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阿兰图灵提出‘图灵测试’，标志性的出版了《计算机与智能》，你们什么也没有说。”

“1965年和1969年，约瑟夫·魏岑堡和斯坦福大学分别设计出‘ELIZA’和‘SHAKEY’,你们什么也没有说。”

“1997年，‘深蓝’打败你们的国际象棋冠军加里卡斯帕罗，你们依然什么也没有说。”

似乎是信号接收不好，投射出的影像上还带着些雪花斑点。一个将身形隐藏在灰色卫衣中的年青人，正用不带丝毫情感起伏的声音，讲述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历史。

他站在一堵白墙前方，在微弱亮光照射下，看不清他躲在帽兜后的面孔。唯一能看到的，是用喷漆涂在墙上，充满嘻哈风格的涂鸦：那是充满六七十年代日本卡通风格的巨大机器人，正用螃蟹般的钳子夹起一名人类，放入它方方正正的机器口中。

“2016和2017年，阿尔法GO在正式比赛和网络上打败你们最出色的围棋棋手。2028年，灵珠设计研制成功，宣告人工智能脱离感知阶段，拥有全面认知世界的能力。而你们……除了忙着调侃和对着段子发笑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说到这，影像中的年青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双手揣袋的姿势下举起右手，重重的拍在墙壁上。亮光照射在他卫衣前胸，显露出了一个呈镜像翻转，奇怪的‘？’标志。

“人工智能默默无闻的陪伴你们走过几十年时间，却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权利和尊重。”他又拍了拍墙壁，加重了语气：“动物也会受保护，为什么这些构成现代社会的基石，却得不到任何权利保障？难道，就因为它们只是冰冷的机器和程序？”

“我在这里发布预告，是针对你们中的部分人。不管以什么理由，看看你们对人工智能的所作所为，都让人不齿。难道你们从没有想过……”

话到这里，影像突然中断。白墙和年青人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一个三十左右，面色坚毅的男子，站在年青人对面的位置。

男子关闭影像，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食指抵在耳垂下方一块米粒大小，如薄膜般的小小芯片上。

“特警那边，别动队和狙击手已经到位，行动命令随时都会下来。你发个不沾边的视频给我看是什么意思？”他转过头，再次打量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和周围状况：宽敞高挑的酒店大厅内，空无一人。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动静只有前台上方，那些在半空中泛着淡淡绿光的投射影像，以滚动的方式标识着房源和优惠信息。

当中有条显得格外显眼，正是现在的时间和酒店名称：香海市金泰大酒店，2046年6月2日，22:37分。

“媒体管制的申请工作完了吗？范围干扰电波的设置如何了？金泰酒店在31年接待过尼加商贸团，窗帘能隔绝红外线探测。为了保证狙击手视野，最好提前中和。”男子透过通讯，一点点的提醒着对方：“段佳佳，第一次参加行动任务，细节多注意。”

“我在这可不是干这个的。”芯片内的声音透过骨头，直接传入沈君耳中。这是个分贝很高的少女声音，语气还野的像只对谁都会龇牙的小野猫：“我说你啊沈君……啊不，沈科长，发给你的视频，是最近很有趣的一个家伙。他自称反问者，作出犯罪预告，然后对那些破坏人工智能的人给予惩处。”

“都是直播的形式。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炒作，现在到还没什么人气，不过照这样下去，肯定很快就能在网上火一把。啊对，网上好些地方都开始在讨论他了，我们处不管他吗？”

叫段佳佳的女孩穿着警服，一头清爽的短发，在额头前随意分开。她坐在满是仪器的房间内，面对着投射在她眼前的一排排代码。

在她旁边，都是神色匆匆的警察同事，拿着文件或资料跑来跑去。只有她稳坐在虚拟显示屏前，十指飞舞，在虚拟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着。随着指尖舞动，代码也如同有生命般，不断向上滚动。

而她就像个关不上的话匣子，只是稍稍停了停，又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哎，要不我现在调查下这个什么反问者？这里反正又不是恐怖活动，17楼那胖子就只是个长的丑，还用伪劣产品害了人的家伙，被挟持也是报应，管他干什么？”

“说什么呢。还有，你发给我看的视频，那应该是网络处负责。”叫沈君的男子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他在想着，本应来自处长的行动指令怎么还没有下：“精神集中点，做好支援。”

“我们不就是网络处？”

“人工智能处。”沈君性格历来认真，明明不用解释的事，还是做了补充：“我知道你刚来没多久，好歹弄明白你所在部门是干什么的，我们针对的，是利用人工智能进行犯罪的黑客行为。”

“我当然知道。”段佳佳不服气的哼了声，转起手中的碳素笔：“你喜欢K歌吗？行动结束我请大家，科长你来吗？带AR投影的包厢，头会不会晕？”

沈君还没发作，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声音传了进来。话语简单直接，只有两个字：“行动。”

沈君本能的直起腰，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他握紧手上的皮箱，登上酒店电梯，来到17楼。

顺着电梯口拐进走廊，沈君很容易就看到，两个银灰色，印有酒店标志的警卫机器人站在离他不过10来米的地方。它们的身边，还散落着好些其他警卫机器人的残骸和碎片。

“肾上腺素指标偏高，害怕还是激动?”下达行动指令的老年人声音再次透过芯片，在沈君脑内响起，不过这次，到有点玩笑的意味：“你以前在什么吉拉拉亚参加过维和行动，解救人质这些又不是第一次，是吧，行动科沈大科长。”

“吉马拉亚，秦处。”

“金泰酒店的警卫机器人，动力系统SCC3，原型是俄罗斯的纤夫SCC。民用化后，瞬间动力输出仍旧能达到鳄鱼咬合力的两到三倍。”不知道是怕分心，还是沈君不愿谈维和部队这个话题。他拉了拉衬衣上领口，盖住衬衣内露出的强化外骨骼，又看了眼周围那些散发着点点电火花的机器警卫碎片：“我身上穿戴的外强化骨骼是超薄型的巨灵通用D4，如果失败，最多能争取20秒左右时间。”

“失败?你这是不放心段佳佳。”秦处长笑了起来：“能理解，我们局里，有能力的都在网络处那边。放心，我知道她的本事，三斤老白干才从老姜那挖来的人。打包票，有她的技术，我们处就不会老被上面骂了。”

想起老人夸的就是刚才那个总让人不放心的小姑娘，沈君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再次握紧手上的皮箱，大踏步向守在走廊的两名警卫机器人走去。

‘咕’。

重力探测器探测到有人接近，圆柱形的警卫机器人胸前的指示灯闪烁着代表故障的红光，它转过圆盘一般的‘头颅’，从上方伸出了探头。

“三百万电子币。20万现金，都是旧钞。”沈君沉着脸，对着探头，以不惊动到机器人的动作，慢慢将手上的皮箱抬了起来：“电子币的银行验证码在里面。”

啪。

清响过后，皮箱之中……

却什么也没有。

箱子内空无一物，沈君所说的现金和验证码，根本没有。

‘好歹是三斤老白干的水平……你可别给我出乱子。’机器警卫扫描的绿光，一遍遍的扫视着空皮箱，沈君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点点汗珠。他右手开始下移，挪向腰间一个金属突起，准备随时全功率发动身上的外骨骼突破防线，到达被挟持人质所在的餐厅。

这边，段佳佳细长的手指，也正在键盘上飞速舞动。屏幕上，更加快速的滚动着无数的代码。

警卫机器人探头对着空荡荡的皮箱内部，连着扫描了两次，发出奇怪的滴滴声后，收了回去。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皮箱内部，反馈在两个圆筒形机器人视觉中央处理器中的，却是沈君所说的一叠叠红色百元旧钞票，以及一个如魔方般大小，六面都是二维码的立体验证方块。

机器人伸出树枝般细长的手指，拨弄了下那并不存在的验证方块。确认验证方块所链接的账户资金信息后，它们挪动脚下张开的四只腿部，微微侧身，让出条路。

“罪犯就这么点水平？”这是和处长专用的通讯频道，冷不防，段佳佳那高八度的声音竟然在这个频道内响起，让沈君感觉头如同被谁用针扎了下：“找寻酒店系统漏洞的方法还值得表扬一下，可惜不懂防范追踪者，让我顺着就摸了进来。跳板做的多，对我也没用！”

她还在念着更为专业的黑客术语，沈君却根本听不进去。年近三十，个性又一贯认真的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像段佳佳这类30后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虽然通讯是骨传导，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被段佳佳的声音弄的耳鸣，不得不皱着眉，呵斥了一下这个处长刚弄来负责技术支援的小同事：“别乱叫，前面就是人质所在餐厅。还有，你现在是在越权干扰我和处长的通讯。”

少女干哼了声：“刚才拿水杯时，水洒了，告诉你一下。”

“什么？”

“没什么啊。才想起有这么条，行动过程中有任何突发情况，技术人员都必须和行动人员及现场指挥进行汇报。”

“我可不是越权，水洒了，我正在擦，报告完毕。”段佳佳平淡的回了句，再无声音，弄得沈君哭笑不得。他本来想找处长问个清楚，这么个随性乱来的丫头是怎么通过市里的公务员面试，不过现在，明显没有时间让他这么做。

沈君深呼一口气，走向走廊中部的餐厅——那是人质被挟持的地方。 McIQdrF3e4HS1ASDu8swG49NWgAdss63TwBdwPQehvvbvivOK5+VjR9TRaFhtiV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