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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疑云蔽月

当靳乐宁微微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他发现自己盘膝坐在地面的凉席上,脸颊靠枕着右臂,身子趴伏在一张矮几上,眼前依稀可见一份精致的盆栽,那是一盆盛放的月季,悬挂在一瓣花尖的一滴露珠,映出了整一块天幕之外若隐若现的繁星。

“来人啊,这个狗奴才敢在戍勤之夜偷懒,将他拖下去鞭责三十,以儆效尤!”

“诺!”

靳乐宁懵懂之时,一声不男不女的尖锐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他浑身鸡皮悚立,身子微微一颤。

靳乐宁感到身后有人,大力地将他从凉席上牵拽了起来,他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不由得向着四周不安地张望着,借着殿堂宫室内昏暗微弱的烛光,见到眼前一行身穿古时宫廷服饰的男女,为首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面如冠玉,年纪顶多四十岁左右,身高八尺,魁梧壮实,头上一条紫金玉带束缚着长发,一身素净的淡白色长纱衣,虽是一身风尘仆仆样子,但是气度清华。

而女子四五十岁上下,盘龙发髫上别出心裁地插着一支翡翠簪子,耳垂下是一双黄澄澄的琥珀坠儿,芙蓉面上肌肤雪白,双目清澈似一泓清水,身姿颀长柔美,她的衣着装束和身边素雅的男子大是不同,裙裳绸缎是大红大紫,颜色极其鲜艳,衣裾边缘垂落下一片金线流苏,暗泛流光。

他俩身后一众身穿宫装的婢女仆从,齐齐地站了一排,排场非常十足。

靳乐宁用手大力地搓动眼睛,心下分明,道:我不是在帮陈颖月取下围巾吗?只是我在扶梯上跌了下来,对了,我现在应该是昏睡中,只是这次我不知道得睡多久了,陈颖月现在怎么样了,我刚刚才认识人家,可是非常地想回到现实中去啊!

近一些日子,靳乐宁总是常常做着一些奇怪的梦,这样的梦至少持续了两个月。

梦里,能知身是客。

他,总是睡眼惺忪地出现在一处陌生的宫阙里,红漆梁柱上镀金嵌饰历历映眼,绮阁窗台前珠玑琳琅满目,说不出的奢靡富贵,道不尽的锦绣繁华,然而眼前之人身尽穿奇装异服,尽是电视宫斗剧里才应有的片段,他仿佛真的回到了远古时代了。

而且,最让靳乐宁感到无奈的是,他在梦中是一名哑巴,譬如他现在想说话时,却惊讶地发现喉咙、嘴巴咿呀出声,却吐不出一句通顺完整的话。

其实,对于这样的梦境,靳乐宁无法抗拒,只能接受,不过他还是很享受的。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本人太过喜欢养花的缘故,他梦中的身份是一名宫廷花匠,他在陌生的地方,同样专心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然而,他徘徊在梦境中,并非一帆风顺。

比方说,伺候在那名华装女子的身侧,是一个油头粉面、涂脂抹粉的中年男子,这个男子姓胡,名号未知,实际上是一名阉奴,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专门服侍皇族而净身的太监,刚刚喊靳乐宁作狗奴才,并且令人杖责他的,就是这位胡公公了。

靳乐宁对于前朝的太监,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因为据说自从先秦以来,如赵高、黄皓等辈、高力士、魏忠贤之流,每当宦官当朝,残害忠良志士并不曾少,靳乐宁脑海中搜索,想知道这个胡公公是哪个朝代的毒瘤,但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哪一个知名太监是姓胡的。

靳乐宁本以为,在这场穿梭梦境的游戏中,他是架空历史,背景并不属于任何的一个朝代,梦中的一切人事物都是虚构的,但是他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胡公公毕恭毕敬地称呼华彩艳服的中年女子为皇太后,气度清雅的白衣男子为光禄大夫、新都侯爷。

而白衣男子称皇太后娘娘作姑姑,他的姑姑则常常在人前直唤他巨君,更让靳乐宁觉得诧异的是,这位叫某某巨君的男子不是阉奴,似乎身有爵位,一到晚上,他更是换上戎装,手持战戟,自由出入这一片华丽的宫阙。

在一次梦醒以后,靳乐宁根据梦中的种种迹象,有意无意地翻阅家里的古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一个男子,他和皇太后是外戚关系,他非常年轻就兼任数职,更是西汉末代五任皇帝身边的股肱近侍,无双殊荣,史上寥寥无几,他可是西汉末年的大人物,姓王,名莽,字巨君。

……

换言之,靳乐宁梦里,似乎是回到了汉朝,如果说眼前那名白衣男子是王莽的话,可以推断,这名华装的中年女子,便是汉元帝刘奭的妻子,汉成帝刘骜的母亲——王政君。

听见胡公公要着人鞭笞靳乐宁,王莽赶紧站出来劝止道:“且慢,这位先生天生哑残,却是志趣清逸,耽于园林工务劳心费神,日夜操劳,以致入夜不久便不小心睡着了,这也是情有可原。”

靳乐宁在史书中,知道王莽是一个机关算尽的乱臣罪人,据说王莽年轻时候懂得广结高官、接济名士,招揽人心之余,利用渐隆的虚誉来遮掩谋王夺国的野心,纵然历史不能尽然相信,后人对他的人品风评毁誉参半,但此刻在靳乐宁的心目中,王莽就是一个能伸张正义、明辨是非的好主子。

王政君笑道:“侄儿说得也是,乐先生虽为宫中的奴仆匠人,但钟情于花花草草,经过他之精巧布局,我们步入庭院园圃犹如置身于仙境一般,让他搬抬重活,确实是怠慢了,今夜免去乐先生的戍勤,让他回房间歇息吧。”

两位主子已开尊口,还有谁敢刻意阻挠,靳乐宁暗暗兴幸,转身离开时,不经意间瞥到挑衅失利的胡公公,悻悻的目光中露出了厌恨之色。

靳乐宁心下一惊,他知道君王的后宫从来就不是善舆之地,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此时他扮演着一个孤困无依、无助之极的哑巴,不知该如何是好。 6UYjBZ/SsQAat60NSccxkrVn4+1Z91iaCEhZcFBHfi/c2dqSdAo1uVwmRUmFq6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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