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大部队路过临潼地界,平原地势广袤,本该绿意浓浓的大片绿野,此时被茫茫的白雾所缭绕,浮云飘渺遮掩望眼,众人十步之外依然不曾见到对面的人,行人走至此处,均以为酆都门开,恍若离世。
此时,车队人马,已经屯扎好营帐歇息,营内孙雄卧倒于床褥之前,笑谓王东道:“大师,敢问我们留居在此地,吉凶若何?”
“我对于占卦问卜之事,略懂皮毛,今夜白雾遮天,我无法夜观星象,吉凶实是未知。对了,赶路几乎累坏了我,这样潮雾的天气,最适宜睡懒觉了。”
王东也早已经在床褥上伸展懒腰,听到孙雄的调侃,微微一笑,搭话的同时,目光也注视着前边矮几前不远处年轻的一男一女。
矮几前,喻启敏为靳乐宁亲手沏茶,茶盏一圈圈温热的氤氲,缓缓地飘散于空气中滚化而开,有一种迷雾般的美感。
靳乐宁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佳人,心里默默道:帐内是雾,帐外也是雾,雾里看花,喻启敏长得确实不赖,就不知道王莽收她为贴身侍卫,有没私下当她为禁裔的打算,不过瞧她的身板尤为坚实粗壮,若以一朵花来形容佳人的话,那应该算是一株耐活的狗尾巴草了。
喻启敏笑道:“喂,你眼巴巴地看着我,想作什么?”
靳乐宁一阵羞惭,微微一笑,王东、孙雄见状也是对视一笑,没有说话,眼神的冒昧感让人不言而喻。
喻启敏心细如尘、武功不弱,王莽特意安排她寸步不移地守候在靳乐宁的身边,在每一天的子夜时分,才准回到自己的营帐歇息,她一名未成婚的女子孤身待在靳乐宁的帐篷里头,混在男人堆之间,她本应该避嫌,但是她性情豪迈,思想行为倒不如中原女子这般地保守,而侯爷让她守卫靳乐宁,纯是职责要务,倒也没有感到太多的反感。
喻启敏表明来意以后,靳乐宁体谅这名尽忠职守的娇娃,但他并不希望喻启敏留在帐中,因为贸然多一个人‘监视’自己,倒有几分不自然。
靳乐宁用纸笔,写下不需要她保护自己,让她回去休息等云云,但喻启敏偏偏不肯,一把扯过纸笔,让他不要再多话,靳乐宁吃亏在他是一个哑巴,始终无法有效地苦口婆心地与她沟通,没有法子推搪,只好任由喻启敏了。
至于,王东和孙雄也很无辜,本来就是他们休息的帐子,现在喻启敏鸠占鹊巢,他们招待不是,不招待也不是。而且喻启敏进帐喝茶,可谓是吝啬得很,茶具的杯子只备有两个,不用多想,她只为自己和靳乐宁各人准备一个杯而已,既然人家根本就不想请其它人俩喝茶,王东和孙雄也就没这个必要觍颜去讨茶饮,索性一旁待着。
喻启敏这位不速之客喧宾夺主,俨然帐篷中的主人,这位主人还亲自为靳乐宁斟茶倒水,靳乐宁可谓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还屡屡打着眼色向两位舍友求救,希望这两位强援能将这名不速之客赶走,但是两位舍友都苦笑地摇了摇头,表示别轻易激怒她。
一来,他们是人微言轻,喻启敏可是身有都护校尉之职,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总不好说:喂,心奴,老子不想见到你,给老子滚!他们要是敢这么说,铁定会被拉出去掌嘴、鞭抽,尝尽酷刑,下场凄厉至极。
二来,纵然帐中三名男子,有意用武力驱赶喻启敏,但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因为喻启敏此时腰上佩剑,她的武技当属顶尖,孙雄虽说也是好手,但是手无寸铁,非生死决战,否则难以揣测得到喻启敏的武学底线。
换言之一旦动粗开干,他们三名男子,很可能会被一个年轻女子虐得满地找牙。
不过,喻启敏不曾轻忽孙雄、王东两名男子,根据她两日下来细微的观察,王东与孙雄明显是靳乐宁的好友。虽说王东是文弱书生,但是很精灵,鬼主意较多,对靳乐宁颇为推心置腹;而孙雄身沉力稳,虽然是一个马夫,但是绝对是一个高手,所以说,靳乐宁身边也有一文一武护着,一旦发生什么意外,靳哑巴再怎么吃亏都好,至少他的安全无虞!
孙雄、王东没有说话,靳乐宁是一个哑巴,大伙们都不出声,气氛沉默,场面颇为尴尬,所以喻启敏回头对着孙王二人,建议道:“两位壮士,心奴冒昧打扰,不如大伙们说说话吧!”
靳乐宁喝了一口杯中的香茗,心道:三更半夜不睡觉,喻心奴还找人谈天说地,兴致确实是高,只是我是一个哑巴,只能充当一名听众了。
孙雄一挺腰,从床褥上翻身而起,摸着结实的腹部道:“今天我们酉时未至,就停止行军了,而且晚上,我们每个人得到分派的膳食,份量上好像少了很多,我现在都感觉到饿了,敢问喻校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靳乐宁眉头一皱,他的心头同样泛起了孙雄的疑云。
喻启敏轻摇螓首,并没有搭话。
因为按王莽原拟定计划的方针,大部队人马在离开长安时候是预备了三日的口粮,然后再在当地征催粮草。车队伙食、住宿所用的开销,都由城邦沿路的坊间、店家、驿馆所供应,他们有近千人众,仅仅两天,就吃了六百笼子的肉白子,肉食千斤,麦面禾稻百石,干草马料亦不在少数,今天他们到达临潼关外了,军中的人马食料已然告罄,而潼关的粮草却是迟迟未至,所以王莽令巨毋霸引领一百战骑,前去催粮,大伙暂停前行,为免影响军心,王莽要求知情人保密此事,只推说大雾弥漫,不宜行军。
喻启敏即便不说什么,帐中三名男子不难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肯定是因为某一些原因致使粮草不继了。
孙雄只好自问自答道:“这样条件艰苦一点,但是我们可以克服!”
王东又接着一个话题,道:“侯爷治军严谨,至于昨天晚上那一声鬼叫,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