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来人正是胡太监,他一人一身红衣艳服,打着一盏大红灯笼,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屋外,当时靳乐宁心里就想:你简简单单打一盏白色的灯笼就不行吗?还穿得红艳艳的,干嘛这么显眼啊!
胡太监一见到靳乐宁时,涂抹了殷红唇彩的厚唇立时漾开了笑意,并且主动应上前去,道:“靳先生,请恕我深夜又再叨扰。”说着,他给靳乐宁深深地作揖。
靳乐宁竟然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他实在不知道胡太监一天内,连续寻他两次是为何意,但是靳乐宁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盯着胡太监,看他想玩什么新的花样。
“小人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每次路过靳先生住的地方,都觉得屋顶云空之上萦绕着绚丽的紫气,这是紫气东来、大吉大利的兆头。小人好生惭愧得紧,早知道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当初就不该给面色你看了,请原谅小人初时的无知莽撞。”胡太监又是低头给靳乐宁作揖,语气卑微之极,继续道,“哪怕是在深夜,这里依然飘来淡雅的花香,香气得若有若无,这一定是靳先生的杰作了,先生品调风雅,让小人拜服!”
说着,胡太监闭上双眼,像一只哈巴狗那样大力地嗅着,仿佛四周的花香令他陶醉。
靳乐宁心里生出一阵寒意:素闻太监被阉割以后,体内残存的雄性激素得不到宣泄,他们在异性的面前颇感自卑,所以会喜欢找上男子,来表达自己畸形之恋。胡太监现今怕也是如此,我可是身心正常的男子,我该如何拒绝他这样变态的示好呢?
胡太监饱含感情,抒怀道:“看着一朵朵鲜花的花期渐衰,更感白驹过隙、岁月如歌,时间这个老情人无处不在,但是我们无法真正地拥有她……”
靳乐宁挥了挥手,打断了胡太监煽情的话,用手指指了他,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想说:不要废话太多了,快点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胡太监才道出了实言:“噢,事情是这样的,新都侯爷让我来寻你,让我特意带你去见他,最好现在就出发。”
靳乐宁心道:我和王莽并不相熟,他来找我,为的是什么?
胡太监见到靳乐宁的神色不定,笑着安慰道:“侯爷素来求贤若渴,他来找你,多是想听你教益。对了,我在侯爷面前,也屡屡提及过靳先生,靳先生今日已成了皇上和侯爷身边的红人了,莫忘了昔日小人引荐之功啊。”
靳乐宁心道:你的面皮还真厚啊!凭你以前专门给我脸色看,我怎么觉得你在主子的面前,说的多是关于我的坏话了。不过,你是来向我献媚的也好,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狗血地喜欢上了我呢。
胡太监也知道现在不宜废话太多,便道:“靳先生,请跟我来!”
靳乐宁不得不随着胡太监,来到今早司马芸带他的甲秀旒亭处,而一身便服的王莽,早早便在亭子三楼上等待他,王莽一见到靳乐宁应约而来,高兴得奔出相迎,笑吟吟地道:“靳先生,我们又再次见面了!”
王莽热情地招呼靳乐宁坐好,并挥退了左右,让胡太监在亭子下等候。
此时,甲秀旒亭的檐角边上都挂着灯笼,桌前也放着几盏烛台,所以灯火将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昼,也映得王莽的笑容好比冬日温暖的阳光,王莽的声音就好像溪水溅落雨花石,清脆而有磁性,靳乐宁心安了不少:很多的时候,我总觉得领袖是天生的,他们的一言一行,无不带着致命的人格魅力,侯爷的魅力已经是深深地感染我了。
王莽又道:“靳先生,我听明珠翁主说,你会写字,这样的话实在太好了,我们无碍正常的交流。”
石桌前依然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壶沏好的茶,两只玉杯,但是现在已然是人面全非。
靳乐宁当时便纳闷了:今早司马芸才和自己坐在亭子里聊天,而现在竟成了她敌对的头子之一,而且为什么司马芸会跟王莽说他认识字呢?这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莽笑道:“先生清冷的目光,似乎对我心存警惕,来,我们先喝一杯茶再说。”
说着,他端起了茶壶,站起身来,正想为靳乐宁倒上茶水,但靳乐宁摇了摇头,伸手阻止了他。
靳乐宁心里揣摩,王莽深夜约自己见面,多是为了司马芸婚娶之事,但还是装作糊涂,便在纸上写道:侯爷但有吩咐,尽可道来无妨。
“先生,快人快语,我也直入主题好了。”王莽深呼吸了一口气,沉静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想组织一下语言,道:“这些天,皇宫一直传来了急报,海淀之地的瘟疫,已经迅速蔓延,朝中群医是束手无策,皇上已经派我巡检灾区。”
靳乐宁点了点头,王莽继续说下去,“明珠翁主,下午向我提起了你。”
靳乐宁微微一笑,心道:明珠翁主闲着无聊了吧,她去找王莽提起我干嘛?
王莽道:“明珠翁主,向我举荐你,她说你名为花匠,但是实为名医,才华盖世,韬略过人!当今之世,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能解除瘟情巨变的人,唯独你靳乐宁一人!”
靳乐宁心中一怔:那疯翁主果真是句句瞎说的,为了不远嫁西羌,从皇宫脱身,居然敢撒这个弥天大谎!他面色尴尬地写道:侯爷,你甭听翁主的片面之词,我乃一花匠,哪里懂得岐黄要术?
王莽的眸光熠熠生辉,道:“先生休得过谦,你知道吗?翁主也会亲自去疫情泛滥之地,她以性命作担保,希望我能领你们一起去灾区,只要你能亲身前往,一切灾患均能迎刃而解。”
靳乐宁终于明白,为什么司马芸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能领着我们去灾区,原来是利用王莽啊!
试想,当前医药学匮乏,对付疫情最迅速见效的方式就是隔离,严禁任何人进入灾情泛滥的地方,这样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感染。而我们没有有效的药物抒解民困,而又领着更多的随从进入灾区,坑害更多无辜的人,这是丧尽天良啊!
就在靳乐宁迟疑不决的时候,王莽竟是从座位处站起身,在他身前一下子跪了下来,拜道:“先生高才,万民倒悬,十万火急,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
靳乐宁顿时懵了,赶紧用力扶起了王莽,心道:在史书中,侯爷以权谋私,甚懂收买人心,可是他若真的没有惠及万民之心,他在朝中的人气声望,哪有这么高?就凭他仅仅凭着司马芸的个人说词,就向自己下跪,单就这一点,足见侯爷爱民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