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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内两人议论了好长一阵子，王莽对靳乐宁可谓是相逢恨晚。
这位花匠对于当前的一些人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毕竟靳乐宁可是来自于新世纪，思潮较为新颖，两人谈兴正浓，这可苦了靳乐宁，王莽只是动嘴，而靳乐宁却是动笔，总之短短半个时辰不到，靳乐宁可是足足写了七百余个笔画繁奥的汉字，写得是手都酸痛了。
不过自从在梦境以来，靳乐宁都是充当一个倾听者，难得有人肯倾听自己的心声，靳乐宁心里亦然欢喜。
即便靳乐宁有很多字体不认识，但是他用简单的字眼、符号替代，然后用手来比划一二，王莽智识卓越，通过交流的语境，对照好靳乐宁所写的上下文内容，便知道靳乐宁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靳乐宁心里，还是有很多话不敢乱说，话中的内容可是映射了当前社会制度的腐朽。
比方说，人在封建社会上的地位，贫富分化阶层固化等事实，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正因为得到分配的物质有所差异，所以处于下层阶级的庶民，或多或少，因为存在着自卑感而对上层的掌权者心生怨怼。
当然啦，靳乐宁既然自知无法改变什么，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俗语也有云，‘许为知己犹按剑’，即便他和王莽现在再怎么言谈甚欢，但也要堤防着他们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要知道靳乐宁现在是用笔来代嘴，他以前又不是没听过历朝历代一些文字狱的典故，当权者为了排除异己，可是故意利用文人所写的文句，罗列编织罪名。就说近的宋、元、清等朝代，当权者残害的知识分子的事例就不必多说，譬如说前朝的司马迁，只是为了被迫投降匈奴的李陵说了几句好话，就被汉武刘彻宫刑阉割了，堂堂的一个男子受到这样的刑法，甭提多屈辱了！
万一他现在所写文字和王莽的心里定见有所不合，难保将来不会受到他的迫害，毕竟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他靳乐宁就算想耍赖也甩不掉。
伴君如伴虎！
王莽不是君王，但是伴随在他的身侧，危险的程度，更甚于伴虎！
亥尽子初，已是午夜时分了，王莽还想多和靳乐宁交谈，但是喻启敏在帐子外轻咳了数声，突兀而来的声音，已经是扰乱了帐内两人的深谈的兴致。
王莽浓眉一蹙，似是非常介怀地喻启敏这么无礼，不过喻启敏多是希望侯爷能注重身子，早点安歇。
两人今夜的会晤，只好作罢。靳乐宁起身告辞，黄莽亲自送他出去帐篷外。
喻启敏一直都待在营帐外头，见到靳乐宁出来，正欲跟过去，但是靳乐宁指了指帐篷里头，然后吐出舌头扮了一个鬼脸，意思是再也明确不过：你的主子刚刚才遭到身份未明的刺客行刺，你还是留守在他身边为宜。
喻启敏回眸看了看王莽的营帐，点了点头，依照现在这样的形势，靳乐宁的建议最切合实际，哪怕她再被侯爷怪罪，也顾会不得了。
靳乐宁孤身往回走，或许适才是因为侯爷被刺客行刺，所以侍卫们的安保工作做得更为谨小慎微，方圆百米的范围内，几乎是十步一检，百步一哨。
靳乐宁走着走着，只见一个头戴长冠，书生服式的身影从浓雾中走来。
靳乐宁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侯爷手下能人辈出，这名书生是侯爷的幕宾之一，待得两人距离越近，书生的面目在夜中渐渐清晰，只见他面如敷粉，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端的是一个秀美男子。靳乐宁揉了揉眼睛，书生的五官轮廓竟是如此地熟悉，心中一阵激动，马上加快了几步。
而那名书生见着了靳乐宁以后，脸上飘起一抹绯红，亦然表现出亢奋的神色。
书生笑靥如花道：“乐宁大哥，这一段日子，辛苦你了……”
靳乐宁又惊又疑，莫名的情绪涌上胸怀，这书生打扮的人正是司马芸。
靳乐宁心里，正是有千言万语想和司马芸攀谈，他们处身于当道要冲之地，还是时不时地会有巡逻的卫士路过，会打扰到他们秘密交谈，他们俩的关系复杂隐晦，所聊的话题可不能让第三者知情。
司马芸想了想，牵着他的手往营西的方向走去，她出示令牌，营中的守卒自然放他们出营，司马芸低声对靳乐宁解释道：“我和侯爷作过协议，他允准我可以自由出入他的营地。”
靳乐宁点了点头，毕竟翁主是堂堂的金枝玉叶，除了军机要地，她想去哪里，还真的没人敢限管。
西营外不远，拔地而起的悬崖下有一大片白桦林，此时夜鸟归林，万籁俱寂，两人虽然不曾确定他们这一处，到底有没有埋伏到侯爷布置的暗哨，但是司马芸将交谈的声量放低，外人自然无法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
而且，脚下砂砾细、土松软，并没有青苔绿草蔓延，正适合靳乐宁在地面上比划文字。
不过，当司马芸见到靳乐宁从怀里拿出一块雄黄石和一沓黑布，她浅浅地一笑，便知道自己这一番玲珑心思，实是多余。
蔓草野地，浓雾烟重草凄迷，靳乐宁盘腿而坐，摊开那一份黑布，借着明媚的月色，手持雄黄石，开门见山：为什么你换上了男装？你一直都混在侯爷的队伍里头吗？
司马芸蹲着身子，看了靳乐宁的问话，心里苦笑：这呆子真的是木头，和我这样的绝世美女再次重逢，就不懂得嘘寒问暖一番吗？”
她笑道：“我换成男装以后，这样更为方便行事。我在长安城处理好一些私事才赶来，刚刚我找到了你和王东、孙雄所住的营帐，他们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所以我特意来找你。”
靳乐宁这时才细细地打量着司马芸，小妮子一身尽是风尘仆仆之色，他体贴地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让司马芸拭去脸上的汗水。
司马芸接过手帕，心里一暖：没想到这傻呆子懂得怜香惜玉，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男子都喜欢和有权有势的人接触，侯爷权倾天下，你和侯爷说了这么久，一定颇有成就感了吧，给我说说，你们都聊了什么。”
说着，司马芸的明眸中现出了一幕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