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文对司徒音说:“以我看哪,罗店,怕是很快就守不住了。”
司徒音大吃一惊,连忙说:“为什么?前线的将士很英勇啊,并没有失败的迹象。”
“你看到的只是假象。”
“为什么这么说?”司徒音那双乌黑会说话的眼睛看向了袁志文。
“我与日本人交过手,我知道日本人的斤两,决定战争的不光是战斗意志,更重要的是国家之间的工业与后勤水平,在这方面,中日之间差距巨大,日本早就实现了工业化,士兵训练有素,后勤保障有力,在决定战争的重武器方面远胜于我军,而我国不过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士兵训练有限,缺乏重武器,短时间内很难战胜日军。”
“可是现在前线的战士打的很好啊?”司徒音不服气的说。
“那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中国最为精锐的德械师,全中国才那么几个德械师,全都在上海拉上了战场,照这么打,很快就会打光,等德械师打光了怎么办?更何况,就算是最为精锐的德械师,只是在轻武器的配备上不逊于日本人,在决定战争胜负的重武器上,依旧与日军差距巨大。”袁志文说。
“照你这么说,失败成了必然了?”司徒音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这也不一定,虽说我们中国在武器与人员素质上落后于日本,但是中国国土辽阔,战略纵深很大,虽弱但却可以持久,而日本是小国,虽说一时强悍,但却不能长久,战争的开始,一定是日本人占优,然而战争的时间越长,则越有利于发挥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优势,反之也就越暴露出日本资源有限的缺点,所以只要中国不因一时的失败而放弃,与日本一直坚持战斗下去,那么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中国的。”袁志文朗声说道。
“照你这么说,这场战争,是一场持久战喽?”司徒音问。
“对,这场战争,必然是一场持久战,而战争最终的胜利者,必然是属于中国的。”袁志文信心十足的说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上海是迟早是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了。”司徒音说。
“是的,中国如想取胜,必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意,而重要的是杀伤日军的有生力量为主要目地,消耗日军,虽不能速胜,但却一定可以坚持下去,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袁志文说。
“你想的可真多,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却想不到你原来这么有思想。”司徒音说这话的时候脸没来由的红了起来。
“其实,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并不是我提出来的,比如中国的蒋百里先生,我的想法,就脱胎于蒋百里先生的一次讲话。”
“蒋百里?就是那个保定军官学校的学校,自杀以明志的那个?”司徒音问。
“对,蒋百里先生是一个军事奇才,我看过他著的书,我相信他在军事的一些预见与判断,有朝一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见见这个蒋百里先生。”袁志文说。
“嗯,听了你的话,我好像懂了,我本来是想通过采访你鼓舞前线和全国人民的斗志,可是听了你这一番话,我觉得抗日战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样吧,我今天有时间,我们出去转转怎么样?”
“转转……”袁志文有些迟疑了,这个年代的风气还并不是那么开放,一对青年男女走在一起,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怎么,不敢去?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堂堂一个大英雄,连陪我一起走路的勇气都没有吗?“司徒音微微一笑,用手捋了捋额前的秀发。
“有什么不敢的!”
经司徒音这么一激,袁志文的倔劲儿不由上来,朗声说道。
“那就走吧。”司徒音微微一笑,与袁志文并肩而立,向着军营后门走去。
黄昏刚刚过去,夜幕降临大地,虽是战时,但整个上海霓虹闪烁,大世界内灯光闪烁,对于那些生活在租界内的中国人来说,战争离他们太远了,此时的租界就是沦陷区的一片孤岛,因为战争的原因,很多有钱人都聚集到了租界,给租界带来了一种畸形的繁华。
不知不觉,袁志文与司徒音来到了法租界的霞飞路,远远看去,一片灯火辉煌。这虽不是袁志文第一次来到法租界,但是在战争情况下,身旁有美人相陪,还是第一次。
一路上,司徒音有说有笑,犹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袁志文的身旁转个不停,她的笑声是那么的好听,如同银铃一般,让袁志文那颗时刻紧崩的心放松了下来。
此时的法租界基本就是一个不夜城,商场里的货物琳琅满目,舞厅的靡靡之音不时传到路上,传入人们的耳中,舞厅的门前停满了小汽车,一看就是聚集了很多的达官贵人。
“噢,对不起,先生。”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撞了袁志文一下,连声道着歉。
“没事。”袁志文挥挥手示意男子离开,随后不由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司徒音噘着红红的小嘴儿问:“有本小姐陪你逛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只是在想,前线的战士还是浴血奋战,而后方的人面却歌舞升平,难道战士们流的血只是为了这些上层人士活得更好?”
司徒音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口中说道:“我倒觉得这次你说的不对了。”
“噢?”
“战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为的不光是这些达官贵人,而是所有的中国人不做亡国奴,是为了国家民族而战。”司徒音声音铿锵有力的说。
“嗯。”
“快看,这个发卡真漂亮。”司徒音来到一间店铺前,隔着那玻璃窗欣喜的叫了起来。
袁志文向玻璃窗里望去,只见一个敞开的盒子里,放着一只精美的发卡。这是一只金色的蝴蝶发卡,看起来流光溢彩,如同黄金打造一般,发卡很是精致,一看就知经过高级匠人的精心打磨。
“喜欢吗?”袁志文问。
“喜欢。”司徒音点了点头。
“那我送给你吧。”袁志文微微一笑说。
司徒音洁白细腻的脸颊一红,不由低下了头去,跟在袁志文的身后进入了商店之中。
“这个蝴蝶发卡,多少钱?”袁志文问。
“先生,你真是一个识货的人哪,这个蝴蝶发卡可是刚刚从意大利进口来的,是意大利著名的工匠手工打造而成,价格吗……最少三十块大洋。”
“老天,你要抢劫啊,这么一个小小的流金发卡就要三十块大洋,我们不买了。”司徒音转身做势要离去,那店员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两个人。
袁志文一把拉住了司徒音的手臂,口中说道:“等等,我买了。”
“不行,他是在讹人呢。”司徒音说。
袁志文却没有理司徒音,伸手向腰间去取钱袋子。
“这位先生好气魄,这样漂亮的发卡,也只有这样美丽的女士才佩戴。”
“糟了,我钱丢了!”袁志文在腰间一摸,装大洋的钱袋子竟然不意而飞。
“哎呀,咱们一定是遇到小偷了。”司徒音说。
袁志文一回想,不由苦笑一声,刚才那个撞自己的身穿白西装的人,一定就是小偷了,想不到看起来那么斯文的一个人,竟然会是个贼。
“我们回去吧。“司徒音拉了拉袁志文的手臂说。
“不,我说要送给你,就一定要送给你。”
袁志文从军装的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只见那里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漂亮的勋章。
“这是我打鬼子得到的二等光华勋章,你去跟你们店主说,能不能用它换这枚发卡。”袁志文说。
“不行,这是你出生入死用命换来的勋章,怎么能用它给我换发卡呢?太不值得了。”司徒音连连摇头,去抢那勋章。
“我说值得就值得。”袁志文直接将那勋章交到了店员的手中。
“先生请稍等,我让老板看看再说。”那店员说完,拿着勋章离开了柜台,向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店内传来,随后,一个身着长袍马褂,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是谁的勋章?”中年人问。
“是我的。”袁志文朗声回答。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袁志文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这位上尉先生,这二等光华勋章,一般只颁发给校级军官,你一个上尉,怎么会有二等光华勋章呢?”
“前几天,我带着人在汇山码头干掉一个联队的日本鬼子,所以军委会破例给我发了这枚二等光华勋章。”
“噢?汇山码头?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孤胆英雄袁志文长官?”中年人眼睛一亮。
“孤胆英雄谈不上,鄙人正是袁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