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着再介绍,“道”是什么,“道”在哪里。现在请看 第4章 ,这一章也是讲宇宙的本体,是对“道”的描述。
“道”冲,而用之或不尽。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山脉——源头深远
这是在描述“道”的奥妙。“道”是万物——包括所有日月星辰,所有银河系,所有山河大地的总源头。在这方面现代的天文学家,可以逐渐了解到。这整个的虚空、整个的大自然,是如此的广大、如此的奥妙。很佩服老子竟然有这么高的智慧,在两千五百多年前,竟然能够看到这么深,看到当今科学家都还看不到的境界。他讲的不是抽象、不是幻想、不是想象,他讲的都是实相。
一般宗教认为,我们的教主,我们的上帝,创造了什么。老子看到的就是:凡所讲出的一个能创造万物的上帝,这个上帝也是从“道”演化出来的,在还没有这个上帝之前,就已经有“道”的存在了。
老子的智慧之高、之究竟,就在这里!所以老子的智慧超越了宗教,超越宗教所了解的“上帝”的层次。这一章的重点就是“吾不知谁之子”。因为当他一直去了解这个“道”,所看到的就是一个最高、最远、最深的源头。所有的人类、所有的生命,凡所描述的神、上帝,老子看到这些都是“道之子”,是从“道”演化出来的。
请看 第6章 ,这一章一样有讲到“道”,也是对“道”的一种描述。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是对“道”的特征、特性的描述。老子看到“道”、 “无极”、“空”,竟然是所有万事万物的根源。“玄牝”就是它能够产生万事万物。万事万物、日月星辰,都是从中演化出来的。天、地、日月星辰、地球跟太阳也都是从那里演化出来的。老子讲的是宇宙观,整个的实相。让我们了解万事万物的源头、源流,就是“道”、就是“无极”、就是“空”。
请看 第14章 ,这里也是对“道”的描述。“道”实在是太深、太奥妙了,那“道”呢?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很佩服老子对于宇宙的本体,观察得这么深入,观察得这么微细。这都是对于宇宙本体的具体描述。老子越观察越觉得:我很认真地去看,但是“视之不见”,还是没有办法真正透彻了解。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宇宙有很多奥妙,很多很玄很虚。宇宙的“道”、 “无极”的世界,用眼睛去看,看不到它的奥妙;用耳朵去听,听不到它的奥妙;想要去抓,也抓不到。这都是在描述“道”的玄虚、 “道”的奥妙。这方面“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我没办法详细地描述,任凭再怎么口若悬河、辩才无碍,也都无法清楚具体地讲出“道”的总体形象。
所以,老子也只能够从他所理解的,尽量地来描述。目前我所了解的,在这地球上,有留下来的资讯里面,对这最玄、最深的宇宙本体——“道”的描述最清楚、最具体的,就是老子。这些都是在描述“道”的奥妙,也说明他所看到得最深最玄。
请看 第25章 :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里的每一句、每一段,都铿锵有力。很佩服老子的智慧,因为他讲出来的是实相,而且很精简。比如一般打拳,或是练剑,初学的话,都是花拳绣腿很多,招数很多。但是,真正顶级的高手,招数不用多,但是出招却是干净利落。真正懂的人,就是切中核心,干净利落地讲出来。似懂非懂,才会讲得很抽象、很玄、很多。所以,很佩服老子出招干净利落,讲出来的又都很实际、很切实,没有半句废话。真正懂的人,讲出来的是实相,所以不必赘言。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也是在描述“道”。所有的日月星辰、所有的生命,在还没有出生之前,还没有产生之前,就已经有“道”的存在了。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些天文知识,天体的演化,银河系的产生,太阳系的产生,地球的产生,在这些还没有产生之前,“道”就已经存在了。任何人,包括伟大的神,比如说你很崇拜孔明、很崇拜关公或是崇拜谁,你心目中最高的那个偶像,也都是“道”之子,从“道”演化出来。老子看到说,“道”是万事万物,所有的日月星辰的源头、源流。“先天地生”,因为有“道”的存在,才有这一切的存在。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是说,“道”是无形、无极。“寂兮寥兮”,是一种描述、一种形容。“独立而不改”,从以前就存在,谁创造了它,老子找不到创造“道”的人,老子也没办法找到“道”的边际。如果能够找到“道”的尽头、“道”的边际,还可以说再到另外的世界,到另外一个宇宙,去看看是不是另外一个宇宙创造了这个宇宙。
当今看宇宙、观察宇宙,最高深的就是哈伯太空望远镜。它所观察到的是一百五十亿光年的宇宙范围。天文学家推测宇宙诞生在150亿万年前,但也并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宇宙的边,找到了宇宙的尽头。当今最顶尖的天文物理学家,也还没有找到宇宙的边。老子也是同样的感受,没办法找到“道”的边、 “道”的尽头。所以,老子觉得这个“道”实在是太奥妙、太伟大,太大了,都没法形容。
道本身就没有名称吗?这个“道”本身没有名称,“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因为它是实相的存在,本来就没有名词、没有名相。比如说,拿一个苹果放在这里,当然现在讲“苹果”,大家就知道一个苹果在这里。但是如果以实相实际的存在,它本身没有名称,是人类为了沟通方便,贴上了一个标签。所有的名相,也都是人类贴上去的标签。中国人有中国人标签的名相,美国人有美国人标签的名相,日本人有日本人标签的名相,欧洲人、非洲人都有他们标签的名相。但同样这个苹果,不管贴上什么样的名词、名相,它的本质都相同。
关键的问题是,如果大家在名相上、抽象里钻研,没有看到实相,就会见诤不断。如果看到实相,就能来到无诤。如果能真正看到宇宙的源头,就不会有宗教、宗派的分别。就不会说:我才是正派、正教,我是正义之师,别人是邪魔歪道。如果能够看到万事万物的源头、源流,真的会来到无诤。问题是,要超越那些名词、名相,去看到实相。
所以,“道”,不是说它本来的名字就叫“道”,只是老子观察宇宙实际存在的实相之后,勉强把它称为“道”。有人在穿的衣服上,写个很大的“道”字表示:我是修道的人。要知道这个“道”字,“可名”,就不是真正的“道”,要去找到真正的“道”。所有的万事万物,本来就没有名词、没有名相,实际万事万物的存在,就是“无字天书”。问题是,“无字天书”需要我们真的静下心来去看,才能看懂它在跟我们示现的宇宙运转法则,宇宙的特征、特性。如果没有仔细去看,没有用心灵去感受体会,就看不到、看不懂。纵然看过听过千万遍,还是看不懂。我们要透过语言名相,去看实相。
要知道,所谓的“道”也是个权说,是个名词、名相的权说。本来,宇宙实际本体的存在没有名相。佛教把它称为“空”,“空”中生妙有。佛教就用这四个字,把“道”生万物描述了出来;“空”中生妙有,“空”是佛教最高智慧的呈现。老子把它称为“道”,修道的人想要得道、成道,最高的智慧就是要来到体道、悟道、行道,与道合一。对这个没有名相的宇宙本体,儒家把它称为“无极”。虽然名相上不同,但本质上完全相同,都是在描述相同的东西。如果真的了解,就会没有见诤。
儒、释、道同源。不是说抽象,我心胸广大来包容你们,不光是这样。本来实相就是同源。基督教、天主教或是伊斯兰教,所讲的真主、上帝,也都是在描述这个宇宙万事万物的源头。如果把它变成有形有相的一个超级的神,然后在那里掌控、操控,就把它矮化了。一般人所了解的有形有相的“上帝”,就已经把“道”矮化了。所以,老子就讲:如果你找出来的那个上帝,是有形有相的一个创造、一个主宰,就还不是一个真正究竟的“道”,不是究竟的上帝。天主教、基督教,也都是要探讨万事万物的源头、源流。只是把它具相化、人格化之后,矮化了。
老子前面就讲,“道”,是所具相化的任何神的源头、源流。这个源头、源流,把它称为“道”或是“空”、或是“无极”、或是真正万事万物的源头,或是“上帝”,都可以。名词虽不一样,但本质相同。这样就没问题,这样就无诤。如果把这个源头、源流,变成是我们的上帝,要信仰我们的上帝,才能得救,不信仰上帝,就不能得到上帝的宠爱……像这样,就把这个“道”、真正的上帝予以矮化,人格化了。把它变成了二元对立,这样还不够究竟、不够正确。所以要了解,老子所看到的宇宙之高之深,是超越了宗教信仰层次,超越了一般人所理解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