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有一种将后天习得特性纳入基因遗传的途径,但它需要很多代的更替,而且毫无疑问符合达尔文的理论,它叫作“鲍德温效应”(Baldwin effect)。如果一个物种有许多代都反复遭遇相同的体验,那么,它的后代最终会选择某一种能应对这一体验的遗传素质。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那些碰巧一开始就获得了能应对该环境的素质的后代,会比其他后代更好地生存下来。于是,基因借此体现了过去的体验。从前需要后天学习的东西,有可能成为本能。
消化牛奶中乳糖的能力,阐述了一个类似但并不完全相同的现象。许多祖先来自西欧和东非的人都具备这种能力。能消化乳糖的成年哺乳动物非常少,因为在婴儿期之后,动物一般是不饮奶的。可在世界上有两个地方,人类逐渐演变出了将乳糖消化能力保留到成年之后的能力(也即不关闭乳糖酶基因)。这两个地方,正好也是最先驯服出奶牛产奶的区域。多么有趣的巧合啊!是因为人们可以消化乳糖,才发明出奶牛养殖吗?哦,不对,遗传“开关”明白地显示,它是养殖奶牛发明带来的结果,而非原因。但它仍然必须首先来自随机突变,之后才有了非随机的生存。那些出生时偶然带有持续消化乳糖突变的人,往往比不擅长消化牛奶中有益成分的同胞或敌手更强壮、更健康。因此,这样的人更为“昌盛”,乳糖消化基因也迅速蔓延开来。经仔细审视,将祖先体验融入基因的情况,都属于起重机而非天钩。
生物世界的复杂性如此不可思议,复杂性自启动、自发生的概念如此违背直觉,就连对达尔文主义最坚定不移的信徒也必然曾在孤独的深夜里产生过片刻的怀疑。就像在《地狱来鸿》(The Screwtape Letters)中,魔鬼对着信徒的耳朵窃窃私语,“私心里的怀疑”(理查德·道金斯语)也有着十足的诱惑,哪怕你提醒自己,因为无知而去寻找神性,是公然违背逻辑的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