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咱们得谈谈。”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朵朵妈妈刚刚从当当老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和米朵朵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很认真地说道。朵朵知道,当妈妈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的时候,就是妈妈非常严肃的时候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米朵朵叹了口气,“你想对我说,你要加快速度啊,不然你会什么都来不及的。”
“看来你还是挺明白自己的问题的。”朵朵妈妈说,“这次考试你有两道题没做完,做好的是全对的,可没做完的大题目分值很高,越往后去,题目量越大,以你这样的速度,真的会很让人担心的。”
“妈妈,你知道吗?我是个完美综合征患者。”米朵朵也用非常慎重的语气说,“每写一个字,我都要求那个字是怎么看都很漂亮的;每做一道题目,我都想反复验证一下自己的结果是没有问题的;每想一个问题,我都会从不同方面去假设一下……这样一来,我的时间真是一点儿都不够用。”
“朵朵,这个真的要改掉。”朵朵妈妈叹口气,“因为时间不会等你慢慢来。”“要改掉这个太难了。”米朵朵也皱了眉。
突然,朵朵惊叫起来:“妈妈,你看,草叶上的蜗牛,好可爱的蜗牛!”朵朵妈妈瞧过去,可不是嘛,一只蜗牛正在细草叶上慢慢腾腾地移动。一想到朵朵的速度,朵朵妈妈没好气地说:“你是看到自己的同类了吧?你就是一只慢蜗牛。”
“妈妈,你别对蜗牛有歧视,我要抗议的。”米朵朵欢快地蹲下来跟蜗牛打招呼。朵朵妈妈在一边催促:“快走,哪儿有时间在这儿慢慢磨蹭。”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米朵朵先去看自己养的花,然后去找点心吃,一点儿没有像妈妈希望的那样,快速打开作业本写作业。朵朵妈妈刚要说点儿什么,朵朵捧出一本妈妈正在读的书《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对妈妈说:“别说我,你知道吗?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我去打一声招呼,我不想错过。”
“哈,朵朵怎么这么会讲道理了?”这时,爸爸开门进来,听到朵朵这句话,不禁笑了。他走过来,陪朵朵坐在沙发上聊今天发生的事情。米朵朵顿时眉飞色舞,从安奇奇没戴红领巾进校门被值日生抓住,到李天天跑步时摔了一跤裤子蹭破了,再到音乐课有同学模仿小猪叫……话篓子开了口就没有关上的意思。
朵朵妈妈在厨房叮叮当当把晚饭都烧得差不多了,米朵朵和爸爸的谈兴还浓。“哎,”朵朵妈妈一边叫他俩吃晚饭一边说,“这个女儿从来都不知道抓紧时间,可怎么好。”
“这个你也别焦虑。”朵朵爸爸宽慰妈妈,“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孩子是小猴子,有小猴子的特长;有的孩子是小熊,有小熊的优点。咱们朵朵爱当蜗牛,也会有当蜗牛的快乐的。”
“对呀,爸爸真明白事理。”米朵朵跑到爸爸身边说,“爸爸和我是一大一小两只蜗牛,妈妈你看我爸爸现在过得不是很幸福吗?你也别为我操心了。”
“你……”朵朵妈妈狠狠地瞪了朵朵爸爸一眼,真正恨铁不成钢,“这时候你怎么可以纵容朵朵……”
“开饭啦。”朵朵爸爸故意岔开朵朵妈妈的话,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看到可口的饭菜,一家人的注意力就从“速度”这个话题上转移了。
晚饭后,朵朵的作业还没有写完,玲玲就来约她一起去子慧老师那里写日记。朵朵妈妈刚要借机再批评朵朵两句,朵朵忙先下保证:“妈妈,我只有一点点作业了,回家十分钟就能完成。我和玲玲赶时间,走啦。再见。”
“老实说,你妈妈是不是又嫌你慢了?”玲玲打趣。
“没办法,谁叫我真这么慢?”米朵朵叹口气,“玲玲你怎么可以那么快?”
“别说了,我妈妈天天嫌我快,说我做什么都猴急猴急的,而且还毛毛躁躁,没一样做得像样子,天天拿你的字和作业本来说事。谁不知道你的字是全班最好的,你的作业是老师拿出来表扬的范例,但那太费工夫的事,我真不行。”玲玲也很沮丧,“我想慢也慢不下来,就想快快把事做完了好做另一样。”
“为什么我们俩不能匀一匀?”米朵朵叹气。
正说着,她们俩看到子慧老师,她在前面笑盈盈地等着她们:“本来我想的是兔子和乌龟的故事,怎么传到耳朵里的是蜗牛和猴子的事?”
“嘻嘻嘻——”朵朵和玲玲笑起来,“是啊,我们也想请教一下子慧姐姐,到底是做猴子好,还是做蜗牛好?”
“你们可是给我出了一道世纪难题。”子慧笑眯眯地带着她俩走进办公室,“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渴望知道。”
走进了办公室,子慧先打开日记本记日记,朵朵和玲玲开始阅读子慧给她们准备的故事。
很巧,今天她们读的故事就是关于蜗牛的——
蓝蜗牛和所有的蜗牛一样,背了一个大大的壳。
“我们的壳是用来休息和躲避危险的。”别的蜗牛都这么想,这么说,也都这么做。
“我的壳一定还有更多的作用!”蓝蜗牛这么想着,爬上了一片薄薄的叶子。
“啪——嗒,啪——嗒……”一滴一滴晶莹的露珠从一片片叶子上滴落,声音清脆悦耳;“沙——啦——”叶子和着风轻轻吟唱,“叭——叭——”金黄的枇杷敲起小鼓,鼓点子好带劲儿……
“啊,我的壳里,可以装动听的旋律!”蓝蜗牛把她的壳当成了厚厚的碟片,录起树间的演奏会来。
树上演奏会结束了,蓝蜗牛缩回壳里,啊,她的耳边回荡起小露珠、小叶子、小枇杷的交响乐!她发现,音乐是多么美妙的东西啊,让心灵一下变得宽广又深远!
一阵大风经过,把蓝蜗牛停留的叶片托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飞行。
“天哪!可以乘绿叶飞碟观光,真是太幸运啦!”蓝蜗牛赶紧把背上的壳对着下面的美丽风景。这下子,她的壳就是一个摄影机,在拍摄一次特殊的旅行——
当叶片飘上山坡,蓝蜗牛拍下了蝴蝶献给花朵的舞蹈,谁也分不清,哪个是花,哪个是蝶;当叶片飞过村庄,蓝蜗牛拍下了小蚂蚁们的新游戏;当叶片落上小溪,蓝蜗牛拍下了流水里会吐诗句的小鱼,彩色的泡泡诗句飘啊飘啊……
绿叶飞碟终于飞回大树妈妈的脚边。蓝蜗牛爬下叶片,回到壳里,回味着这一次奇妙之旅,觉得她的壳太了不起了,居然装下了这么多精彩的记忆!
这壳真的有好多好多作用啊——
阳光灿烂的日子,蓝蜗牛会侧过身子躺在草地上,让一缕缕阳光流淌进壳里,被阳光清洗过的壳,温暖极了。蓝蜗牛进去时,觉得仿佛躺在了温暖的旋律上面。
花朵盛开的季节,蓝蜗牛会趴在一片片花瓣上,让一阵阵芬芳浸满壳里,被花香浸染过的壳,芳香极了。蓝蜗牛钻进壳里时,觉得好像趴在温柔的美梦上面。
路过树林的时候,蓝蜗牛会在壳里贮存跳跃的音符;经过花海的时候,蓝蜗牛会在壳里收藏明艳的色彩……在最美好的时刻,蓝蜗牛都会想起自己的壳。这样,当她在壳里的时候,她觉得都是美好的时光。
“我的壳好重啊!”别的蜗牛有时这么说。
“我的壳很轻呢!”蓝蜗牛快乐地说,她想起壳里装载的轻风。
“我的壳阴暗潮湿!”别的蜗牛有时说。
“我的壳温暖美丽!”蓝蜗牛微笑着说,她想到壳里藏下的春天。
“壳里很孤单!”别的蜗牛有时说。
“壳里很热闹哩!”蓝蜗牛说,她想着壳里朋友欢聚的故事。
“看上去,你的壳和我们的一样呀!”别的蜗牛说。
“也许,”蓝蜗牛看看天空,又看看大地,说,“有点儿不一样呢!”
读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子慧老师的日记也写好了,她递给了她们俩——
4月13日 星期一 阴(子慧)
春雨滴答,/一朵朵清澈的雨花轻轻地开了,/开在碧绿碧绿的草地上,/给草叶戴上串串晶莹的珍珠项链。/开在青青的柳芽上,/送给柳条颗颗闪闪的玻璃球。/开在飞舞的蝴蝶身上,/开在含苞的花上,/给予她们春的色彩。
夏雨噼啪,/一朵朵热情的雨花争先恐后地开了,/开在雪白雪白的荷花上,/开心地笑逐颜开,/开在静静的河水里,/和河水一起快乐地舞蹈,/开在茂密的枝叶上,/一个劲儿跳高,/开在小动物们的眼睛里,/让它们看到夏天的热烈。
秋雨潇潇,/一朵朵害羞的小雨花悄悄地开了,/开在火红火红的枫叶上,/成了红红的花,/开在金黄金黄的落叶上,/成了金黄色的花,/开在亮亮的窗子上,/成了闪亮的花……
冬雨冰凉,/开在屋顶上,/它们一块儿跳跃,/开在枯藤上,/和她说说春天的美丽,/开在雪地上,/和雪花做游戏,/这些可爱的小雨花啊,/还开在我的手心里,/开在我的心眼里,/开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
今天,看到一只雨后的蜗牛在慢慢欣赏那些在树上做短暂停留的雨滴落下的时候,我就在想,蜗牛是在写一首诗吧?现在,我就把当时蜗牛心里想的那首诗录下来。说起来,我一直是一只小蜗牛,有一个自己的壳,那个壳里面装着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我在阳光下发呆的时候,在自己的小壳里收集许多温暖;在雨天看雨的时候,也在那个小壳里收集了很多雨点的悄悄话;在旅行的时候,收集一些风光;在寂寞的时候,收集一些想念……然后,在许多我快速奔跑的时候,我拖着我的“壳”慢慢行走。
但是今天,听到朵朵和玲玲在讨论“速度”的时候,我突然想,虽然我一直很享受当蜗牛的快乐,但是如果我也能尝试像兔子那样轻快地奔跑一程,像刺猬那样无所顾忌地打一阵儿滚儿;如果我也能追赶上那些一起奔跑的同伴,是不是能体会到别样的人生?
我不认为蜗牛有什么不好,但是能够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哪怕体验过后,我依然做回一只蜗牛,也会有不一样的幸福吧。我知道朵朵喜欢当她的蜗牛,玲玲喜欢当她的猴子,虽然她们嘴里说着中和的话,但其实内心还是坚持着自己。她们有没有想过,去改变一下自己,去尝试一下不一样的状态?
读着子慧老师的日记,米朵朵和玲玲都有了一点儿触动。
子慧老师说得真好,固执地坚持自己是一种态度,愿意尝试和改变又何尝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她们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都闪过一缕光。等到朵朵开始写的时候,她思如泉涌——
4月13日 星期一 阴(朵朵)
今天我在回家路上看到了一只可爱的蜗牛,妈妈觉得我就是那只永远慢吞吞的小蜗牛。我认为她说得对,我也挺愿意当蜗牛。
可是妈妈认为如果我用蜗牛的速度来生活的话,一切都会变得很糟糕——没有谁会等一只蜗牛,她非常肯定地说。
但我爸爸会等,爸爸愿意等我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物他都感兴趣,他愿意等我慢慢地讲每一个人物。
我的好朋友玲玲也会等,玲玲愿意等我画一幅完整的画,画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会研究一下。
现在,子慧姐姐也会等,因为她竟然也喜欢当一只蜗牛。
所以,做一只蜗牛,也不是感觉特别糟糕的事。
但是子慧姐姐说得也对,如果改变一下自己,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东西。虽然对我来说,想变得飞快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我努力一下,说不定会给自己的蜗牛壳带来一种新的冲击。
我是一只慢慢的小蜗牛,也许,以后我会是一只稍微快一点儿的小蜗牛。
4月13日 星期一 阴(玲玲)
我是个一直在追赶时间的人。小时候,我就喜欢做什么事都抢先做完。妈妈告诉我那叫“抢得先机”。“唯有抢得快,才能抢得多。”这样的概念一直留在脑子里了,我写作业很快,当然出错率很高;我跑步很快,但耐力从来不够;我做事很快,但一直欠缺精细……妈妈说我是一只“毛脚猴”。为此,虽然有很多人笑话我,但我觉得还是很形象的。快手快脚的猴子有什么不好啊?就算做事不精美,但是那么有效率。
只是今天和朵朵,还有子慧姐姐讨论到“蜗牛”的事,我竟然真有点儿喜欢蜗牛了。因为把一件事放慢后自然就放大了很多,就如同写一个字如果慢慢写,会觉得这个字的每一个笔画都挺讲究的,可一笔写完时就不会有太多感觉。我在想“猪八戒吞人参果”
之所以没有味道就是因为心急,太过于要速度,我是不是也可以做一次蜗牛。子慧姐姐能写那么美的文字,朵朵会画那么好的画,是因为她们都愿意在做喜欢的事的时候,变成蜗牛。为什么我在做喜欢的事的时候,只想着快点儿做好享受结果呢?她们享受过程往往也拥有了结果,我追求结果好像都忘记了过程。
为什么看起来一直是我赢的事情,实际上并没有赢。我什么都抢得快,却把一些东西弄丢了。
从明天开始,我也能慢一点儿,慢一点儿吧!
读完朵朵和玲玲写的日记,子慧突然眨了眨眼睛:“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吗?你们知道那个《蓝蜗牛的壳》是谁写给谁的故事吗?”
嗯?朵朵和玲玲一起盯着子慧,她笑盈盈地说:“是米朵朵妈妈写给米朵朵的。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心里一直把朵朵当小蜗牛,也是她喜欢的小蜗牛。虽然她一直在催朵朵,但她内心里也觉得当蜗牛挺不错的。”
“哦,妈妈,”朵朵心里轻轻地叫,“我真的会成为一只与众不同的蜗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