仁面前笑得很欠揍。

他现在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了,因为这简直就是一个刺激常年仁的绝佳途径。

所以,他现在一边打扫,一边还得意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但是,见鬼的就是,他打扫的时候特别敷衍,基本就是在人们视线会注意的地方随便清理一下了事,搞得我跟在后面不停地给他做补充工作。

他在得意什么!不就是看常年仁不顺眼吗,扯上我当工具打击常年仁干什么!我简直就是比窦娥还冤,居然被人说成狐狸精!

而这几天,常年仁连着好几天半夜来爬我家窗户。虽然闹鬼的感觉让我很窝火,很想开了窗把他打下去,但那还是不能做的事情。晚上我把窗户封死了,常年仁不屈不挠地敲了很久,结果……感冒了——现在天气已经相当冷了。

虽然很想说常年仁活该,但是,顾子青这个家伙才是引发他爬窗的缘故吧?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爬过我家窗了?顾子青真是万恶之源啊!

“你干吗那么讨厌常年仁?”我突然问顾子青。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等一下,这想法好奇怪啊——感觉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会跟他说些真心话,而这些话,都是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突然觉得战栗了。

“你难道没见到他看我的样子,就像是洁癖狂看灰尘吗?”他随口答道,“他很势利!”

“我看你是单纯看他不顺眼罢了。”我想想,决定还是为我的青梅竹马辩解两句,虽然常年仁真的黏人得要命,但是他的出发点永远不会像顾子青那样龌龊,“他只是紧张我,并非势利。”

“反正我看他不舒服,尤其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那得瑟劲!”他突然用力地开始擦眼前的一个奖杯,仿佛那个奖杯是常年仁,而他就要擦下常年仁一层皮来。

“你放心,他看你也不舒服得很。”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帮他说话?难道……”他突然转过头来,眼睛里有着亮闪闪的光,直愣愣地看着我,“你真的是喜欢他吗?”

“难道你在吃醋吗?”我差点笑出来,我喜欢常年仁?开玩笑,我还不想那么早被气死!

“我就是在吃醋了又怎么样?”他突然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还朝我凑过来。

他的呼吸就扑在我的面颊上,热热的,痒痒的,而深黑的瞳眸直视着我的眼睛,那纯粹的凝黑仿佛宇宙黑洞,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我大惊,这是什么情况?

一把推开他,我觉得我脸红了——他,难道刚才想亲我吗?

我深吸了几口气,装出一副“我才懒得理你”的样子,开始擦面前的东西:“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这种话跟别人说也许更有效。”

他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随手抖了抖手中的布,又走开了。

我却开始心神不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认真起来了呢?但是……混乱中,我不可遏抑地想起,他要挟我做很多事情,总是却让我陷入困境,每件事情,他似乎都做得很过分,却说——

“我以为你会做回自己。”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小心!”第三句话是他在叫我。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一脚踩进了地上一个装杂物的纸箱,而且那个纸箱还没有放稳,我正想移动,脚下一滑,一下子扑进了冲过来的他的怀里。

男生身上的古龙香水和陌生的体温顿时充斥着我的嗅觉和触觉。

他的怀抱很温暖。

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顾子青他正紧紧地抱着我,他垫在我身下摔在了地上,而我正趴在他身上。

我赶紧爬起来:“对不起……我……”他的手还扣在我腰部,我只能勉强地抬起上半身。

他龇牙咧嘴地看着我,眉眼里却都是笑意:“喂,你很重啊。”

“你……”我气结。

然而,就在这时,门突然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些,又砰的一声被推得撞到墙上。

我们侧过头,发现竟然是吴忧和常年仁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看我趴在顾子青身上,只有胸部以上稍微分离的姿势,顿时一男一女的尖叫声响彻楼层。

“你们在干什么?”

我赶紧爬起来,而顾子青却坐起来不慌不忙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才慢慢地站起来。

本来这段时间就被大家怀疑我们是不是在恋爱,而常年仁回来后,常顾二人的争斗更加引起许多女生的不满,现在突然被他们闯进来看见这一幕,更让我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也许明天就会流言四散吧?

常年仁一脸苦兮兮地看着我,带着鼻音委屈地开口说:“小言,放学了我还等着你一起回家呢,结果她们说你今天打扫储藏室……所以我过来找你,怕某人欺负你……”

呃……这……某人,今天没有欺负我……

我心虚地在他面前低下头。刚才那个场面,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吧?

吴忧突然插嘴:“班主任找你们有事。”

她走过我身边,用力地推开我,伸手拉住顾子青,拖着他就走,整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经过我面前还不忘嘲讽我:“还好学生呢,没想到这么会装。”

我涨红了脸:“我才没有……”但是神经感官却背叛了我,几乎是同时让我想起了扑在顾子青怀里时的感触——温暖宽厚。

吴忧并没有心思听我解释,只是拖着顾子青快步离去。

我赶紧跟了上去,也不管常年仁在背后大呼小叫。

情况太糟糕了……但是班主任叫我们又有什么事情呢,这么突然?

办公室里,班主任正抖着他那蓝黑条纹的大手绢给自己扇风。这是他的习惯,一旦紧张起来就会浑身发热。尤其是开完会以后,凡是有他的相关事情,班主任总是会异常紧张,就怕出差错。而那条蓝黑条纹的手绢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时不时就能看见它登场,虽然,大部分时间它只负责擦去班主任那油光发亮的凸额头上的汗水和油脂。

只见班主任一边朝着自己的脸扇着风,一边紧张地问我们:“这个学期都是你们负责清扫储藏室对吧,有没有看到那个大石膏像?有空帮忙找出来,过段时间要用。”

我一听,心里大叫不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求助地看着顾子青的侧脸,却又害怕他跟班主任说是我打碎了那个大石膏像。

这时,顾子青却开口说:“没有问题。” bAc3bj+nt97b1mGqpxcKsSVLulFj72TENyQcqOPcmpRSbTCwHqOJ2sZgpLq19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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