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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是与生俱来的生命智慧

通向生命觉醒的最后一条道路是“般若”。

“般若”是梵文Prajna的音译。意译就是“智慧”之义。但这种智慧非一般意义上的聪明或脑子灵活,而是指与生俱来的、清净无染的、自足圆满的、超越一切封限的智慧,是指如实认知一切事物的智慧。般若又可细分为五大类般若。

一、实相般若

实相般若是五类般若中最根本的般若,是般若之在其自己,即般若之自身。实相是指形而上的道体,是宇宙万有的本源,也就是悟道、明心见性所悟的那个道体。这个形而上的道体有两大特色——空性和有性,以及三大属性——真、美、善。

空性:空性就是以无为体,以空为性。佛道两家皆持此见解。在佛道两家看来,那个最根本的智慧必须是在无为无著无执无束中,才能自由地展现出来,一旦有了执着有了缠束,般若智就不可能透显出来。所以,作为生命的最终存在,作为宇宙最后根源的那个本性,那个道体,不可能是一个“东西”,不可能是一个具体的存在,它只能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空”或“无”。

如果本性或道体是一个“东西”,只要是个“东西”就必然是一个有限定的存在,只要是一个有限定的存在,就不可能作为万有之基、创造之源,故,能作为万有之基、创造之源者,必定不是个“东西”。那么它不是个“东西”,是什么?是“空无”。故佛家《大般若经》说:“实相一相,即为如相,亦即无相。”那个宇宙和生命的最后本体,谓之“实相”,实相就是一相。实相不可能是多相,只能是一,不可能是多。那个一相就是如其所是的“如相”。那么什么是“如其所是之如相”呢?就是空无一物之“无相”——以空为体,以无为相。故世之谓佛学为证空之学,佛智为证空之智,简称“空智”或“空慧”。佛陀释迦牟尼被称之为“空王”,在对空性的了解方面,佛陀已达至高无上,无人可及,故为证空之王——空王。

其实佛陀并不是这个世上对空性之了解方面独一无二之人。有一个同样达到了解空性之真谛者,就是我们中国的老子。整部《道德经》和佛陀六百卷《大般若经》一样,都是从不同角度反复谈论一个中心思想——空性。

因本性寂然不动,故为空;

因本性清净无染,故为空;

因本性非是具体一物,故为空;

因本性非束非执,超越一切,故为空;

因本性无有封局,穷极无限,故为空;

因本性不生不灭,不增不减,故为空。

……

有性,但以无为体之“无”和以空为性之“空”,又不是绝对死寂之“无”之“空”。“空无”与“实有”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从“空无”这一面深入进去,必然走到“实有”这一面;从“实有”这一面深入进去,同样必然走到“空无”这一面。一切空无都是含着实有的空无。没有不含实有的空无。如果将空无理解成不含实有的绝对空无,这样的空无则名之为“顽空”“死空”。但佛道两家所谓的空无,是要发起大机大用的,是要化生万物的。故宇宙和生命之本体又是“有”的:

因本性化生一切,故为有;

因本性觉知一切,故为有;

因本性不舍万物,故为有;

因本性妙用无穷,故为有;

因本性真实不虚,故为有;

因本性万善皆备,故为有;

因本性为众美之源,故为有;

因本性非顽空死寂,故为有;

因本性为万物之基,故为有。

……

印度的瑜伽,中国的儒家,西方的基督教,都是从“实有”的一面来理解和体会本性的。瑜伽将本性体会为“相应”,儒家将本性体会为“仁”,基督教将本性体会为“上帝”。“实有”的意思是,宇宙和生命之源是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这个东西虽然非一般平常之物,但它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存在谓之“有”。

佛道为空无而奋斗,儒家、瑜伽和基督教等为实有而努力。在儒家或基督教看来,佛、道所言之空无,也是一个比较特殊化的存在,但特殊化的存在也是一种存在,既然是存在,就可谓之“有”——空无也是一种有。纵然是将空也空掉的空,将无也无掉的无,仍然是一种存在。既然是一种存在(无论它以什么方式或特性存在),就可名之为“有”,或认定其为“有性”。故佛家总是将“真空”与“妙有”并论。

真空不空,故为妙有。妙有就是妙用,妙用以无为用,故为真空。真空即妙有,妙有即真空。故宇宙和生命的本性是一种同时包含着“空性”和“有性”的存在,是一种即空即有、即有即空的存在。当然,我们也可以将“即空即有,即有即空”表述成“非空非有,非有非空”。如果乐意,我们也可以玩一下文字游戏,将本性表述为“非空”、非“非空”、非“非非空”……或“非有”、非“非有”、非“非非有”……

本性也可以从不同角度理解或看待成“真体”“善体”或“美体”。佛家将本体看待成“真体”——无妄、无梦、无昧、无幻之体,并以真体含摄善体和美体;儒家将本性看待成“仁体”——万善之根基,道德之主体,并以善体含摄真体和美体;道家将本体看待成“美体”——众美之源,以美为体(即美之在其自己),并以美体含摄真体和善体。

实相即是无相,也是有相。实相既是真,也是善,也是美。实相本身就是般若,般若就是实相;实相之外无般若,般若之外无实相。以真为实相,则般若在真;以善为实相,则般若在善;以美为实相,则般若在美;以瑜伽为实相,则般若在相应。

二、境界般若

鸟儿生来即会飞翔,鱼儿生来即会游水。水不用学即有柔弱胜刚强之智,火不用学即有融化万物之力。少儿时,童真可爱,此即是少儿之境界般若;青年时,热情奔放,此即青年之境界般若;中年时,深沉练达,忍辱负重,此为中年之境界般若;老年时,通透圆融,随心所欲,此为老年之境界般若。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地向自然界的动物、植物、人类自身不断模仿和学习的过程,不断地接受教导和启迪的过程。

处于不同的境界,就会自发地出现与此境界相应的智慧——植物有植物的智慧,动物有动物的智慧,人类有人类的智慧,而与所有境界全部相应的,则是“佛智”或曰“圣智”。意识的成长(或曰“回归”)过程中也有不同的境界(阶段)。从不同的境界中发出来的语言和见地,是很不相同的。我们可以根据人们的言行来推断此人的境界之高低,除此之外,艺术的品味、思想的深浅、技术的好坏等,皆存在着境界高低之别。如果两个人的境界相差太大,则相互之间很难理解和相应。人与人境界差异度越小,就越是容易产生相应和共鸣。

境界的高深只是对境界的一种很粗略的划分。事实上,境界可以达到无穷多,难以胜数。可以将境界划分为十个境界、百个境界或千万个境界,以至于无穷个境界。佛家非常热衷于细分生命(意识)的不同境界。除佛家外的儒家、瑜伽、道家等,则不喜欢过细地划分生命(意识)的不同境界,认为这样无休止地分下去,有戏论之嫌,有作茧自缚之嫌,有玩弄学术之嫌等。以是之由而不喜之,故提倡宜粗不宜细。如此,则给人们以最大的灵活度和差异性;如此,则给人与物的个性以最大的合理性与包容性。

三、文字般若

这里的文字包括语言和演讲能力在内。历史上多有记载修行有所成就后,几乎是一夜之间出现与语言文字有关的特异现象:或文盲者突然之间可一日作诗数十首;或诵读出从未学习听闻过的经论;或平生木讷不善辞令,忽而自某日起,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出口成章;或下笔成文,疑有神助。如是等等,皆可归为“文字般若”之列。

文字般若用我们现代的表述,就是有文学才能或语言天赋。这个才能或天赋,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修行悟道而来。但凡修行有成之人,无论他有没有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他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文学才能和语言天赋。这是必然的。凡有道之人,无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言之有物不空泛,语句恳切有警醒力,文辞优美无雕饰,谈吐井然有条理。这些全是因为他们开显了文字般若之故。

四、方便般若

世人慧根浅劣,习气深重,心智错乱,狂野难驯。自古圣贤采用种种方法,因势利导,因材施教。但达到因势利导、因材施教,是需要大智慧才可以的。早在孟子时,就有“经权”之讨论。“经”就是万世不变之理、正理、恒理、常理、真理,故不可违,不可背。但时移世易,学者又需与时俱进,经世致用,故很多时候不得不权且便利一番。如学者一味守经不变,则成冥顽不化之徒;如一味与世沉浮,随波逐流,则必失立世根本和为人原则,终成一狡猾势利之辈、无操守无品格之人。故,如何才能做到“守经以达权”“援经入权”“万变不离其经”等等,小聪明、小手段断不可以。此处需是大智慧,方可不失准绳,不失分寸。权变必是在守经、通经、援经下的权变,方便也必是在明本、通体、见性下的方便,不是乱方便,不是乱权变。其中辩证关系,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妙法莲华经》载:“若有众生当以何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何身而为说法。”《楞严经》曰:“我(即释迦牟尼佛自称,又为本性觉心之别称)灭度后,敕诸菩萨及阿罗汉,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轮转(轮转即众生之别名)。或作沙门、白衣、居士,人王、宰官,童男童女,如是乃至淫女寡妇,奸偷屠贩,与其同事,称赞佛乘,令其身心入三摩地。终不自言我真菩萨,真阿罗汉,泄佛密因,轻言未学。”如是可知,若行方便,广利众生,做世之舟车,民之良友,必须有大般若之方便智慧,如是方可达到“随缘不变,不变随缘”,而“与世风流,不失宗旨”之境界。

方便般若是经世致用的般若,这种般若非常重要。实相般若是体,方便般若是用。有体无用,其体即为顽空死物;有用无体,其用终成浮萍,后续无力。经权问题,实即体用问题。而最佳之关系是:即体即用,即用即体。在用时,全体在用;在体时,全用在体。这与修行有异曲同工之妙:修行时,即工夫即本体,即本体即工夫;在发用时,则为全体在用,全用即体。

五、眷属般若

眷属者,互生、互通、互成、互依之关系也。在《瑜伽经》中,生命觉醒之路的前几路——真诚、精进、正念、三摩地,以及后面一些经文中将要讲授的各类修行方法等,皆为眷属般若。眷属般若者,即般若之眷属也。它们为般若之另一种存在形式,皆是般若之化身。它们与般若只是外表上有差异,实质上无二无别。得般若者,必得般若之众眷属。得众眷属之一之真谛者,即名之为得般若之真谛也。般若之眷属,也即般若之化身究竟有多少个,在《瑜伽经》中没有明确固定下来。不仅《瑜伽经》没有明确下来,儒道等家都没有固定下来。唯有佛家将其确定为“五眷属”——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

精进和禅定等已有详细阐述。在此仅对前三类,即布施、持戒、忍辱稍作解释。

布施:就是把他人需要的东西,及时而又无偿地给到对方。布施分为财布施、无畏布施和法布施三类。但有一个要领务必注意:在这几类布施过程中,须做到“三轮体空”以行布施。

三轮,即三个方面、三个环节之义。哪三个环节呢?即施者空——布施者不可存有“这是我在布施”“这是我在做好事助他人”等“我”识,若有“我”识,则为施者不空;受者空——布施者不可存有受施者必须感谢回报之念想,若有此念想,则为受者不空;施物空——布施者不可对所布施之物念念不忘,在给出之前、之中和之后,皆不可怀念布施之物。如此,谓之“三轮体空”之布施。

财布施就是向他人布施财物。无畏布施就是以一己之力肩扛黑暗闸门,以各种方式不惜一己性命能让他人免于恐惧和死亡者,皆为无畏布施。法布施又名智慧布施,就是向他人布施知识和教导。众布施中,法布施最上,无畏布施其次,最次者为财布施。何以故?因智慧布施能当下入无我之境而成就之,故为最上。

持戒: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也即孔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之意。在佛家,持戒——受持和践行戒律,称为“别解脱法门”,又名“异解脱法门”。意即此方法不是正宗的和重要的修行方法,但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这是因为佛家所走的道路是知梦觉醒之路,是息妄显真之路。在佛家,将本性视之为“佛性”。而在儒家,将本性视之为“德性”“仁体”,儒家所走的解脱之路为道德觉醒之路。故于儒家,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不再是什么别解脱、异法门,而是正解脱,是不二法门。尽管佛家提倡修行要做到“无漏三学——戒、定、慧”,谓此三者缺一不可,但事实上佛家还是偏向于智慧成就的,即般若成就。戒律和禅定只是为了获得般若成就而有的铺垫,最终还是收摄戒律和禅定入般若之中。

儒家则正好相反,将禅定和般若收纳于戒律(也即道德)之中,以戒律为修行重心。倡导道德即是禅定,道德即是般若。修持道德就是修持禅定,也就是修持般若。故道德外,别无禅定,亦无般若。

忍辱:就是积极主动地承担起人生、社会和历史等领域的责任,为了他人,为了荣誉,为了民族,为了文明,为了所有人的生命觉醒……我们需要有真正的担当精神。这种担当精神就是忍辱。这种担当精神,这种忍辱精神,也可以理解成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畏布施。

曾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是儒家的忍辱。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和“为法忘躯”——这是佛家的忍辱。

耶稣为洗世人的原罪而毅然上十字架——这是基督教的忍辱。

眷属般若的意思是:布施之时,般若即为布施;持戒之时,般若即为持戒;忍辱之时,般若即为忍辱;精进之时,般若即为精进;禅定之时,般若即为禅定。此处有两个含义:首先是般若不仅可以以其自身面目出现,也可以别的面目出现,即各眷属之面目出现;其次是各眷属因是般若之化身,是般若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如此则这些眷属被赋予了全新的内涵和品质。 Fh6vdfeWWikrirl0AHIgtzUL3sO4zQFdTowRJktZtgiG86D/14sVR1xebky3Vi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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