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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五大根源

此篇名为“成就之道”篇,在此篇中,圣哲将教导我们更为具体的修行方法和修行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这些方法有圣哲之前的瑜伽大师们的成功经验,也有圣哲在前人基础上的提炼与升华。

2.1 瑜伽修行由“苦行”(高度自律)、“好学”(读诵经论)、“向着纯粹觉醒成长”这三大类组成。

圣哲给他之前流行的瑜伽修行方法进行了一个高度的概括和归纳。他归纳出了三类修行方式。

第一类“苦行”:苦行瑜伽又名“行为瑜伽”“行动瑜伽”或“业瑜伽”。行为瑜伽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偏于生理的苦行,一类是偏于精神的苦行。生理上的苦行自古以来就是印度的一个传统。印度的苦行文化和苦行传统,很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绵延达数千年之久的文化传统。

当年佛陀在未证悟之前就追随他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苦行者修行苦行——赤身裸体坐于雪山之巅,在五十多度的烈日下暴晒,一日仅食一粟,饮水一滴,如此等等,持续六年之久。那时佛陀身体虚弱到了极限,几乎死去。佛陀的师父都赞叹佛陀的苦行比他们修行的还要好。即使如此,佛陀仍未证悟。故佛陀毅然舍弃苦行,恢复饮食,不久于菩提树下终于证悟而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觉者(佛陀即觉悟之义)。说佛陀是“最伟大的觉者”,并不是说别人没人达到如佛陀之证悟。在历史上,尤其是自佛陀之后,如佛陀一般获得终极证悟者(即获得圆觉者)数不胜数,但若论及对人类历史文化、思想学术、世间功业的成就与影响而言,佛陀释迦牟尼相比他之前和他之后的印度历史上所有证悟者,都是无人可以比肩的。

但并没有因为佛陀放弃了苦行,并于证悟后强烈反对苦行,坚持认为“苦行不能悟道”,印度的苦行传统就此中断。事实上,自佛陀之后,印度的苦行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据统计,历史高峰期,苦行人数达总人口的5%,甚至更多。现在印度的苦行者约400至500万,占印度人口总数的0.5%左右。

苦行僧们视自己的身体为罪业的载体,是臭皮囊,必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方能获得精神的自由和生命的解脱。

除此之外,苦行僧更多地是将自己视作一个象征,他们以这种存在方式象征性地告诉世人:必须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负责——无论它们是前世做的、今生做的,还是现在正在做着的,我们必须为之负责;这个世界是由苦难构成的,是一个无尽的苦海,从无边之苦海中脱离出来是每一个人必须担负的责任;在这个不圆满的人世间,无论我们想成就什么样的事业,学会吃苦和付出是必须的;人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先苦而后甜,先难而后获;不管什么理由,我们无权放任自己的生物本能和沉溺于感官之乐,没有人给我们这个权力允许这样做。事实正好相反,如果我们要过一种有道德的生活和通向解脱的生活,必须严格控制和管束自己的身心,勿令放逸。——神喜欢那些严格自律的人。

为了达到苦行之目的,苦行僧们发展出了很多高难度和超高难度的瑜伽姿势。这些瑜伽体式很像杂技中的动作和姿势,有些甚至在困难程度上要高于杂技姿势。瑜伽苦行者们每天需要练习这些高难度和超高难度的瑜伽姿势达数小时,乃至更久。

还有一类是偏于精神的苦行者。这类瑜伽苦行者少有或没有修行生理苦行,但他们同样是真正意义上的苦行者——他们是在心理上、精神上实践着苦行。这些人就是布施中的“法布施”和“无畏布施”的实践者。具体地说,精神苦行者把自己奉献给一项对人类有益的事业之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是政治家、军事家、宗教家、思想家、圣徒等等。这些人从表面上看,他们可能没有肉体苦行者们那样绝食、受冻、贫困等,但他们的内心之中,精神之中,所经受的苦难和淬炼,不比任何肉体苦行者为少。他们将自己彻底奉献给了某项伟大的事业和理想,并为此倾尽所有,以至性命。如此之人,就是鲁迅先生所言的“肩扛黑暗的闸门”者,就是耶稣所言的“背负十字架”者,就是孔子所言的“杀身成仁”者。在当代实践精神苦行的印度代表者,是圣雄甘地和瑜伽大师奥罗宾多等人。他们都是人类中最伟大的精神,也是苦难承受最多的生命。

人们的“我执”“我恋”“我念”“我迷”是如此深重,欲破我执,非用激烈手段不能见效。其手段最激烈者,莫过于肉体和精神上之苦行。故不可将印度瑜伽传统中的苦行修行作浅显化看待,其中是大有深意的。在苦行中,将我们迅速地拉到距离自我最近的地方,直面自我,看清楚自我的所有嘴脸——狡猾、无耻、无理性、善变、有着极强的伪装本领和狡辩才能等等。苦行就是以激烈的方式逼视自我,以至于步步紧逼着自我,迫其展露出它的一切手段而将其克服之和消灭之。这个过程犹如龙虎相搏,神鬼交战,生死攸关,命悬一线,不容丝毫分心错意。其中苦痛与得失,唯有自己明白。

第二类瑜伽修行方法是“好学”。英文将其译为“Self-study”,译为汉语即“自学”——通过自己主动和积极地深入学习圣贤的教导而获得证悟。在我们瑜伽中,称此派瑜伽为“知识瑜伽”。

知识瑜伽的渊源十分久远:在大约四千五百年至五千年前,欧洲的雅利安人成功地入侵印度,并开始了自“印度河文明”之后的“恒河文明”时期。恒河文明源于一群山林中的隐士在静坐冥想之中,或明心见性,或与神灵感应道交,于是将本性的奥妙或神灵的启迪,转化为语言以教导他人,或记录为文字以成印度最早的经书《韦陀经》(意为天启之经)。

因《韦陀经》被认为是来自明心见性或与神灵感应道交而来之经,非常人造作之文字,故经文即神语,经义即神意。对待这样的经典,应该用相应的不同于一般书籍的学习方式来学习。这种不同的学习方式,逐渐演化,就成了一种具有独特内涵的瑜伽——知识瑜伽,通过研习开悟者的言教来获得开悟的瑜伽。

知识瑜伽中的“知识”二字,狭义的定义是特指印度上古时期的各类《韦陀经》,广义的定义是指古今一切开悟者和智者的言行教导。因为在知识瑜伽的修行者看来,只有这些开悟者和智者教导的知识,才是真正的知识,才是“天启”的知识,只有这样的知识,才能让我们有理由去无条件地追随和服从它们。这些知识的权威不是来自传授这些知识的个人,这些知识之所以有无上的权威,且足以令我们无条件地用一生去遵从和实践,是因为这些知识皆来自天启和神授。所有韦陀类经典全部没有作者姓名,因为传授和讲述这些知识的智者们认为,这些知识和文字,不是自己的个人私见,而是来自神或上天的启示,故他们认为自己无权以创作者自居。

在世界范围内,有非常多的圣贤,他们获得生命解脱和证悟的途径,主要即来自于他们几年甚至几十年对此前圣贤们的经典和风范进行不断深入的研究,与古圣先贤们始终保持着不断深入的心灵相印、生命相通,最终达到心开意解,获得解脱,使自己也变成为一代圣贤,成为一个伟大的灵魂。

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无论是在印度传统里,还是在佛家、儒家、道家和西方基督教和穆斯林传统里,通过对圣者的经典和风范进行不断深入的研究,与古圣先贤们始终保持着不断深入的心灵相印、生命相通,最终达到心开意解,获得解脱的事例非常之多,可谓数不胜数。每一种宗教传统中,每一种文明传统中,我们都可以随意列举出一长串名单。

知识瑜伽的修行就是不断地研习古圣先贤们的知识和言行,并身体力行之,直到将这些知识和言行完全化入进自己的身心之中,并在自己的身心中再现出来。对于他们的言行和教导中的某些重要部分,应该像念诵咒语一样在心中不断地重复,一再一再地思考、领悟、参究,反复地揣摩。有些时候,为了更好地思考这些知识的含义,知识瑜伽的修行者们,需要到一个无干扰的僻静之地,如森林、山洞等,在那里日夜不停地思考领悟其中的深意。在不断领悟参究的过程中,修行者自然而然地进入到甚深的禅定状态,在这种高度的身心宁静而又深度的觉知中,一遍又一遍地进入所参究的知识之丰富含义中去,而达到身心和悟性的全面成长与蜕变。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实践(修行)知识瑜伽和我们在图书馆的普通阅读是有本质上不同的。

①动机不同:通常的阅读只是为了获得情感经验、人生经验和一些生活技能;而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在阅读时,他们的意图很明确,就是为了获得生命的开悟和实现人生的终极关怀。

②方法不同:大众的阅读,大多只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和获得更多的社会经验,以及更多的社会认可;而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在阅读经典时,是为了获得内在的证悟和生命的解脱。概括地说,大众阅读是为了他人和社会,很少是为了他自己;而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的阅读,是为了自己内在的智慧与悟性成长。所以,大众的阅读多数是被动的,甚至是被强迫的(如学生的考前阅读);而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的阅读则是发自肺腑的,高度自愿的。在《论语》里,孔子有一句话概括得很精确:“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③效果不同:大众阅读只是使用了身心中很少一部分精力,仅仅是用眼睛在阅读,得到的阅读收获也仅限于对知识的记忆和经验性的理解;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因为在阅读时投入了自己身心中所有的精力,是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在阅读,所以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所得到的收获就不仅仅是记住一些文字或获得一些经验性的理解,而是直接引发悟性的全面成长,最终获得生命的开悟和解脱。大众阅读大多只是泛泛之读;而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则需要对所读经典反复参究,对一些重要的语句更是反复理解和玩味,以期达到对这些语句的真正掌握,即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证实这些重要的语句,而不仅仅是用大脑记住它们。

④所学知识的属性和范畴不同:知识瑜伽的实践(修行)者们所学的知识不是一般的大众知识,而是特选那些已经获得开悟的智者们的言行教导。这种知识属于先验(超验)知识,又名神启(天启)知识。这类知识属于本体世界知识。而大众学习的知识属于经验知识,这些知识来源于作者有限的人生与生活经验,或仅限于五官和物理仪器的观察而总结出来的知识。一切科技知识和一般的生产与生活知识,都属于这种后天的经验知识。这种知识属于现象世界的知识。

因为有上述大众阅读和知识瑜伽实践者们的比较,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知识瑜伽的实践者们为了真正用生命来理解和证实这些经典里的智慧和洞见,他们时常很多年废寝忘食,忘记寒暑侵袭,甚至忘记今朝何年、身在何处。他们反复参究,与所参究的语句或经典同生共死、须臾不离,并时常将这些尚待明白的经典或语句带入到甚深的禅定中,去进一步地玩味。所以禅定又名“静虑”,意即在深度的宁静中,去思悟横亘在心中的这些疑虑。终于在某一日,在某些机缘激发下,突然打破这些疑团,生命真相大白于心,彻底获得对生命真谛和宇宙真相的洞见。印度、中国和日本的禅宗名之曰“破参”或“明心见性”;西方则名之曰“获得神恩”,或叫“得到天启”。

在印度传统里的知识瑜伽,实践者们主要是针对“天启”的韦陀经典进行参究。西方中世纪的隐修士们,则主要是针对来自上帝启示的《圣经》和与《圣经》相关的古代圣贤们的论著进行生命参究。佛教里的禅师们,则主要是针对佛经(即佛陀开悟后的教导)或历代佛教导师们的智慧话语进行生命参究。无论是去参究韦陀圣典,还是圣经、佛经,还是我们现在正在学习的《瑜伽经》,凡是通过对这些经典的苦苦参究,以这样一种觉醒成长方式,以这样一种生命实践途径,而最终获得证悟和圆觉,都称之为“知识瑜伽”。

再有一类瑜伽修行方式就是“向着纯粹觉醒成长”,这类方式以静坐禅修为主,也即此《瑜伽经》中所示各修行方法。这些方法都是圣哲所喜欢和偏爱的方法。圣哲将他之前各种静坐禅修的方法体系化为“八支瑜伽”。这八支瑜伽即可以理解为圣哲将他之前的各类禅修法门进行科学的体系化,也可以看待成是圣哲自己证悟后的独创。关于“八支瑜伽”,将于此后相关经文中详述。

2.2 瑜伽之目的是为了消除各种痛苦的根源和实现终极三摩地。

实践瑜伽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初级目的——袪病健身,另一个则是终极目的——开悟解脱。除此之外瑜伽再无第三个目的。“消除各种痛苦的根源”的意思是瑜伽修行要以从根源上消除各类疾病,它是标本兼治之法。“实现终极三摩地”的意思是:瑜伽的终极目的为证入实相,开悟解脱。

2.3 痛苦的根源来自不能如其所是地了解事物。愚痴(无明)、我执、自恋(对自己的溺爱)、嗔恨、贪婪,人生中各种痛苦的五大根源。

圣哲在此处帮助我们分折指出了瑜伽的第一个目的:“消除各种痛苦的根源”。

要想彻底消除之,先必须明了各痛苦之根源。佛陀将痛苦的根源归纳为“贪、嗔、痴、慢、疑”,称此为“五毒”——毒害众生慧命,令众生流浪生死,不得解脱。圣哲则将痛苦的根源概括为“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与佛陀之归纳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大同而小异。可见诸圣所见略同。

人生的第一个痛苦之源是“愚痴”。

“愚痴”是现代汉语的翻译,古代佛经译为“无明”,英语译为Ignorance。众生何以为众生?就是因为一念无明生起,变身凡夫,自此流浪生死,作茧自缚,迷头追影,了无归期。这个大明觉海中忽而一念之无明,是根本无明,又名“俱生无明”——与生俱来的无明。人有两方面是与生俱来的:般若是大明大觉,它是与生俱来的;无明是愚昧迷暗,也是与生俱来的。故人是明觉与无明的混合体、交叉体。但一般情况下,是无明占主导地位,而般若(智慧)处于潜流状态。般若和无明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般若的反面就是无明,无明的反面就是般若。

若站在圆境的角度看,无明与般若的关系是“相即”的关系,这种“相即”的关系很玄妙、很微妙——无明即是般若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和存在方式,般若也是无明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和存在方式。般若与无明无二无别——无明即般若,般若即无明。才说般若,已是无明;才说无明,已是般若。般若一旦有执,当下即无明;无明一旦解缠,当下即般若。这种圆境下的般若与无明之关系十分玄妙,需要极高的辩证思维和修行体证才可以悟入。以下两节经文对无明有进一步的阐述。

2.4 无论愚痴(即无明,也即不能按事物如其所是而认识之)处于潜伏、活跃、暂停或虚弱(等什么状态),它都是滋生其余几项(即我执、自恋、嗔恨、贪婪)的温床。

2.5 无明(愚痴)将那些无常、染污、痛苦、非本真认同为永恒、纯洁、快乐和本真之我。

众生都在颠倒中,众生都在迷梦中。何以故?无明啊!何为“颠倒”呢?“将那些无常、染污、痛苦、非本真认同为永恒、纯洁、快乐和本真之我。”这就是颠倒。何为“般若”呢?般若又名“如实见”——如其所是之见,而不是颠倒见、迷梦见。为什么说有生皆苦呢?明明幸福的事,无明一来,三弄两弄,结果被弄得痛苦不堪;明明是美好的事,无明一来,三弄两弄,结果弄得丑陋不堪。看看我们身边有多少人、多少事,哪一个不是这样?众生都在颠倒中,无论说话、做事、思考、待人接物,无不颠三倒四,无不颠来倒去。

人生的第二个痛苦之源是“我执”。

“我执”就是执着地认为有一个内在的“我”,这个“我”是身心的主人和主宰,是我们的灵魂。其实这个所谓的“我”恰恰就是无明本身,是需要我们通过般若和修行将其坚决破除的对象。下一节经文对“我执”有一个阐述。

2.6 “我执”归因于将“我”强行带入(认同为)纯粹觉醒。

时常遇到瑜伽爱好者们爱提的一个问题:开悟后,“我”哪里去了?如果没有“我”了,那修行和解脱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可以从这个提问中隐约看见那个背后的自我。自我没法想象出:无我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有什么价值。打一个不准确的比喻就是:小学生很难想象一个教授的意义和价值。本来瑜伽修行是没有次第阶段的,无明翻过来就是觉醒,执着翻过来就是无为,自我翻过来就是无我。但对于很多人来讲,这个“翻过来”难以一气呵成、一蹴而就,往往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就形成了次第和阶段。

常人的“我执”如此之深重,让他们一下子放弃“我”是有很大难度的,需要给出一个较长的时间让他们慢慢地适应新的生活和人生——无我的生活,无我的人生。

需要提醒的是,在无我和自我之间,有时候还有一个“大我”。其实大我就是小我的放大和提高,它是小我的一个变身,是小我的一张“画皮”。很多学派和修行者不明真相,以为修行到了大我状态,就是圆满成就了。无论是小我,还是大我,瑜伽士必须牢记:有“我”即错,无“我”即对;有“我”即凡,无“我”即圣;有“我”必束,无“我”必觉。

人生的第三个痛苦之源是“自恋”。

自恋源于我执,源于对自我的过度依恋。这种依恋和贪爱已经到了极端的程度,如此必然出现非理性的状态。自恋者难以客观公正地看待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自恋者难以从现实出发来思考和处理日常事务,以及人际关系等。自恋者必然自大、娇淫、矜持、造作、自闭等。如此之人,必招重重痛苦与烦恼。

2.7 自恋是对(曾经的或当下的)美好之拥有的沉溺。

尽管这不是自恋的唯一来源,但却是自恋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个原因就是深深地沉溺于拥有的美好东西(如容颜、体形、声音等)之中难以自拔。无论这些东西是曾经拥有的,还是此刻拥有的,但沉溺于其中难以自拔却是相同的。

人生的第四个痛苦之源是“嗔恨”。

嗔恨就是心中莫名其妙地埋藏着一种讨厌一切、痛恨一切的念头。它是典型的负面情绪之一。在嗔恨心的渲染下,一切人间美好的景色和事物,在嗔恨者眼里都失去了光彩。在嗔恨者眼里,整个世界充满着灰暗的、冰冷的、疏离的、暴力的、死亡般的气息。

嗔恨是一股地狱之火,它能焚烧一切善良和美好,它与死亡相连。嗔恨有一种试图扼杀所有生命的强烈倾向,努力让这个世界变成一片死寂,并在此过程中体会到一种微妙的、难以觉察的快感。如果这个愿望得不到很好的实现,会时刻感到莫名而难耐的痛苦与煎熬。

2.8 嗔恨是对悲苦之残余的一种反应。

这不是嗔恨的唯一来源,但却是一个重要来源。就通常而言,嗔恨心来自此前(特别是少儿时期)经历的各种悲伤与苦难的记忆。这些悲伤和苦难是如此之强烈,时刻异化着经历者的心理,最终将经历者异化成一个反社会、反人性、反理性的嗔恨者。一般而言,童年或青少年时期,生活在一个缺少爱缺少温暖的环境里的人,长大后较容易成为一个被嗔恨心主宰着的人。

人生的第五个痛苦之源则是“贪婪”。

2.9 贪婪来自(人的生物性的)本能和对“万物无常”缺乏正确的认识。(贪婪这种现象)在世俗的聪明或博学之人那里同样存在。

人的生物性本能就是以自我为主的动物性和物性的混合。生物性的本能始终关心的是更多的占有,想尽办法扩张自己的势力,追求永生(如不能永生,则通过繁殖后代的方式来延续生存),这三者合在一起,就名之为“贪婪”。

生物性的本能是贪婪的正面和直接的来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间接的来源——“对‘万物无常’缺乏正确的认识”。自我始终有一个顽固的倾向,即认为一切似乎都可以永恒。而事实正好相反:所有的事物都有自己的生、长、衰、亡过程,最后无一例外地必然死亡和消失。因为自我无故地认定它自己和一切都是永恒的,既然是永恒的,那当然要囤积和占有更多的东西以供日后消费和使用。如此,贪婪的念头自然地就萌生了。

而且这种贪婪的现象,“在世俗的聪明或博学之人那里同样存在。”这里所说的是“世俗的聪明和博学之人”,在瑜伽和印度文化中被称为“世智”或“俗智”——世间小聪明之人。这种人哪里都有,不独印度存在这样的人。儒家称此类人是“巧言令色之徒”。这类人有一点小聪明、小知识、小成就,但无德行操守,无真才实学,所以这类人比一般百姓更有破坏力和影响力。他们一旦坏起来,比谁都坏。但不幸的是,这类人始终占据着社会的主流,是这些人让社会变得越来越混乱和颠倒。佛家的“人间净土”,儒家的“大同世界”,都是人类必有之归趋,但何以久久不能实现?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有太多的世智辩巧之人,为既得利益而颠倒听闻,惑乱世界所致。

2.10 (很多时候)这些痛苦的根源(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会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隐秘方式活动着。

这个“难以察觉的隐秘方式活动着”主要是针对有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等痛苦之源的人而言。对于一个智者而言,无所谓隐秘不隐秘,只要是它们在活动,即可敏锐地发现之。因为自我有一种很强的自欺特性,它总会让我们处于自欺又欺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里,就会“以为”别人觉察不到我们的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等。事实上,天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自己以为他们不知而已。

2.11 如果它们(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处于明显状态,就形成了上述的“意识模式”。但通过深入的禅定可有效地化除(它们)。

当“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处于明显的状态之时,就说明它们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了,不然它们不会“明显”。怎么消除它们呢?“通过深入的禅定可有效地化除。”必须承认,人类在解决自身问题时,几千年下来,除了禅定等有限的方法以外,我们的对治几乎都是失败的,至少是浅薄的或临时性的。以至于数千年历史下来,人类不仅在“五毒”上没有减少和淡化,反而大大增强——我们这个时代“五毒”最为强盛。由是可知,我们对自己的觉知和认识,还远远不够。但我们东方人探索出了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禅修之路。这条路是目前人类认识自己、反省自己、深入自己、超越自己的最佳方式。禅修就是向生命内部(认识你自己)的旅行。

2.12 (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是业障产生的根源,它们任何一个作为驱动力所产生的行为(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会成为业力(业障)沉潜到意识深处而化成意识模式。这些业障将推动着我们(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下一生(即业障是我们不断轮回的推动者),或潜伏起来伺机于未来的某个时刻(在机缘成熟时)显露出来而成为我们新的痛苦(即业报)。

此处圣哲阐明了业力的来源——“(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是业障产生的根源”,也阐明了业障的来源——“它们任何一个作为驱动力所产生的行为(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会成为业力(业障)沉潜到意识深处而化成意识模式”。那么,这些业力和业障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也即将带来什么样的业报呢?“这些业障将推动着我们(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下一生(即业障是我们不断轮回的推动者),或潜伏起来伺机于未来的某个时刻(在机缘成熟时)显露出来而成为我们新的痛苦(即业报)。”

此节经文通俗易懂,无须过多疏解。

2.13 只要这些(源于愚痴、我执、自恋、嗔恨、贪婪的动机而产生的各种行为后积淀下的)业力(业障和业果)依然存在(于我们的意识深处),它们将决定我们此后的未来和来生。

这就是人生各种痛苦的根源。

2.14 人生是快乐还是痛苦,取决于此前好的行为(善行)或坏的行

为(恶行)所创造的不同业力(业障和业果)。

这是人生的法则,更是生命的法则。我们古人将其统称为“道”。顺道者昌,逆道者亡,就是这个意思。在这个法则中,将宇宙间的公平和正义发挥到了极致。故老子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个贯穿因果循环的业力就是老子所谓的“天网”,基督教所谓的“原罪”。这是天地的法律、生命的法律,它们比社会上人为制定的法律要深刻而永恒。 xxWYRYFWuQOQRWarAXTf78Ipb1fUvg7y9kqKEhFIzdlo6CFUG2iKAGGF/hgDiz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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