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和金融商给雅典带来的,不仅仅是贸易便利、外汇结算和战时物资,更多的是财富观念的改变。
遗憾的是,任何事情都要分两面来看……
伯罗奔尼撒战争也激发了雅典金融商的业务创新激情,在这里,他们开创了货币汇兑先河。尽管世道不太平,希腊商人依然要行走于各地,带上一堆银条没准哪天在路上会被“黑”掉,海事贷款中间商便很快成为世界上第一批外汇炒家。
此时,这批贷款中间人兼外汇炒家获得了一个专有名称,即“金融商”,“金融”这个词可能就是由此而来的。
直到现在,银行也是最有信誉的机构,我存钱的时候并不认识柜员,也没调查过你,可是我仍旧把钱存在你那里。
金融商逐渐感觉到在汇兑过程中总有一部分货币会成为沉淀,他们开始同时借钱给商人。由于金融商能接触到各行各业的商人,也就集中了大量信息,凭他们手中的信息,他们就可以“黑”人。后来,希腊城邦的金融商开始从事其他行业贷款,这已经颇类似于今天的信贷。
一个组织的介入最终使希腊城邦的金融形态一锤定音,那就是神庙。
神是希腊城邦虚幻出来的权威,既是城邦保护神,也是居民祖先,雅典的保护神则是美丽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由于神庙的特殊地位,希腊人往往将存款放置于神庙。
智慧女神座下的弟子当然也很有智慧,看着自己手头这么多钱,当然也想赚一些。于是,神庙开始利用手中的存款向商人放贷。
雅典人对雅典娜一向很敬仰,既然雅典娜能做,人当然也能做,金融商开始不满足于汇兑中存留的那点款项,比较牛或者很牛的金融商开始向公众吸收存款,顺便发明了土地抵押贷款、房地产信贷、海洋信贷,甚至在战争中贷款给国家、城市……
今天,我们把金融商的这种行为称为“信贷融资”。
当时雅典金融已颇具规模,最大的金融商帕西翁的财产已经有400塔兰特,每塔兰特约合现在40千克黄金的价值。按现在的黄金价格,400塔兰特大概是雅典极盛时期年财政收入的1/3,帕西翁绝对称得上富可敌国。
银行和金融商给雅典带来的,不仅仅是贸易便利、外汇结算和战时物资,更多的是财富观念的改变。
遗憾的是,任何事情都要分两面来看……
随着三、四等公民大量参与海事贷款,海事活动冲击了雅典人的本土意识,航行给了他们宽广的胸怀,能容纳更多的异端和商业创新——只要有利于赚钱,商业文化的个性精神逐步替代了雅典家族主义。
结果却是相当不幸的:雅典战士以公民为主,当公民热衷于海外探险的时候,人们就倾向于以货币支付战争成本,于是,雇佣兵登上了雅典历史舞台。
此时,雅典娜的光芒不再神圣,因为,战士的责任不再是公民的义务。当神的光环对雅典人失去约束,雅典便迅速蜕变为蝇营狗苟之所,加之战后雅典城曾流行瘟疫,及时行乐就成为雅典公民的一种时尚。
古希腊钱币 钱币出土于西西里岛锡拉库扎,铸造于公元前460年左右。钱币十分精美,一面是一名用细绳缠绕头发、戴珍珠项链的古希腊少女,另一面描绘了战士驾驭战车的场景
无论雅典对斯巴达的战争是否正义,公民的这种道德蜕变给雅典带来了永久的伤害。随着公民城邦荣誉感的消失,战争决策规则很快也被破坏,公民之间的妥协、退让能力逐步弱化,战争决策机构往往蜕变为各级公民争吵的场所。在西西里决战之前,雅典当局居然诏令最高统帅回城受审,直接导致主将临阵叛逃,最终输掉了西西里战争。
雇佣军没能抵挡住斯巴达巨盾方阵,雅典也由于内部分裂损失了海军主力,最终丧失称霸希腊的实力。尽管战争后期,执政官已经意识到战争和海事活动导致公民道德沦丧,开始试图以怀柔政策团结盟邦和公民。然而, 社会道德沉沦会遵从一种不可逆的棘轮效应(指人的消费习惯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即易于向上调整,而难于向下调整),建立一种美德和良好的公民道德需要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努力。一旦毁灭,又如何能在数年、数十年内重建 ?
50年后,失去了光荣与梦想的古希腊文明被古罗马铁骑征服,之后,西欧便进入了一个铁血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