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虫界中,有一个高等的大家族,它们就是膜翅目昆虫。蚂蚁、黄蜂、蜜蜂等我们熟悉的小动物都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别小看它们,要知道,它们一个个可都是技艺高超、博学多才的“杀手”呢。
作为“杀手”,膜翅目家族可算是挑剔的了。比如说吧,我们人类是靠开枪捕杀猎物的,就算被杀死的猎物遍体鳞伤也不在乎。而膜翅目昆虫却要求猎物完好无损,保持优美的形状和颜色,既不能让它们的薄膜破碎,也不能有开裂的伤口,更不可以出现丑陋可怕的死相。它们的猎物,通常完全保持着活昆虫的新鲜,就连蝶翅上精细的彩色鳞片都丝毫不少。而昆虫是一种很娇嫩的小动物,就算你只是轻轻触碰它们的翅膀,上面的颜色都可能会褪落。更何况,一只生命力顽强的小动物,即使头被砍下来,都还要扑腾好长时间呢,怎么可能保证让它不出现一点儿伤口呢?可见,要达到膜翅目昆虫的要求是多么难呀。如果要求我们不把昆虫砸扁却要立刻把它们杀死,一定有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即便这样,膜翅目昆虫的斤斤计较仍然没有结束。一具尸体,在它们的幼虫看来,根本不是可以饱餐的日常饭食。幼虫是贪吃鲜肉的小家伙,哪怕野味只是有一点点臭味,它们都会感到恶心而无法忍受。然而,猎物又不能活生生地贮藏在巢里,就像我们给船员和旅客提供新鲜食物时不能直接把牲畜放在船里一样。否则,那些胡乱扑腾的猎物多半会把娇嫩的虫卵、虚弱的幼虫踩个稀巴烂。怎么样才能两全其美呢?这可真是个连我们人类都觉得为难的问题。
聪明的你也许会说,用麻痹的办法嘛。不错,但是采用苯 或者二氧化硫 蒸汽这种原始的方法,也不能够保证一定成功。因为它们不能让昆虫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而在有毒的环境之下,昆虫挣扎的时间太长会使它们身上的装饰物失去光彩。我们必须采用更剧烈的手段,例如让浸着氰化钾 的纸带慢慢地散发出危险的毒气。可见,我们为了像膜翅目昆虫一样杀死一只昆虫,必须施展一整套化学武器。而在这之后,我们还得准备合适的食物防腐剂,把猎物做成一个个昆虫罐头,以防止小幼虫投来埋怨与鄙视的目光。
那么,完全是化学盲的膜翅目昆虫是怎样做的呢?值得一提的是,它们果真采用了麻痹的办法。只要把昆虫麻痹住,使它们不能活动但又不夺取它们的生命,就既可以保全幼虫,又能为它们供应上新鲜的食物了。而为了达到麻痹的效果,膜翅目昆虫必须巧妙地选好某个或某些部位,从而破坏猎物的神经器官。
这一下,困难来了——昆虫的神经器官在哪儿呢?像狮子、大象以及人类这些高级动物,神经器官是在头部和脊髓上的。昆虫却不一样,它们是翻转过来的动物,是用背来走路的。也就是说,它们的脊髓不是在背部,而是在腹部,靠着肺和肚子。因此,要给它们动手术,应该在腹部那一面动手。
这个问题解决了,又出现了另一个难题,而且要困难得多——在哪个确定的部位下药才能够产生全身麻醉的效果?如果让一个解剖学家来办这事,当然不成问题,他的刀尖愿意插到哪儿就插到哪儿,即使遇到障碍,也可以排除。可是膜翅目昆虫没有选择的余地,它们的猎物通常是鞘翅目昆虫,俗称“甲虫”。名副其实,甲虫都披挂着坚固的甲胄,用以保护自己柔嫩的肌肤。而膜翅目昆虫的手术刀只有蜇针,这种纤细的武器十分脆弱,它们没有办法突破角质的甲胄,只能刺进甲虫那没有抵抗力的薄膜保护着的关节处。并且,如果蜇入的部位不准确,蜇针的毒素顶多产生局部麻醉,而不是阻碍整个运动器官活动的全身麻醉。这样一来,刺杀行动就势必持续下去,直到猎物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为止。膜翅目昆虫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它们必须以最少的攻击使对方失去任何活动能力,否则就会危及自己的性命。因此,发育成熟的甲虫虽有三处神经中心,但膜翅目昆虫能选择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昆虫的颈与前胸之间的关节;另一处是前胸和胸部其余部位之间的关节,也就是第一对腿和第二对腿之间的关节。这些地方是甲虫的神经中枢,麻痹它们就能够彻底消除猎物活动的可能性。颈关节是第三处神经中心,但它离接近腿跟,刺激腿部活动的神经节太远,产生的效果不大,对膜翅目昆虫而言毫无利用价值。
说到这儿,你大概暗自松了口气,以为总算大功告成了吧?但是,做到这一步远远不够,膜翅目昆虫还有一个大得多的困难要克服呢。刚才我们说过,支配发育完全的甲虫的运动器官的神经中心共有三处,它们彼此是间隔开来的,虽然有时会出现凑在一起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很少见。并且,这些中心还具有行动的独立性,所以其中某个中心的受损,至少从立即产生的效果来说,只会引起受它支配的肢体的瘫痪,而不会影响到其他的神经节和这些神经节所支配的肢体。让膜翅目昆虫用蜇针一个接着一个地攻击三个运动中枢,而且通过一点,只刺一次,这是办不到的,因为它们的针太短了,并且在这样的条件下也难以把针刺入。为了实现“一刺痹命”的计划,膜翅目昆虫的猎物范围便需要缩小。也就是说,它们只能选择神经节完全联结、粘连、融合在一起的甲虫作为自己攻击的对象。因为只有猎物的运动神经中枢接近得碰到一起,甚至长成一团,才能在被刺上一针的情况下就立即瘫痪。即使需要多刺几下,要刺的神经节也全都在那儿,至少都聚集在蜇针的针尖下面,不至于耗尽膜翅目昆虫的体力。
不过,这都是我们人类的生物学家根据膜翅目昆虫的习性推断出来的,在现实生活中,这些小动物真能够这样聪明,做出那么精准的选择吗?让我们用节腹泥蜂 作为例子来看看吧。
作实验的方法再简单不过啦。首先,我们得准备好两类实验对象:一类是胸部神经节彼此接近的圣甲虫、金龟子、象虫 、吉丁 等;一类是胸部神经节彼此隔开的天牛、小红夜蛾 等。然后,用一根针,或者更合适些,用一支十分锋利的金属笔尖蘸一小滴腐蚀性液体,比如氨水 ——它的腐蚀效果与节腹泥蜂的蜇针毒素的效果最接近,把笔尖轻轻地刺入被试昆虫的第一对腿与前胸的连接处,将液体注入前胸的运动神经中心。
通过实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金龟子、象虫和吉丁身上,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致命的药滴一碰到神经中枢,昆虫没有任何抽搐便骤然停止了一切活动。并且,尽管不能动弹,但在三个星期、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中,这些昆虫的所有关节仍然可以伸屈,内脏也保持新鲜。起初的几天,它们能够像通常那样排便,被通上电流后还会动起来。不过,实验中针刺的力度一定要把握好。如果刺的伤口太深,注入的氨水滴太强,那么昆虫就会真的死掉,两三天后,就只剩下一具发出恶臭的尸体了。相反,如果刺得太轻,昆虫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度麻醉之后,又会苏醒过来,至少恢复运动功能。
而在胸部神经节彼此隔开的昆虫身上,氨水所产生的作用完全不同。比如一只粗壮的圣甲虫被刺一针就会立即无法动弹,可这一针如果刺到个子小得多的心步甲 身上,也只不过是引起一阵剧烈而没有规律的抽搐而已。然后,它会逐渐平静下来,休息几个小时后,又恢复了惯常的运动功能,根本看不出受过什么苦难的样子。如果对同一只昆虫再作两次、三次、四次实验,结果还是一样,直到它被伤得太重,真正死了为止。
天牛对氨水更为敏感。一小滴腐蚀性液体就能迅速令它们出现抽搐,之后便一动不动,似乎死去。但是这种在象虫、吉丁身上出现的能够持续很长时间的麻醉状态,在它们身上只是暂时的现象。第二天,它们又能活动了,而且比过去更加有力。只有当氨水的分量相当大时,它们才会无法恢复。可这种情况下,它们实际上已经死去,很快就会腐烂。
由此可见,对于神经节彼此接近的昆虫如此有效的办法,却不能对神经节彼此隔开的昆虫产生彻底而且持久的麻醉作用。在后者身上出现的麻醉现象只是暂时的,第二天就消失了。因此,金龟子、圣甲虫、象虫和吉丁等才应该是节腹泥蜂首选的猎物。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无数的鞘翅目昆虫中,可以被节腹泥蜂劫掠的似乎只有两类,那就是象虫和吉丁。这两种昆虫种类繁多,个头适中,且生活在远离恶臭和污秽的地方,既可供节腹泥蜂随意挑选,又照顾了这些挑剔的“杀手”讨厌脏臭的习惯。最重要的是,它们支配腿和翅膀运动的神经中枢全挤在一个部位,这就是它们外表上并无太多相似,却不幸共同成为节腹泥蜂的牺牲品的原因。
论证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膜翅目昆虫靠着本能与天赋在实践着人类最博学的生理学家和最精到的解剖学家历经反复实验才研究出来的道理,并且百发百中,极少失手。现在,你也应该认同它们是昆虫王国中最高明的杀手了吧?
我们都听过心理医生为了了解病人的所思所想施展催眠术的故事。最常用的方法是拿着一块用绳子悬着的秒表,在病人眼前来回地摇晃,不出几分钟,病人就会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中,敞开心扉,依照医生的要求把自己的心理世界娓娓道来。可是你知道吗,对鸡鸭或者鸟这种动物,催眠术也是有效的呢,而且方法十分简单,你我都能轻易地做到。
如果有机会,你不妨试着抓住一只禽类,比如母鸡,把它的头压在翅膀下面,将它用这种姿势摇晃片刻,然后放在地上,让它侧卧。这一切动作完成之后,你会看到本来活蹦乱跳的母鸡倒在地上,一阵抽搐,把自己冰凉、蜷缩着的爪子收到腹部下面,接着就不再动弹了,仿佛已经死去一样。但只要你耐心地等待下去,便会看到它慢慢苏醒过来,立起身子。起初的确有一点儿摇摇晃晃、尾巴悬垂、神情窘迫,不过这些很快就过去了,这只母鸡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同样的,在鹅、鸭子、麻雀等动物身上,这个催眠术也屡试不爽。只是身材娇小的动物没有生气的状态会持续得短些,比如鸽子,无论你怎样努力,它们也只肯就范两分钟;而雏鸟更加倔强顽固,你只能使它们半睡半醒几秒钟。
看来,随着生命活动在不同种类的鸟儿的身体内部的不同,各种鸟麻木迟钝状态的持续时间也有差异。对这种现象,你是不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的确,这种催眠状态和我们先前讨论过的昆虫装死现象极为相似。还记得装死的大头黑步甲吗?它能在一小时内一动不动,还有大粉吉丁,它可以在我们的摆弄下长时间服服帖帖。并且,无论是鸟类还是昆虫,在这种状态中都有死亡的形象,都迟钝呆滞,都有肢体的抽搐,静止不动的状态都会由于刺激物的介入而提前消失。刺激物对鸟类来说是声响,对昆虫来说是光线,寂静、阴影和安宁则使静止不动的状态延长。这种状态持续时间的长短在各种动物之间千变万化,似乎随着肥胖程度加深而增加。
由于每个人对催眠术的接受程度不相同,施催眠术的人不得不慎重选择他的催眠对象。医生对一个人催眠成功,对另一个人催眠却遭到失败的现象并不鲜见。同样,在昆虫当中进行选择也是必要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昆虫都对实验者的实验作出反应。我们最好的实验对象是大头黑步甲和粉吉丁,而其他无法驯服的、拼死反抗的,或者只能保持短暂静止不动状态的昆虫真是千千万万。
前面已经说过了,昆虫的“装死”并不是它们的逃脱伎俩,而是在危险到来时的本能反应,因为它们对死亡是毫无所知的,所以无法佯装死亡。当然,它们对自杀这个结束深重灾难的手段也毫不了解。在人类的观察记录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动物结束自己生命的实例。在情感素质方面有天赋的动物,有时会因极度悲伤而体能衰退,这一点是大家认可的。但是,这种现象距离自伤、自杀还远着呢。
然而,恐怕你会用蝎子自杀的故事来反驳我。对于这个传言,有人肯定,也有人不以为然,予以否定。据说蝎子被火圈包围,会用自己有毒的螯刺伤自己。真有这样的事吗?要想找到答案,我们只有再次亲自动手,作作实验啦。
在丘陵上扁平的石头下面,在日照最好的多沙地带,到处爬着粗大的南方白蝎子。现在,就让我们把它们抓来,装在一个铺了沙土和陶瓷碎片的大瓦钵里。
大家都知道蝎子的毒性非常强,但很少有人见过它产生的具体结果,不过,经常与蝎子打交道的樵夫对此可是再熟悉不过的。通常发生的情况是,樵夫刚刚喝完汤,正在柴捆中小睡。这时他忽然被一阵剧痛惊醒,就好像一根烧红了的针在往皮肤里刺,这就是讨厌的蝎子来攻击他了。只需很短的时间,被蝎子刺过的地方就会肿起来,如果置之不理,那么肿处能从小腿一直蔓延到腋窝。身体不够强壮的人,被刺后就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软绵绵地倒下。
这丝毫不夸张,被蝎子刺对人来说是个十分严重的意外事故,就连蝎子被同类刺中,也会很快倒下。你可以亲眼看看:
我们从饲育的蝎子中取出两只强劲有力的作为实验对象,把它们放在一个短颈大口瓶底部的一层沙土上,让它们面对着面。假如它们向后退,就用麦秆尖把它们逗引回来,让它们时刻保持对峙。
这两只受到骚扰的蝎子被激怒后,便会进行一场决斗。它们的螯钳——防御的武器,展开成半圆形,以便在一段距离之外抓住对方。尾巴则突然松开,从背上向前伸出。而那盛着毒液的细颈瓶形器官互相碰撞,像水那样清澈透明的毒液在螯钳尖形成一颗小水珠。战斗这么进行下去,总有一只蝎子会被对手带毒的武器刺中。这一来全都完啦,受伤的蝎子会马上倒下。
分出胜负之后,胜利者便开始平平静静地啃食战败者的头和胸前部。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每一口都吃很久,在四五天内几乎毫不停歇。似乎吃战败者的肉,蚕食自己的同胞,对蝎子来说是光明磊落的战争行为,是一件可以原谅的事情。
这样,我们就把第一个问题真正弄清楚了,即蝎子的毒素可以立即致它们本身于死命。那么,蝎子在被火炭围着时会用螯钳刺伤自己,用自愿的死亡终止它所受酷刑的传说是否也是可信的呢?如果情况真是这样,这种动物可算是既有决断力又有勇气呢。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来观察一下吧。
我们在饲育的蝎子中选出最粗壮的当作实验对象,把它放在烧着的炭火中央,再用风箱把炭火扇到白热的程度。这只蝎子一受到高温侵袭就在火圈里打起转来。只要不小心碰到火红炽热的栅栏,它就会胡乱地倒退,可是倒退又会引起更剧痛的触碰。由于前进受到烧烤,后退也受到烧烤,每次试着逃跑都被烧伤得愈加厉害,于是蝎子终于惊慌失措起来。它绝望了、愤怒了,挥舞起它弯曲的刺刀,把它展开、放下,再急速地、慌乱地拿起来,以至于你自始至终都无法真切地看到它的剑术。
蝎子用螯钳刺一下自己的身体,使自己从所受酷刑中解脱出来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这个受刑者突然抽搐一下,就身子伸直,毫无生气地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这只蝎子死了吗?看来是这样。也许它真的用螯钳刺了自己一下。虽然在它最后拼死挣扎、乱摇乱动时,忙乱的动作使我们看不清刺杀的动作。不过如果它的确刺伤了自己,如果它的确求助于自杀,那么毫无疑问,它已经死亡,而且是以非常快的速度死于自己的毒液。
然而,如果你试着用镊子尖把这只死蝎子夹起来放在一层清凉的沙土上,一小时后,这只所谓的自杀者又复活了,和它接受实验以前一样刚劲强壮。即使对第二只、第三只蝎子进行实验,结果也是相同的:接受实验的蝎子同样在绝望挣扎、惊慌失措之后,突然陷入没有生气的状态,像遭到雷击那样摊开肢爪躺着,又同样在冷凉的沙土上躺卧之后复苏过来。
因此,可以认为,发现蝎子自杀的人是受了这种突然昏厥及暴发性抽搐状态的迷惑和欺骗。炭火的高温使又害怕又愤怒的蝎子抽搐起来,这些人太过于轻信,于是让实验对象最终被蔓延开来的火势烧死。如果他们不那么轻率,早一些把蝎子从火圈中取出,就会看到表面上已经死去的蝎子会很快复活,就会看到这种动物本身并不知道自杀是怎么回事了。
事实上,除了人以外,没有任何生物知道自愿死亡这个最高级的办法。因为除了人以外,没有任何生物了解死亡是怎么回事。各种昆虫,还有鸟类,都是由于惊惶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催眠或昏厥的状态。不过,虽然有能力避开生活的灾难是人类的一种特长,但谁打算走到自杀这一步,都至少应该向自己重述两千多年前中国伟大哲学家孔子所说的话。某天,这位圣哲在树林里看见一个陌生人正把绳子系在一棵树上准备上吊。于是孔子告诉他,活着就是最有意义的事。知道生命的价值就能够鼓起勇气,从悲哀的极点到达快乐,从苦难的极点到达幸福。
不错,生命是重大和严肃的,提前离开是怯懦、愚蠢的。看,就连地位卑微低贱的昆虫都用自己的“死而复生”发表了它们的意见:你们要有信心,本能是从来不背叛自己的诺言的!
出于对人类智慧的自信,我们总认为自己是生物界最有技艺的族群。殊不知,昆虫的技艺,尤其是膜翅目昆虫的技艺,可是充满了小奇迹的。看,黄斑蜂用各种绒毛植物提供的棉花建造的巢形状周正、精美绝伦,颜色象雪一样白,摸上去比天鹅绒更柔软。蜂鸟的巢则是个棉袋,几乎有半个杏那么大,外观好像一顶粗毡帽。
蜂鸟那尽善尽美的杰作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苦于没有必要的空间,这位艺术家的筑巢地点常常是一个聚会的场所,或者是一个不可改变的长廊,而且只能按它们原本的样子来使用。筑好的巢通常排成行,因互相挤压变了形。相邻的巢首尾粘连在一起,构成一根被浇铸焊接在住宅里的柱子。由于空间条件的限制,蜂鸟只能按照本能决定的简洁标准来纺织:它用没什么艺术价值可言的绳条形建筑代替了黄斑蜂用一个个棉制小蜂房粘连而成的巧妙之作。
那边,卵石石蜂正在卵石上筑起一座完美的几何形小塔。它们在夯实的路面最坚硬的地方刮下粉末,拌上唾液制成砂浆。为了使小塔更加牢固,也为了节省建造小塔时得大量消耗的财力——水泥,它们在砂浆凝固之前,将一些细小的砾石镶嵌在小塔的表面,使它最终看起来像一个美丽的石子棱堡。
不过,因为接下来至少还要建几间蜂房,所以石蜂的建筑工程还未完成,它们还有大问题要解决呢!
为了使整体牢固,石蜂必须把所有小塔似的蜂房合在一块,使它们相互连接;而为了节省材料,又得让相邻的两间蜂房共用一堵墙。按照建筑常规,这两个条件是不相容的:如果将圆柱体组合在一起,它们只能在极狭窄的范围内相接触,不可大范围共用隔墙,因为圆柱体之间留有空隙将使建筑物的整体平衡受到威胁。那灵巧的石蜂是如何克服这两个弊端的呢?
它们放弃了正常的圆形轮廓线,根据现有的空间把蜂巢的外形变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多边形的角填满了蜂房间的空隙。而蜂巢的内部,始终保持圆形以满足未来的房客——幼虫的生活便利之需。
这么一来,第一座蜂房刚建成时所展现出的那种优美的塔式几何形,随着层叠的蜂房的形成被破坏了,不规则代替了规则,这个特点在蜂巢完工时表现得更加明显。为了使房屋更坚固,不受恶劣天气的侵袭,石蜂给蜂巢涂抹了厚厚一层泥浆。原先镶嵌着的细小的砾石全都被外部的防护装饰所掩盖。美丽的石子棱堡不见了,从外表看,蜂巢不过是一个风干的泥团。
正当石蜂为住房奔波时,长腹蜂正在建造它圆柱形的食品罐头。这位捕食蜘蛛的猎手从沼泽边取来泥土,筑起一座小塔,并在塔上镶了螺圈。这小塔酷似一截螺旋形的柱子,由于周围没有障碍限制,它完美地体现了长腹蜂的建筑天赋。但是随后建成的隔室则为了节省材料并使罐头的整体坚固,变为背靠背的形式。隔室因互相挤压变了形,起初美观的布局没有了,堆积导致了不规则,加之最后涂上的厚厚一层泥浆,罐头完全改变了本来的面目。
现在我们来看看黑蛛蜂,在建筑技艺方面,它可是长腹蜂的竞争对手。它把为幼虫准备的口粮——一只蜘蛛,关在一个仅有樱桃核那么大的黏土壳里。这个小小的黏土壳是一个被截去一头的椭圆形,外部装饰着结节状的扎花滚边,单个看显得非常规则。
但是黑蛛蜂并不满足于把餐具做成这种形状,当其他存放食物的黏土壳也造好后,我们便可以看到,它们有时被黑蛛蜂排成行,有时被组合在一块,壳底连着壳底。尽管这些新的黏土壳也是按照被截去一头的椭圆形样式来做的,但或多或少与理想的模型之间存在着偏差:原先平缓的椭圆形轮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刀切般平坦的、酒桶底似的形状。由于被无序地堆在一起,相互挤靠着,黏土壳的弧线被挤平了,已经难以看出原来的模样。不过,黑蛛蜂从不在黏土壳外面加任何涂料,因此它的作品较好地保留了作者的特征——这位艺术家知道怎样在自己的作品上印上商标。
黑胡蜂用陶土制造的蜂房更加高级,它的造型为圆拱凸肚形,类似一个亭子。亭子的顶端有个像双耳尖底瓮那样的开口,给幼虫吃的毛虫就从这个开口送进去。当食物装满后,黑胡蜂妈妈会用一块黏土把这个喇叭口塞起来。
通常,阿美德黑胡蜂喜欢在大卵石上筑巢,它在多棱角的砾石中嵌入泥浆来装饰屋顶,并在封口的黏土上放一块扁平的石头,或者是一个小巧的蜗牛壳。建好的蜂房像个胶泥暗堡,经太阳充分烤晒后,显得特别高雅。
不过,这个优美的建筑物也不能永久地保留下去,阿美德黑胡蜂要在它的周围建造其他圆拱蜂房,并把它的墙壁用作新屋子的隔墙,因此,漂亮的圆拱形就不再实用了。为了填满蜂房间的空隙,新造的蜂房变得有棱有角,形状做成了模糊的多面体。整个蜂巢的表面就像一片起伏的丘陵,每个丘陵便是一个小蜂房。只有巢的四周和像双耳尖底瓮开口似的颈口部分在制作时不受任何束缚,仍然保留着原设计的轮廓,因此还能辨认出来。要是没有这些原始的证明,人们恐怕很难想象最终完成的臃肿物是艺术家阿美德黑胡蜂的作品。
有爪黑胡蜂搞得更糟。它在一块大石头上建造了一组蜂房,从形状看,房子的镶嵌装饰和喇叭形的颈口都可以与阿美德黑胡蜂的作品相媲美,可整个房子的外表却被主人抹上了一层砂浆。为了家庭安全,有爪黑胡蜂仿效石蜂和长腹蜂,用粗笨的堡垒代替了精巧的艺术品。由于受到追求美的本能的启迪,这些昆虫艺术家们起初都注重美观,但最终因无法摆脱对危险的恐惧,还是采用了丑陋但实用的外观。
其他体形较小的黑胡蜂与上述者不同,它们建造的蜂房总是孤零零的,而且往往以小灌木的枝条作支撑。房子的形状与前面描述的几类黑胡蜂的蜂房大体相似,并且也有一个雅致的开口,但是小巧如樱桃般大的房间没有砾石那种粗俗的装饰。小黑胡蜂用散乱点缀在墙中的黏土代替了砾石,以达到光滑精致的效果。
为了把蜂房组建在一起,有几类黑胡蜂会根据先建好的蜂房所留出的空隙大小来改变正在建的房子的形状。由于环境所限,它们用难看的断开的线条代替了最初设计的漂亮曲线。另一些黑胡蜂则分开建造每一个蜂房,以避免造成类似的后果。它们根据安置幼虫的需要建好的蜂房,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全都一个样,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假如让胡蜂建造一个大蜂巢,其中每个幼虫都单独占有一间蜂房,那么这一大家子共同居住的房子会是什么样的呢?当然,只要不受任何妨碍,这个建筑就总是规则的几何形,形状随着不同种类胡蜂建筑特长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粘连点以外,胡蜂往其他各个方向的行动都是自由的,所以它们得以不受阻碍地遵循艺术准则,用自己生产的类似于纸张的材料吹出一个弧度平缓的、椭圆体加锥体的气球,材料的柔软性和韧性能够与中国古代的丝棉纸相媲美。这种不同形状叠加的艺术性搭配,在圣甲虫的梨形巢上也能见到,虽然它们使用的筑巢材料与胡蜂大相径庭。
由于这些昆虫建筑师生来就有几何学知识,对建筑程序是无师自通的,所以也形成了按照一定规矩建筑房屋的癖好,构成了许多有趣的行会 ,如卵石石蜂群被称为小土塔行会,长腹蜂群被称为粘土绳形线条行会,黄斑蜂群被称为棉袋行会,胡蜂群被称作纸气球行会等等,每个行会都有自己独特的技艺。
人类的建筑师在开工前要设计、计算,昆虫则免去了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它们在初操此业时就不曾有过犹豫,从砌第一块石头起,便已无师自通。虽然当几间蜂房相互妨碍时,由于缺少空间,它们需要对建筑物进行修改,从而导致出现不同程度的不规则状态,但是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妨碍,它们总是能做出精美的作品,并巧妙地节省材料。
动物,尤其是昆虫这样的小动物,平常总是给人以不起眼的印象,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技艺却常常让我们惊艳。比如蜗牛,一个微不足道的软体动物,却能够按照数学几何中著名的对数螺线的曲线定律,把它的甲壳盘卷起来,让几何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因此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以后,我们可不能再自以为聪明,不把小动物们放在眼里了哦。
你喜欢吃蘑菇吗?这些五颜六色的小雨伞不仅吃起来口感鲜美细嫩,而且营养价值非常丰富。大多数蘑菇的蛋白质含量都在30%以上,比一般蔬菜、水果要高出许多。因此,不论是我们人类还是昆虫,都把它们看作是自己的美食。
但是,不是所有的蘑菇都是可食用的,另有一些毒蘑菇,如果不慎食用,会令人腹痛、腹泻,甚至损害到肝脏。根据一条人们普遍信奉的规律,凡是被昆虫以及它们的幼虫和蠕虫所接受的蘑菇都可以放心地采用;凡是昆虫不吃的蘑菇千万别去碰。昆虫的健康食品也是我们的健康食品,能毒害它们的东西也一样对我们有害。这种信条是不是站得住脚呢?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研究的。
昆虫,特别是幼虫状态的昆虫,是杰出的蘑菇开发者。昆虫消费者分为两类:一类是真的吃蘑菇,也就是说一点点儿地咬下蘑菇,咀嚼、嚼烂之后吞下去;另一类是先把食物变成粥状物然后吸食,就像食肉的蛆虫那样。第一类食客较少,仅仅从我们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属于咀嚼食物类的昆虫有:四种鞘翅目昆虫、衣蛾 的毛虫、软体动物以及鼻涕虫,或更确切地说,是棕色外膜边缘有一条红色花边的小个子蛞蝓 。总的来说,这类昆虫为数不多,但是十分活跃,侵蚀能力也很强,尤其是衣蛾。
在喜欢吃蘑菇的鞘翅目昆虫中,一种穿着红、蓝、黑三色搭配的美丽服装的隐翅虫 应该排在首位。隐翅虫是靠长在它身体后部的一根柱子似的器官行走的,它常常带着自己的幼虫光顾杨树伞菌。隐翅虫是个吃单种食物的家伙,春季或秋季,只要留心,就可以看到它在这种伞菌上大快朵颐。
尽管品种单一,但隐翅虫的选择算得上有眼光,不愧是个美食家。杨树伞菌是最好的菌种之一,虽然它白得有点儿可疑,外表常有裂痕,伞盖下的褶皱四周附着红棕色的孢子,显得有些脏。不过俗话说“不可以貌取人”,当然也不可从外表判断蘑菇的优劣。有些形状漂亮、颜色鲜艳的蘑菇恰恰是毒蘑菇,某些外表难看的蘑菇倒是好蘑菇。
有两种专吃蘑菇的鞘翅目昆虫身材很娇小:一个是特里普拉克斯虫,它的头和前胸呈棕色,鞘翅呈黑色。特里普拉克斯虫的幼虫吃带刺多孔菌,这种肥大的菌长着直毛,通常侧贴在老桑树的树干上,有时也长在胡桃树和榆树上;另一个是桂皮色的球蕈甲 ,它的幼虫专门生长在块菰 中。
吃蘑菇的鞘翅目昆虫中最令人感兴趣的是包尔波赛虫,这是一种叫声像小鸟唱歌,为寻找食物挖垂直洞穴的小家伙,它们是块菰的热心爱好者。我曾经把几只包尔波赛虫从洞底抓来,放在一个装着新鲜沙土的饲养笼里。由于找不到地下菌和块菰,我便用几种较硬的、有点儿像块菰的蘑菇来喂它们,其中有马鞍菌、珊瑚菌、鸡油菌和盘菌,它们全都拒绝了。
不过,当我用一种叫作里左波贡的植物喂养它们时,却取得了圆满的成功。这种植物常见于松林的浅土层里,有时甚至会生长在地表,模样像小马铃薯。我在饲养笼里撒了一把这种食物,夜晚,果然看到包尔波赛虫从家里出来了。它们在沙土里搜寻,想找一块不太大、不很重的食物悄悄地滚到家里去。只是里左波贡太大了,像一堵墙似的,无法塞进门里。它们只好把拿到的美味留在门口,自己进了家门。第二天,我发现那块里左波贡显出了被啃咬过的痕迹,但仅仅是下部被咬了。
包尔波赛虫不喜欢在露天的公共场合用餐,它们习惯单独呆在地下的洞穴里吃东西。如果在地下找不到食物,它们会到地面上寻找。但一旦找到适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它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把它往家里运。倘若食物塞不进家门,它们便把它留在地洞门口,自己则钻进洞穴,在洞里啃咬食物的底部。
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包尔波塞虫吃地下菌、块菰和里左波贡这些食物。所列举的三种食物表明,它们不像隐翅甲那样只吃一种食物,而是会变化食谱,也许它们还会不加区别地吃所有的地下菌呢。
衣蛾的幼虫取食范围更广。它约长5毫米,身体洁白,头部黑亮,聚集在大部分菌类中。因为菌柄吃起来有股说不出的味,所以衣蛾幼虫喜欢吃菌柄,把菌柄吃完才向菌盖扩散。它们通常居住在牛肝菌、珊瑚菌、乳菇和红菇上,除了个别菌科的个别几种菌以外,什么菌它们都吃。这种弱小的幼虫是蘑菇最主要的开采者,它们将在被自己糟蹋过的蘑菇下织一个小小的白丝蚕,然后在那儿变成一只微不足道的蛾。
除了蛞蝓以外,还值得一提的是贪食的软体动物,个头不算太小的各类蘑菇它们都吃。和其他开发者相比,软体动物的数量不算多,一般离群索居。但它们常用像一把锋利的刨刀似的颌把蘑菇掏出一个个大空洞,在里面又吃又住,造成的破坏最明显。
从被啃过的蘑菇上留下的咬痕和掉下的蛀屑,就能分辨出是哪位食客吃剩的残羹。它们有的在蘑菇里挖出洞壁清晰的隧洞,有的挖槽,有的腐蚀了内部而外表不露痕迹,有的从事切割。
与上述者不同,另一类食客则靠化学作用腐蚀蘑菇,利用化学反应溶解食物。这些液化者都是双翅目昆虫的幼虫,属于蝇科这个大家族,品种很多,我们暂时就用蛆虫这个统称来称呼它们吧。
为了看到它们的工作,我选了撒旦牛肝菌作为实验物,这是最大的菌种之一。撒旦牛肝菌的菌盖是白色的,上面好像很脏,菌管口呈鲜艳的橘黄色,菌柄肿胀得像鳞茎 ,并带有美丽的胭脂红筋络。我把一个长得很好的撒旦牛肝菌切成两等份,放在两个并列的深盘子里。一半的菌上放了24条蛆虫,另一半就这么放着,作为实验的对照物。
实验物当天就显示出了蛆虫分泌出的溶剂的作用。它的表面变成了鲜红色,管状层变成了棕色,渗出的液体垂挂在斜面上像黑色钟乳石。很快地,菌肉也受到了侵蚀,不几天就变成一种像沥青油似的糊状物,流动性几乎像水那么好。蛆虫在稀糊中涌动,屁股一拱一拱的,尾部的呼吸孔时不时地露出液面。而另一半没有放蛆虫的牛肝菌,依然和原来一样结结实实,只是由于蒸发作用外表有些干燥。因此不管怎么说,液化的牛肝菌是蛆虫的作品,是它们的专利成果。不仅是撒旦牛肝菌,其他如紫色牛肝菌、长着红色菌管的牛肝菌、白色牛肝菌,都是蛆虫们液化的对象。
牛肝菌中,撒旦牛肝菌、紫色牛肝菌以及长着红色菌管的牛肝菌等切开后肉质变成蓝色的种类,名声都不好。就像撒旦牛肝菌,用撒旦 这个名词称呼它就足以说明我们对它的畏惧了。可衣蛾和蛆虫与我们的看法不同,它们热衷于食用那些令我们惧怕的蘑菇。更奇怪的是,我们认为特别美味的蘑菇,这些撒旦牛肝菌的狂热爱好者都嗤之以鼻。
食用红鹅膏菌在我们可以吃的各种菌中是最漂亮的一种,当它准备掀开干裂的泥土出来时,是一个被菌托包裹着的卵形小球。这个菌托慢慢地裂开后,从星形的裂口能看见一部分漂亮的橘黄色球体,就像一个水煮过的鸡蛋。蛋壳蜕落后,剩下的是在囊袋中的伞菌,它就像一个上端被剥去了部分蛋白,露出一点儿蛋黄的鸡蛋。不久,菌盖完全张开了,平展得像一张唱片,柔软得像一匹绸子,看上去比金苹果更绚丽,更迷人。
可是野外的蛆虫却坚决不吃这种漂亮的佳肴,就算把它们关在大口瓶里,只提供红鹅膏菌作为食物,它们把膏菌液化后,也依然试图离开,说明这种食物极其不讨它们喜欢。蛞蝓也一样,只有在恰巧经过红鹅膏菌,又找不到更好的食物时,它才会停下来尝上一口,并不刻意追求。还有结实的刺芹伞菌,它在我们看来是最有价值的一种菌种,却不受昆虫喜欢。
没必要再继续这样的调查了,到处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吃某种蘑菇而不吃其他蘑菇的昆虫,根本无法告诉我们哪种蘑菇能吃,哪种蘑菇危险。假如以它们的饮食习惯为标准来判断哪些是可食用菌,那我们一定会错失掉最好的食物。昆虫的胃不等于人类的胃,二者对不同食物的消化能力是不同的,我们认为有毒的蘑菇它们认为好吃,而我们认为很好的蘑菇它们却认为有毒。因此,从今以后我们决不能再轻信这些伪证人啦,要想真正辨识出能吃的好蘑菇,还是求助植物学家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