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多看见莫小柒的时候,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孔三多比莫小柒早到半个多小时,早早上了车。一台车,十几个人轮流着练,车上挤了四个,车下还有八个。教练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一边指挥身边的女学员向左打方向一边拿着手上的一张表格核对人,车上的四个已经核对完了,他又把在候车区候车的八个学员扫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还少一个。”
坐在教练身后的孔三多第一反应就是,人多,一台车十三个人,一人轮不了两圈就中午了。本来对于到外地强化训练他就意见大了去了,报名的时候说什么钱都不用再交了,一次性交齐。刚把四千两百块学费交到工作人员手里,对方就开口了,八张二寸照片和一个电话号码。照片是孔三多出驾校门左转又左转又右转,在一家照相馆照的,立等可取三十。电话是体检医院医生的电话,孔三多马不停蹄的给医生打了电话,医生让他第二天早晨再去做体检。
第二天,孔三多起了个大早,赶到医院的时候,一个做体检的都没有,从一楼上二楼再到三楼,再回到一楼体检表也领了,该盖的章也盖了,出了医院打了个车再次赶到了驾校,交了体检表,制了学员卡,孔三多大致算了一下,方向盘一下没摸,四千三百块钱已经花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并且在等待中每天上午报到似的去驾校刷卡,下午退卡,一连八天。刷卡的时候负责刷卡的大姐说:“如果赶顺了一月份就可以考科目一了。”
从刷卡那天起,孔三多在工作之余看驾校发的那本书,看了一遍之后,在网上模拟答题。从开始的九十几分,到后来的次次一百分,孔三多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考试准备。如负责刷卡的大姐说的,果然一月二十三号的时候,接到了驾校打来的电话,让他二十五号参加科目一考试。
第二天又赶到驾校签了字,签字的时候又交了五十块,说是车费,拉去再拉回。临走的时候,负责收钱的小妹妹又告诉他,二十五号早晨六点半驾校门口准时集合。
二十五号,孔三多又起了个大早,打车赶到驾校门口的时候路灯下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
正值寒冬腊月风飕飕地刮,大巴车驶出驾校大门的时候,信心满满的孔三多自信满满地想:如果我不过,这一车人谁也过不了。
考场在三十多公里外的县城驾校,考试前又交了三十的考试费。
顺利的通过科目一的考试,孔三多大致的算了下,加上打车的钱四千五百块钱已经出去了。比起那些没考过,需要过了年再补考的学员来说,孔三多的心情是舒畅的,春节临近,起码能安心的回老家陪父母过年了。
过了年一回到公司,孔三多就开始了等待,从二月等到三月,才等到驾校打来的电话,让他去练车。
从开始练车那天开始,孔三多就挨教练的骂,教练一骂他头就大,头一大就没了方向感,左右不分。他头大,教练也头大,每天一看见他头就大,就惆怅地说:“真拿你没办法。”更可气的是他还给他举例刺激他,“你看看人家你前面那个小姑娘,那离合控制的,看看你深一脚浅一脚的。”
驾校院子本来就不大,却有十几辆车同时在练,遇到紧急情况,孔三多把方向盘抓的死死的,生怕它跑了,坐在一旁的教练想帮他矫正下方向都困难,只好气急败坏地一脚刹车伫在了原地。教练劈手夺过方向盘,左转一圈右转半圈,一边转还一边数落孔三多,“你那手是木头棍子啊,硬邦邦的。”
为了和教练搞好关系,孔三多给他买了一条价值二百块钱的烟。本来他想都给教练,和别的学员交流的时候,他们都说要细水长流,万一你都给了他,中途换教练怎么办?孔三多想想也是,打算隔一天给他一盒,反正只刷二十一个学时,想多刷驾校也不许。
教练给孔三多安排的是一天一个小时,每天上午十点开始。这样三个礼拜就能把该刷的学时都刷完,然后就等着考试。没想到的是,教练说礼拜六礼拜天不能练,得给那些平时请不下假的学员练。
孔三多一上车就紧张,一紧张就想放屁,一放屁就地动山摇的,教练说他,“你就不能少吃点,臭屁连天的,熏死了。”说着迫不及待地往下摇车玻璃。
练车不仅对孔三多是煎熬,对教练也是煎熬,除了忍受他的无可救药的笨之外,还要忍受他接二连三放出来的屁。
从直角转弯到S曲线,孔三多先后给了教练五盒烟,教练依然毫不留情地说他,“你说说你学它做什么,方向方向搞不清,离合离合踩不稳。”
练到倒车入库,教练才长出了一口气,孔三多也长出了一口气。可半坡起步定点停车的时候,又对他心灰意冷了。孔三多一起步就熄火,折腾出满头大汗无数个臭屁就是无法起步。教练恼了。拉着脸站在车外冲他吼,“抬离合!松刹车!”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那车才像老牛似的吭哧着起了步。
好不容易孔三多找到点感觉,教练又说:“礼拜一再来吧。”原来上一批学员要参加科目二考试了,去强化前还得在驾校再练三天。就这样加上礼拜六礼拜日,孔三多又休息了五天,再上车的时候,之前他找到的那点感觉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教练说他是猪脑子,记吃不记打。
终于硬着头皮把二十一个学时都刷完了,教练才说:“行,不错,再去强化三天没问题。”说的孔三多又开心地放了一个响屁。
接下来又是将近一个月的漫长等待,四月底,孔三多才再次接到教练的电话,问他五一去强化训练四号考试去不去。孔三多说:“去去去。”
依然是上次考试的驾校,报名后却要交一千五百块的强化费,三天一天五百。学员们都心知肚明,交了强化费也许你未必过,可不交你是万万过不了的。
报名后不少学员都登记了住宿,孔三多也跟着登记了,登记房间的小伙子漫不经心地说:“十三号。”
四人间,一天三十,还算干净。房间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正抽烟,孔三多打了声招呼就把洗漱用具扔到了靠墙的床上,跟着大部队去了练车场。
如果不是教练最后说的那句话,孔三多都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考什么驾驶证,挨骂,等待,等待,挨骂。其中的苦和累不亚于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看到莫小柒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原来遭受的那些罪都是为了和她再次相遇的,难道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