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洛西读着维多利亚·爱马努爱列王的吊词的时候,笑的只有一人,就是勿兰谛。勿兰谛真讨厌,他确是个坏人。父亲到校里来骂他,他反高兴,见人家哭了,他反笑了起来。他在卡隆的面前胆小得发抖,碰见那怯弱的“小石匠”或一只手不会动的克洛西,就要欺侮他们。他嘲诮大家所敬服的泼来可西,甚至于对于那因救援幼儿跛了脚的三年生洛佩谛,也要加以嘲弄。他和弱小的人吵闹了,自己还要发怒,务必要对手负了伤才爽快。帽子戴得很低,他那深藏在帽檐下的眼光好像含有着什么恶意,谁都见了要害怕的。他在谁的面前都不顾虑,对了先生也会哈哈大笑。有机会的时候,偷窃也来,偷窃了东西还装出不知道的神气。时常和人相骂,带了大大的钻子到学校来刺人。不论自己的也好,人家的也好,摘了上衣的纽扣,拿在手里玩。他的纸、书籍、笔记簿都又破又脏,三角板也破碎了,钢笔杆都是牙齿咬过的痕迹,不时咬指甲,衣服非破则龌龊。听说,他母亲为了他曾忧郁得生病,父亲已把他赶出过三次了。母亲常到学校里来探听他的情形,回去的时候,眼睛总是哭得肿肿的。他嫌恶功课,嫌恶朋友,嫌恶先生。先生有时也把他置之度外,他不规矩,先生只装作没看见。他因此愈加坏了,先生待他好,他反嘲笑先生;若是骂他呢,他用手遮住了脸装假哭,其实在那里暗笑,曾罚他停学三天,再来以后,反而更加顽强乱暴了。有一天,代洛西劝他:“停止!停止!先生怎样为难,你不知道吗?”他胁迫代洛西说:“不要叫我刺穿你的肚皮!”
今天,勿兰谛真个像狗一样地被逐出了。先生把《每月例话·少年鼓手》的草稿交付给卡隆的时候,勿兰谛在地板上放起爆竹来,爆炸的声音震动全教室,好像枪声,大家大惊。先生也跳了起来:
“勿兰谛出去!”
“不是我。”勿兰谛笑着假装不知。
“出去!”先生反复地说。
“不情愿。”勿兰谛反抗。
先生大怒,赶到他座位旁,捉住他的臂,将他从座位里拖出。勿兰谛咬了牙齿抵抗,终于力气敌不过先生,被先生从教室里拉到校长室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先生独自回到教室里,坐在位子上,两手掩住了头暂时不响,好像很疲劳的样子。那种苦闷的神气,看了教人不忍。
“做了三十年的教师,不料竟碰到这样的事情!”先生悲哀地说,把头向左右摇。
我们大家静默无语。先生的手还在发抖,额上直纹深得好像是伤痕。大家都不忍起来。这时代洛西起立:
“先生!请勿伤心!我们都敬爱先生的。”
先生听说也平静了下去,说:
“上功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