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苏逊并没有再追问长歌为什么会来,反而给长歌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掩饰身份——朝廷派来的传令官。
同样的,长歌也没有问苏逊——在她赶来军营之前的那五天,不,也许比五天还要长,他到底去了哪里?
两个人仿佛是养成了良好的默契,害怕踏出那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苏逊在帐中紧锁眉头。
眼前的地势他虽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可是究竟如何下兵,还是举棋不定。
长歌看了一眼,只道:“与其犹豫不定,倒不如拼死一战。”
苏逊颦了眉头,深思半晌:“在何处一战?”
长歌笑:“你不是早已有了主意吗?”纤纤素指随手一指,便指向了马口坡,“这里好了。”
苏逊看着长歌。眼前女子的笑容仿佛是花,却又是沾着毒的花,让他忍不住沉沦。
于是抚掌大笑。
半个时辰后,便有一队万人兵马攻向马口坡。
又过三日,马口坡便有捷报传来。
晚上帐中,长歌煮了一壶暖酒端进来。小巧的酒壶握在手心,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苏逊看见长歌,不由得微笑:“这一仗正是靠你了,多谢。”
长歌莞然:“谢什么,我还等着你早些回韶都娶我呢。”言罢,将那酒壶置在案上。长歌的眼睛明亮得宛如暗夜里的星辰,只是颊边却有一抹擦不去的微赧,嫣红一如三月桃花。
“要吗?”
苏逊握住了长歌的手,细嗅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胭脂味。
“要……长歌……我要你——一直陪我。”
“这样,就好……”
只是还未来得及陪苏逊更长的时间。
上次传到韶都的信鸽就又飞了回来。
帝病危,望速回。
——桓瑜
待到长歌跪在昭阳殿前时,她的面色仿佛是雪白,又仿佛是无所动容。
濯颜从昭阳殿里走了出来,面有难色地看了看长歌:“父皇……父皇说,让你在殿外,先不要进去……”
长歌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是的,她明白。既然她恨了他那么久,连父女之间的感情都吝于给予,那么事到如今,她一点也不介意换个位置。
憎恨了那么久,现在,不妨去做一个被人憎恨着的人……
长歌淡淡地想。
可以被那个人这样地憎恨着,以至于连死都不愿意再见一面。这样的感觉,不是说不好,也不能说好。
母后死前的那一幕,事到如今,仍旧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红透的纱幔遮住她苍白得近乎全无血色的脸,只剩一双眼睛里还残余着些许期盼的波痕。
只是,哪怕是被恨着的,他可以记着我……我也满足了……
长歌闭了闭眼。
所以说,没有别的,她只是代替那个被遗忘的人,让他——憎恨着。
及至深夜,桓瑜方从昭阳殿里走了出来。看见长歌跪在地上,不由得长叹一声:
“长歌,你进去吧!父皇说,想见你。”
深沉的夜色中,宫中仍旧是灯火通明到刺疼人眼。
只是桓瑜望向长歌的时候,却从长歌的眼里看到了寒冷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