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尼尔斯，村子里的动物没有不恨不怕的。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们就会昂起头，瞪大眼睛，一副要迎接战斗的样子。

尼尔斯是谁呢？他是一个男孩，今年快14岁了，长得高高瘦瘦的，留着一头淡黄色的头发。尼尔斯最喜欢睡觉和吃饭，再就是调皮捣蛋。村子里的鹅呀，猫呀，奶牛呀，全受过他的欺负。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尼尔斯的爸爸妈妈照例要到教堂去，尼尔斯却坚持留在家里。“爸爸妈妈一出去，我就可以玩爸爸的猎枪啦！”尼尔斯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兴奋地想。

可惜，爸爸似乎猜着了尼尔斯的心思。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教堂，那就在家读书。前两天老师和我说，你的功课越来越糟糕了。”

“行，没问题！”尼尔斯嘴上爽快地答应着，心里却说：“你们又看不到，我乐意看多少就看多少呗。”

妈妈麻利地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放在靠窗的桌子上，还把爸爸专用的大靠背椅拉到了桌边。尼尔斯站在一旁看着，觉得妈妈这样做很多余，因为他根本不打算看书。可是爸爸好像又一次看穿了尼尔斯的心思。他走到尼尔斯面前，严厉地说：“你最好认真点儿！回家后，我可是要一页一页考你的。如果敢马马虎虎，看我怎么收拾你。”

“现在就坐下好好念吧，别惹爸爸生气了。”妈妈拍拍尼尔斯的脑袋。尼尔斯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爸爸妈妈终于出门了。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尼尔斯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孩。“说不定去教堂还好玩些呢，现在可好，好不容易盼来个星期天，却要在家里看书，真叫人难受。”尼尔斯看看桌子上的书，叹了好长一口气。

爸爸临走前的警告的确叫人害怕，尼尔斯想了想，觉得还是听话的好。他随手翻开一本书，开始念起来。可那书上的字好像能催眠一样，他念了一小会儿，上下眼皮就不听使唤地打起架来。

这时正是冰雪初融的三月，窗外阳光明媚，小草和树木虽然还没有完全变绿，但嫩芽已经冒了出来，清新可人。尼尔斯家的大门虚掩着，在屋里就能听见云雀的歌声。鸡和鹅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十分惬意。就连奶牛也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时不时发出哞哞的欢叫声。

尼尔斯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屋子，又用手撑住眼皮，努力不让自己睡着。他想：“一定不能睡过去，要不然整个上午都念不完这些东西。”

可是，他还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尼尔斯被身后传来的响声吵醒了。他抬起头，脸恰巧对着竖在窗台上的小镜子。这时，他从镜子里发现，妈妈那个大衣箱的盖子被打开了。

这是一个又大又笨重的栎木箱，妈妈从不让别人打开它。她把自己母亲留下的遗物当宝贝一样收在里面，另外还有一些她特别珍爱的东西，像是两三件旧袍子、一条打着褶子的裙子和一枚镶着珍珠的胸针等等。这些衣物早就过时了，可妈妈舍不得扔掉。

尼尔斯揉了揉眼睛，他从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大衣箱的盖子确实是敞开的。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因为妈妈临走前明明把箱子盖严了——只有尼尔斯一个人在家时，她是绝对不会让箱子开着的。

尼尔斯顿时担心起来，生怕是小偷溜进了屋。他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两只眼睛使劲盯着镜子。他看到，箱子上有一团奇怪的黑影在移动。那影子起初还比较模糊，后来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一个小精灵！

说真的，村子里的孩子都听说过小精灵的故事，尼尔斯也不例外。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小精灵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这个骑在衣箱边缘上的小精灵还没一个巴掌大，他面容苍老，脸上布满了皱纹，穿着白花边的外套，鞋带也打成了蝴蝶结，看起来很体面。小精灵正从衣箱里拿出一件绣花上衣，出神地看着上边精致的花纹，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尼尔斯正在观察自己。

小精灵实在太小了，尼尔斯虽然感到很惊奇，但并不怎么害怕。相反，他发现小精灵对自己毫无觉察之后，调皮劲儿又上来了。他想：“如果能捉弄小精灵，一定很好玩。”

尼尔斯还不敢贸然用手碰小精灵，他看了看屋子四周，发现挂在窗框上的捕虫网是个好工具。尼尔斯飞快地跑过去，一把取下捕虫网，跳起来就往衣箱边罩过去。他的运气真不错，眨眼工夫，小精灵就真被他给逮住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头朝下掉到了捕虫网的底部，怎么挣扎都没法儿爬出来。

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尼尔斯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只好先小心地摇晃着捕虫网，防止小精灵站稳后爬出来。

“听我说！听我说！”小精灵被摇得头昏脑胀，他哀求道，“放我出来吧。我可以给你一块大大的金币，比你爸爸手表上的银表盖还要大！”

尼尔斯乐了，这主意倒不坏呢。他停止晃动捕虫网，冲小精灵说：“你说话可要算数！”

小精灵连连点头，然后攀着网眼敏捷地爬了上来，眼看就要到达捕虫网的边沿了，网子突然一抖，他又掉了下去。原来，尼尔斯后悔了。他想：“既然小精灵会魔法，为什么不叫他多帮自己实现几个愿望呢？”

尼尔斯正要开口，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头疼得好像要裂开来。他被甩了出去，先撞到这面墙上，又弹到那面墙上，最后摔到地上，失去了知觉，捕虫网也从他手中滑落下来。

过了好一阵，尼尔斯才醒过来。他发现，小精灵早已不见了踪影，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个大衣箱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捕虫网也挂在原来的地方。要不是挨过耳光的脸颊还在热辣辣地疼，他真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不管怎么说，爸爸妈妈都不会相信小精灵的事，我还是赶紧念书去。”尼尔斯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朝桌子走去。

然而，尼尔斯只走了两步就停住了，屋子似乎不太对劲：天花板升得很高很高，墙壁退出好远好远。刚才还坐着的靠背椅竟然变得像山峰一样高大，尼尔斯只有像爬树一样抱着椅子腿才能爬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尼尔斯惊呼起来，“难道那个小精灵给整个屋子都施了魔法？”

书本还在桌上摊开着，但是也变得巨大无比，尼尔斯不得不站到书上，去读那些硕大的字。读完一个句子，他已经累得汗珠都掉下来了。

尼尔斯抬起头，用袖口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无意间看到镜子里有一个小人儿在看着自己。那小人儿和小精灵一样大小，只不过穿戴不一样：小人儿穿的是崭新的皮裤子、格子衬衫和背心。

“啊哈，又一个小精灵！”尼尔斯伸出手指着镜子，大叫起来。这时他看到，小人儿也抬起手指向自己。

尼尔斯有些不高兴，朝小人儿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小人儿也朝他吐了吐舌头。尼尔斯又揪揪头发，拧拧胳膊，把身体扭来扭去，而小人儿再一次照做起来。

尼尔斯急了，他绕着镜子找了好几圈，想看看小人儿藏在哪儿，可哪有小人儿的影子呢？这下尼尔斯吓坏了，他突然明白，镜子里的那个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小精灵不是对屋子，而是对自己施了魔法。

尼尔斯又沮丧又害怕，他想，只有找到小精灵，才能让自己变回去。但是，他找遍了整个屋子，甚至把头伸到老鼠洞里去察看了一番，还是找不到小精灵。尼尔斯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向小精灵道歉，保证以后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孩子，再也不恶作剧了。可小精灵仍然没有出现。

尼尔斯想起妈妈说过小精灵都住在牛棚里，于是他决定到那儿去看看。一群麻雀正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尼尔斯刚爬上门槛，他们就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快看尼尔斯，他变成了个小人儿！”

鸡和鹅听到麻雀的叫声，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各种叫声乱成一片。“喔喔喔，谁做的好事？”公鸡们鸣叫着，“这讨人厌的孩子总扯我们的鸡冠！”“咕咕咕，谁做的好事？”母鸡们咯咯叫着，“这讨人厌的孩子总用石子砸我们。”鹅们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七嘴八舌地问：“是谁把他变了样儿？是谁把他变了样儿？”

尼尔斯感到很吃惊，自己竟然能听懂动物们的话。“是因为变成了小人儿的缘故吗？”他自言自语着。动物们的团团包围令尼尔斯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叫道：“让开，都让开！”可是，动物们已经不再害怕他了，他们不但没有散开，反而冲上前来，齐声高叫：“你活该！你活该！”

尼尔斯感觉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他想逃出院子，可鸡和鹅都追着他不放，要不是一群大雁正巧飞过，他真要支持不住了。这是一群常年迁徙的大雁，他们排成“人”字形，个个身形矫健。经过院子上空时，他们特意降低飞行高度，冲鸡和鹅喊道：“跟我们来吧！一起到美丽的山上去！”

鸡和鹅听到喊声，不由得抬起头往天上看。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很理智地回答道：“不去，不去，这儿稻香谷甜，这儿水美虫肥，我们不去。”不过，有一些公鹅开始嘎嘎大叫，拍动翅膀，努力想让自己飞起来。其中，一只叫莫顿的年轻公鹅最激动，他张开了又大又白的翅膀，绕着院子来回奔跑，身子不时腾空而起，看着真像要飞起来了。

“不好！爸爸妈妈要是发现最壮的莫顿飞走了，一定会发火的。”尼尔斯说着，忙向大白鹅跑去，看准机会使劲一跳，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喊道：“停下！停下！你不能飞走！”

可尼尔斯根本阻止不了莫顿，这只年轻的公鹅仍在拼命扇动着宽大的翅膀。一下、两下、三下，终于，莫顿一个跳跃，飞了起来。尼尔斯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带到了空中。

大风迎面吹来，发出呜呜的巨响。尼尔斯爬到鹅背上，两只手牢牢地抓住鹅毛，免得滑落下去。13只大雁在他身边飞着，全都挥动着宽大的翅膀，意气风发。

为了照顾新来的大白鹅，大雁们飞得并不高，速度也比平时慢了许多。可当尼尔斯第一次往下望时，他仍然吓得闭上了眼睛。

“下边怎么会有一块那么大的格子布呢？”适应了飞行之后，尼尔斯边往下张望边喃喃地说道。的确，地面好像被铺上了一块很大的格子布，有些格子是灰黄色的，有些格子是淡绿色的；有些格子是正方形的，有些格子是长方形的。每个格子都有棱有角，四边笔直。大雁们听到尼尔斯的话，齐声叫道：“那是耕地和牧场，那是耕地和牧场。”

尼尔斯恍然大悟，那块大格子布原来就是平坦的大地呀。那些灰黄色的格子是收割后留下麦茬的麦地，淡绿色的格子则是刚刚插下秧苗的稻田。尼尔斯觉得很有趣，饶有兴致地看着。

随着飞行，灰黄的麦田换成了褐色的牧场，淡蓝的湖泊又代替了牧场，接着苍绿的树林出现了，但大雁们仍然没有停歇的打算。他们不是笔直地往前飞，而是在整个平原的上空盘旋，似乎要向每个农庄致意。

尼尔斯从来没有尝过在天空中飞翔的滋味。现在，闻着从地面飘来的泥土和松脂的芬芳，吹着空中拂来的清新凉爽的春风，他感到快乐而惬意，变成小人儿的忧愁与离开家的烦恼好像瞬间从脑海中飞了出去。 yy83u9R23mIv8/1hp+itkuYL1dUVbD1Ip1BV2YNkR0pNPy3FPHeq6leW/sP3DFb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