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4岁那年，父亲把我送进了剑桥大学的意曼纽尔学院，我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学习了三年。由于家境并不富裕，三年后，我不得不到伦敦著名的外科医生詹姆斯·贝茨那儿当学徒。在做学徒的四年里，我学到了丰富的医学知识。随后，在叔父和其他几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到荷兰的莱顿市正式学医。

毕业后不久，贝茨先生推荐我到“燕子”号商船上当医生。我跟随的商船几次航行到地中海一带，甚至还到过东印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渐渐地，我有了一些积蓄，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于是，我娶了街对面做袜子、内衣生意的爱德蒙·博尔顿先生的二女儿玛丽·博尔顿小姐。

婚后，我的生活慢慢安定下来，我对航海也感到了厌倦，有几年都没有再出去。可是，随着孩子的出生，我们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于是，为了优厚的酬劳，在1699年5月4日，我接受了“羚羊”号船主威廉·普利查德的聘请，随船去南太平洋一带航海，没想到这次航行中我遇上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

一开始，我们的航行很顺利。可是在快到东印度群岛的时候，我们遇上了强风暴，加上操劳过度和饮食恶劣，有12个船员相继死去。更不幸的是，船触礁了！剩下的6个船员，还有我，只得把救生艇放下海去，狼狈逃命。没想到此时突然刮来一阵狂风，救生艇被打翻了。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但估计他们全完了。我呢，则被风浪推到了岸边。

我拖着疲倦的双腿向前走了大约一英里的路，可一个人影也没发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精疲力竭，又累又饿，就在草地上躺了下来。草软绵绵的，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想起来找点吃的，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我的胳膊、腿和头发都被细绳紧紧地绑着，被缚在地上。我吃了一惊，急忙往四周看。周围人声嘈杂，可我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个东西正从我的腿往头部方向爬，渐渐地爬到了我的下巴前。我尽量抬头看，原来是一个身高不到6英寸，拿着弓箭、背着箭袋的小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十多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小人。我吓得大叫一声，小人们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扭头就跑。有几个来不及跑的，就直接从我的肚子上往下跳，结果摔伤了腿。小人们尖叫着：“海森那－刀古！”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觉得被人绑着躺在地上很不舒服，便挣扎着想坐起来。我一使劲，绑在我左臂上的绳子就断了。小人们见此情景，又是一阵大喊。突然，我的左手一阵刺痛，我低头一看，大概有一百多支箭射中了我的左手。我疼得叫出声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暂时不要乱动了。小人们看我安静下来，就不再放箭了。

由于我的头不能转动，所以看不见周围到底有多少人。但我从喧闹声的大小推断，人越来越多了。而且我听到在我头的右边有敲敲打打的声音。我尽量将头向右转，发现旁边新建成了一座大约1.5英尺高的木头台子。一个小人，好像是个官员，正站在台子上朝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而且我的肚子这时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于是我用自由的左手向他打手势，表示我很饿。这位官员领会了我的意思。他一挥手，一百多个小人在我的两侧竖起了几座梯子，然后拿着盛满肉的篮子来到我的嘴边；那个官员又一挥手，几十个小人走上前来，割断了绑住我头发的绳子。我看出这些肉是好几种动物的肉，但从味道上却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从形状上看，有些像是羊的肩肉、腿肉和腰肉，它们都做得很好吃，但是大小比百灵鸟的翅膀还要小，我一口可以吃掉两三块。肉旁边还有和步枪子弹一样大小的面包，我一口可以吞掉三个。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得差不多了，我又向他们要水喝。于是有几个人把一个大桶吊上来，里面装着一种很香的酒。我一连喝了好几桶。我看得出，他们对我的饭量万分惊讶。我“表演”了这几个“奇迹”之后，我身上的小人们欢呼起来，在我的胸膛上手舞足蹈。他们叫喊着让下面的人躲开，然后朝我打手势，让我把酒桶扔下去。当他们看到酒桶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又一齐大喊：“海森那－刀古！”

老实说，当这些小人在我的身上走来走去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想一把抓住走近我身边的四五十个人，把他们摔到地上。但我又想起了刚才吃的苦头，也许那还不是他们最厉害的手段呢，想到这里，我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同时，我也想到这些人如此破费地招待我，我应该以礼相待。

在我酒足饭饱之后，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位官员。这位官员带着十几个随从，从我的右小腿那里走上来，一直走到我的胸前。然后，他拿出一张盖有着皇帝玉玺的圣旨，并用手指着前方，表示他们要把我带走。我用手势向他表示，我想获得自由。他坚决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必须将我当作俘虏抬走。我想挣脱束缚，可是刚一动，左手就又针扎般地痛了起来，他们又朝我放箭了。我想，他们又给我肉吃，又给我酒喝，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我就向这位官员点了点头，表示任凭处置。小人们都欢呼起来。这位官员一挥手，几十个小人跑过来，给我的左手抹上了一种香味扑鼻的药膏。几分钟以后，伤口就不疼了。

这些小人都是出色的数学家和机械师。他们用木头建造了一个足以用来运送我的机器。900个“大汉”用滑轮和绳索把我吊到机器上，然后1500匹“大马”拉着我向都城进发。

我们走了大约一天一夜，在第二天中午到达了都城。车队停在了一座古庙前，后来我听说这是他们国家最大的古庙。他们决定让我住在这座庙里。这座庙大约有4英尺高，2英尺宽，我勉强可以爬进爬出。他们用91条链子、36把锁把我的腿锁住，然后又在古庙前搭起了一座至少有5英尺高的尖塔。为了一睹我的真容，皇帝率领文武百官迎了出来。皇帝登上尖塔，瞻仰我的风采。大约有十万以上的市民也来看我，好几次，有上万人同时顺着梯子爬到我身上来。虽然有链子锁住我的腿，但由于链子大约有两码长，所以我还是有一定的活动空间的。每当我站起来走动时，我的巨大身形都会引来围观人群的一阵惊呼。

应该说，被关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古庙里，我的心情是十分沮丧的。不过，我得承认这个国家的风景非常不错。古庙周围的田野就像是一个连绵不断的花园，树木也很多，不过最高的树也不超过7英尺，而古庙左面的城池就像是戏院里的布景一样精致美丽。

就在我打量四周的时候，皇帝已经从尖塔上走了下来，正骑着马朝我走来。他的马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庞然大物，不由惊得前蹄悬空，咴咴直叫。幸亏皇帝骑术精良，才没有被马掀下来。皇帝下了马，绕着我走了一圈，仔细打量我。皇后和年轻的亲王、公主也都乘着轿子来到了皇帝跟前。这位皇帝非常年轻，大约二十八九岁，威武英俊，头戴一顶镶着珠宝的黄金轻盔，手拿一把出鞘的宝剑，万一我挣脱锁链，他就用宝剑来防身。皇帝打量了我半天，见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便命令厨师和管家给我送来酒菜。一会儿的工夫，20辆车拉着肉、10辆车拉着酒来到了我跟前。我把酒一饮而尽，把肉也吃了个精光。在这个过程中，皇帝时常问我话，我也回答他，不过我们彼此谁也听不懂谁的话。

皇帝在我面前呆了大概两个小时才离去。临走的时候，他派了一支强大的卫队驻扎在我周围，以防止围观的群众对我有过火行为。即使这样，还是有大胆之徒偷偷用箭射我，有一支箭差点射中我的左眼。带队的上校下令逮捕了六个闹事者。他觉得最好的处罚方式就是把他们交给我处理。

我把六个闹事者抓到手心里，把其中五个放进口袋，然后拿起第六个作势要咬，这个可怜虫被吓得哇哇大叫，但我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我拿出小刀，割断了捆住他们六个人的绳子，然后放走了他们。士兵们和周围的老百姓对我的仁慈都表示感激，他们觉得我很和善，而且我的行为传到宫里后也给皇帝和大臣们留下了好印象。皇帝命令都城周围900码以内的村庄，每天供应6头牛、40只羊，外加相当数量的面包和葡萄酒作为我的食物。此外，他还派了600人供我差遣，并从全国选了6位最有名的学者教我本国语言。这样，大约过了三个多星期，我在语言方面就有了很大的进步，配合着手势，我已经可以和他们进行基本的交流了。

在这段时间里，皇帝经常来看望我，并同我交谈几句。我向皇帝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释放我。皇帝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要释放你，必须得到内阁会议的同意。不过，只要你宣誓跟我的王国友好，我会好好待你的。”皇帝说完，又耐心地向我解释说，他要命令两个官吏来搜查我的全身，看我的身上有没有危险的武器。

我说：“可以，我随时可以让您检查。”于是，我把两个官吏依次放到我的口袋里，让他们仔细检查。两个小人将我的口袋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把我随身带的金币、剃刀、梳子、银鼻烟盒、手帕、旅行日记、怀表、腰刀、手枪、弹药包等物品全给翻了出来。皇帝对他从来没见过的怀表和手枪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他命令两个个子最高的卫兵像英格兰的运酒车夫抬着一桶啤酒那样，用杠子把怀表抬在肩上。皇帝对怀表发出的响声和表针的运转感到十分惊奇。因为他们的视力比我们的视力敏锐得多，所以他们很快就能看出来分针在动。皇帝征询学者们的意见，虽然我听不太懂他们的话，可也看出他们之间分歧很大，似乎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接下来，我向皇帝详细解释了手枪的原理和用途，并应他的要求演示了一番。虽然我事先警告过他们，也告诉他们不要害怕，可是听到那巨大的响声，几百个士兵还是被吓得倒在了地上，好像被震死了一样。皇帝虽然没有被吓倒，但也半天没有恢复到常态。

最后，皇帝没收了带有危险性的腰刀、手枪和弹药包，把其他的东西都还给了我。

我的顺从和善良博得了皇帝和大臣们的欢心，军队和人民也很喜欢我。为了尽快获得自由，我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好他们。有时候，我躺在地上，让五六个人一起在我的手掌心里跳舞。我躺倒的时候，许多男孩和女孩竟然跑到我的头发里捉迷藏。

有一天，皇帝招待我观看他们国内的几种杂技表演。这些表演真是精彩绝伦。其中，我最喜欢看的是绳上跳舞。表演者在一根大约有2英尺长、离地面12英寸高的白色细绳上表演各种舞蹈动作。最有意思的是，这种表演通常是在有官职出现空缺的时候进行，比如有哪位官员病死了，或者被撤职了，那些希望接任的人就会要求表演绳上跳舞。谁跳得最高、没有跌下来，谁就可以接任这个官职。大臣们也常常奉命表演这种杂技，因为皇帝想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忘掉这种本领。

当然了，表演这种杂技的时候表演者也常常发生意外。我就曾经亲眼见到几个表演者跌断了胳膊和腿。大臣们奉命表演的时候危险性更大，因为他们都想跳得最高，在皇帝面前卖弄自己。据说，有一次财政大臣佛林奈浦跳得太高了，结果从绳上掉了下来，差点摔死。要不是皇帝的坐垫接住了他，他的脖子早就折断了。

除了绳上跳舞，小人国还有一种独特的游戏，这种游戏只有在特别重大的节日里才会表演，而且是专门演给皇帝、皇后和首相看的。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游戏，可是在小人国的大臣们看来，这是一个庄重的仪式，也是获得皇帝特殊恩典的一个好机会。这种游戏通常在皇宫大殿上举行。皇帝会特地将三根6英寸长的丝线放在桌上。这三根丝线一根是蓝的，一根是红的，还有一根是绿的，它们是皇帝备下的奖品。

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皇帝手里拿一根棍子，把它向前平举，大臣们一个个跑上前去，或者跃过棍子，或者从棍子下面爬过去。有时候皇帝会把棍子抬高，这时，大臣们就会依次从棍子下面爬过去。如果皇帝把棍子放低，把它向前平举，大臣们就会跳过去。有时候，皇帝也会和首相各拿着棍子的一头，或者让首相一个人拿着棍子。在这个游戏中，谁表现得最敏捷、爬来跳去的时间最长，谁就是第一名，皇帝会亲自赏赐给他一根蓝丝线。第二名会获得一根红丝线，第三名会得到一根绿丝线。能得到皇帝赏赐的丝线是一种无上的光荣，因此，每次进行这个游戏时，大臣们都会拼命地爬来跳去。一旦谁获得了丝线，他就会把这根线缠在腰上。在这个游戏中获胜的大臣都会得到皇帝的赏识，所以，朝廷中围着这种丝线腰带的大臣通常都是大人物。

看完这些精彩的表演，我也想出了一种特别的游戏供皇帝消遣。我请求皇帝赐给我十几根两英尺长的木棍，然后，我把八根木棍牢牢地插在地上，摆成一个四边形，又将另外四根木棍，横绑在四边形的四角，距离地面的高度约有两英尺。然后，我又把手帕绑在那八根直立的木棍上，四边绷紧，使手帕平整得就像鼓面一样。我还把四根高出手帕5英寸的横木当作四边的栏杆。干完了这些活之后，我请求皇帝派一支24人的骑兵队到这块平台上来表演。皇帝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我用手把战马一匹匹地拿起来，放到手帕上，马上都骑着全副武装的军官。他们分成两队，开始进行作战演习。一时万箭齐发，刀剑出鞘；一队败走，一队追击；有的进攻，有的退却。这一切充分表现出他们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皇帝高兴极了，一个劲地让我把他举起来，他要亲自发号施令。他甚至还费了半天唇舌说服皇后，让我也把她连同轿子一起举起来，这样她从轿子里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表演的全部情况。也算是我运气好，表演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故。只有一位队长骑了一匹性情暴烈的战马，这匹马不停地用马蹄刨地，结果把手帕刨了一个窟窿，马腿一滑，连人带马一起摔倒了。但是我马上救起了他们，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人马从手帕平台上拿下来，放到地上。幸运的是，只有那匹失足的马扭伤了左前腿，骑马的队长没有受伤。皇帝虽然没有责备我，我却再也不敢玩这个危险的游戏了。

就这样，皇帝对我的好感与日俱增，我觉得是要求恢复自由的时候了。于是，我给皇帝上奏章，要求获得自由。皇帝先在内阁会议上，后来又在国务会议上提出这件事，让大家讨论。除了海军大将鲍尔高兰以外，大家都同意给我自由。我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了这位阴郁、愠怒的大臣。他非要起草一个文件，让我宣誓遵守文件上列出的条件，然后再给我自由。这些条件包括：

1. 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我国国境；2. 不得随便在草地上或者庄稼地里走动、坐卧；3. 走路时必须小心，避免践踏我国良民和他们的车马，未经本人同意，不许把我国良民拿在手中；4. 应该帮助传送紧急公文，还应该协助搬运大石头来建造城墙；5. 应该协助我们打退来犯的不来夫斯古岛上的敌军舰队。

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他的条件。然后，我先按照我们国家的仪式，又按照他们法律规定的方式两次宣誓。他们宣誓的方式也很怪：先是左手握住右脚，再把右手的中指放到头上，大拇指放在右耳耳尖上。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宣誓完毕后，我终于获得了自由。

在我正式获得自由的那天，皇帝特别赏光，亲自参加了全部仪式。他对我说了许多好话，还说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仆人，那样他会继续给我恩典。

获得自由之后，我先花了些时间参观了都城和皇宫。他们的都城也许是我旅行中所见过的人口最稠密的都城，他们的皇宫也是我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皇宫，我不由得对小人国人民的勤劳和智慧感到由衷地佩服。

但我不知道的是，小人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这是在我获得自由后的两星期左右，内务大臣瑞颛（zhuān）沙在一天早上告诉我的。据他说，小人国现在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一方面，国内党派斗争激烈；另一方面，强大的外敌时时可能入侵。

我向他详细地询问了情况。原来，小人国有两大政党，一个叫特拉迈克三，一个叫斯拉迈克三——特拉迈克三的的鞋跟高些，斯拉迈克三个的鞋跟低些。两大政党为鞋跟到底应该高些还是低些争吵不休，结下了很深的仇恨，这是内忧。除此之外，小人国还面临着不来夫斯古岛上的敌人的侵略威胁。两国之所以结仇竟是因为吃鸡蛋的方式。以前小人国的人吃蛋的时候，都是先打破鸡蛋较大的一端。可是，当今皇帝的祖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吃蛋，他按照传统打破蛋较大的一端，一不留神竟割伤了一个手指。因此，他的父亲，当时的皇帝，就颁布了一道圣旨，命令全体臣民吃蛋的时候，必须先打破蛋较小的一端，违者重罚。人民对这条法律十分痛恨，经常有人为此发动叛乱。叛乱平息之后，亡命之徒总是逃到不来夫斯古岛上去藏身。这些人深得不来夫斯古国皇帝的信任，他们和本国的党羽秘密勾结，挑唆两国关系，最终掀起了两大帝国的血战。战争已经持续了36个月，双方互有胜负。小人国大约损失了40艘主力战舰，还折损了三万多名精锐的水兵和陆军。不过，敌人的损失更大。

最后，瑞颛沙大臣对我说：“现在他们又建立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准备向我们进攻。皇帝深信你有勇气和力量，所以请求你帮助我们打退敌人的舰队。”

我立刻表示责无旁贷，愿冒生命危险保卫皇帝陛下和他的国家。

不来夫斯古帝国也是一个小人国位于我所在的利立浦特国东北方的一个小岛上。两国之间隔着一条800码宽的海峡。据侦察员报告，不来夫斯古国的舰队正停泊在港口里，准备一有顺风就出发。我向一位最有经验的海员打听海峡的深度，他说他们曾经用测铅测量过多次，海峡中部最深的地方有70“格兰格拉夫 ”深，大约相当于6英尺深。我一听，最深的地方比我的身高也高不了多少，便立刻有了主意。于是，我向皇帝提出了一个计划：把敌人舰队的所有船只都夺过来。皇帝颁发了一份委任状给我，然后，我下令赶办大量结实的缆绳和铁棍。他们的缆绳大约有我们包扎货物的绳子那么粗，铁棍的长短、粗细跟我们的毛线针差不多。我把三根缆绳搓成一根，把三根铁棍扭成一根，这样就更结实了。然后，我又把铁棍的两端弯成钩形。就这样，我在50只钩子上拴了50根缆绳后，就向东北海岸走去。

到了岸边，我脱了上衣、皮鞋和袜子，穿着牛皮背心走下海去。走到海峡中部的时候，我开始游泳。大约游了30来码，两脚才触到海底。不到半个钟头，我就到了敌军舰队停泊的地方。敌人见到我都吓坏了，纷纷从船上跳到海里，游向岸边逃命。我赶紧拿出连着绳索的钩子，把钩子钩在每只船船头的一个孔里，接着又把所有绳子的另一头拢起来，扎在一起。

就在我这样做的时候，敌人开始放箭了。大约有几千支箭同时朝我射来，其中有许多支射中了我的手和脸。我感到一阵疼痛，工作也大受干扰。我最担心的是我的眼睛，要是被箭射中，弄得双目失明就不好了。危急关头，我忽然想到口袋里有一副眼镜，于是我立刻把眼镜拿出来戴上。这样，虽然敌人的箭仍不断地射来，有许多支箭甚至射中了眼镜的玻璃片，可是也只不过把眼镜片损伤了一点儿，并无大碍。于是，我就放心大胆地工作起来，很快，我就把所有的钩子都拴好了。我一手拽着绳结，使劲一拉——咦？船只竟然纹丝不动。我仔细一看，原来船都抛了锚。我拿出小刀，把每只船的锚索都割断了，这样一耽搁，我的手上、脸上又多了二百多支箭。之后，我用手一拉，50只最大的船立刻被拖动了。一开始，不来夫斯古人没有意识到我要干什么，只是被我巨大的身形吓坏了，所以即使我割断他们的锚索时，他们也以为我不过是想叫船随波逐流，互相撞沉而已。可是，等我拖动全队船只、秩序井然地往前行进的时候，他们才惊慌失措得尖叫起来。那种悲伤、绝望的喊声，实在令人难以形容。

走出弓箭的射程之后，我略停了一会儿，拔出手上、脸上的箭，擦上一些利立浦特人给我的药膏，感到疼痛立刻就减轻了不少。我拖着船只，游过海峡的中部，很快便到达了利立浦特国的皇家港口。

皇帝和全体官员都站在岸上，等待着我胜利归来呢。一开始，他们看不到我，只看到敌人的舰队排成一个半月形在向前推进。他们可愁坏了，以为我已经淹死了，而敌人的舰队正气势汹汹地从对面驶过来。我过了海峡中部，越往前走，海峡越浅。当我的胸脯露出水面时，他们看到我才放下心来。我用手举着绳结，高声呼喊：“最强大的利立浦特皇帝万岁！”岸上顿时欢声雷动。皇帝迎接我上岸，当场就封我做“那达克”，这是他们最尊贵的爵位。

在举行完庆功宴之后，皇帝表示，希望我另找一个机会把剩余的敌舰也全部弄过来。然后他再派兵把不来夫斯古国消灭掉，让它成为自己国家的一个省，并且他还要规定它的人民在吃蛋的时候必须打破蛋较小的一端。我尽力劝说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并说我不愿做一个使别国的人民沦为奴隶的人。皇帝虽然最终同意了我的建议，却对我渐渐疏远了。

在我立下这一功劳的大约三个星期之后，不来夫斯古国正式派使臣来求和了。他们一共派来了六位大使和五百多位随员，这个规模足以显示他们的使命有多么重大。不久，两国就缔结了对利立浦特皇帝绝对有利的和约。几位大使听说了我的事迹和声望之后，就正式来拜访我。他们不仅恭维我勇敢、仁慈，还邀请我到他们的国家去访问。我希望他们代我向他们的皇帝致以最诚挚的敬意，并表示在我回国之前，必定专程去拜见。后来我觐见利立浦特皇帝的时候，就请皇帝准许我去拜见不来夫斯古国的皇帝。他当时虽然答应了，可是我看出他的态度十分冷淡。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有人私下告诉我：财政大臣佛林奈浦把我和大使们交谈的情况奏明了皇帝，并认为这是我怀有二心的表现。不过，我是问心无愧的。通过这件事，我对利立浦特朝廷和大臣的真面目第一次有了一些真正的认识。

后来我又做了一件事，我自以为那是在皇帝面前建功立业了，不料却在无意中把皇后得罪了。

那是一天的半夜里，我被门外几百人的高声呼喊惊醒了。我打开门，有几位朝廷大臣一齐挤进来，让我马上赶到皇宫去。原来皇后的寝宫着火了。一位女官晚上看传奇小说的时候睡着了，不小心引起了火灾。借着月光，我很快来到了皇后的寝宫。寝宫的墙上早已经架好了梯子，吊桶也准备好了，小人们把一桶桶水尽可能快地递给我。可是小人国的吊桶只有顶针粗细，加上水源离得又远，火势又猛，根本无济于事。我本来可以用上衣把火扑灭，但偏偏来得匆忙，又没穿上衣。眼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要被烧成平地，我忽然想起了一条妙计。头一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小便。恰在这时，一股尿意涌上来，于是我对着宫殿撒了一大泡尿。这泡尿很快就把凶猛的大火浇灭了，没有让这些费尽心血建造的宫殿毁于一旦。

天亮之后，我没去向皇帝道贺就跑回了家。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这个国家的一条法令：任何人，不管他的名位怎样，如果在皇宫院内小便，一律处死。我虽然保住了其他的宫殿，算是立了一件奇功，可是说不定皇帝对我的行为有多么愤慨呢！直到看了皇帝派人给我送来的一份通知后，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皇帝说，他要下令司法部正式赦我无罪。皇后却没有派人来对我表示感谢。后来有人私下里告诉我：皇后对我用尿救火的行为非常痛恨，她坚决不准修理那座寝宫，也表示她再也不会在那个地方住了，并早已搬到了皇宫里远远的另一边。

我打算写一本专著来描述一下小人国的风土人情。不过，为了满足读者的好奇心，我就在这里先简单地介绍一下当地的奇异风俗吧。

小人国的人身高不到6英寸，最高大的牛马大约有四五英寸高，鹅只有麻雀那么大，最小的东西我根本就看不见。不过小人国的人的视力非常好，他们能看见非常细微的东西。有一次，我就见到一位厨师在给一只还没有苍蝇大的百灵鸟捋（lǚ）毛。还有一次，我看到一位年轻的姑娘拿着一根细得看不见的丝线，在穿一枚小得看不见的针。这里最高的树木也只有7英尺高，我举起手臂刚好能够到这棵树的顶端。蔬菜、水果的大小大体上可以按同样的比例推算出来。

小人国的学术很发达，不过人们的书写方式却很特别。他们写字既不像欧洲人那样由左向右，也不像阿拉伯人那样由右向左，不像古代的中国人那样从上往下，也不像加斯开吉人那样从下往上。他们是从纸的一角斜着写到另一角。真是奇怪的方式！

他们埋葬死人的时候，把死人头朝下放置，因为他们相信，人在死了1. 1万个月以后就会复活，而那时候地球是上下颠倒的。按照这样的埋法，死人复活以后就会安稳地站在地上了。

小人国的法律也很特别。揭发的人和被揭发的人会为自己的错误和罪行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被揭发的人如果能辩明自己无罪，揭发的人就会立刻名誉扫地或被判处死刑，无辜的被揭发的人还可以从揭发的人的财产或土地中得到赔偿。因为他们认为欺骗比偷窃还要罪孽深重，所以犯了欺诈罪的人很少不被判处死刑。我觉得最值得借鉴的是，他们的法律不仅规定了处罚的条例，还规定了奖赏的条例。如果谁能提出证据，证明自己在过去73个月中严格遵守国家法律、从没做过违法的事，他就可以获得“守法者”的荣誉称号，还可以请求享受某种特权，比如从公款里支取一部分钱作为奖励。

小人国的人选用人才的时候，更加看重品行，而不是才能。如果一个人缺少真诚、公正、克制等美德，即使他具有卓越的才能，也不会获得任何公共职务。他们认为，正因为这种人手段高明，所以一旦贪污腐化起来，就更不容易被发觉，他们对社会的危害也就远远超过那些由于无知而犯错误的人。

在小人国的人看来，忘恩负义的人应该被判死罪。他们有自己的理由：那些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人，对待其他人肯定会非常恶毒。因为他对自己的恩人都那么坏，更何况那些没有施恩于他的人呢？忘恩负义的人应该是人类的公敌，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小人国的人关于儿童教育的思想也很特别。他们认为子女的教育绝对不可以托付给他们的父母，因此，每个市镇上都有公共学校。一旦子女年满20个月，父母就必须把他们送到学校里接受教育。学校里有许多庄重、博学，而且善于教导的教师。他们将教给孩子们荣誉、正义、勇敢、谦虚、仁慈、爱国等美德，同时也教给他们各种手艺。一年之中学校只允许父母来看望孩子两次，每次的见面时间只有一小时。父母要按时付给学校子女抚养教育费，到期不缴的话就会由朝廷的官吏强行征收。

读者们也许想知道我在小人国里是怎样生活的。是啊，我在这个国家住了9个月又13天，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首先，我把御花园里最大的树木砍倒了，用来给自己做了一套桌椅。皇帝还雇了200个女工给我缝衬衣、被单和桌布。我不得不佩服这些女工们的数学是如此之好。在量尺寸的时候，我躺在地上，一个女工站在我脖子那儿，一个女工站在我腿肚子那儿，她俩各扯着一根粗线的一头，把线拉直，然后，她们又量了我的右手拇指的尺寸，就不再量别的了。因为根据数学计算，拇指两周的长度等于手腕一周的长度，照这样推算下去，她们就可以计算出我脖子和腰身的尺寸。尺寸计算出来之后，我又把一件旧衬衣摊在地上给她们做样子。这些心灵手巧的姑娘们很快就把我的新衬衣做好了，而且我穿着非常合身。

后来，皇帝又雇了300个男裁缝来给我做外衣。他们量尺寸的方法跟女工们不同。我跪在地上，他们在我的脖子上竖起一架梯子。一个人爬到梯子上，从我的衣领那儿把一根带铅坠的线垂到地上，这恰好就是我的上衣的长度。但是腰身和手臂的长度是我自己来量的。很快，外衣也做好了。它看上去就像一件百衲衣，不过是一种颜色的而已。

每天给我做饭的厨师也有300名，他们带着家眷住在我房子附近的小茅屋里。每顿饭每位厨师给我做两种菜。我让20名仆人站在桌子上，100名仆人站在地面上伺候我。我想吃什么的时候，就让桌面上的仆人利用一种巧妙的方法，用绳子把食品拉上来。小人们吃的一盘肉只够我吃一口，小人们喝的一桶酒也只够我喝一口。不过我得承认，他们做的牛肉味道非常好，葡萄酒也很不错。有一次，仆人们给我送来一大块牛腰肉，我得分三口才能吃下，这么大的整块牛肉在这里是很难见到的。仆人们看到我连肉带骨头一齐吞了下去，都很惊讶。但这和我们吃百灵鸟的腿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常常一口吞下整只的鹅或火鸡，至于鸡、鸭这样的小家禽，我用刀尖一次可以挑起二三十只来。我得说，这些家禽的味道比我们国家的好多了。

皇帝听说了我奇特的进餐方式之后，非要带着皇后、年轻的王子和公主到我家来跟我一起进餐。他说，这是与我同享吃饭的快乐。他们来了之后，我请他们坐在摆设在我的桌面上的椅子上，财政大臣佛林奈浦站在皇帝身旁侍奉。我看着他酸溜溜的目光，知道他心里对我充满了嫉妒，但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听说他回去后就向皇帝报告，说我已经花掉了一百五十多万个金币，国库都已经空虚了。他劝皇帝最好找个机会把我打发走。

就在我打算请求利立浦特皇帝允许我去拜见不来夫斯古皇帝的时候，我无意中得知了朝廷中那些反对我的人正在酝酿的一个阴谋。那是一天夜里，有一位老爷坐着一乘暖轿来到我家里。他打发走了轿夫，我就把这位老爷连同轿子一起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我闩上了大门，把轿子掏出来，放在桌上。这位老爷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说，他有一个跟我的荣誉和生命有关的重大机密要告诉我。因为我曾经在皇帝面前替他求过情，所以，这次他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告诉我这件事。

这位老爷说：“自从你来到这里以后，海军大将鲍尔高兰就对你充满了戒备和恐惧。在你打败了不来夫斯古国的舰队后，他就更痛恨你了，因为你的功勋令他的威名黯淡无光。所以他就与财政大臣佛林奈浦勾结，另外还拉拢陆军大将林托克、侍卫大臣拉尔孔、大法官巴摩夫，联名写了一份弹劾书，控告你犯了叛国罪和其他重大罪行。”接下来，他拿出弹劾书来给我看，上面果然捏造了好几条我的罪状，说我勾结不来夫斯古国、蔑视利立浦特皇帝。

这位老爷接着说：“最近，皇帝在国务会议上一直和各个委员秘密商议着你的事情。应该说，皇帝陛下对你还是不错的，持比较宽容的态度，一再强调你的功绩，竭力想减轻你的罪名。可是财政大臣和海军大将却坚持要把你处死，而且要叫你不得好死。他们计划在夜里放火烧你的房子，同时让陆军大将率领两万名士兵，用毒箭射你的脸和手。他们还要秘密命令你的几个仆人，让他们偷偷地把毒汁洒在你的衬衣上，叫你抓裂自己的皮肉，极其痛苦地死去。后来，皇帝命令内务大臣瑞颛沙发表意见。他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他说，虽然你的罪名重大，不过也有可以宽恕的地方。宽恕是帝王最值得赞美的美德，而皇帝陛下在这方面更是举世闻名。因此，皇帝如果考虑到你以往的功绩，并以慈悲为怀的话，应该饶你一命，只把你的两眼刺瞎就可以了。而且，你失明以后还可以更好地为皇帝效劳。你看不到危险，就会更加勇敢。瑞颛沙认为，你之所以不愿再去夺取敌人的舰队，是因为你怕眼睛被敌人射瞎。等你的眼睛瞎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我听到连自诩是我的忠实朋友的瑞颛沙也这样说，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这位老爷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说道：“瑞颛沙的建议遭到了海军大将和财政大臣的一致反对，他们坚持要将你处死。海军大将鲍尔高兰说，你既然能够通过撒尿来浇灭皇后寝宫的大火，也就能用同样的办法使洪水泛滥，淹没皇宫。既然你能虏获敌舰，也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敌舰送回，甚至会把我们的舰队送给敌人当见面礼。他认为，你从心眼里就是一个大反派，因此，他坚持要把你处死。财政大臣也附和说，为了维持你的生活，国库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如果只是把你的眼睛刺瞎，财政的负担说不定还会加重。因为从刺瞎家禽眼睛的情况来看，它们瞎了眼之后吃得更多，很快就会发胖。如果你失明后也是这样，那到时候国家的财政就要崩溃了。但是皇帝坚决反对把你处死。他认为，如果大臣们认为刺瞎眼睛的刑罚太轻，那么以后还可以用其他的刑罚来处罚你。这时，内务大臣瑞颛沙又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逐步减少你的食物，利用几个月的时间把你饿死。这样，等你死去的时候，你的身躯就没有那么大了，尸体也好处理一些。就这样，仰仗着内务大臣对你的伟大友情，决议终于形成了。皇帝命令逐步饿死你的计划必须保密，但刺瞎你的眼睛的判决却被通过了。再过三天，你的内务大臣朋友就会来你家宣布弹劾书了，然后还会宣布皇帝的判决。你自己好好想想应付的办法吧。”说完，这位老爷就急匆匆地走了。

他走后，我感到十分疑惑和慌乱。一方面，我想到皇帝面前去申辩，不过又觉得这没有什么用；另一方面，我也想反抗，我可以很容易地用石子把都城打个粉碎，可是想起皇帝以前对我的恩典以及我曾经对皇帝宣过的誓言，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我决定逃走。

在三天的期限到来之前，我先给我的朋友内务大臣瑞颛沙送去了一封信，说明我按照已经得到的许可，决定当天早晨动身去拜访不来夫斯古国的君主。我不等接到回信，就来到了停泊着舰队的港口，抓住一艘大战舰，在船头拴上一根缆绳，然后把衣服脱下来，放到舰上。我拔起锚，时而蹚水，时而游泳，终于拉着战舰来到了不来夫斯古国的皇家海港。

不来夫斯古国的人早就盼望着我的到来，他们派两名向导把我领到首都去。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都城。皇帝听到报告后，率领着皇室成员和大臣出来迎接我。趴在地上，吻了吻皇帝和皇后的手，然后向皇帝报告：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我特地来拜访不来夫斯古国的皇帝和人民。皇帝对我表示欢迎，他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他已经得知利立浦特要处罚我的消息。

到达不来夫斯古国的第三天，我信步走到了岛的东北海岸。突然，我发现远处的海面上有一样东西，样子很像是一艘翻了的小船。我脱了鞋袜，游到近处一看，果然是一艘小船。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马上回到城里，请求皇帝派出剩下的20只战舰和3000名水兵，帮我把小船拖回来。

我带领着这些人马来到发现小船的地方，我发现潮水又把小船推得离岸更近了一些。我拿起水兵们准备的很多条绳索，游到小船跟前，把绳索们系在小船前面的一个孔里，然后把绳索们的另一端分别系在各艘战舰上。我命令战舰和水兵们合力拖动小船，自己则游到小船的后面，用一只手把小船尽力往前推。顺着水势，小船前进得很快。不久，我的两脚就够到海底了。我休息了一会儿，又推了半天，小船终于靠近岸边了。在军舰和3000名水兵的帮助下，我好不容易把小船翻了过来，然后，拖上了岸。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小船，发现它只是稍微有一点儿损坏而已。

后来我又花了十天的时间，做了几只桨，然后把小船划到了不来夫斯古国的皇家海港。我一到达那里，就发现港口人山人海，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船，都很惊奇。我向皇帝报告，说我的运气太好了，老天爷赐给我一艘船，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希望皇帝能够供给我材料，让我把船修好，并发给我离境许可证，允许我离开。皇帝挽留了我一番，但最后还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很奇怪，怎么这些日子里一直没见利立浦特国的人来通报我的事情呢？后来才有人暗地里告诉我：原来利立浦特皇帝并不知道我已知晓了他的阴谋，他以为我来不来夫斯古国只是为了实现诺言，过几天就会回去。没想到我迟迟不归，利立浦特皇帝终于恼怒起来。他派了一名使臣带着弹劾书的副本来向不来夫斯古皇帝宣布我的罪状，希望不来夫斯古皇帝下令让人把我的手脚绑起来，送回利立浦特，处以“叛国罪”。不来夫斯古皇帝和他的大臣们商议了三天，然后回了一封信，拒绝了利立浦特的要求。信中说，虽然我曾经夺走了他们的舰队，但是我在两国议和的时候也帮了他们不少的忙，而且我已经在海边找到了一艘巨船，很快就将离开这个地方。他劝利立浦特皇帝不必再费心我的事情了。

就这样，我决心尽快离开。我指挥着500个工人把13层最结实的亚麻布缝在一起，当作小船的两面帆。然后，我又煞费苦心地把10根、20根或者30根最粗、最结实的绳索拧成一根根的缆绳，并在海边找了一块巨石当作船锚。我还不辞辛劳地伐了几棵大树来当桨和桅杆。最后，我用了300头牛的油脂来涂抹船身。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小船全部修好了。

我向皇帝辞行，皇帝赐给我50只钱袋，每只钱袋里盛着200个“斯不路 ”，还送了我一幅他的全身画像，我马上把画像放到一只手套里，免得弄坏了。我在船里装了100头牛和300只羊的肉，还有相当数量的面包和饮料。另外我还随身带了6头活母牛和两头活公牛，6只活母羊和两只活公羊，准备把它们带回祖国繁殖。我本来还打算带走一些本地人，可是皇帝死活不答应，还命人仔细地搜查我的口袋，并让我以人格担保不带走他的任何臣民，就算他们自己愿意也不行。

我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之后，就于1701年9月24日早晨6点钟开船，向北驶去。当天晚上6点钟左右，我发现了一个小岛，于是就在小岛背风的一面抛锚，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继续前行,这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发现。第三天的下午，我正向东方行驶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艘大帆船正向东南方行驶，我立刻向那艘船呼救。不久，那艘船也发现了我，还降下帆等我。这是一艘英国的商船，我看到船上的国旗时，心里快乐极了。我上了大船，把牛羊放到口袋里，然后把所有的给养和货物也搬到了船上。船主约翰·毕道先生礼貌地接待了我，询问我从哪里来。我向他简单讲述了我在小人国的遭遇，他却以为我发了疯，在说胡话。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活牛和活羊来给他看，他大吃一惊，这才相信了我的话。

这次航行很顺利，我们于1702年4月13日到达了英国的港口。唯一的不幸是，船上的老鼠拖走了我的一只羊。我在一个洞里找到了它的骨骼，肉已经全被啃光了。我把其余的牛羊都放到格林威治弹球场的草地上饲养。那里的草又嫩又细，它们吃得非常痛快。之后，我还把它们带到大城市去展览，赚了不少钱。

我在家同妻子、儿女只住了两个月，就呆不住了。怀着去国外观光旅游的心愿，我给家人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后，就再一次动身出发了。这一次，我乘上了要到苏拉特去的载重300吨的商船“冒险”号。关于这次航行的情况，请看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