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这天,气温高得不像话,好像下一刻我就直接被烤熟了。
对于我要转学的决定,家里人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一副随便我的样子,而后就毫不拖拉地给我办好了转学的各种手续,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让我顺利地进了南大。
不过,一同长大的死党和闺密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的。江昭遇是举双手赞成,作为他的未婚妻,我对于他肚子里的那点儿花花肠子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不反对,只是因为可以在我的“掩护”下玩得更欢快些。而许轻烟,如我预料中的那般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帮着我一起搬东西时,也是骂骂咧咧的,指责我忘恩负义,重色轻友。
许轻烟是那种越理她就越起劲的人,于是,一路上我都没有反驳一句,由着她说。
“卫笙歌,如果不是看在和你十几年的情分上,还曾帮过我大忙,以后我就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从此相忘于江湖了。”帮我把东西都搬到租住的地方后,许轻烟丢下这句话就踩着高跟鞋走了,连招呼也不跟我打。
许轻烟向来嘴硬心软,她这模样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于是对着她的背影不以为然地笑着说:“舍不得我就直说,矫情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你男人。”
“呸,我还舍不得你全家呢!”许轻烟一边下楼一边骂我,她好像泄愤一样,把高跟鞋踩得“嗒嗒”直响。
其实许轻烟骂得没错,我是有些重色轻友,我会转来南大,确实是为了“美色”。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江昭遇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叫我去南大看他的新一任女朋友,说是新一任,其实只是他单方面看上了人家,而人家理都没理他,自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我很乐意看江昭遇吃瘪的样子,当下就兴致勃勃地应邀了,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我和江昭遇从来都没有将两家大人给我们定的姻亲关系放在心上,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江昭遇的感情是相当纯洁的死党情,江昭遇也一样。
我们对于感情方面处理得相当默契,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江昭遇从高中起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细胞新陈代谢还快,还都是女孩儿主动追他的。他主动追女孩儿还不讨好的,这简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所以我好奇。
去南大的那天正好放假,许轻烟没有同我一起来,而是抛弃我去了外地,和她的男朋友陆朝过甜蜜周末去了。
许轻烟说的我帮过她的大忙,指的就是我帮她给陆朝递情书,充当过关键人物——红娘。
因为江昭遇在南大,我平时也没少来,对南大也算熟悉,于是没有通知江昭遇来“接驾”,打算自己找过去。
我向来不喜欢走大路,便挑了条比较偏的小路走,没走多久,就看到几个看起来很嚣张的女生正围在路上欺负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女生。
巧得是,我从那几个女生的嘴里听到了江昭遇的名字,再往下听,无非就是骂那个女生不要脸,死缠着江昭遇之类的,还劝她要有自知之明,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要是再猜不到她们欺负的人是谁,就不是卫笙歌了。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我是看过照片的。
舒净。
江昭遇心心念念要追到手的人。
不过,她本人比照片上要好看许多,江昭遇的拍照技术太不行了。
“喂,你们欺负人也要找对人吧?”我高声说道,走过去拦在舒净身前,替她挡住那些恶言恶语。
“你是谁?”
“又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滚远点儿好吗?别多管闲事。”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骂人的话能不能换点儿新鲜花样?她们的词汇匮乏得让我有点儿替她们着急。
“你们不是喜欢江昭遇吗,怎么连我都不认识?真是可笑。”我冷笑道,又对舒净说:“你先走。”
舒净从我出现开始,脸上一直是惊讶的表情,听到我让她先走,她摇了摇头,说:“这不关……”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就猛地把她往旁边一推,有些不耐烦地说:“让你走就走,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我先给她解围,事后再说给江昭遇听,就能让他欠我一个人情了,多好的机会啊。
“那……谢谢你了。”舒净犹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最终决定听我的。
我朝她挥了挥手,见状,几个女生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我一句也懒得回,直接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和江昭遇的亲密合照给她们几个看。
“看清楚了没有?我才是江昭遇的正牌女朋友,你们刚才找麻烦是找错人了。有这些欺负人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的身材好一些,或者多看看书,增加一点儿内涵,说不定哪天江昭遇就会发现你们的好,甩了我和你们好呢?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不找你们的麻烦。”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可话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嗤笑。
很轻微,有些嘲讽的意味。
我皱了皱眉,但没多想,继续口若悬河,骂人不带脏字,说得她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个脸黑得跟包青天似的,别提多难看了。
就这样还敢喜欢我家江昭遇,太不自量力了。
就在我说得口都干了,直想喝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很清冷:“说完了没有,口不干吗?”
“废话!你……”意识到说话的人并不是面前几个女生中的任何一个,我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下去,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树丛后面走出一个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手里捧着几本厚厚的书,脸长得和声音一样,让人觉得清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傲人的气质,养眼得很。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个女生,最后定格在我身上,冷冷地说:“你们的私人恩怨我管不着,但你们吵到我看书了,麻烦你们换个地方。”
话音一落,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拉扯着走了。
我想,她们大概是不想在帅哥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吧。
我见惯了她们那种眼神,根本就伤不到我半分,而且现在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个人给吸引住了。
我不是没见过帅哥,但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帅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一声嗤笑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但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曾,便转身重新走到了树丛后面,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之前是你在笑我?”我跟着他走到树丛后面,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他追问道。
“挡着光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
我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确定没再挡着他的光,又问:“你之前是不是笑我来着?”
“你觉得是那就是。”他声音比刚才更清冷了,还多了一丝不耐烦。
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高傲的人,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爽,暗恨自己刚才不争气地被他的美色迷惑了,正准备嘲讽几句,可话还没说出口,他便起身走了,给我留下一个高挑的背影。
我朝他喊了两声,他却理都不理,当没听到。我顿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也咽不下。
长得帅就了不起了是吧?
好,很好!
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后来,我回想起和封霁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一点儿也不美好。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像舒净那样,不吭声,默默地受着,直到封霁出来解救我。
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回去之后,我对封霁“念念不忘”,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搭理自己的人,越是惦记。
我让江昭遇帮我找人,将那人的外貌描述了一番。江昭遇听完,一脸戏谑,调侃我说:“卫笙歌,你可终于开窍了,哥的桃花遍地开,你却总是孤身一人,哥还以为你打算在哥这一棵树上吊死呢。为了你,哥的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少来了!你头发是为我愁白的吗?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和他说话我一点儿也不客气,“人你找是不找了?”
“找!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得帮我的未婚妻把人给找到不是?”江昭遇一脸坏笑地答应了。
江昭遇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就通知我找到人了,却怎么也不肯爽快地告诉我,直到被江昭遇“痛宰”了一顿后,我才拿到他的基本资料。
他叫封霁,是南大法学院出了名的才子,他出生于书香世家,因为从小到大都很优秀,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熏陶,以至于他性格清冷、傲慢,男性朋友不多,女性朋友就更不用说了。
和江昭遇分开后,我直奔封霁上课的教室,他们正在上选修大课。
我在窗户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封霁,便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封霁旁边的位子上。
因为我太激动了,没有控制好力度,弄出了一阵不小的声响,引得好一些人都转头来看着我,不过这些人里并没有封霁。
封霁戴着耳塞,大概是在听歌,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弄出来的动静。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好像他周身环绕着一堵看不见的墙,让人无法靠近。
这就是一个人气场吧,我想。
很快,我想起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但没等我叫他,他已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侧过头来看着我。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讶与慢慢蹙起的眉头,不得不说,我感觉好像整到他了一样爽。
当我以为封霁会开口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他却飞快地转过头,再也不多看我一眼。
他这是懒得理我吗?
“封霁。”我不死心地叫他。
很明显,他戴着耳塞听不到。
我伸手摘下他右耳上的耳塞,不依不挠地问:“我在跟你讲话,你不理人是什么意思?”
这下封霁终于听到了,他侧过头来看着我,反问:“这位同学,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摘我的耳塞,又是什么意思?”说话间,他把我手里的耳塞抢了回去,语气依然冷淡:“还有,我和你熟吗?”
我噎住了,我发现自己在面对封霁时总有种被他压制着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我反驳道:“虽然我们不熟,但是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做人要讲道理吗?就算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小学老师总该教过你吧?在别人跟你讲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以示尊重!”
封霁合上书,把另一只耳塞也摘下来,不耐烦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不就是那天笑了你一下,用得着这么不依不饶的吗?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有药啊?”我一挑眉,有些傲慢地反击回去。
周围时不时回头看一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看到封霁黑下来的脸,老实说,我心里又爽到了。
“神经病。”说着,封霁站起身想要换位子。
这时,讲课的教授进来了,再加上旁边也没有空位了,看着他又黑着脸坐回了原位,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不是个好学生,对学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以前不是没有发奋图强过,只是我发现,无论我拿多少奖状都得不到家里那两位的注意,于是我放弃了,任由着成绩一落千丈。
之前能和许轻烟进同一所大学,不过是因为家里有钱,花钱办进去的,他们到底还是不会由着我丢人,连大学也上不了。
虽然我不爱学习,对封霁也很有意见,但不代表我会去影响他上课。教授一开始讲课,我便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看着封霁。
言情小说上说,认真的男生最吸引人,这句话说得很对。封霁专心听课的样子吸引到了我,让我忘记了他漠然、清冷的一面。
不知不觉,我看着他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畅快的梦。
我梦到自己把封霁打了一顿,听着封霁一声声的求饶声,我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撞了我一下,我立刻惊醒过来,因为抬头的动作太大了,我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往后仰去。
人在重心失衡的情况下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于是,我伸出手抓住了离我最近的封霁,试图通过他来稳住自己。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很残忍的。
我伸手的速度也很快,抓得也很用力,但我的重心已经严重失衡了,只凭抓住他衣服借力根本就稳不住。
就在我被迫松开抓着封霁衣服的手时,我听到了衣服被撕破发出的“嗞嗞”声,接着就连人带椅一起摔到了地上。
我疼得大叫了一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两百多人的哄笑声。
唯一没笑的人是封霁,他只是沉着一张脸,有些嫌恶地看着我。
因为他的白色短袖T恤被我扯破了,露出了一大片胸膛。
他的皮肤很好很光滑,让我顿时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叹道:“比女生的皮肤还要好。”
闻言,封霁连忙拉了拉衣服遮住胸口,别过了头,耳根都红了。
我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扶着墙壁站起来,搬正椅子正要坐下的时候,冷冷的声音从讲台上传了过来。
“这位同学,刚才睡得好吗?”教授抬了抬眼镜,突然向我发问,“做了什么好梦,笑得那么大声?可以讲出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我涨红了脸,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毕竟不是一个厚脸皮的姑娘,再加上,我根本就不是南大的学生啊……
“算了,坐下吧。”看我这么窘迫,教授大概是有些不忍心,便放过了我。
我坐下后,看了看封霁被我扯坏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了?”封霁瞥了我一眼,英俊的侧脸上有着几分将露未露的怒气。
估计……他很讨厌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刚才那嫌恶的眼神,想到他讨厌我,我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我会赔你的。”我信誓旦旦地说。
“不用了。”封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还补充道:“我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儿就行了。”
十九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也从来没有谁和我说这样的话,虽然我知道是我不对在先。
难堪与委屈让我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了,我默默离开了教室。
我是个很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我拉着许轻烟跑遍了星城的商场,凭着还算不错的记忆力,终于找到了和封霁那天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付钱的时候,许轻烟调侃我:“人家都不要你还了你还这么执着,为什么啊?”
“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要赔啊,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好不好。”我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许轻烟笑了,又说,“也对,赔给人家,下次才有再扯一次的机会……”
再扯一次……
我猛地回想起那天封霁露出来的胸膛,脸一下子就红了,丢下许轻烟去前台付钱了。
许轻烟笑得花枝乱颤,大声说道:“色女,你一定是看了人家的胸,动心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是频频地想起封霁。
我不敢亲自到南大把衣服给封霁,毕竟他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于是我发了快递过去,可是没过几天,快递被拒收了,原封不动地给退了回来。
那一刻的感觉我至今都没忘记,就好像是将一颗热腾腾的心捧到对方面前,却被无情地摔碎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些意志消沉,打算让这段单方面的感情消失在风雨中。
许轻烟看不过眼了,说我要是真喜欢封霁,就应该拿出她当初追陆朝一样的勇气,死缠烂打,能轻易放弃的根本就不是真喜欢。
我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仔细地想了一个晚上后,向家里提出了要转学到南大的要求。
书上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追到封霁,就得先离他近一点儿。
许轻烟走后,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因为我是临时转学来的,学校里没有多余的宿舍可以给我住,我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我爸妈虽然不怎么关心我,但是在金钱方面从来都是大方得很。
我、许轻烟、江昭遇都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子弟,只是相比他们,我稍稍过得有些不幸福罢了。
正想打电话给江昭遇让他带我去报名交费,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看是江昭遇的名字,便接了。
“哥已经在你小区楼下了,你快下来。报名交费完了后,带你和轻烟去吃好吃的,哥请客。”江昭遇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轻烟她已经先走了。”
“哦,正好,省钱!”
“别美了,等着被宰吧你!我要连同她那份也一起吃了。”我还记得之前让他找封霁时被狠宰一顿的事。
“哎呀,你还是不是我未婚妻了?”江昭遇又开始贫了。
我懒得理他,直接挂断电话,然后下楼。
因为我是中途转学来的,专门交学费的窗口已经关闭,被老师安排去学校收水电杂费的窗口交费。
因为交各种费用的人有很多,我和江昭遇到的时候,窗口前已经排了好长的队,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轮不上我。
江昭遇看了看长长的队伍,对我说:“你先排着队,天气这么热,我去买两杯冰镇奶茶来,一边喝一边等。”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没一会儿,江昭遇就拿着两杯奶茶回来了。
我以为他会先给我的,结果他径直绕过了我,直接走到队伍的前面,将一杯奶茶递给一个女生,态度殷勤得很。
我探头一看,原来是舒净。
原来根本就不是去给我买,只是顺便给我带而已!
看到舒净拒绝了江昭遇的奶茶,我在心里暗爽。最后,江昭遇把奶茶往舒净手里一塞,然后飞快地跑到我身边。
舒净向我们这里看了过来,我友好地向她挥了挥手,抢过江昭遇手里的另一杯奶茶,用手势告诉她这是我买的。
舒净冲我笑了一下,向我表示感谢。
“还是你行!”江昭遇对我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我跟她可是有过革命感情的!”说着,我喝了口奶茶,得意地向江昭遇挑了挑眉头:“江昭遇,一会儿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卫笙歌,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江昭遇立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感叹道:“你转学来南大真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哥未来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
闻言,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终于轮到我了。
舒净交完费后过来跟我打了招呼,再次谢谢我的奶茶,我提出一会儿一起去吃晚饭,结果舒净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还有事情要办,便匆匆走了。
见江昭遇一脸失望的样子,我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江昭遇黑了脸,“走,去吃东西。”
江昭遇带着我去了学校旁边一家比较大的自助火锅店里吃火锅。在大热天里吹空调吃火锅是我的最爱,江昭遇果然懂我。
我没跟江昭遇客气,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后,对服务员说:“我要麻辣锅底!”
“喂,你想辣死我吗?”江昭遇不满地说,“换鸳鸯锅!”
“麻辣锅!”
“你出钱还是我出钱?”江昭遇怒瞪着我。
好吧,出钱的是大哥。
“服务员,上鸳鸯锅!”
锅底很快就上来了,我正把菜夹到锅里去烫,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正好和来人四目相对。
果然是封霁。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封霁了,虽然我之前到南大来偷偷地看过他,可那都是躲得远远地看着。
虽然火锅店里开着空调,但我感觉在封霁出现后,温度一下子升高了,心脏也“怦怦怦”地跳了起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封霁打招呼,江昭遇朝着封霁挥了挥手,笑着和他打招呼:“封霁,过来一起吃吧,我们刚点好的!”
封霁没理江昭遇,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的冷漠清晰可见,然后便和他那几个朋友坐到另一桌去了。
我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只见江昭遇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我忍不住骂道:“你故意的吧?”
江昭遇不要脸地说:“我是在帮你。”
什么帮我,明明就是想看我笑话,因为我刚才也笑话他来着!
锅里的火腿烫得差不多了,我一筷子夹出来,用力地咬了一口,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封霁他们坐的那一桌瞟去。
“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那天撕坏你衣服的那个?”一个男生问封霁。
封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男生立刻笑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说:“我就说你刚才脸色怎么那么臭,理都不理一下他们。原来是冤家路窄啊……”
“封霁,我觉得她好像对你有意思啊,一直在往我们这里看呢。”
这话刚说完,我就感觉到几道目光朝我扫了过来,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忸怩的人,继续大大方方地吃着东西,接受他们的注目礼。
“长得挺漂亮的,穿着品位也不错。封霁,你艳福不浅啊!”
这话说得真好,我喜滋滋地想着。
然而下一秒,封霁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如果是这样,那真是一场灾难。”
“哈哈哈……”江昭遇也听到了,朗声笑了起来。
我狠狠地踹了江昭遇一脚,他立刻停住了笑,疼得脸色涨红,“卫……笙歌,你……”
我低下头,用力地咬着嘴里的火腿肠。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封霁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我对他的喜欢,但他越是觉得我是场“灾难”,我就越是要靠近他。
封霁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是在我转到南大一个多星期后的傍晚,地点有点儿不太浪漫,是在学校的二食堂。
当时我正和江昭遇一起吃饭,江昭遇一边吃一边夸夸其谈:“卫笙歌,你就该多跟哥学学,我这招一定好用,相信封霁很快就会从了你的。”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心想,封霁要真有那么好追就好了。
江昭遇在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校花,天天死皮赖脸地跟在别人后面,时间一长便全校皆知了,大家一见到校花就说她是江昭遇的女朋友,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鉴于这个成功的案例,在江昭遇的提点下,我学以致用,写了一封情书寄到学校的广播站,广播站每天傍晚都会有点歌儿环节,那封我写给封霁的情书配着优美的音乐被念了出来。
没想到封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是专程过来找我的,脸色清冷,看不出情绪。
“卫笙歌,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啊!”我还没开口,江昭遇就抢先替我回答了。
江昭遇笑得很暧昧,还冲我挑了挑眉头,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就说有效果的吧”。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紧张,强装镇定地问封霁:“你要和我说什么?”
封霁眉头一皱,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拉起我就走:“我们到一边去说。”
“喂,你们要说什么悄悄话啊?”江昭遇挤眉弄眼地追着封霁问。
封霁冷冷地看了江昭遇一眼,江昭遇被封霁的气场震慑住了,悻悻地坐下了,没再跟上来。
我被封霁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心脏“怦怦”直跳。他走得很快,我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温热的手掌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我觉得有些疼,便叫道:“封霁,你弄疼我了。”
封霁猛地松开手,转过身,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冷冷地问道:“卫笙歌,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揉着被他抓红的手腕,回问他:“什么我想怎么样?”
封霁慢慢向我逼近,脸色也越来越冷。
我有些被他吓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地靠上了墙壁,眼看他还在朝我逼近,我的心跳频率越来越快,脸上传来一阵阵的燥热感。
封霁一只手支着墙壁,将我困住,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面色清冷,话语里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卫笙歌,我那天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什……什么话?”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不由自主地飘来飘去。我想说,现在这个姿势让我好紧张啊。
“别装傻,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更讨厌。”封霁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女生,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羞耻心吗?你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弄得全校皆知吧?”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来找我是为了对我说这些话。
我不是不知道他看我时眼中有嫌恶,可是远没有他这样直接地说出来让我难受,就像一盆凉水直接从我头顶上浇下来,直接而冰冷。
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难道错了吗?
“如果你还不清楚我的意思,那我就再说一次,你听清楚了。”封霁垂下头,逼近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让我满脸通红。
“卫笙歌,我对于像你这样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富家小姐没有半分的好感。你如果还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就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来给我制造困扰了,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说完,封霁收回手,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直到他走得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我的耳边还回响着他刚才对我说的每一个字。
这一刻,我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拒绝更让人难受了。这种难受的感觉堵在我的胸口,让我的心疼得喘不过气来,言情小说里面经常写到的那种“心都快要碎了”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
以前陆朝一直拒绝许轻烟的时候,我曾劝过许轻烟别再追他了,这样多累啊,没想到,我现在的情况就和那时候她追陆朝一样了。
我突然明白,任何一段感情,谁先喜欢,谁就输了。
被封霁拒绝后,我有些受挫,本来听了江昭遇的建议打算每天都给封霁点首歌的,毕竟追人这种事情不能半途而废,但我忘不了他那天对我说的话,所以我选择了放弃。
许轻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睡午觉,电话一接通,她就冲我嚷嚷:“快出来陪我喝酒!”
我不知道她是哪根筋不对,大白天的要去喝酒,便用还没睡醒的声音说:“我要睡觉。”
“我在你家门口!”许轻烟又吼了一声,“快来开门,不然我就找人把你的门撞开!”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我本想继续睡,可想了想,还是赶紧爬起来去开门,因为按照许轻烟的那个脾气,我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我再不开门,她真的会去找人来撞门。
一开门,许轻烟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看到我便冷哼一声,拎着我的衣领子往洗手间里塞:“卫笙歌,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彻底收拾干净。晚一分钟,我就把你小时候的裸照发给封霁看!”
闻言,我顿时浑身一激灵。
许轻烟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劲,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在陆朝那里受了委屈,在这种的情况下可千万不能惹到她,不然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飞快地洗好脸换好衣服,为避免她把我家当成发泄阵地,我拉着她就出了门:“走,去喝酒!”
我常和许轻烟到大排档去喝酒,大排档的老板都已经认识我们了,一见到我们便笑呵呵地问:“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许轻烟爽快地答道,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椅子上。
没一会儿,我们点的东西就端上来了,许轻烟开了瓶酒,先往嘴里灌了一口,才气冲冲地对我说:“卫笙歌,你知道吗?我就没有见过像陆朝这样的男人!”
我没说话,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许轻烟在骂陆朝的时候,千万不能随意接话。
之前江昭遇和我们一起来喝酒的时候,跟着她骂了陆朝几句,结果被许轻烟足足骂了一个多小时。
在这样的情况下,沉默是金。
等到许轻烟骂了差不多半小时后,我才终于知道陆朝是哪里惹到了许大小姐。
原来,和陆朝在同一所大学的许轻烟的高中同学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陆朝和别的女生的一张合照。许轻烟马上就打电话给陆朝,问他照片是怎么回事,不过一旦是许轻烟心里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陆朝跟她解释不清楚,气得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便打不通了,就这样,许轻烟被气到了。
听着许轻烟数落陆朝,我忍不住想起了封霁对我说的那些话,那冰冷的声音,嫌弃的眼神,刺得我心里一阵阵发痛。
我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些,指着许轻烟骂道:“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你知不知道,就前几天,封霁指着我鼻子骂我来着,说他是绝对不会喜欢我的。你现在还和陆朝好好在一起呢,这种小事情你跟他闹什么闹,闲着没事儿干是吧……”
“卫笙歌,你说什么呢?”许轻烟果然火了,“你还是不是我闺密了?亏我和你这么多年交情,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骂起我来了?活该封霁不喜欢你,我要是他,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听她这样说,我也火了,于是,整个大排档都充斥着我和许轻烟吵架的声音。
大排档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来这里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学生,可不免也会有些社会上的混混。
吵着吵着,就有人“啪”地一拍桌子,冲我们吼道:“吵什么吵,当这里是你家呢?要吵滚一边吵去!”
我和许轻烟顿时都噤了声。
静默了几秒后,喝得满脸通红的许轻烟抄起一个空啤酒瓶往吼我们的那桌人扔了过去,喊道:“这里也不是你家,你有什么资格叫本小姐滚!”
酒瓶在地上摔碎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只见那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向我们走过来,个头最高的那个男生指着许轻烟喝道:“你再扔一下试试!”
许轻烟平时最讨厌别人威胁她,闻言,她拎起一个啤酒瓶扔了过去,直接砸中了那个男生的头!
我的酒醒了一大半,见情况不妙,立刻拉了许轻烟就跑。
果然,那些人追了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许轻烟喝了好多酒,整个人已经被酒精控制住了,我一边拉着她飞快地跑,一边掏出手机给江昭遇打电话,想叫他来救我们,却怎么都打不通。
这家伙!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
我拉着许轻烟在人群中穿梭着,那几个人牢牢地跟在我们身后,他们凶得不行,吓得街上的人通通都给他们让路。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觉得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他们抓到了。
许轻烟,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跟你没完!
“跑什么跑?卫笙歌,你个胆小鬼,怕他们做什么?不过就是几个小混混!能把我们怎么样?”
许轻烟一边说一边想甩开我的手。
我白了她一眼,他们好几个大男人,我们两个弱女子,不跑难道还跟他们打一架吗?
我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想着找个地方躲躲。突然,我看到封霁在前面,我顿时眼前一亮,拉着许轻烟就跑了过去,叫道:“封霁,等等我!”
听到喊声,人群中的封霁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他皱了皱眉头,眼神清冷无比。
我以为他会停下来,没想到他直接别过头,继续往前走,好像没看到我一样。
他怎么这样!
再怎么讨厌我,我们也是同学不是吗?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和许轻烟被那几个混混追上吗?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我一鼓作气拉着许轻烟追上封霁,抓住他的衣服,指责道:“封霁,你不能见死不救!”
封霁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卫笙歌,放手!”
“不放!”
封霁伸手想要推开我。
他真的不帮帮我吗?
他真的忍心看着我和许轻烟被人欺负吗?
委屈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死死地抓着封霁的衣服,用从来都没有过的软弱姿态哀求他:“你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大概是这样的我让封霁心软了,他侧过头看了看即将要追上来的那些人,又环顾了一下周围,脸色不太好地对我说:“卫笙歌,要我帮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封霁带着我和许轻烟躲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光线很暗,一般人根本不会往这里来。
当我看到追我们的人往另一边跑去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逃过一劫。
正想对封霁说声“谢谢”,封霁却先开口说:“卫笙歌,麻烦你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了。”
闻言,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猛然想起自己刚才在情急之下答应了他什么。
我正想反驳他,许轻烟突然“呕”了一声,直接吐了封霁一身。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
看到封霁沉着脸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我和封霁的关系大概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