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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贾雨村巴结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贾雨村闻声连忙回头,原来是当日跟自己同案被革职的张如圭。张如圭听说朝廷要选择一批旧官员重新任用,正在四下找门路要谋个一官半职。看见贾雨村,觉得两人都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故忙向他道喜。

贾雨村听了非常高兴,急忙和冷子兴、张如圭告别,回去请林如海帮自己谋个好差使。事情也巧,林黛玉的外祖母贾母心疼外孙女幼年丧母,一人孤苦,早就再三托信让她去京都 。林如海便修书一封,让贾雨村带着书信,陪同林黛玉一起到都中,请贾政帮忙打点。

贾政见贾雨村长得一表人才,又有妹夫的推荐,便为他在当地官府谋了个职位。

却说那林黛玉一下船,就坐上了荣国府来接她的轿子。轿夫抬着轿在繁华的大街上行走半日,终于来到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前。林黛玉透过轿帘,见大门口的匾上大书“敕造 宁国府”五个大字。又往西行了一会儿,才到达荣国府。轿子从西边的侧门进了府,又换了几个衣着讲究的小厮来抬,进至里面的二门前,才停了下来。

之后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林黛玉下轿。林黛玉进了二门,绕过一个紫檀架子的大理石插屏 ,来到雕梁画栋的正房院子里。

丫鬟们见了林黛玉,连忙都笑着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子,向里面回话:“林姑娘到了。”

林黛玉入房后,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便知是她的外祖母贾母了。刚要拜见,贾母早把她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叫着大哭起来。一旁侍立的人,无不掩面涕泣,林黛玉也哭个不停。等众人将祖孙劝解好了,林黛玉才拜见了贾母,又一一拜见大舅母邢夫人、二舅母王夫人和表嫂,即贾珠的夫人李氏。一会儿,丫鬟、婆子们又簇拥着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来了,林黛玉与大家一一相见。

众人正说话时,只听后院传来一阵笑嚷声。林黛玉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穿得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与众姑娘不同。林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听众姊妹忙道:“这是琏嫂子。”林黛玉忙陪笑行礼。

这琏嫂子便是王夫人的侄女王熙凤,人称凤姐的。她虽然年轻,但性格泼辣、做事爽快,深得贾母的喜欢,荣国府上上下下都要敬让三分。只见她携着林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回,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天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个嫡亲 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总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手帕拭泪。

贾母笑道:“我这才好了,你又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再别提那些伤心事。”

凤姐听了贾母的话,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心思都在她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拉林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在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告诉我,丫鬟、婆子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可搬进来了?姑娘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紧打扫两间下房,让下人们去歇歇。”

说话时,丫鬟们已摆上了茶果,凤姐亲自为贾母和林黛玉捧茶捧果。用过茶果,贾母命两个老婆子带林黛玉去见贾赦、贾政。只是二人都怕见了林黛玉会思及亡故的妹妹,不忍与她相见。

因此,林黛玉便陪着舅母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王夫人不免跟她提起带着一块玉出生的贾宝玉。两人正聊着,只听见丫鬟传话:“老太太传晚饭了。”王夫人忙拉林黛玉从后房门转出,来到贾母后院。

席间,林黛玉见这里的许多事情都不合家中习惯,便也一一改过,做得十分得体。用完餐,贾母留下林黛玉说话,问她念了些什么书。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进来了一位年轻风流的公子,只见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项上戴金螭 璎珞 ,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林黛玉见到来人,不禁大吃一惊,心下想到,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这人一般!

进来的年轻公子正是贾宝玉。贾宝玉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他盯着林黛玉看了一会儿,看罢笑道:“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贾母笑道:“真是胡说,你在哪里见过她啊?”

贾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妹妹,但是我看着她面熟,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当作是远别重逢也没什么不可以。”

贾母笑道:“好,好。如果是这样,你们兄妹相处就更和睦了。”

贾宝玉便走到林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有玉没有?”

林黛玉想,肯定是他有玉,才问我有没有,便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稀罕物,岂能是人人都有的?”

谁知贾宝玉听了,登时发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狠命地往地上摔去,骂道:“什么稀罕物,连人都不会选,更别说什么‘通灵’不‘通灵’!我也不要这东西了!”

众人吓得一拥争去拾玉。贾宝玉不管贾母在一旁生气着急,只是满面泪痕地说:“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玉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等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才把玉重新给他带上。

因林黛玉年纪尚小,晚睡时贾母便暂时把她安置在贾宝玉原来住的碧纱橱里。后又见林黛玉带来的丫鬟雪雁太小,浑身孩子气,贴身服侍的嬷嬷 又极老,都不好使,就将自己身边的丫鬟紫鹃给了她,此外还安排了几个照应生活起居的嬷嬷、婆子和小丫鬟。至于贾宝玉,则吩咐袭人将他安顿在碧纱橱外头。一切打点好,贾母才放心。

这袭人原本也是贾母的丫鬟,姓花,本名珍珠。换给贾宝玉使后,宝玉因为“花气袭人”的诗句,把她更名为袭人。

晚上,贾宝玉他们在外头都已睡了。袭人见里面的林黛玉和紫鹃还未睡觉,便悄悄进去问候,却看到林黛玉正伤心,一边抹眼泪一边对紫鹃说:“今日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我的过错!”

袭人深知贾宝玉的本性,便将那玉的来历讲给林黛玉听,又安慰了她一番,方才回屋安歇。

第二天起来,大家到贾母处请安,却听说贾宝玉的薛家姨妈之子薛蟠,倚财仗势,为抢夺一个丫鬟打死了人,现正在官府受审。如今薛蟠的舅舅王子腾得了这消息,便派家人来跟贾家商量接薛姨妈一家进京的事。 +hvI6rmUyLebPDASa3iK3q5yrM5FLDgFLVniUYhNvILRD6iI8Np6M/2szEmBGE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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