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嗒嗒!”
子弹,如倾盆大雨般从背后袭来,不时有士兵从马背上坠落,随后,被奔驰的马群踩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真是阴魂不散!
唐少东没有想到,宫成大队的反应竟然这么迅速,没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追了过来,自己的部队,不过是上了马的步兵,在马上,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一些人甚至连马都骑不好,所以,被宫成大队追在屁股后面打,而没有还手的余地。
“连长,,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被追上。梁右军说道。
“必须有人引走鬼子。”唐少东咬了咬牙说道。
“我带受伤的弟兄们引开鬼子,小道士,你保护好连长。”梁右军对着小道士大叫道。
唐少东不由心头一震,他知道,梁右军这是以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脱险换取时间。
“不行,要去我自己去!”唐少东大吼着。
“小道士,一定保护好连长,一排的弟兄,跟我引开鬼子!”梁右军说完,一拍马屁股,带着十几个人掉过头去,向着西侧飞奔而去。
“老梁!”唐少东大叫着,想要冲过去,但是小道士却一把拉住了马缰绳,口中说道:“连长,俺不让你去!”
“给我滚开!”
唐少东去推小道士,但小道士拉着他的马缰绳死死不放。
梁右军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唐少东心中极是无奈,小道士已来到唐少东马屁股后面,鞭子用力抽在了马屁股上,唐少东坐下的战马嘶鸣着,向着前方奔去……
梁右军故意落到了后面,然后指挥士兵下了马,向着后面追击的小日本儿射击,如此一来,梁右军成功的吸引了日军的注意力,见日军追了过来,梁右军哈哈一笑,再次带着二十几个滚身是伤的士兵一拔马头,向着远处奔去。
“老梁,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唐少东的心中极为难受,他知道,梁右军此去,必是九死一生,然而,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梁右军是为了自己才引开日军的追击的,自己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一定要带着部下逃出去,想到这儿,唐少东大吼一声:“走!”
马蹄声声,唐少东的部队向着东方奔驰而去。
此时的宫成良性已然打出了真火,紧追着梁右军不放。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梁右军等人的战马奔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这些战马,经过一夜的奔跑,已然浑身是汗,可是,却依然没有摆脱日军的追兵。
日军以汽车开路,并不担心追击的速度,与梁右军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排长,前面没路了!”一名士兵大吼着。
远处,是一片宽阔的江面,梁右军与部下已没有了去路。
梁右军一勒马头,那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十几匹战马都停了下来,一匹战马突然双膝一跪,已然倒在了地上,口中吐着白沫,再也无法起来,将背上的骑兵掀了下来。
身后,日军的汽车已清晰可见,数十辆日军汽车与十几辆三人摩托车不断的前进,最终,形成一个半圆形,将梁右军等人围在了江边。
江水涛涛,奔流而下,梁右军知道,这嫩江的江水,足以将自己的士兵连人带马一起淹没,前面已没有路,而后面,又都是小日本儿,回头只能是死路一条。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宫成良性的车停在了岸边,直到此时,宫成良性才看到,他围住的,并不是那支中国军队的主力,而不过是一支二十几人的小部队而已。
“八嘎!”宫成良性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愚弄,心中极是愤怒,不过,深受武士道精神影响的他,对面前的这二十几名中国士兵视死如归的精神又极是钦佩。
宫成良性对着一名会汉语的部下说了几句,于是,那名日军走了出来,口中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前面的中国士兵,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顽抗到底,只是死路一条。
宫成中佐很钦佩你们的勇敢,只要你们能缴械投降,皇军一定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哈哈哈……”梁右军放声大笑。
说话的日军不由一愣,不明白梁右军是什么意思。
“小日本儿,我干你十八辈儿祖宗!”
“阁下,你要为部下的生命着想,投降,你们就可以活下去!”那日军用生硬的汉语不甘心的说道。
梁右军又是哈哈一笑,将头扭了过去,目光在二十几名伤痕累累的士兵扫视了一圈儿,然后朗声说道:“弟兄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不能丢老祖宗的脸!就算是死,也不能投降小日本儿!”
“排长,俺们听你的!”士兵们群情激昂的说道。
“好,你们都是我梁右军的好兄弟,咱们就一起做个伴儿吧!”
“排长!”二十几个人都聚了过来。
“好,兄弟们,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排长,俺平时就喜欢听你唱《王二姐思夫》,你再最后给俺们唱一段儿……”一个老兵凄然一笑,看向了梁右军。
“好,俺老梁就好这一口儿,最后再给大家伙儿唱一段儿!”
“八月呀秋风啊冷飕飕哇
王二姐坐北楼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
我二哥南京啊去科考 一去六年没回头
想二哥我一天吃不下半碗饭
两天喝不下一碗粥
半碗饭一碗粥
瘦得二姐皮包骨头
这胳膊上的镯子都戴不了
满把戒指打出溜哇
头不梳脸不洗呦
小脖颈不洗好象大车的轴哇哎哎咳呀……”
梁右军放声大笑,一拍战马,向着滚滚流淌的江水奔去。
“王二姐在北楼哇眼泪汪汪啊
叫一声二哥哥呀咋还不还乡啊哎哎咳呀
想二哥我一天在墙上划一道
两天道儿就成双
划了东墙划西墙 划满南墙划北墙
划满墙那个不算数呢
我登着梯子上了房梁
要不是爹娘管得紧吆
我顺着大道哇划到沈阳啊哎哎咳呀!”
二十几个浑身是伤的东北汉子,同时放声高歌,唱着最喜欢的家乡小调儿,骑着战马进入江中,向着前方行去,渐渐被江水所淹没……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日军都默不作声,第一次,他们被中国军人慷慨赴死的勇气所震撼,宫成良性来到了江边,缓缓摘下了帽子,向着吞没了梁右军等人生命的江水,他将腰弯了下去,深深的行了一礼。
这一刻,宫成良性心中有一种感觉,拥有这样的勇士,满洲乃至于支 那,真的会被帝国所征服吗?
寒风呼啸,一支骑兵队伍在寒风中不断的向前方走着。
唐少东的心口突然一痛,他心中不由一酸,暗想,恐怕老梁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为了老梁,自己也要把这一百来号人带出绝地,拼一条路出来!
向北,向北!
北面,有马占山的部队,然而,此时,北面到处是日军与伪军,唐少东几次与日军大部队擦肩而过,极为危险。
“连长,不能再向北了,北面全是小日本儿,再向北就是去送死!”
郑老怪来到了唐少东的面前,嘴里不断嘟囔着。
唐少东并没有说话,只是骑在马上,默默的向前方行进着。
此时,马占山已带着残余的部队离开了齐市,退往了海伦,海伦,也成为了黑省临时政府所在地。
而海伦与唐少东所在之处相距遥远,中间全是日军,想要穿越这么大一片中间地带,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是,不去海伦与马占山会合,又能去哪里呢?唐少东的脑子中苦苦思索着。
现在,西、南、北三方全是鬼子,只有东边还处于原东北军的控制之下,而且,据唐少东所知,东面,还有东北军的几个旅,这几个旅虽然没有参加江桥抗战,但却也没有公开投降日军,特别是依兰镇守使李杜,有一定的实力,一向深明大义,早在直奉战争的时候,他就违抗张大帅的命令,拒不出关进攻冯玉祥,所以,才被张大帅委任为依兰镇守使,九一八事变之后,李杜公开反对日本人占领东北,态度鲜明,立场坚定,投靠李杜,倒也不失是一个办法。
想到这儿,唐少东做出了决定。
“走,跟老子到依兰投李杜去!”唐少东眼中精芒一闪,猛的将头一抬朗声说道。
“连长,你到哪里,俺们就跟到哪里!”关海涛与郑老怪纷纷说道。
“好,咱们向东走!”唐少东一拔马头,向着东方行去,在他的身后,数百匹战马,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