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顾子青要开始报复了。
他都已经放话要我走着瞧,又怎么可能是当真来帮忙?我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料他却报以温和的微笑,不掺杂任何恶意。我愣了一下,原本非常戒备的神经却有点放松下来了。
下课的时候,一群女生都围着他:“子青你怎么要去打扫储藏室?那里面东西又多又杂,还有很多灰,脏死了。”
我的确有些担心顾子青这次主动帮我其实是别有用心,但矛盾的是,在我的心底却隐隐地还是希望他去,毕竟,那是一个受到全班女生欢迎的帅哥,能跟帅哥一起的话……
停,停下!我在想什么!
“没事啦,我和班长大人有些误会,正好通过一起工作加深了解,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嘛。”他继续挂着刚才那温和的微笑说着,连拿着打扫工具的我都有点愣住了。难道他真的是要跟我讲和吗?
但是我很快发现,这是假象。
我都把工具带到了顶楼的储藏室门口了,他还没有出现,我只好拿钥匙先开了门。在我被里面的尘土呛得咳嗽的时候,他出现了,却皱着眉头站得远远的。
“喂,你赶快过来帮忙啊,站那么远干吗?”我叫他。
整个这一层就是一个巨大的储物间,除了我们两个以外就没有人了。
“我在等通风换气啊。”他说得理所当然,还把手插在裤兜里。
等没那么呛人了,我走进去开了灯。
结果他一进来就开始兴致盎然地看各个收藏品,比如奖杯啊、雕塑啊、锦旗啊什么的,但是他总是伸手摸到灰了就缩手走开,直到把全部的展品都看过一遍,就正好绕了一圈回到门口,然后就走了出去。
“顾子青,你去哪里?”我一回头就只看见个背影,不禁大叫起来。
“去洗手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等整理完再去洗啊,现在洗了,等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洗?”我莫名其妙。
“不,我还是现在去,因为过一会儿,只有你一个人在打扫。”他的嘴角轻轻弯起,仿佛在开玩笑一样说。
“你什么意思?”我大惊失色——他是打算从头到尾都袖手旁观吗?
“就是说,我旁观你打扫。”他继续嬉皮笑脸地说。
“你!这明明就是欺负人嘛!”我愤怒地说,“班上女生说你绅士,真不知道你哪里绅士了!”
“我只对淑女绅士,对你这种毫无女人味的,根本不需要啊。”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左右摇晃。
“你!你这个只会骗人的家伙迟早遭雷劈!”我愤怒地吼道。
“你不会吃醋了吧?千万别喜欢我啊。”他嘿嘿地笑着,似乎看到我发怒觉得很有趣,“好了,你赶紧开始搞卫生吧,我是不会动手的。要是你做不好,老师怪罪下来,也是班长的责任最大呢。”
他的话仿佛一支利箭射中了我,我呆住了。这个卑鄙的家伙竟然用这一点来要挟我!他真是太讨厌了!
但是我又指挥不动他,除了我自己做还能怎么办?
“这边这个架子上都是灰,你赶快擦这边。”
“我看到那个柜子旁边有好多脏东西,你过去扫扫。”
“啊,这个桌子好脏!你快擦一下,我要坐。”
不用怀疑,发号施令的正是可恶的顾子青。他哪里像个绅士啊,简直就是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主,指使着我这个可怜的长工做这做那的。
“哼,你小心把桌子坐塌!”我忍不住诅咒他。虽然那张桌子还是属于我必须擦的范围,但是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地遂他的意啊!
“放心放心,我才没有你那种吨位。”他满不在乎地说着,但他也没有坐,只是靠在桌边,看着我继续擦着其他的架子。
“让开,挡道了!”有火不能发的我故意这么说,因为我要去洗脏了的抹布,还要去换桶里的水,“喂,你别乘机逃跑啊!”
其实我手中是有钥匙的,他走了就走了,但是这种地方留下我一个人……我还是会怕的!
这个房间里虽然开了灯,但抬眼一望,到处是层叠的蜘蛛网、落满灰尘的人头石膏像、毫无光泽的奖杯,以及有些发黑的锦旗,明显已经多年不见阳光,简直就是一个鬼屋!
“哈哈,一个人怕了吧!”
他从桌子边走开,想来真的是要离开,我不由得心里一阵烦闷。
这个家伙,就不能体谅一下别人吗?
不料,我换好水回来的时候,他竟然还在。
他正对着一个石膏像细细打量着,那据说是一个有名的艺术家雕刻出来送给母校的。
真是个怪人啊!
“我说你啊,穷到早餐都吃不起,却跑来读名校,为什么啊?”我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他。
“因为是名校嘛……大家都想上。”他回答得很圆滑,眼睛却不看我,似乎那个石膏像比我还好看。
“这样啊……你爸妈还真是有毅力。”跟我家里一样,我在心中添了一句。
“我爸妈在外地打工,很辛苦地让我读名校,总归是希望我有一天出人头地。”他淡淡地说着,终于回过头来看我。他的这句话说得真诚无比,我看到他的眼睛里纯净得不掺杂一丝杂质。我突然觉得,我跟他之间的距离因为这句话而拉近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点点头,“这样的话,在学校里很累吧?周围同学都那么有钱,随便就花个几百块几千块的,跟着出去又不能不花钱,但是其实自己又没有那么多钱……有的时候还担心他们知道,说不定知道了就会被排挤或者被瞧不起……真的是想着就好累,但是偏偏上这个学校又是父母的期望呢……”
我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地投入了自己的感情。因为这是我的心声,我无法对任何人说的心声。我的心即使在跟我说累,我也不能停止伪装。但是今天我却对顾子青说出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共鸣吗?还是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让人觉得觉得放松的气息?
“想不到你也挺有感触的嘛……”他似乎有些吃惊,有些苦笑地看着我,“明明是个大小姐……”
我的推心置腹得到了些微的回应,这已经足够,我突然觉得对他的感觉亲切了几分,于是我趁热打铁:“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似乎是因为话题转变太快,他愣了一下,刚才温情的表情一下子收了起来,又换上了那玩世不恭的微笑。
我心里一紧——是催得太急了吗?
“想不到你如此揣摩我的心理就是为了尽快从我这里得到解脱啊。果然,我和你这种大小姐是没什么共同语言的。”他嘲讽地说,“那就请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你!”刚才才产生的一点点的亲切感顿时烟消云散,一切重新回到了原点,他还是那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而我还是一个“受害者”。
这个世界天理何在啊!
不过我很快就振作起来,毕竟,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我的“同类”啊,虽然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我决定把Vivienne Westwood的手链赔给他,反正他一个穷小子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仿制品。再者我希望这条手链的意义能传达给他,希望早日和他冰释前嫌,毕竟谁也不想天天生活在一个定时炸弹旁边啊!
“这个赔给你。”我从口袋里掏出手链给他。
“这是什么?女生戴的玩意?”他虽然有些微词,但还是接了过去。
“Vivienne Westwood的满钻小土星手链。”我模棱两可地回答他。
他仔细地打量着手链。
我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土星啊……Vivienne Westwood?”他眯着眼,像是老头子在鉴赏印章,“怎么没有LOGO?”
“啊?”我没想到他竟然识货。不是吧?又和上次的KFC事件一样吗?他一个穷小子怎么懂那么多啊?
“这个本来就没有啊!”我嘴硬地说道。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LOGO都没有,这不就是个仿制品嘛!我眼睛还没瞎!你这个大小姐怎么会用假货?”他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你涉世未深,出去玩看到便宜货就想买,结果被骗了,对吧?”
“我才没有……”我死硬着撑着。
“那上次去大西洋百货的时候,你也什么都没有买……现在买的东西却是仿制品……对穷人的孩子的心理体会又那么深刻,这样很难让我不联想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小姐呢!你不会是没钱还要装有钱吧?”他露出了危险而邪恶的笑容。
最后一句话如同电闪雷鸣,在我眼前劈出一片空白!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撞上了背后的架子。
“啪!”
清脆的一声在我耳边炸响。
我一低头,脚边已经是触目惊心的白色碎片了!
原本完整的石膏像此时简直就是一个殉难的教徒,四分五裂!
我站的地方,原来正是摆放着刚才顾子青打量的那个老校友签名石膏像的架子前方,刚才我那一退,就把石膏像碰下来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白色碎片,仅有的念头就是:神哪!这东西要怎么赔啊?到底要多少钱啊?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顾子青嘴角微微弯起,绽放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恶意的微笑。在逆行的光线里,那一笑可以称得上是邪魅至极,让人移不开眼光,却隐隐地心里发冷。
“又被我逮到把柄了……”他就像一个看到猎物跌进陷阱的猎人,露出了恶魔一样的微笑,“你说我应该怎么要挟你呢?”
我打了一个冷战,这个人,实在是个恶魔!
这两天校内也有其他新闻,同学们关注的热点是校门口的改建……
“听说是要把校门口的喷水池给填了。”
“填了干什么?”
“校庆立碑啊。”
“平地一块碑?搞得跟贞节牌坊似的。”
“好恶心,还不如弄个雕塑。”
“哈哈,难道弄个沉思者?不行不行,太古怪了……”
我胸口一窒,生硬地扭头去看了一眼后面唧唧喳喳的女生们。
尚瑶好心地拍拍我:“你没事吧?这两天你脸色很差呢。”
我的脸色能好吗?我现在还在烦恼那个石膏像的事情!
那天石膏像摔碎以后,裂成了好几块。石膏像还算坚固,只是裂成了好几块。我试着把碎片拼起来,似乎还能恢复出一个大概的样子,但是裂痕非常明显。
我徒劳地把碎片摊在桌上,发现类似于底部的几块碎块上,有断断续续的黑色线条,拼到一起,竟然是签名!
当时顾子青还把几个碎块拢到一起,放在一旁的空箱子里,又把箱子放到最角落。一般这里不会有人上来的,姑且就这么放着吧……只要没有人主动说出去就还可以瞒过去的,但是哪天学校要用的话……
满脑子都被这种事情占据着,我回家就匆匆上网查了一下。那座石膏像倒是不贵,但是那个签名,却是雕塑者本人的签名——全国有名的雕塑家章老师,还是本校的校友,现在是名人了,肯定是一签难求!我眼前一黑,简直都有死在电脑显示屏前的冲动了。
但是目前来说,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人知道石膏像是我弄坏的!
然而,这事情是天知、地知、我知……还有顾子青知!
第二天他就来找我:“刚才老师问我,储藏室的情况如何,你说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这家伙,老师都问他了,他肯定是回答过了,要不然还能过来找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就犹如面对着美食的暹罗猫,慵懒而优雅,并不急着吃掉。
“你就照实回答啊。”虚张声势地回答着,我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这样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走过我的身边,却转过了头,对着我的耳朵小声地说,“那个石膏像的事也要我说出来?”
他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霎时间撩过了我耳朵上的毛细血管。我的左耳不正常地红着,那是我急出来的。
顾子青,你太过分了!我侧过头,眼中显露出无尽的愤怒。而他却微微笑着低下了头,仿佛故意避开了一样。
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他昨天来吓我,我才不会弄坏那个石膏像!但是在他看来,他只是看到石膏像摔裂了,责任却是在我——不行,我也要让他担一半的责任。但是,如果他已经跟老师说了,那么我基本上就在劫难逃了。
“等一下!你到底跟老师说了什么?”
“我啊,当然是照实回答了。”他心情很好地揶揄我,“不是说过一遍了吗?难道你忘了?”
我咬着下唇——我才没有忘,但是顾子青到底跟老师说了什么我还是不知道!石膏像的事他应该没有说吧……要不然老师早就来找我了。
“你说谎!”我强装镇定,“你没有跟老师说实际情况。”
“这样啊……”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那么,你不觉得应该求我帮忙吗?我可是目击证人啊……”
“你!”我气得发抖。要不是他,我才不会被吓到,他竟然还一副“你快来求我”的神气模样!我看他更像是头上长了两只角、背后伸出蝙蝠尾巴的大坏蛋!
“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意外的聪明嘛!”他啧啧称赞了两声,摆出努力思考的样子,“你说,我该让你怎么办呢……嗯?”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像觅食成功的暹罗猫。
“我可以帮你保密,但是相对的,你必须要听我的。”他笑嘻嘻地说,“而且,是绝对不可以违抗我。”
什么?
我以为只要向他道个歉就行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阴险,抓着别人的把柄不放。
“你太卑鄙了!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我口不择言地骂他。
“是是是,我卑鄙,我趁人之危,还落井下石。”他冷笑起来,嘴角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看得我背上直发凉,“那我就做个磊落的好人,明天就把所有的事实昭告天下好了。”
如果公布出去的话,我的班长职位一定不保,而且,赔偿不了石膏像的话,很快众人就会知道我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仿佛跌落到了一个巨大的坑里,上面都是班上的同学,抱着手冷冷地看着坑里摔得鼻青脸肿的我,脸上满是嘲笑……
“好吧,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情……”最终我忍气吞声地说,“我答应。”
他仿佛是在欣赏我脸色的千变万化一样,等我垂头丧气了,他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跟班了。”
学校同学都发现我和他之间关系的变化——本来长时间无视对方的两个人,现在我简直就是围着他转了。
“薛言,帮我去买饮料吧。”上完体育课,我正在喝自备的水,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谁这么无聊?凭什么我帮你买?连吴忧再怎么为难我都不敢这么做!
我生气地回头……是那个恶魔!
他正朝我笑,但是那笑容仿佛是在警告我,不听他的话就要让我身败名裂。我只好去小卖部排队。
“要冰的可乐啊。”他在背后扯开嗓门喊,仿佛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回来以后他还记得给我钱。我愣了一下,赶紧把钱收好。
“放心,我只是叫你去买,又没叫你请我喝。”
这,难道我要说他还算有点良心吗?
但是他的良心也就到此为止。接着他就叫我天天帮他写作业,因为他要去夜夜笙歌。
可是帮他写的作业还是出了问题。第二天老师讲评的时候,居然正好向他提问,而根本没有做过作业的他,竟然大大咧咧地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还用眼神示意我提示他。
我只好忍气吞声地小声提示他正确答案,结果正好被老师听到……
“别的同学不要帮忙!”
班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应该是对我的突然转变感到奇怪。
“薛言你最近在追顾子青吗?”下课的时候,同桌尚瑶突然小声对我说。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追!追你全家!你没看到顾子青胁迫人的时候那幽深的目光,简直就是一只将食物玩弄于股掌的暹罗猫!
“我才没有呢!”
“可是最近好多人都说你对顾子青特别顺从呢,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尚瑶小声对我说,“以前你跟他都互相当对方不存在的……”
我郁闷了,要不是那个石膏像,哪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啊!
班上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很多同学看我的表情都有些怪异,有的女生甚至放肆地在角落里议论我。
“你看薛言,她以前还自命清高,现在还不是跟丫鬟一样倒贴顾子青!”
“没错,丫鬟什么的,最适合形容她现在的行为了!”
“哼,顾子青跟吴忧都那么好了,哪里会理她啊!真是不要脸,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重。”
……
这些话归结起来就是,她们在骂我“贱”,骂我是破坏别人关系的小人。
我深深地后悔起来。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看错人呢:每次都以为能蒙混过关,他却每次都能戳破;我还以为和他是同类,结果他却同类相残!
顾子青正在和吴忧说着什么,突然转向我:“薛言,手机借我打一下,我手机停机了。”
什么?吴忧不就在他面前吗?干吗要向我借?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我刚刚换了一款外形很像iPhone的小灵通,平时偶尔拿出来显摆没关系,但如果交到顾子青手里,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见我犹豫,吴忧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薛言,我还没见过你的手机呢。是不是已经换了连我们也没见过的最新款啊?”
“叮当。”偏偏这时候有短信进来,手机响了一声。
我的猛然一怔。
在这种时候,装没带、装没电都来不及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出去——
“啊,是IPhone啊,真是有钱。”吴忧酸酸地说。
顾子青接过手机的时候有点犹豫。指尖碰到他的手,虽然我赶紧收回,指尖上却抹不去那一点儿温热。顾子青似乎没有在意,只是跟什么朋友说了几句晚上有事不去了的话就挂掉了。他似乎最后也没认出来。
结果眼尖的吴忧发现不对劲了:“啊,这个IPhone怎么比普通的要短一点儿呢?难道是苹果公司给你特制的?”她露出了常见的、带着鄙视的嘲讽笑容,“我看着怎么像我家钟点工才用的小灵通啊?当然,我家的钟点工因为工资高,所以她也买得起这样看起来很昂贵的小灵通,但是再怎么看起来昂贵,它也只是个小灵通而已!薛言你不是吧,能掉价到这种地步,还要用小灵通?我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掉档次的玩意。”
她每次都会特别强调自己的优势,这让人十分愤怒。
最后一句话着实踩在我的痛脚上,我咬着牙看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肯定要完蛋了,顾子青和吴忧会联合起来整我的……
“我也用小灵通啊,有什么不好?”顾子青突然开口说。
众人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吴忧的刻意大笑,又对我用小灵通的行为觉得迷惑不解,见他一开口,本来有些迷茫的神色全变成了难以置信。
“子青你也用小灵通?它不是信号很糟糕,还不能漫游吗?”
“可是小灵通辐射低,很环保。西班牙最有名的乐队Linger Bird也是用小灵通呢。他们的广告词就是love & peace and green——温柔地对待地球呢。”
大家都不听西班牙文的乐曲,但还是很明白环保的重要性——至少知道宣传的力度。
众人面面相觑了,都不知道他说的乐队,毕竟是真的没听过啊。
“而且他们有一首单曲就是为小灵通做的广告,在音乐榜上占据了1个月之久的首位哦!他们在西班牙很受欢迎的,所以那个月,小灵通的用户骤增几万人呢。”他越说越认真,“毕竟欧盟国家真的很注重环保的,大家都以节能、绿色、环保为荣呢。”
“所以……”一个女生大着胆子问他。
于是顾子青咧嘴一笑:“用小灵通没那么掉价,是在温柔地对待地球呀。欧洲人的观念就是,绿色环保最好啊。”
话题被扭到“温柔地对待地球”上去了,一众女生纷纷讨论起环保观念来,顾子青也很有耐心地跟她们解释着。
我的心里却生出了羡慕:顾子青他竟然这样大方地承认了,还不卑不亢地说着用小灵通的好处,也没受到大家排挤。
大概他和我是家里没有太多钱的同类吧。但是,他学会了坦诚,并且扬长避短地找到了台阶下台,保持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那种态度我实在太羡慕了。他为什么有勇气承认呢?像我,就只能伪装自己……
真的……开始羡慕他了。我不可抑制地这么想着。
放学后,我见人都走光了,他却还在教室里,就忍不住问他:“喂,你昨天说的那个西班牙乐队的事情,是从哪里听说的?”
因为没有人而变得放肆起来的他坐在课桌边笑得很贱:“那个是我瞎说的,你竟然相信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竟然骗了那么多人!还是无中生有!
但是我还是感激他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主人帮助仆人是应该的。”他保持着那个让人厌恶的笑容,“今天,我要你去我家里帮着做家务。”
“啊?”我以为我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什么啊,你还不明白吗?不想我跟老师说那个石膏像已经被摔碎了的话,就乖乖地当我的仆人吧!”他哈哈大笑,“我会等到这么晚不走,就是为了带你回家啊!”
我又要晕了……
顾子青要带我回家?孤男寡女处在同一屋檐下?
但是……为什么,我是被胁迫的女仆,他却是邪恶的主人呢?
我懊恼地跟在顾子青背后。
去他家我要转三趟公交车呢,可是不转车走路又要很久……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家里撒谎,说现在学校办了个课后辅导班,延长了时间,所以以后会晚点儿回家。
“唉,怎么要弄得那么晚?你以后下午多吃点东西,别饿着了。”妈妈没有起疑,只是在电话那头担心地说,“要不要让你爸去车站接你?”
“没事,我们家那条路不是还挺安全的吗……”我生怕露馅,赶紧拒绝,心里却是一阵难过,“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要小心点啊。”妈妈依旧忧心忡忡。
都是该死的顾子青害的!我一路愤恨地想着,到了他的家,推开门的一剎那,我被整个房间的杂乱给惊呆了。虽然到一个帅哥家是一件很让人心跳的事情,但是目前的环境让我心跳更加加速了——被气的!
这是一套并不大的复式公寓。进门就是一张没有收拾过、散放着没有洗过的碗的餐桌,而厨房更是惊人地堆满了各种快餐盒以及方便面的盒子。
他却悠闲地对我说:“来,帮我收拾房间啊。”
当我看到他所谓的睡房以后,怒火更是升到了极点——地上扔着一堆似乎是前几天穿过又没拿去洗的衣服,椅子上还扔着一堆臭袜子,床铺也没有整理,被子还是一团,书更是到处都是,我一抬脚就能踩到一本,而计算机旁边还放着半瓶没喝完的可乐。
竟然有人可以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下去!果然这家伙跟他居住的环境一样恶劣!
太可恶了!在他家的两个小时里,我把我出生以来学过的骂人词汇翻来覆去地骂了一百遍。
而他,刚到家没多久就借口说自己有事跑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看着这个简直和垃圾堆没区别的房子。
好不容易收拾了客厅,我进到他房间去收拾床铺。
掀起在床上堆成一团的被子,里面竟然还堆着一堆睡衣,图案竟然是无数的麻将,我十分无奈……这是什么品位啊?
然而在我将这些衣服拖出来准备拿去洗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条夹杂在其中的紫色内裤!
啊啊啊!我在内心中尖叫了无数遍——这是什么品位啊?闷骚的紫色!还是轻薄短小紧绷的款式!
我脑子里止不住地幻想顾子青穿上这条内裤的景象。这这这……我体内的血液都涌到脸上来了,往他床头柜上的镜子看去,我的脸已经红透了,头上还冒出了可疑的白烟。
停,停下,我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个衣冠禽兽的内裤?
脸上实在太烫了,我只好放下衣服,跑进洗手间往脸上拍冷水。
出来的时候,我四处张望,还好他没有回来……
当我把他的房间收拾好,饭菜也都做好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好香!”他推开门的时候就这么直接地赞美道,还四顾地打量着变得很整洁的房间:地板上没有散乱的物品,书都摞得整整齐齐。
当他看到阳台上挂满了他的脏衣服的时候,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挂这么多,我可看不到明天的阳光了。”
本来指望他还会多称赞一两句,结果却是一句调侃,我心中有着些许不满:“我应该如你所愿在你的饭里面下砒霜!”
“啧啧,别那么狠毒嘛,说不定你做的饭菜就难吃得像砒霜,我吃了直接就死了。”他端起饭桌上的饭碗,“哇,这张桌子都被你擦得发光了。”
“你肯定半年没擦过桌子,脏死了。”我不屑地说。他根本不知道我擦桌子的辛苦!竟然还说我做的东西难吃?明明还没吃就妄下结论!
他不理我,只顾动筷子夹菜。才吃了一口,他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他露出一副身在天堂的表情。
“哇!太好吃了!”他用一种惊叹的表情看着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大小姐,竟然又会做饭又会收拾房间的……”
“我贤良淑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有意见?”我白了他一眼。差遣我做牛做马还要讽刺我,这人良心一定被狗吃了。
“是是是,没意见!”他还算有良心,指着凳子说,“你怎么不坐下来吃饭?”
“哼,是你自己不管我,就坐下来先吃的。”
我是真的饿了,即便不是在家里也忍不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自己的手艺的确是好,我心中沾沾自喜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顾子青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当我注意到的时候,碗里已经空了。
“呃……”本来是为他做饭的(虽然是被强迫的),结果自己吃得比他还乐……
他突然伸过手来,抹掉我嘴角残留的饭粒。
好……好亲昵的动作!这不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动作吗?他,他竟然就这么自然地伸过手来了!
我的脸再次变成一个红苹果。顾子青低声笑着低头吃饭,仿佛一个看到恶作剧得逞的大孩子。
“啊,对了,你刚才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我的手套了吗?”他问道。
“我收在衣柜抽屉的最里面了。”
“噢……”他点点头,接着又狡黠地笑了,“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像夫妻吗?”
“夫你个大头妻,别乱说话!”我没好气地回答,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发热。跟这么个帅哥是夫妻……
“啊,那个,因为你做的饭菜好吃……”他微笑着,让人迷醉的笑容几乎融化了我的戒备,“你就算在饭里放砒霜,我也会大口吃完的。”
“你去死吧!”虽然这是他真心的赞美,但是辞藻用得太不华丽了!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看着他在对面偷笑的样子,我好生不爽,不由得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刚才收拾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了好几件名牌衬衣……”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你看错了吧,那是假货……”
“不可能,每件的LOGO都在正确的位置,而且商标上的产地也都符合……”我摇摇头,“你别想骗我!我可是经过训练的!”
“大小姐你到底经过什么训练啊?”他有些苦恼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开心,毕竟通常都是我落在下风。
“我在想,你这样的穷人怎么会有名牌衬衫?”我学着他的口吻,“不会是哪个有钱女人给你买的,或者……”
他大怒,皱起了眉头,想来是对我把他说成小白脸十分不满:“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这么不和谐?这个是……这个是……是租来的!”
顾子青被逼供招认的爽快简直就此一回,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爽快地坦白。
“不就是租个衣服嘛,有什么了不起。这个小区出门第二个路口左拐,有个二手出租店可以出租名牌。我为了生计,偶尔会去一些高级场所打工,所以有时会租来穿。再说,跟吴忧他们出去,我也需要撑门面啊!”
最后一句话让我很受打击,虽然明白撑场面的必要性,但是他的前提条件却是和吴忧出去,怎么都让人觉得这是为班花折腰的表现……等等,我为什么要郁闷?他和班花是他们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对他……
“你要去吗?我可以让老板给你打折哦!”他嘲讽的声音又响起,“那家店至少出租的是正品,不会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仿制品。”
我知道他在讽刺我用仿制首饰,但其实我已经看见他把我的手链放在床头柜上了。这个家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哼!”我装出不屑的样子,却在心中默念了100遍地址。这么好的店,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两个人默默吃饭,刚才有些旖旎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
吃完饭,他却说:“我要出去联谊了,你去洗碗吧。记得明天要再来啊!”
这该死的浑蛋!他说甜言蜜语就是为了耍我,把我当免费用人吧!这个变态!我都快累死了!刚才感觉他很温柔一定是个幻觉!幻觉!
我把碗筷狠狠地摔进水槽,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进油腻的碗里,接着又和洗洁剂的泡沫混在了一起。
离开他家以后,我还真的去了那家二手店。最近露出马脚太多次了,我决定这个月小心点,不再用仿制品,去出租店里租正品用——代价大也没办法了,为了不暴露自己,先过了这阵风头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喉咙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晚回家着凉了。
我在早饭后吞了两片药就出门了,到了学校却被拿着一块方巾擦着额头的冷汗的班主任拦住了。他说,今天学校安排高三学生劳动,是除草——在体育馆背后。
“之后校领导还会去视察,你要好好组织一下!”班主任江老师对我千交代万交代,可见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好吧。”我虽然答应了,心里却忍不住嫌麻烦——我们又不是园艺工人,真是的。
不料班上同学倒对拔草这事还挺乐意的:“正好,可以不用上课了!”
我无话可说了……这些人哪……
学校也很狡诈,拔草的时间定在下午4点到5点,正好冲掉了自习的时间。班上同学似乎无所谓自习不自习,但是对我来说却很痛苦。
在讲台上分配劳动,下面同学有的在听,有的却嘻嘻哈哈完全不在意,我嗓子疼得冒烟,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是不是我痛苦的表情引起了顾子青的注意,我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担忧。不过,我想我一定是看错了。
因为是户外劳动,能够不带的名牌我都没带,只是随身带了名牌钱包——它有条带子,可以绕在手腕上随身携带,也不用担心会丢。这个LV的钱包是我从顾子青所说的店里租来的,花了我不少钱,让我心疼不已。
拔草并不顺利,同学们其实是借着拔草的机会在聊天,认真做的没有几个人。
吴忧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在我旁边晃来晃去。
“薛言,你换了新钱包呀?让我看看好不好?”吴忧终于按捺不住,停在了我旁边。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想理她。
不料她还很执著地蹲下来,就开始问长问短:“什么时候买的呢?”
“前几天。”我冷冷地回答她,手继续进行着拔草的动作。
“跟子青一起去的吗?我都不知道呢。你最近倒是经常和他一起呢!”她故意很亲密地叫顾子青,听得我直反胃。
“是吗?我倒不觉得。”我冷冷地反驳她一句。
她的面庞扭曲了一下,但是立刻又装出没事的样子,拿起我旁边的镰刀,笨手笨脚地也开始割草。
她用力过猛,草被割断以后,那镰刀竟然直直地朝我的手腕飞过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一让,却听见空气中响起低沉的一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挂在手腕上的钱包——竟然被她砍断了带子!
钱包掉进了泥土里,我伸手把它捡起来,才发现上面沾染上了黑色的污秽。
浑蛋!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这可是租来的东西,店主说了弄坏了是要赔偿的!这东西至少要四位数啊,一个配件修理至少也是几百啊!我要几个月的零用钱才能还完啊!吴忧一定是蓄意的!
“对不起啊,薛言,我不小心……”她假惺惺地道歉,那声音听得我就想吐。
“你够小心了!都挤在我旁边了,还用这么大力气割草!你根本是想弄坏我的钱包吧?”我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说。
“我才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她马上反驳我,比我还理直气壮。
她的亲卫队立刻围了过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把带子都砍断了,还弄得这么脏,你让人怎么用啊!”一想到我要赔这个钱包,我就方寸大乱,“道歉!你要赔我钱包!”
“喂,薛言你不要太过分!不就是带子断了嘛,里面都还好好的,这个可以去换的,怎么就叫人赔了?”
因为我没钱赔啊!我心里着急,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
“再说,弄脏了你擦一擦就好了,有那么严重吗?”
“吴忧一开始就已经给你道歉了,大家都是同学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人上来看似是劝架却是来断我后路的。
“不行!今天一定要在这里说清楚这个事情!”我执拗地说。我心中的焦急扭曲了一切,我爆发出众人都没有见过的乖张和倔强。
“人家都给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啊?不就是个钱包吗?叫同学赔东西,多伤感情啊。”吴忧的拥护者很多,大家七嘴八舌的都是在帮她说话,仿佛受委屈的是她,而我才是那个加害者。
“就是就是,你又不是没钱,自己再去买一个不就行了!”不明真相的人们,继续冷嘲热讽。
“你最近跟子青走得那么近,让他带你去买个便宜的就不怕坏了,哈哈!”一个女生轻佻地说。
我差点就要发火了,顾子青却出来打圆场:“吴忧,你这边弄完了没有?拔草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偷跑出去玩吧!”
“不行!明明还没有清理干净!”我大叫起来。
顾子青你开什么玩笑,竟然要拉走我的仇家?你简直黑白不分!
“这都没剩下多少了啊!我们先走吧!”他像是急于将肇事者带离现场似的,匆匆去拉吴忧。
听到顾子青约自己,吴忧立刻精神高涨起来,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招呼着别人:“跟顾子青去玩的举手,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喂!你们不能随便乱走!”
众人当然不是自愿来拔草的,正恨不得逃掉,于是大多数人就簇拥着吴忧和顾子青走了,剩下的几个怕事的同学也羡慕地看着他们。
偌大的操场上,剩下四五个人留在南面的草坪上继续拔草。
偏偏,此时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一只手撑开伞,另一只手继续拔草,十分不便,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发冷,头也疼得厉害。
我伸手去拔眼前的几株草,却没想到那是剑齿兰,叶片都带着小小的锯齿,我用力一拉,草没拔出来,却在虎口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流不止。我愣了好久,直到看着雨水混合着血水淌了一手,我才反应过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打算先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不料,我在途中遇到了吴忧和顾子青,他们俩正亲密地举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顾子青还特意把伞向吴忧那一边倾斜,仿佛怕她淋湿了,还用手拢着她的肩膀。这幅俊男美女的恩爱图刺痛了我的心——我在那里受苦受难,而这对狗男女却在雨中漫步!
“子青,我对你的感觉……你难道不明白吗?”远远地,我听到吴忧在和顾子青暧昧地交谈,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雨幕,直击我的耳膜。
“我喜欢你啊,顾子青。”她这样说。
我只觉得一股酸酸的味道涌上喉咙来,头越发疼痛,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后脑勺。不想再听这种话,我加快脚步打算离开,却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盖着被子。只是我还是觉得冷,吞了一下口水,喉咙还是很痛。天花板是陌生的,就像所有的病人醒来那样,我说出的第一句话也是:“我想喝水……”
于是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然后映入眼帘的是顾子青的脸庞,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让他本来就很忧郁的脸显得更加忧郁。
看着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先是扶我坐起来喝水,还很体贴地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你发烧了,所以晕过去了。”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是我抱你进来的,身上的泥土什么的,我都帮你抖干净了。手上那伤口,医生已经做了处理了……这是消炎药,不要感染了。”
“哦,打搅你和吴忧谈情说爱了。”我酸酸地说。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我实在是忍不住妒忌。
“没事,我也不喜欢和吴忧在一起,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跟你在一起。”
我愣住了,却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做的饭菜好吃。虽然不喜欢吴忧,但是我也不能冷落她,毕竟跟着她有很多吃白食的机会嘛。”他一脸正义地解释,完全不顾我的心情又被他踢回谷底。
我闭上嘴巴,不想和他说话,不料他却继续问我:“那个钱包,是从上次我说的那家店里租的吗?”
我继续沉默。
“弄坏了要赔很多钱吧?刚刚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赔不起?你啊,赔不起就不要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你这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像是教训小孩一样训斥着我。
一开始他就骗走了我的早餐,接着间接害我摔坏雕塑,还使唤我做牛做马,顾子青简直坏事做绝,现在却一副“我没错”的样子来教训我?
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我把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地全骂了出来:“我就是装富又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就这样欺负我了,要是知道我家里没有背景又没那么多钱,一定会孤立我更欺负我的!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子?我是没办法,才假装有钱的——那也比被别人嘲笑我穷困好,连手机都买不起的人,根本只会被他们看不起!”
“我家想我有机会出国学习,才送我来这个学校,哪怕是高昂的学费他们也毫不吝啬。但很多有钱同学认为像我这种用功读书的人,是为了进入他们这个世界才发奋,是为了和他们平起平坐,对此他们抱有一种同情又嘲讽的态度。我何必让他们知道真相让自己和家人无端受辱?爸妈为了送我进这个学校读书就已经是节衣缩食了,妈妈甚至一年都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爸爸每次交学费之前总是一遍一遍地点着钱,就怕少缴了学费让我蒙羞。甚至,我一个月的开销都抵不过某些同学一天的零用钱!可是,现在我还要被你抓住把柄欺负,还要迟回家让父母担心……你太过分太天真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处境!班上那些有钱有势的择校生,哪个不是围在你周围?你偏要把我扯到那一摊浑水里!要不是你,我才不会感冒,也不会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当成攻击对象!”
嘶哑的嗓子听起来连我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他显然被我惊呆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我的眼泪也冲破情绪的防线,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我一边用更加沙哑的声音说着,一边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擦眼泪。我才不要在他面前哭,我绝对不能在害我的人面前示弱!
然而我右手的手指却被轻轻地包住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靠近我面庞的他。
俊美的脸庞上带着融化一切的温柔,顾子青用他温暖的指尖,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指,传递着一点点的热度。
“我都明白了。现在……我要跟你道歉。”他认真地说,“对不起。”然后他放下了手,“以后我们换一下,由我来照顾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