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个事。”我看向女鬼,眼底泛着丝丝恶寒,“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悬崖,你有去过吗?”
“悬崖?”女鬼歪着头有些疑惑,“大人,这附近并无什么悬崖山壁啊。”
没……没有?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四肢僵直着无法动弹,眼前闪现着重重画面,从宁瑞,再到悬崖、山谷下遍野骸骨和怨灵,走马灯般的一一拂过。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我朝着那女鬼大吼着,鼻孔翕动着,面红耳赤,毛发倒立,惊得那女鬼倒退好几步,“老子……老子被人从那里推下去差点摔死啊!怎么可能没有!你……你再仔细想想,给老子说,到底有没有!”
“大……大人……”
“好了,老板,不要再问了。”
左成燕用力地揉着我的双肩,温暖透过厚重的衣服传来,双手揉捏的舒爽让我的躁动不安的心竟是缓缓平静了下来。
“你……”回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左成燕,看到他的嘴角翘了一下,收回了双手。挺直腰杆深吸一口气,用手干搓着自己的脸,“你……先离开吧,让我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女鬼有些瑟瑟索索地看了我一眼,恭敬地说了句“那小女先走了”,便化作一道黑烟,转瞬即逝。
我看到黑烟先是一愣,感到有些好笑。这家伙,真把我当成恶鬼啦,逃得这么快?
“你刚刚为什么会突然问它这个问题呢?”左成燕坐在了我的躺椅上,懒散地看着我。
心底翻涌着莫名的情愫,我知道,这种深入骨髓的情感,叫做“恐惧”:“混小子,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吗?”
“悬崖之下撞到怨灵的那件事?”
啪。
我叼起一根烟夹在嘴上,打火机里点出的火花不停地左右摇曳着……不知何时,我的双手开始打起了哆嗦。一口烟吞进肺里,脑子在烟雾缭绕间变得愈发清晰、但也更加的混沌:“对,就是那件事。不过,我还少说了一点。”
左成燕把玩着手上那个装着炙血的瓶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少说了什么?”
“你……有踩过人吗?”
“踩人?”左成燕奇怪地看着我,“有过,之前逮捕一个犯人的时候,我用脚把他踩在地上,怎么了?你在山谷下面踩到活人了?”
摇摇头,我把烟夹在手里,让烟头的温度熏烤着我近乎冻住的心:“不,怎么可能踩到活人。不过,我可能还真的是踩到活物了。”
余光瞥到了左成燕投来的目光,我继续说道:“我是以摔落的姿态摔在山谷之下的,当时,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是一阵柔软的触感,而不是泥土坚硬的触感。不过,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所以我就没有仔细的思考。现在想起来,恐怕……”
“恐怕什么?”
我踩灭烟头,回身走到房间里,艰难地掀开了木箱。手上依旧有些酸痛,但眼下的事情,让我实在没办法关心我自己的身体。
一本破烂不堪的黄皮书从箱子的最底下被我掏了出来,浓浓的墨水味儿混着潮湿的空气,刺激着我的鼻子。走到左成燕身边,我小心翼翼的翻动着书页,半晌,一行话映入眼帘:“夫天地上下,生后为魂,魂后为生,反反复复。然,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二三魂魄,徘徊迷尘,化魂为谷,须臾辟谷,反复人间。”
左成燕拿过黄皮书看了几眼,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语言功底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我嗤笑了一声,肃然了下来,“鬼魂死了之后,大多都是选择积蓄能量,投胎转生。但也有一些怨灵阴魂,或是因为留恋阳间,又或是因为留有怨气,它们并不会选择穿过鬼门投胎,反而是留在阳间,修炼自身,重筑肉身。不要觉得这很匪夷所思,我猜测,那日的山谷,便是那怨灵重筑后的身体!”
“等……你说什么?”左成燕顿时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那座山谷是……活的?”
“活的,但并不完全。”我重新点起一根烟,道,“就像这烟。香烟里面的烟草被外面的卷烟纸包裹着,换个说法,烟草,是香烟的灵魂,而外面的卷烟纸就是香烟的肉身。”吸了口烟,吐出氤氲,我继续说着,“刚刚那个女鬼也说了,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山谷,那为什么宁瑞……那姑娘,能把我带过去呢?因为它是活的,它能动,所以大部分时间它都是在别处的。但是,就像这香烟,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灵魂和肉身在增长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消磨。想要重返阳间,就必须要一次性的大量积聚力量。这次的万尸回潮,恐怕它已经策划了很久了。”
左成燕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你说过,山谷之下遍地都是骸骨,难不成……”
“没错。”我打了个响指,“那些并不是人死了之后所留下的骸骨,而是那些想要重返阳间的怨灵们的肉身!”
冷厉的冬风吹过,我和左成燕忍不住都打了个寒颤。如果……如果真是我所猜测的那样的话,那我们将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一只,而是一大群数也数不清的怨灵。
气氛沉寂了下来,我们的眉头都挤成了川字。死命地咬着嘴唇,我的脑子里不停的思索着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
想要消灭一只千年的怨灵,并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不考虑那怨灵有何种残酷的手段,它现在已经修成肉身,想要消灭它的话,就必须要先消灭肉身,逼出它的魂魄,才能有机会动手。但是……那么大的肉身,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毁灭殆尽?
况且,不提毁灭肉身,光是那数量惊人的普通怨灵,也不是我所能够对付的。
挠着发麻的头皮,心里有一种浓浓的挫败感和怠倦感。
要不……算了吧?这么麻烦,反正它们也只是用这个小山村做祭品,应该影响不到其他地方吧?
我刚这么想着,左成燕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老板,千万不要想着偷懒。”
“没……没有好吧!”被拆穿了心思的我有些恼怒,急忙回了一句,低下头重新思考着对策。
冬日的天空,总是暗的很早。直到日落三分,肚子里打起了鼓,我们依旧没能想出应有的对策。
我们只是普通人,就算懂得一些鸡毛蒜皮的道术,也无异于螳臂当车。我其实很想放弃思考,但是我每当看到左成燕那张仍在思索的脸,我还是定下了心,细细思索着。
毕竟,左成燕这个混小子都还在思考,我又怎么好意思放弃呢?
呼……
阵阵冷风吹来,我和左成燕不禁对视了一眼。这种感觉,我在熟悉不过了!还未抬头,一道熟悉的声音毫无防备地砸进了我的耳朵:“老板,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