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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荒野的呼唤(新语文课外书屋·动物小说大师系列)
作者:【美】杰克·伦敦
排版:悠哉
ISBN:9787560095967
本书由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我们只有一个地球。
由于掠夺性的资源开发与野蛮的生产方式,地球上的物种在迅速减少,许多动物濒临灭绝,生态系统遭到了严重破坏。我们要修复生态系统,建设绿色家园,就要树立良好的生态道德。
什么是生态道德?就是用平等、自由、博爱、仁慈之心对待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也就是说,人类道德的光芒不仅要照亮人类社会,还要照亮大自然,照亮动物世界。
外研社隆重推出的这套“新语文课外书屋——动物小说大师”系列读物,就是为了引导少年儿童从小树立良好的生态道德。
杰克·伦敦是美国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在世界文学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他笔力刚劲,语言质朴;他的作品独树一帜,气势逼人。他为数不多的几部描写动物的小说,如《荒野的呼唤》 《白牙》等,称得上是动物小说的开山之作和经典之作。这些作品都写于上世纪初,历经了时间的考验,至今仍闪耀着青春的光泽。
加拿大作家西顿在动物小说创作领域占有重要地位。他的动物小说,如《狼王洛波》 《小战马》 《红脖子》等受到几代读者的欢迎,至今仍闪烁着经久不衰的艺术光辉。他经常说:“人类常以开发文明为借口,破坏美丽的大自然,甚至肆意杀害野生动物。而我始终想赋予它们安宁、平静的生活。人类停止虐待野生动物,是我最大的愿望。”
长期以来,人类以万物之主自居,并把动物理解为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不会使用工具、缺乏创造力的低级生命。可是,野外科学考察表明,动物并非人类想象中的那么愚笨。非洲大猩猩会熟练地用石块砸开坚果取出里面的果仁;生活在城郊的乌鸦能准确无误地辨别红绿灯;母狼在天敌逼近时,会想方设法保护巢穴里的幼狼⋯⋯我之所以热衷于写动物小说,就是想告诉那些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动物的读者朋友,除了人类外,地球上还有许多生命是有感情、有灵性的,它们有爱的天性,会喜怒哀乐,甚至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因此,我们应当学会尊重动物。但是人类免不了要杀生,免不了要吃猪肉、吃鸡蛋、喝牛奶,免不了要用马代步、用牛耕地、用狗看家护院。但我想,与此同时,我们完全可以表现得宽容慈悲些,在它们被宰杀之前,在它们大汗淋漓地为我们干完一天活儿之后,善待它们,还它们一点儿生命的权利。
这不是虚伪,这是文明的标志。
衷心祝愿我们的地球健康长寿。
沈石溪
2010年1月9日写于上海梅陇寓所
以往流浪的渴望在沸腾,
奋力挣脱现世的枷锁;
野性在冬日里苏醒,
又一次发出醒来的欢呼。
和煦的阳光常年照射着圣克拉拉山谷,大法官米勒的房子就坐落在山谷之中。那座房子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间,离人们常走的道路很远。砾石铺成的车道蜿蜒着穿过树下广阔的草地,一直通向那座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些马厩,马夫和仆人们经常在那里高声攀谈。一排排供仆人居住的小屋被绿色的藤蔓覆盖着;排列整齐的外屋周围,长长的葡萄藤向四周生长开去;绿色的牧场、果树林和浆果地也都是极美的景色。这里还有装备着抽水设施的自流井和一个用水泥砌成的大游泳池。炎热的夏日,男孩子们经常泡在游泳池里避暑。
巴克就出生在这座房子里,到如今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它统治着这片领地上其他的狗。和巴克比起来,别的狗都显得毫不起眼。它们无声无息地来来去去,住在拥挤不堪的狗窝里,或者隐藏在房子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巴克不是看门狗,也不是养狗场里的狗,它是这里的主人。它可以同大法官的儿子们一起跳进游泳池里游泳,或者出去打猎;它可以在清晨或黄昏陪同大法官的女儿们外出散步;它可以在漫长的冬夜里躺在书房中烤火;它也愿意让大法官的孙子们骑在它的背上,跟他们一起在柔软的草坪上打滚,或者穿过草坪去探险。巴克是这里的国王,管辖着大法官米勒的领地里的所有动物,不管是地上爬的还是天上飞的。
巴克的父亲埃尔莫是一只体形庞大的圣伯纳德犬,它曾经和大法官形影不离。巴克和它的父亲一样,跟大法官的关系很亲密。但巴克没有父亲那样高大的身材,它的体重只有63公斤,这主要与它的母亲谢普有关,谢普是一只苏格兰牧羊犬,身材比较矮小。然而正是这63公斤的体重,再加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巴克在受到普遍尊敬的同时,养成了一种高贵的品性,增加了它身上的王者风范。在过去的四年中,它过着异常满足的贵族生活,连它自己都感到既自豪又得意。但是巴克也不愿让自己因生活安逸而变得身材臃肿。它积极地出去打猎,做户外娱乐活动,因此,巴克非但没有发胖,反而愈加健壮起来。
这就是1897年秋天巴克的生活状况。当时,由于人们在克朗代克河沿岸的河谷地区发现了金矿,再加上轮船制造业与运输业的迅速崛起,世界各地的淘金者都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北方。巴克既不看报纸,也不知道淘金这回事,更不知道自己的麻烦即将到来。那不只是它自己的麻烦,也是每一只身强力壮的狗的麻烦。它们生活在从皮吉特海峡一直延伸到圣迭戈沿海地区的低洼地带。在这些地区,运输任务主要靠狗来完成,数以万计的淘金者都想得到身强力壮的狗来为自己干活儿。当然,狗的毛皮相当保暖,这也是狗成为抢手货的原因之一。这些情况巴克通通不知道。自然,它也不知道园林主手下的雇佣工人曼纽尔是一个不能与之交往的坏家伙。
一天晚上,大法官米勒外出参加一个“葡萄干生产者协会”组织的会议,而这里的男孩子们则在商量组织一个体育俱乐部。谁都没有看到曼纽尔和巴克一起穿过果园离开,当时,巴克以为他俩只是出去散步,并未对曼纽尔起任何疑心。他们走到了那个众所周知的“大学公园”——一个小小的火车站。有一个陌生人走过来和曼纽尔交谈,商量买卖巴克的价钱。巴克甚至听到了金钱叮叮当当的响声,但是它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可得把它拴好了。”那个陌生人极其粗暴地说。听了这话,曼纽尔拿出一根结实的绳子,在巴克的脖子上绕了两圈。
“你只要这么一拉绳子,它就会透不过气来的,不用担心。”曼纽尔回答说。那个陌生人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像是表示认可。
巴克始终保持着庄严的姿态,即使被系上绳子,它也默默不语。当然,这样的举动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因为它学会了去相信曼纽尔,这是它自己认识的朋友,而且它相信人类比自己聪明。所以,在被系上绳子时,巴克没有反抗。
可是当那个陌生人拿起绳子时,巴克就忍耐不住了,发出了威胁性的嚎叫。巴克的叫声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不快。在它看来,表现出自己的不愉快,就是拒绝服从陌生人的安排,然而强烈的自尊心还是让它选择了一种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接下来的事让巴克感到不可思议。那个陌生人猛地一拉,绳子紧紧地勒在巴克的脖子上,使它喘不过气来。巴克顿时勃然大怒,向那个陌生人扑了过去。那个人尽力躲闪,不让巴克碰到他,并且死死地抓住拴在巴克脖子上的绳子用力一拉,巴克瞬时就被甩翻到地上。绳子又一次被拉紧了,巴克疯狂地挣扎着。它伸出舌头,喘着粗气,胸膛无助地上下起伏。自出生以来,巴克还从没受过如此恶劣的对待,它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但可怜的巴克已经筋疲力尽了,只能眼神呆滞地任人处置。当列车停站时,曼纽尔和那个陌生人把几乎失去知觉的巴克扔进了车厢。
接下来,巴克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它不知道自己被装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火车走到交叉路口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告诉巴克,它现在在火车里。以前,巴克经常跟大法官米勒一起旅行,它还记得坐在行李车厢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巴克像一个被绑架的国王,眼里流露出无法控制的愤怒。这愤怒使陌生人感到危险,他扑过来想抓住巴克的喉部,但是巴克闪开了。巴克一下子咬住那个陌生人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口,直到脖子上的绳子勒得它喘不过气来。
他们的打斗声惊动了行李收发员,那个陌生人慌忙把被咬伤的手藏了起来,说:“这只狗的病又发作了,真是的!我得把它带到旧金山,那儿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兽医,我想他一定能治好这只狗的病。”
于是,巴克被陌生人带到了旧金山,在滨水区一家酒馆后面的小屋里和酒馆老板见了面。
“这么辛苦地跑一趟,才给我50块钱的报酬。”那个陌生人嘟囔道,“下次就算给我1000块现金也没有用了,我是不会再做这种苦差事了。”
陌生人的手用一块手帕包着,从手帕中渗出血来。他右边的裤腿被撕破了,从膝盖一直烂到脚踝处。
“给了那家伙多少钱?”酒馆的老板问道。
“100。”陌生人回答说,“少一个子儿他都不干,我绝对没有撒谎。”
“嗯,那就是说一共花了150块?”酒馆老板算计着,“不过这只狗还算好,值这个价钱,要不然我就是个只会做赔钱买卖的笨蛋了。”
陌生人把沾着血迹的手帕解下来,看着受伤的手说:“如果我弄不到治狂犬病的药……”
“那是因为你该死了,哈哈!”酒馆老板笑道,“好啦好啦,你走之前再帮我个忙,把这只狗弄进箱子里去吧。”
巴克觉得头昏眼花,喉咙和舌头也疼痛难忍,生命好像已经流失了一半。即便如此,它仍然想要跟折磨它的人对抗到底。但虚弱的巴克还是再一次被甩翻到地上。最后酒馆老板和陌生人解开巴克脖子上的绳子,一下子把它扔进了小屋里的一个箱子里。那箱子用木板钉成,像笼子一样。
在这个让人烦闷的夜晚,巴克满怀悲愤地趴在箱子里,它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而且它根本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不知道这些陌生人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它关到这个小小的箱子里。尽管如此,巴克仍隐隐约约地预感到灾祸即将到来,所以它心情沉重,无精打采。有几次听见小屋的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它还以为是大法官米勒或那几个男孩子来了,便一下子来了精神,猛然跳起来。但每次巴克看见的都是那个脸上有点儿浮肿的酒馆老板。一见到他那张脸,巴克原本想要发出的欢叫就都变成了粗野的狂吠。
次日早晨,四个男人走了进来,将关着巴克的箱子抬到了外面。巴克断定这又是一群要来折磨它的人,因为只看长相就知道他们都是一些邪恶的家伙,一个个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巴克在箱子里对他们发出一声声怒吼,可他们只是笑个不停。他们还用木棍拨弄巴克,巴克立即咬住木棍不放,直到最后巴克才搞明白,这伙人只是逗它取乐而已。于是,巴克不满地趴下,任凭他们把箱子抬上一辆运货物的马车。巴克在箱子里开始被一次次地转手。它被交给运输公司的人看管,装进另外一辆马车运走,然后又被装进一辆卡车里,随着卡车上了蒸汽船。当卡车离开蒸汽船后,巴克又被送到一个大火车站里,最后,它被扔进了一节快车车厢。
巴克在这节车厢里呆了两天两夜,除了火车行进的声音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当然更不会有吃的。车厢里的信差们一开始对巴克很友好,可是因为巴克心中有怒气,对他们大声吼叫,他们就反过来逗它、取笑它。巴克气得浑身发抖,怒吼着向箱子外猛扑,而那些信差却变本加厉地嘲笑、奚落它。他们挥舞着手臂,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故意发出令人厌恶的呜呜的号叫声。巴克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变得越来越愤怒了。只有一件事让巴克高兴:脖子上系着的绳子被解开了。它决定给折磨它的人一点儿颜色瞧瞧,并且下定决心,绝对不让男人们再把绳子系在它的脖子上。
巴克两天两夜没吃没喝了,极端的愤怒令它几乎发疯。如今,不管是谁,只要跟巴克发生了冲突,他就会凶多吉少。巴克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成了一个狂暴的魔鬼。它变得与过去不同了,此时恐怕连大法官米勒也认不出它来了。当那四个男人在西雅图把巴克卸下来时,信差们不禁为终于摆脱这个魔鬼而松了一口气。
四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巴克的箱子从马车上抬下来,搬进围着高墙的后院里。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走了出来,在车夫的笔记本上签了字,确认收到了巴克和箱子。这个矮胖子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衫,下巴上的肥肉垂下来。巴克推断他就是下一个要折磨自己的人,于是凶猛地撞着箱子的木板以示抗议。矮胖子狞笑着,从屋里拿出一把短柄的斧头和一根木棍。
“你不会是要把它放出来吧?”车夫胆怯地问。
“当然要放出来了。”矮胖子回答说。他把斧头砍进箱子里,准备撬开它。
那四个把箱子抬进来的男人立即跑开了,并迅速爬到墙头上,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能更清楚地欣赏一场好戏。
巴克看到木板出现了裂缝,立即扑上去,用牙齿撕咬着,使劲地摇晃。那个矮胖子的斧头砍到哪儿,巴克就在里面扑向哪儿,并且大声吼叫着,急切地想要冲出去。而那个矮胖子却只是心平气和地慢慢撬着。
“好啦,你这个红眼鬼。”矮胖子边说着,边用斧头砍出一个足以让巴克钻出来的洞,并且他在巴克出来的同时扔下斧头,把原本拿在左手上的木棍换到右手上。
巴克现在真的成了一个红眼鬼。它在收起身子准备跳出箱子的时候,浑身毛发竖立,口吐泡沫,眼中满是愤怒。它腾起自己63公斤的身子,带着两天两夜里积聚的怒火,向矮胖子冲过去。当它扬在半空中的爪子快要抓到那个人时,巴克突然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从半空中落下来,尖利的牙齿猛地撞到了地上。
巴克被重重地打翻在地。以前,它从来没有被主人用木棍打过,根本不知道挨打的滋味。疼痛让巴克不停地狂吠着,它又一次本能地站起来,扑向那个矮胖子,但又一次被打翻在地上。这时,巴克明白了,都是由于那根木棍,它才会一次次无功而返,但是内心极端的愤怒已经让它不顾一切了。它向那个矮胖子进攻了十几次,每次都被木棍打了回来。
巴克又挨了狠狠的一击之后,慢慢地俯下身子,此时的它已经头昏眼花了,饥渴和疼痛使它无法再次飞快地冲过去。它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身子,鼻子、嘴巴和耳朵里流出的鲜血溅到美丽的毛皮上。可是矮胖子不肯罢休,他走过来,对着巴克的鼻子又是狠命一击。这致命的一击让巴克痛到极点,相比之下,之前的一切痛苦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它像凶猛的狮子般大声咆哮起来,再次向矮胖子扑过去。可是矮胖子把木棍换到左手,用右手冷静地抓住巴克的下颚,使劲把它往地面摔去。巴克在空中整整转了一圈半,才猛地撞到冰冷的地上。
巴克用尽全身力气进行了最后一次反抗,那个矮胖子凶残地打了它一下,这一次他下了重手,使巴克完全失去了知觉,彻底瘫软在地上。
“我看他对付狗还是有两下子的。”看完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坐在墙上的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说。
“德鲁塞每天都在收拾不听话的马,就算到了礼拜天,他一样要治它们两次呢。”车夫回答说,然后他爬上马车,赶着马走了。
这时,巴克慢慢恢复了知觉,但身体仍然虚弱无力。它躺在倒下的地方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弹,它抬起头望着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矮胖子。
“你的名字是巴克。”矮胖子自言自语道,然后拿出酒馆老板的信,信中明明白白地写着箱子的交付情况和巴克的信息。
“哦,巴克,好家伙!”矮胖子用亲切的声音说,“咱们只不过小小地斗了一下,所以最好都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我都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情况啦,我比你强一点儿。只要你乖乖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然我还会给你颜色看的。明白了吗?”
男人说着,毫无畏惧地伸出手,拍了拍巴克的头。巴克的毛发下意识地又一次竖了起来,但是它忍住了,没有反抗。两天的不吃不喝和刚才的搏斗已经耗尽了巴克的体力,此刻,它正急切地喝着男人递过来的水,狼吞虎咽地吃着男人手上拿着的生肉。
巴克知道,自己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但它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而垮掉。它彻底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手里攥着木棍的家伙的对手。巴克应该而且必须接受这个教训,并永生不忘。弱肉强食这条原始的生存法则一直统治着世界。不过,从小生活在大法官米勒的房子里的巴克对此显然一无所知。虽然它毫不畏惧手持木棍的矮胖子对它使用的暴力,但它身上潜藏的狡猾的天性也由此渐渐苏醒过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里又运来了其他的狗。它们也被关在木板做成的箱子里,用一根根绳子系着。这些狗有的很温顺,默不作声;有的却十分凶猛,像巴克那样怒吼着。巴克看到,每一个新来的成员都会被那个矮胖子先收拾一顿。目睹一幅幅残忍的场面后,巴克开始明白,一个手持木棍的人始终比自己强大,他是统治者,无论自己有多少尊严,都必须服从这个君主。但服从并不代表一定要讨好他,巴克决不会厚着脸皮这样做,否则它会觉得失去了自尊。有些挨打的狗不停地摇着尾巴,顺从地舔矮胖子的手,极力讨好他;而一只既不愿服从也不愿讨好他的狗,最后被他活活打死了。
这里时不时地会有陌生的男人过来,他们看上去十分兴奋,说着一些骗人的话,千方百计地奉承着那个矮胖子。当钱在他们和矮胖子之间转手之后,就会有一两只狗被带走。巴克不知道它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因为它们再也没有回来。巴克很担心自己的将来,只要没有被选中,它就会暗自窃喜。
然而终于还是轮到巴克了。一个身材矮小、形容枯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还不时发出粗鲁的怪叫。
“太好了!”他喊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巴克,“这只狗真是棒极了!多少钱?”
“300块,这还算我送你的呢。”穿红衬衫的矮胖子马上回答说,“既然你是花政府的钱,就不要再压价了,你说呢,佩罗?”
佩罗笑了笑。由于人们对狗的需求量迅猛增长,狗的价格都攀升到天上了。其实,以这么一笔钱买下如此出色的巴克,也是可以接受的。佩罗的雇主——加拿大政府绝对不会有什么损失,他们的公文也不会因此而传递得更慢。佩罗了解狗,他一见到巴克就知道它是千里挑一的。
巴克看见钱在佩罗和那个矮胖子之间转手,明白自己要再一次被交易出去了。当那只温顺的纽芬兰犬柯利和它一起被佩罗带走时,巴克并没有感到惊奇。这是它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穿红衬衫的矮胖子。
之后,巴克和柯利蹲在一艘叫做“独角鲸”的船的甲板上,看着西雅图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这也是巴克最后一次看到温暖湿润的南方。
巴克和柯利被佩罗带到了甲板的下层,交给一个叫弗朗索瓦的人照看。佩罗是一个法裔加拿大人,皮肤黝黑,而弗朗索瓦是一个法裔加拿大混血儿,他的父母有一方是印第安人,因此皮肤更黑,几乎比佩罗的黑一倍。巴克觉得他俩是同一类的人(它注定还会见到很多不同类型的人),虽然它对他们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但仍然真诚地表示出敬意。很快,巴克知道佩罗和弗朗索瓦都是正直的人,处事沉着冷静,毫不偏袒。他们对付狗自有一套,绝对不会被狗愚弄。
在独角鲸号甲板的下层,巴克和柯利遇到了另外两只狗。其中一只是一个浑身雪白的大家伙。它很友好,但也有些奸诈、狡猾,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伪君子。比如吃饭时,它脸上带着笑意,装作友好的样子,其实却在偷巴克的食物。当巴克扑过去教训它时,弗朗索瓦的鞭子就在空中响起来,打到那个虚伪的家伙身上,而巴克只需把骨头弄回来就行了。这件事让巴克断定弗朗索瓦是公正的,于是,这个皮肤黝黑的混血儿开始得到巴克的尊敬。
另一只狗叫戴夫。它根本不想接近任何人,当然也没有狗想要接近它;它也不去偷新来的狗的东西。它总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它向柯利明确表示,自己只想单独呆在一个地方,如果有谁想要去打扰它或找麻烦的话,它会不客气的。它只知道吃和睡,偶尔打个哈欠,对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当独角鲸号穿过夏洛特皇后海峡时,船像着了魔一样颠簸起伏,这样的情形让巴克和柯利紧张不安,吓得它们都有点儿发狂。而戴夫只是好像被打扰似的抬起头,毫无兴致地瞅了它们一眼,打了个哈欠,又去睡觉了。
螺旋桨没日没夜、不知疲倦地转动着,独角鲸号也昼夜不停地随着海浪起伏。虽说海上的每一天都是相似的,但巴克明显感觉到空气越来越凉了。终于,一天早晨,螺旋桨安静下来,独角鲸号里充满着兴奋、激动的气氛。这时,弗朗索瓦用皮带拴住巴克它们,将它们带到甲板上。巴克一踏上冰冷的船面,脚就陷入了一片白色的东西里。它受了惊吓,条件反射似的跳了回去。随后它又小心翼翼地上前,好奇地用鼻子闻了闻,又试着用舌头舔了一下。白白的东西刺痛了它的舌头,可立刻就不见了。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试了一下,结果和刚才一样,白白的东西又不见了。巴克十分迷惑,但周围的人都看着它哈哈大笑起来,它感到害羞,但是又不明白为什么——因为这是它第一次看见雪。
呆在迪亚海滩的第一天,巴克像做了一场噩梦,海滩上发生的一切都让它感到诧异和震惊。巴克已经远离了从前那种文明高雅的生活,现在的它置身于原始生活中,到处充满了野蛮的争斗。在这里,巴克不能再晒着日光浴,懒洋洋地享受生活了,它只能和别的狗一起四处游荡。这里没有巴克渴望的宁静,甚至连片刻的安全都没有,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得小心翼翼,因为大家都在你争我斗,稍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对巴克这种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狗来说,它必须改变从前的生活习惯,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才能存活下来。更何况,这里的狗不像城里的狗那样温顺乖巧,人也不像城里的绅士那般风度翩翩。他们都充满野性,他们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迪亚海滩上的第一次打斗经历让巴克明白,这儿的狗都像狼一样凶狠。当然,巴克并没有参与打斗,否则它不可能活着看清这个事实。这一次的牺牲者是柯利。当时,柯利和巴克被临时安顿在原木仓库附近,它们旁边有一只强健的狗,那只狗不及柯利的一半大,但长得像成熟的狼一般。柯利习惯性地向它靠近,想对它表示友好,可它一看到柯利靠近,便闪电般一跃而起。柯利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这突然的袭击撕破了半张脸。
一般只有狼才会发出这种毫无征兆的突袭。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三四十只爱斯基摩犬突然跑过来,将两只搏斗的狗团团围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巴克看不懂那些爱斯基摩犬脸上的表情,也搞不明白它们为什么在旁边一声不吭而又幸灾乐祸。此时,柯利想用力推开敌人,但那只狗灵巧地闪开了。当柯利第二次推那只狗时,那只狗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狠狠地撞倒了它。柯利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围在旁边的爱斯基摩犬箭一般冲了上去,将柯利压在身下,可怜的柯利被几十只狗压得发出痛苦的尖叫。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让巴克大吃一惊,它看见那只叫斯皮茨的狗站在一旁,伸出红红的舌头,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看到这场争斗,弗朗索瓦一边凶狠地咒骂着,一边挥舞着斧头驱赶凶恶的爱斯基摩犬。这时的柯利已经倒在血泊中,几乎被撕碎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巴克一想到这幅残酷的场面就心有余悸,睡不好觉。那么多狗对付柯利一个,这根本不是较量,更谈不上公平。但是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只要一倒下去,游戏和生命就会同时结束,公平与否没有任何意义。巴克想,以后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倒下。此时,斯皮茨依然伸出舌头在笑,它那卑鄙可耻的样子让巴克一辈子痛恨它。
柯利的惨死使巴克感到震惊,但接下来还有更震惊的事:弗朗索瓦居然把一套皮带及搭扣系在了它的身上!巴克以前在山谷生活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叫做挽具的东西,马夫们把它套在马身上,让马干活儿。现在,巴克将和那些马一样,套着挽具干体力活儿。它要将弗朗索瓦坐着的雪橇拉到山谷边缘的森林里,然后再拉一雪橇木柴回到营地。这使巴克感到受了侮辱,不过现在它已经学聪明了,即使受挫也不反抗。相反,它总会竭尽全力把活儿做好。
弗朗索瓦对狗管束得非常严厉,只要他提出要求,狗就必须立即服从。当然,单凭他手里的那根鞭子,狗队里的狗都会乖乖听话。在狗队里,戴夫是拉雪橇的狗,也叫辕狗,它非常有经验,拉雪橇时只要巴克一出错,它就会咬巴克的后身。斯皮茨是领头狗,跑在最前面,由于够不着巴克,它只能不时发出嚎叫责怪巴克,或者挤到巴克身边,让巴克走到正确的道上。斯皮茨教会了巴克拉雪橇的技巧,再加上弗朗索瓦和其他同伴的教导,巴克进步神速。在它们从森林回到营地前,巴克就已经明白,“喔”表示停止,“驾”意味着前进;转弯时,拉雪橇的狗一定要转得大一些,防止雪橇翻掉;满载货物的雪橇下山时速度极快,这时它必须离辕狗远一些,以免狗队里的狗发生碰撞。
回到营地后,弗朗索瓦对佩罗说:“这些狗真不错,就拿巴克来说,它一会儿就学会如何拉雪橇了。”
下午,佩罗匆匆忙忙送急件去了,回来时又带了两只狗。他叫它们比勒和乔。这对狗兄弟是纯正的爱斯基摩犬,但性格极为不同。比勒老实温厚,而乔却性情乖戾。它们一加入狗队,巴克就以对待同伴的礼仪接待了它们,戴夫却对它们不屑一顾。而好斗的斯皮茨和从前一样,先攻击了比勒。尽管比勒友善地摇着尾巴示好,但毫无用处,斯皮茨依然攻击它,最后比勒只好跑开,可斯皮茨还是不依不饶地在比勒背上咬了一口。吓跑了比勒,斯皮茨又去攻击乔。面对斯皮茨,乔不像比勒那样温顺。它毛发竖立,发出嚎叫,眼睛射出凶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可憎的面目反倒把斯皮茨吓跑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斯皮茨转身再次去攻击老实的比勒。
傍晚,狗队里又增添了新的同伴,这是一只名叫索莱克斯的爱斯基摩犬。它身材修长,看上去比较瘦削,脸上有很多打斗留下的伤痕。更可怕的是,它是个独眼龙,瞪着唯一的一只眼睛盯着狗队里的狗,好像在警告大家它谁也不怕。索莱克斯像戴夫一样,对一切漠不关心。它身上流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气质,在狗群中总是显得不慌不忙,连好斗的斯皮茨都不敢去招惹它。有一次,巴克无意中发现了索莱克斯的一个忌讳。当时,巴克刚刚走到索莱克斯瞎眼的一边,索莱克斯突然猛扑过来,在它肩上咬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此,巴克明白不能靠近索莱克斯的瞎眼。
黑夜降临时,巴克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它应该在哪里休息呢?这时,佩罗和弗朗索瓦的帐篷里亮起了烛光,黄色的烛光在黑夜中看起来十分温暖。巴克也钻到了帐篷里。从前在山谷中生活时,它就和主人一起睡在屋里。可是佩罗和弗朗索瓦一看到巴克就开始咒骂,甚至将手里的烹饪用具向它扔了过来。巴克猛然醒悟过来,他们不准自己进入帐篷,它只得逃到外面。呼啸的寒风将巴克冻得全身发麻,它被索莱克斯咬伤的肩头更加疼痛了。它想要趴在雪地上睡觉,可不一会儿就被冻得浑身打战。它想在帐篷外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然而到处都一样冰冷。
巴克准备去看看其他同伴是如何御寒的,但它在营地周围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同伴。难道它们在帐篷里?不,不可能,佩罗和弗朗索瓦一定会把它们赶出来。它们到底在哪里呢?巴克茫然地围着营地打转。它低垂着尾巴,冻得浑身直发抖。忽然,脚下的雪陷了下去,它感到一个东西在脚底蠕动。它立刻跳回地面,全身毛发竖立,朝那看不见的东西嚎叫着。可是雪下面却传来一阵友好、轻微的狗吠。巴克走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原来比勒正蜷缩成一团趴在雪下面呢。它看起来很舒服,发出呜呜的声音抚慰巴克,甚至用温暖、湿润的舌头去舔巴克的脸,表明自己的友好。
巴克这才明白,原来同伴们都是在雪下面度过寒冷的冬夜。随后,巴克开始为自己选择休息的地点。它满怀信心地找了一个地方,手忙脚乱地挖了一个洞。不一会儿,它身上散发的热气让整个洞变得温暖起来,很快它就陷入了酣睡之中。白天艰苦的工作让巴克极其疲惫,虽然它还不时地在噩梦中嚎叫、搏斗,但整整一夜它都睡得很舒服。
早上,营地的嘈杂声把巴克从酣睡中吵醒了。昨夜的大雪覆盖了一切,醒来后的巴克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看着厚厚的雪,它感到万分恐惧,因为大雪让它觉得自己就像处在陷阱之中一样。从前,巴克生活在舒适的环境里,对生活中的危险一无所知,如今它开始注意安全了。对陷阱的恐惧,表明巴克已经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它的原始野性正在慢慢复苏。
巴克抖擞精神,大叫一声,纵身跃出自己的洞穴。此时,大雪漫天飘舞,整个营地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到了宽阔的地方,巴克的恐惧和警惕消失了。它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并且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弗朗索瓦唤了它一声,转头对佩罗说:“这只狗非常聪明,学东西很快。”
佩罗高兴地点点头,他为加拿大政府送信,艰辛的送信之旅需要最优秀的狗,而得到巴克这样出色的狗,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狗队中又新增了三只狗,现在一共有九只狗,所有的狗都套上挽具,朝迪亚峡谷赶去。狗队中的气氛积极热切,每一只狗都生气勃勃,巴克也倍受感染。就连向来特立独行的戴夫和索莱克斯都变得机灵活跃,急切地想把工作做好,以至于如果有谁拖了后腿,它们就会勃然大怒。艰辛的劳动让狗充满干劲,同时也让狗感到兴奋。
斯皮茨是领头狗,跑在狗队的最前面,后面是一纵列的狗。巴克跟在斯皮茨身后,而戴夫则在巴克身后做猿狗,最后是索莱克斯。佩罗让巴克跑在戴夫和斯皮茨中间,是想让这两只有经验的狗调教巴克。只要巴克一犯错误,它们就用锋利的牙齿纠正它。戴夫会随时咬巴克一口,但是它公正合理,从不无缘无故咬巴克。有时候,弗朗索瓦的鞭子也能教导巴克。最终,巴克明白了有错就要立即改正。有一次,它将路线搞错了,导致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同伴们都呵斥它,对它表示不满。从那以后,巴克更加小心翼翼,努力使自己不犯错。只花了一天时间,它就已经熟练掌握各种技巧,身边的同伴不再责备它,弗朗索瓦也不再用鞭子抽它,佩罗甚至关切地抬起它的脚仔细检查它是否受了伤。
这一天的行程极其辛苦。狗队从迪亚峡谷出发,沿着森林边界线前进,途中横跨凶险的冰河和雪堆,越过咸水和淡水的分水岭,直到深夜,他们到达贝内特湖——一个由淘金者建立的营地,队伍才停下来休息。当晚,巴克又在雪里挖了一个洞。它奔波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尽,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巴克和同伴们就被叫醒了。它们在寒风中开始了新的行程。这一天道路通畅,它们跑了60多公里。可是从此以后,它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大部分时间它们都得自己开路,队伍行进得十分缓慢。
一天又一天,巴克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生活。它们总是在天刚亮时就上路,天黑后才能停下来休息。艰辛的工作让巴克感到饥饿。其他的狗的体形比巴克小,每天只吃一斤鱼就够了,但是巴克体形比较大,每天虽然有一斤半的鱼,但对于它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
从前巴克很挑食,可它很快就发现,自己挑三拣四的习惯让同伴们有了可乘之机——它们总偷它剩下的食物。为了不使自己更加饥饿,巴克改掉了挑食的毛病,同时,它也学会了偷食。那一天,它看到派克趁佩罗转身的时候偷到了一块咸猪肉。巴克依法炮制,也偷到一大块猪肉。偷肉的事情很快败露了,但一直表现很好的巴克没有受到怀疑。经常干坏事的杜布成了巴克的替罪羊,被佩罗狠狠地惩罚了一顿。
这一次的偷窃表明巴克已经适应在恶劣环境中生存了。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所有的生物必须让自己适应环境,而巴克已经学会了。巴克还渐渐抛弃了它的道德。在南方的文明社会里,每个人都必须拥有道德,同时还要有绅士风度,但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北方,到处都是暴力与争斗,如果继续做绅士,早晚会死在残酷的争斗中。
巴克学会了勇敢地和其他的狗争斗,学会了偷食而不让自己饿死。在这个暴力和争斗统治的世界里,巴克掌握了生存之道,懂得了为了生存而丢弃不必要的负担。
巴克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它变了很多。它的肌肉变得坚硬如铁,对一般的疼痛都麻木了;它不再挑食,无论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它的胃都能将食物转化成能量;它的视觉和嗅觉变得更加敏锐;它学会了在冰面上找水喝;黑夜中,它能听到一切微小的声音,并且能辨别出那声音预示的是安全还是危险……总之,它学会了很多野外生存的本领。现在它最厉害的一点是能预测风向。无论当时是否有风,它都可以判断出未来风的走向。因此,它挖的洞总是能处在温暖的背风处。
祖先遗传给巴克的本能在生活的磨砺中渐渐苏醒。巴克回想起祖先们的生活,那时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原始森林里奔跑。在寂寞寒冷的黑夜,巴克时常仰望星空,发出长长的、狼一般的嚎叫,这嚎叫和它的祖先们的叫声一样,传达着它们的痛苦、悲哀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