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服务费这个词实在太新鲜,大家并不是很明白,不过张宁的意思众人却已经理解的非常透彻:要抽两成的水头钱。
这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条件,毕竟他只抽两成,还剩下八成呢。芝宝这么值钱的物件,若是大批量的种植,肯定是要发大财的,莫说抽两成,就是他拿走八成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才抽两成?实在是公道的很呢。”
“张先生把祖传的秘技传给我等,只抽两成实在是太便宜了,允了允了。”
张宁哈哈大笑道:“诸位乡邻不要误会,我抽这两成,不是为了自己敛财,实在是想为村子里做点事情。眼下已是冬闲时节,村口的水渠早就应该修缮。我还想着弄几架水车,可以省去人工提水的劳累。还要置办桌椅,趁着冬闲时节教大家读书认字,若不然一辈子做睁眼瞎,实在太可惜了……”
所有的这些,都是为整个村子着想,想来众人应该不会反对。
其实大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只要能把芝宝种出来赚钱,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在一片叫好声中,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十月十六,丁卯日,清晨。
在一片鸡鸣犬吠声中,每日准时出现的鱼肚皮又一次从东方慢悠悠的升上了地平线,扯地连天的白色雾气正渐渐散去。不知倦的雀儿们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卖弄着歌喉,几只老土狗懒洋洋的在街道上转悠着,寻找任何可以吃下肚子的东西……
开门声、泼水声、婆娘们扯着喉咙呼喊声、汉子们不大情愿的应承声,声声入耳。
清脆的铜哨声响起,那是里长张先生在号召大家集合
又不是农忙时节,庄户人家素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匆匆的抹了把脸,扛了木锹空着肚子到村口集合。
这些日子以来,在张先生的带领下,寨子里的男人们很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多年失修的水渠已有了崭新的模样,最多再需要五七日光景,就能修缮整齐,明年开春就可以用了。
修水渠是为大家谋好处,出点力气也不算甚么。尤其是张先生把掺和了芝宝的肥田粉分发到各家之后,已成为众人心目中的领头人,大家总是愿意和他一起干活,顺便听他讲一些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
张先生知道的真多,山川地理鸡毛蒜皮都能扯出一通大道理,而且总是能把深奥的道理讲的深入浅出,让每一个人都能听明白。
“张先生,昨日里你讲的那个故事真心好听,罗欧和朱丽真是一对生死冤家。今日要讲个甚么好听的段子?”
干活的时候,张宁也会给众人讲述一些小故事,就当是消除疲劳的闲谈。昨天讲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了方便记忆,把那些拗口的外国人名改头换面一番,将罗密欧说成是罗欧,把朱丽叶改成朱丽。把双方家世背景说成是极西之地的诸侯世家……
趁着干活的间隙休息之时,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张宁说道:“今日我给大家讲一个更好听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断头台上的皇帝》。”
“话说在那极西之地,有一海岛小国,人称英国,英国皇帝姓查单名一个理字……”
“张先生,荒僻之地的岛国,怎敢妄自称皇帝?忒也不像话了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概念传承了几千年,早已深入人心,随便什么小岛之上的蛮夷头目就敢自称皇帝,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蛮夷哪里知道什么礼数?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所谓的皇帝其实就个岛主,充其量算是个王侯。”为了适应听众的口味,张宁把查理一世从皇帝直接改成了国王:“这个查氏国王最是奢靡……”
奢靡这个词似乎太过于斯文了,唯恐众人听不懂,赶紧补充说道:“查氏国王养了无数的宫女太监,光是皇宫里的众人,每顿饭就要吃十几头牛,三十多头大肥猪……”
虽然说的十分夸张,但众人还是很轻易的理解了:好歹也是个国王,必然养活着无数的嫔妃、仆役,当然花费甚多。
“忽有一日,查氏发觉国库里没钱了,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朝廷里也有没钱的时候,这是一件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现在的大明朝不就是这种状况么?
旁边的六叔笑眯眯的说道:“皇帝没钱了还不简单?加税呗。”
皇帝没钱了就要加税,让全天下的老百姓把钱财拿出来,这完全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六叔说的极是,那查氏也是这么想的。”
在张宁绘声绘色的描述当中,将英国的大革命改头换面之后,以众人可以理解的方式当作故事讲述出来。其中的战争和阴谋又糅合进了三国演义式的计谋,将风起云涌的英国革命说的精彩纷呈扣人心弦。
“那查氏皇帝不得民心,终于被民军送上了断头台。话说处斩查氏的那一天,风嗖嗖的刮,雪呼呼的下,断头台上已经满是冰凌碴子,看热闹的人群挤满了帝京的街道……”
“午时三刻已到,随着三声追魂炮响起,断头铡刀猛然落下,查氏的人头滚落尘埃!”
为了加强说服力,张宁以手为刀,比划出一个重重落下的姿势。众人已经融入到故事里的气氛当中,听到这里忍不住的缩了一下脖子。
“查氏皇帝就这么死了?”
“人头都掉了,当然已死的不能再死。”
“就没有个擎天保驾的忠臣喊一句刀下留人什么的?”
“那查氏皇帝为天下人所痛恨,大家都巴不得他死掉呢,自然没有人救。”
查氏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就这么死了?按照一般说书的套路,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两个功臣挺身而出劫了法场,把皇帝救走,然后率领勤王之军杀回来,将那些犯上作乱的逆贼统统斩杀。但张先生讲的这个故事却蛮不是那么回事。
六叔长叹一声:“要说这蛮夷呀,就是蛮夷,居然把自己的皇帝给斩了,还有没有一点忠诚之心了?就算那查氏皇帝做了错事失了民心,还可以让御史言官上疏直谏的嘛,何必要动刀动枪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那查氏不听逆耳忠言,一意孤行到底,那些造反的民军只需逼着他退位也就是了。然后扶保查氏子嗣登基,换一个皇帝未尝不是一个贤明之君。这下可好,把皇帝斩了,犯上作乱的名声几辈子都洗不去了。”
六叔的说法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在大家的心目当中,查理皇帝昏庸,不代表他的子嗣昏庸。只需要逼着他退位让贤,让太子提前登基也就是了,还可以弄个拥戴之功。杀了皇帝,等于是做实了弑君的罪名。
弑君啊,天底下一等一的罪名,不管以后谁做了皇帝,都要诛他九族的。
“杀个皇帝有甚么了不起?那查理皇帝总是想着掏老百姓的血汗钱,逼的老百姓没了活路,当然只有造反了。”李鸿基的嘴巴里叼着一根草棍儿,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说道。
李鸿基的说法让张宁有些意外,在这个君君臣臣的时代,能说出这句话实在算是另类的很了。
李鸿基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另类,继续漫不经心的说着:“是那查理皇帝自己不好,杀了也就杀了。就算换了别的皇帝,也未必有多好,说不准还要欺压百姓呢。”
皇帝未必是好的,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说法。指望明君在位,远没有制度的约束更加重要,所以李鸿基的说法马上就引起了张宁的注意。
在张宁的心目当中,非常希望李鸿基能说出点建设性的东西来,可惜的是,这个半大的野孩子却说出了另一番截然相反的道理:“那诛杀查理皇帝的民军首领也是个没头脑的笨蛋,活该被别人杀死。若是我的话,杀了皇帝之后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其他造反之人也一并杀了,只留下自己。到时候自己做皇帝,谁要是敢反就一股脑的杀过去,不就天下太平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要么就是期望明君在位清官满朝,要么就是想自己做皇帝,这就是大明朝的民众最真实的内心世界。
对此,张宁并没有试图在这个问题上做更加深入的讨论,而是很快转回到现实当中:“等修好水渠之后,我想在小理河上建一条拦水坝,一来是为了把水位抬的高些好便于灌溉,二来也是为了修建水车。有了水车之后,不仅能够汲水浇地,还能架个水磨什么的,臼谷磨麦还能省去不少人工呢。”
拦河造坝架设水车,和修缮水渠不同。
修水渠只要大家出把子力气也就行了,弄堤坝造水车却是要花钱的,这笔钱从何而来?
“钱我可以帮大家先垫付出来,等到卖了芝宝之后再从那两成技术服务费当中调拨给我,诸位以为如何?”
反正也不花自己的钱,还能从中得到实惠,自然是千允万允,马上就形成了一致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