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条巷口,袁志文三人虽然听到附近不时有日本人的叫声与脚步声,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苏州河畔,司徒言一吹口哨,随后一条小船从远处划了过来。
“袁长官,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咱们后会有期。”司徒言说。
“多谢兄弟,也多谢司徒老伯,今日相救之恩,我袁志文必然回报。”
“呵呵,我家老爷可不需要你回报,只要你能杀敌报国,多杀日本人就好。”司徒言说完话,船已来到了身旁,袁志文一拱手,口中说道:“司徒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袁志文与司徒言作别,与许老鬼和胡三怪再一次回到了对岸,向着军营走去,刚走没多远,就看到王先生正笑呵呵的从远处走来。
“袁少尉,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回来。”王先生走到了袁志文面前,伸出两只大手紧紧的握着袁志文,表上尽是喜悦之色。
“可惜,我七十多个兄弟,只回来了两个。”袁志文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一股悲意涌动,王先生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承后松开了手,长叹一声说:“为了国这民族的利益,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袁少尉,你现在手下已没有兵,还是跟着我们忠义救国军干吧,只要你同意,你现在就是忠义救国军的上校团长。”
袁志文微笑着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多谢王先生好意,不过,我袁志文是钻牛角尖儿的人,认准了一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忠义救国军虽好,但我是三十六师的人,不能乱改门庭,否则,连同僚们都会瞧不起我。”
“其实,忠义救国军隶属于军统,直接听命于最高领袖,在忠义救国军,你会有更大的发展。”王先生依然不死心的说。
“王先生,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死光了,我不希望他们暴尸荒野,希望你能动用军统的力量给他们收尸下葬吧。”袁志文转换了话题说。
王先生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袁志文的了,同时,王先生对袁志文的人品愈加钦佩起来,威武不能屈,说的就是袁志文这样的人吧。
“袁上尉,请放心,我一定会动用力量,让战死的兄弟们都能入葬。“王先生正色说。
“多谢了,王先生,打了一夜,我现在也累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王先生看着袁志文略带疲惫的眼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却在暗想,袁志文绝对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将他收归帐下。
袁志文三人回到了军营,看着偌大的军营空空荡荡,三人不由悲从心来,许老鬼更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哎!”胡三怪拍了拍许老鬼的肩,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鼻子也有些发酸,拿下了头上的钢盔,也是长叹了一声。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咱们去见胡团座。”
袁志文心中有些凄凉,不忍心再看二人,转身回到了宿舍,倒在床上不断的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整整一个连啊!都是出生入死,百战沙场的好兄弟,就这样全完了,连小上海也没有了,一想到小上海,袁志文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小上海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那封遗书。
想到这儿,袁志文连忙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小上海留给自己的那封遗书,打开信封,取出信纸读了起来。
“袁上尉,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为国捐躯了,身为军人,能战死沙场,那是我的光荣,只是,我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希望长官能够完成我的心愿。
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贪财的人,从不放过一个铜板,没错,我就是一个贪财的人,我珍惜每一分钱,从不乱花一分钱,只是因为,我有心愿未了。
我从小家里虽穷,但爹娘却也省吃俭用供我读了几年私塾,十四岁那年,家乡大旱,我爹饿死了,娘改了嫁,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为了活下去,我们一路要饭来到了上海,想在这十里洋场活下来。
十里洋场,歌舞生平,可是,这里只是有钱人的天堂,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却如地狱一样,为了生活下去,我去码头找活钱干,工头儿却我年纪小没力气,说什么也不收我,好在几个好心的码头工人看我可怜,替我向工头儿求情,我才留了下来。
我的身体太弱了,几百斤的麻袋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咬着牙挺着,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了这份活计,我和妹妹都要饿死。
我每天用赚来的钱买来干粮,一个馒头分成两半儿和妹妹分着吃,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由于身体弱,活儿又重,我还是病倒了。
妹妹抱着我哭,想要给我买药,可是,家里却连一文钱也没有了,妹妹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于是她一咬牙,将自己卖了身,成了窑姐儿,用卖身来的钱给我治了病。
我的病是好了,可是妹妹却离我而去。我问自己,为什么这世界上要有穷人和富人之分,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一定要攒够足够的钱赎回妹妹。
我干了两年的力工,终于攒够了给妹妹赎身的十块大洋,可是狠心的老鸨却说要想给妹妹赎身,非要五十块大洋!
我当时真想杀了那老鸨子,可是却被老鸨子手下的龟奴一通打,几天没有起床。
我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我要报复,我要赎回妹妹!
你知道,靠着干苦力想攒五十块大洋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我从了军,想在军队里多捞些钱,然后回去赎回妹妹,却不想遇到了抗战,袁上尉,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是已经战死了,我小上海别无所求,只愿袁上尉有机会能把我妹妹从翠红楼赎出来,我也当含笑九泉。
对了,我妹妹叫马玉梅,在妓院里的花名叫小桃红,这两年,我攒了十五块大洋,上次当敢死队,又得了十块大洋,一共是二十五块大洋外加七个铜板,放在了我床铺下面,缺的钱我来世做牛做马,一定要还给长官,小上海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