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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走出个新青年

走访梅溪,丽日蓝天。

一走进梅溪风景区,三座高大的牌坊矗立眼前,这三座牌坊都用花岗岩建造,凿有瑞兽、花果、人物、书法和八仙图案,巍峨壮观雕刻精美,顶部呈火焰形,为中国传统牌坊中罕见。石雕上所展现出来的景致和故事,与村里的凉亭、山川、田园、屋宇等景色交相辉映。

泛黄的牌坊上,篆刻着一个名人的丰功伟绩,历经风雨的洗刷,它所承载的荣耀依然清晰,他的名字叫陈芳。

1886年,在檀香山的陈芳从报章家书中得知,远在太平洋彼岸的故国正遭遇着水灾,房屋倒塌、农田被浸、饥民哭声遍野。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解囊嘉惠,捐出巨款数千银元回国。当时的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等得知后,在陈芳梅溪故居御赐“乐善好施”石牌坊,镶悬“圣旨”,以表彰陈芳。

当陈芳退休从夏威夷回到梅溪村后,兴建了新的官邸,开始为家乡造福。陈芳不忘桑梓乡亲,捐款赈灾,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整理村容,修桥整路,兴办义学,热心于家乡的建设。其义举良行得到了广大群众赞扬,声名传遍朝野。在1891年时,光绪皇帝再次下旨御赐两座“急公好义”题额之石质旌碑牌楼,同样镶悬“圣旨”以铭嘉奖。

巍巍石牌坊,经历了岁月的风风雨雨,至今依然屹立。牌坊上的“圣旨”、“乐善好施”字样依然清晰,让过去的历史恍然间又重现于今世。石牌坊永远记载着这位龙的传人普济众生的善举。

“乐善好施”“急公好义”,是陈芳一生的写照。

一场新雨初晴,梅溪河水澄碧透明,像一条绿色的缎带。

我此次来梅溪,为的是寻找胡适先生曾经求学过的地方——梅溪学堂。

1904年春天,胡适告别了母亲和家乡,跟随他的三哥到上海去求学。从此,母子一别便是长长的13年,其间相聚,包括胡适回家完婚在内,总共不过四五个月。

胡适这样回忆当年辞别母亲的情形:“她只有我一个人,只因为爱我太深,望我太切,所以她硬起心肠,送我向远地去求学。临别的时候,她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不曾掉一滴眼泪。”

梅溪学堂,是胡传最佩服的一个朋友张焕纶先生一手创办的学堂。

胡适由于不懂上海话,又没有做过文章,所以被编在第五班,即最低年级的倒数第二班里。

一日,五班教国文的沈先生讲到课文中一段引文:“传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随口说这个“传”就是《左传》,引文是《左传》上的话。

胡适听完,心里暗暗吃惊,先生这不讲错了吗?然而他却没敢立即指出,而是等到先生讲完经下课后,拿着书到先生桌子边,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低声对沈先生说:这个“传曰”是《易经》里的《系辞传》,不是《左传》。

先生听完微微一愣,用惊异的眼光望着这个穿着蓝呢夹袍,外罩绛色呢大袖马褂,留着一条小辫子的瘦弱学生,脸有些红了。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谈话:

“你读过《易经》吗?”

“读过。”

“你还读过什么书?”

“读过《诗经》《书经》《礼记》。”

“做过文章吗?”

“没有。”

“我出个题目,你试着做做。”

沈先生出的题目叫《孝弟说》。胡适回到座位上,勉勉强强写出了一百多个字,先生看了看,点头说:“你跟我来。”

走到第二班的课堂,沈先生附耳跟那个班的老师顾先生说了几句话,顾先生便将胡适安排到末一排桌子坐下了。就这样简单,胡适在一天内升级了3个班,即从二年级跳到了五年级。

胡适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黑板上写着两个作文题目:

论题:原日本之所由强。

经义题: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今之为关也将以为暴。

日本在天南,还是海北?胡适不知道;经义题是八股考试的题目,胡适也从未接触过。

正在为难之际,胡适家在上海开的“公义油栈”店里派人来学校,告诉他三哥病危。就这样,胡适收了课本,匆匆逃出了学堂。

胡适赶到店里不到几个小时,三哥就断了气。第二天,二哥从汉口店里赶来料理丧事,胡适将他作文的苦恼告诉了二哥。二哥听罢,立即找了《明治维新三十年史》《壬寅新民丛报汇编》一类的书装了一大篮,叫他回去认真阅读。

胡适回到梅溪学堂后,花了几天工夫,竟然把“原日本之所由强”那篇论文写成了。过了没多久,“经义”也会做了。又过了几个月,胡适升到了学堂的最高班六年级,成了梅溪学堂的佼佼者。

几天后,胡适发现了“新大陆”,同学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本邹容写的《革命军》,薄薄的一个本子,书前印着著名革命家章太炎写的序,全书约两万来字,用浅近通俗的语言宣传反对清廷专制,鼓吹“独立自由”和建立“中华共和国”。

胡适等人看完之后深受启发,但由于书是借的,不日便得还,于是他们连夜将书抄了一遍。

就在这一年,上海《时报》上登出了两个重大案件:一件是革命党万福华在租界内枪击联俄派广西巡抚王之春;一件是上海黄浦滩上一个宁波木匠周生有被一个俄国水兵无故砍杀,而上海道袁海观大人是亲俄派,对这个案子徇私舞弊,引起公众强烈的不满。胡适回忆说:“尤其是那年新出现的《时报》,天天用简短沉痛的时评替周生有喊冤,攻击上海的官厅。我们少年人初读这种短评,没有一个不受刺激的。周生有案的判决使许多人失望。我和王言郑璋三个人都恨极了上海道袁海观,所以联合写了一封长信去痛骂他。”

随即胡适和另外三名同学被选拔去上海道台衙门参加会考,他们不约而同地拒绝到官厅去应试,不等考试日期到就都离开梅溪学堂了。

如今,梅溪学堂早已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了,原址上建起了梅溪小学。至今这里还有一条名为“梅溪弄”的小巷。传说每当夜间,人们走到此地,常可听到朗朗读书声。

几个月后,胡适坐在了澄衷学堂的教室里。

这次黑板上的作文题目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试申其义”。

很明显,这是严复译《天演论》里面的句子。胡适后来回忆道:“中国在屡次战败之后,在庚子、辛丑大耻辱之后,这个‘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公式确是一种当头棒喝,给了无数人一种绝大的刺激。几年之中,这种思想像野火一样,延烧着许多少年青人的心血。”

这篇作文引起了一股改名字的风潮,有人改名孙竞存,有人改名杨天择。

胡适也想改名字,他之前在学堂里的名字是胡洪骍。

一日早晨,胡适请正在洗脸的二哥代他想一个表字。二哥一面擦脸一面说:“就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适’如何?”

胡适听了喜不自胜,他的字便定下来了。因他的二哥字绍之,三哥字振之,于是他就在“适”下加一“之”,叫“适之”。

胡适之,中国文坛一颗清亮的大星冉冉升起。

在澄衷学堂,对胡适影响最大的还有两本书:《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和《新民说》,这两本著作者都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梁启超。

胡适说他那时“受了梁先生无穷的恩惠”。然而梁启超先生的《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并没有写完,只是一部虎头蛇尾、缺章缺节的未竟论著。于是胡适突发野心,心想:“我将来若能替梁任公先生补作这几章缺了的中国学术思想史,岂不是很光荣的事业?”

从此时开始,胡适就暗下决心,留心读先秦百家诸子的书,做起他的旷世大作《中国哲学史大纲》的准备工作来了。后来他遂愿了,很可惜,这部学术著作只写了上部。他的另外几部极有学术分量的著作,如《中国白话文学史》《中国禅宗史》,也只出了上卷。

“上卷先生”的雅号便由此而来。

可惜“上卷先生”并没有在澄衷学堂待到毕业,他在第二班当班长的时候,班上一个与他相交甚密的同学被校方开除,他为之打不平,向白振民总教,向校长提出书面抗议。白振民虽然爱惜胡适,这时也被激怒了,于是悬牌警告胡适,并记大过一次。胡适忿忿不平,恰好创办才半年的令人耳目一新的中国公学招考,他应考后被录取,于是在1906年暑假,他离开了澄衷学堂。

用一个很时髦的词,这叫做:肄业。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如是说。 NIT4cpsUdHWT24HokMP84lhqCPDR4I7s3zFctk2QmJuYxzB6aVuOc6e0GevLFg2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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