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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表现性的身体

一、自然的表现性身体

身体完成体验过程之后,必然会积累很多身体记忆和身体感受并通过身体表现出来。假如仔细地观察周围世界,你会发现无处不是我们的身体所描绘的绚烂图画。丰富的身体语言附带着它所包含的思想和情感,传递出各式各样的信息,仿佛构成了一首看得见的乐曲。早在原始社会时期,“人们在劳动、行军中,特别是在仪式舞蹈中的有节奏的身体动作,在很大程度上带有独立自在的意义” ,正因如此,人类看到了自身的美。

身体语言的反应表现是与生俱来的,大多数人在同样的感受和情绪下会有相同的表现。当我们感觉到寒冷时,经常会缩成一团、肌肉紧张、身体颤抖;当我们欣喜时,大多是眉毛上扬、热血沸腾、面带微笑;当我们情绪紧张时,不断出汗的手心、皱紧的双眉、忐忑的心跳都会表现出身体的种种不适或心中的不安。身体在体验过程中所接受的刺激将迅速传递到大脑的中枢系统,并很快传递给身体的各个器官和组织,整体化的在瞬间作出反应。大脑中枢与身体各器官及其组织的一致性和灵敏性,也把整个体验过程中所接收到的信息完整准确地反映出来。当我们处在不同的心境,如迟疑、愤怒、苦闷、希望、疑惑、惊恐、快乐、不解、诧异等时,我们的身体都会相应地有不同的表现,这种表现会体现在许多外部身体动作上。哪怕是相同的心境,只因程度和景况不同,身体的反应都会产生或大或小的差异。身体表现出的准确度和精确度是用其他任何方式都无法达到的。

人类借助身体语言在日常生活中广泛地进行交流,这源于身体语言有与生俱来的三大特点。

身体语言是人类内在情感的外在体现,人类运用身体语言,其目的在于以常态来表达人的内在情绪意象和比喻,并将其传达给别人,感染别人。身体的表现过程往往是在无意识或潜意识的前提下发生的,成为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如果说人在通过口头语言表达和交流时,可能会存在欺骗和隐瞒,那么身体则不会“说谎”。这反映了身体语言的第一个特点:真实性。回想一下小时候的自己,当自己因为考试成绩不好,故意隐瞒实情向大人撒谎时,便会心跳加速、双颊通红、眼神躲闪,生怕被大人识破,可孰知身体很多微小的细节早已出卖了自己,将内心的状态暴露无疑。因此身体的姿态、动作、表情具有较高的可信性,是衡量一个人真实目的的标准和诀窍。

身体语言的第二个特点是感染性。我们应该都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笑是会感染的”。的确,当我们坐在电影院里看到一幕很搞笑的情节时,其实本来自己并不觉得可笑,可是当你看到周围人都因此捧腹大笑时,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加人其中。人类早已熟谙用身体语言抒发内心的感受以感染他人,从而满足自己的愉快体验。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言之不能尽者,象能显之”概括了身体语言的第三个特点,也是身体语言所特有的——形象性。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曾提到:“在一切陶醉之中,最为崇高的,也最令人百看不厌的,就是对动作的陶醉。我们的行为,尤其是那些将我们的肉体发动起来的行为,可以将我们抛人一个稀奇古怪和令人肃然起敬的状态之中。” 往往两个素未谋面的男女在约会时,都会通过对方的外貌以及行为举止来评价对方,此时,得体的身体语言便成了展现自我、给对方留下良好印象的重要途径。

与身体语言比较起来,文字语言或口头语言相对来说就显得比较苍白,缺乏一定的说服力和概括力。正如一项数据所显示的:“人的各类感觉器官信息吸收率分别是视觉83%、听觉11%、嗅觉3.5%、触觉1.5%、味觉1%”(《奥妙的人体语言》),人类对于视觉影像的敏感程度和接受能力远远强于其他感官,这也使得身体语言作为视觉性语言比其他语言形式占据了更大的优势。

由此看出,身体语言是一种蕴含着生理和文化的生命现象,它承担着传承人类文明以及研究人类心理的重要使命,它既丰富复杂又瞬息万变,每时每刻在每一个人的举手投足之间,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万语千言。因此,通过人的外部身体动作信息,就可以解读到人的内心世界和真实情感。每一个微小的身体表现之间都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和相互支配着的,从而形成每个人独有的个性、品格、气质、行为和情感等,而这些因素的形成都将作用到更多层次的身体表现中去。

二、艺术的表现性身体

自然的表现性身体在日常生活中是一种纯粹的身体语言符号,有着一定的指代功能和意义。当人们进行艺术作品创作时,自然的表现性身体就需要与艺术相结合,从而成为艺术符号。艺术作为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人类审美活动的最高形式。所以作为艺术中的身体语言,首先要满足的是人类的审美需要。假如我们把生活中的身体语言比作是一株野玫瑰,那么艺术中的身体语言则是被修剪掉枝杈、包装精美的玫瑰花。身体在艺术领域中成为一种表现性的形式,成为艺术的表现性身体。

在艺术各门类中,身体以其不同的表现方式发挥着不同的艺术作用。与身体结合较为紧密的是舞蹈、杂技、戏剧、电影等艺术。身体成为一种表现艺术的组成部分,全情投人的演绎和各自艺术门类的魅力,使身体再一次获得了从自然身体到表现身体的升华。

在众多的艺术门类中,舞蹈艺术对于身体语言的修饰与运用是任何其他艺术形式所无法比拟的,它是最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人类身体语言美的艺术。“舞蹈艺术是以人体本身为物质材料,以人体姿态、表情、造型尤其是流动中的动作为手段……” 可以说身体语言是舞蹈艺术的灵魂,是舞蹈艺术表现形式的最主要的手段。“人类通过身体及其运动认识与感知世界,亦通过身体及其动作理解与表现生命。舞蹈正是在这一原理上建立起理解生命与表现生命的起点与归宿。” 如果说一切艺术门类都是由人去创造、去表现,那么舞蹈就当之无愧地成为一切艺术之母,处于身体表现艺术金字塔的最顶端。舞蹈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艺术,早在上古时代就是一种传递信息和表达情感的仪式性活动。正如德国著名的艺术史学家恩斯特·格罗塞所说:“再没有别的艺术行为能像舞蹈那样转移和激动一切人类。”之所以人类能用舞蹈来达到这些并不相同的目的,是因为舞蹈具有超强的表现力、传递信息的能力和可参与的能力。

身体语言赋予舞蹈艺术以生命力,而舞蹈艺术则给予身体语言最大的表现空间。“在舞蹈作品中,舞者的情感意识必须投人到动作之中,使之成为表情达意或抒情言志的直接物质外化。可以这样说,动作是舞蹈内在激情外化为艺术形象的物质材料,它是随着舞者的思维目的而展现其功能的,或抒情、或言志、或叙述、或模拟,具有较大的可塑性和自由性。” 由此可知,舞蹈的身体语言较日常生活身体语言而言,有着艺术的精炼、夸张、虚拟、隐喻、造型、节奏和风格化等特征。

然而,舞蹈究竟是一门怎样的艺术呢?舞蹈作为一门综合性的艺术,融合了音乐、诗歌、绘画、戏剧等艺术的特征,它的起源要早于其他任何艺术。“舞蹈和其他艺术一样,都是反映人类社会生活的一种社会意识形态;舞蹈和其他艺术的主要区别在于艺术表现工具和表现手段的不同。舞蹈艺术的主要表现工具是人的身体,主要表现手段是人体的舞蹈动作。舞蹈是一种以人体的动态形象反映人类社会生活的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可见舞蹈和其他艺术门类在表现工具和手段上有区别,但同时也有一定的联系。

舞蹈中身体的表现性又是怎样体现的呢?我们常这样描述——“舞蹈者的身体是活的雕塑”,可以看出舞蹈是一种人体动作的艺术。“它是以舞蹈动作为主要表现手段,着重表现语言文字或其他艺术表现手段难以表现的人们的内在深层的精神世界——细腻的情感、深刻的思想、鲜明的性格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以及人自身内部的矛盾冲突,并创造出可被人感知的、生动的舞蹈形象,以表达舞蹈作者的审美情感、审美理想,反映生活的审美属性。”

舞蹈有许多艺术特性:律动性、动态性、抒情性、造型性,等等。律动性是舞蹈之魂,是意象的流动,其中蕴含着韵律和意味。动态性是通过人的肢体来进行各种姿态和造型形象的活动,其挖掘身体美的千姿百态,发挥身体无穷的表现魅力。抒情性体现在身体高度凝练后所形成的如诗词一般的身体语言来表达其情感和意境之美,这一特征也对舞蹈作品的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造型性是指运用舞蹈动作来对生活模拟、复制、再创造,从而在人们眼前展现舞蹈语言所塑造出的形象,造型性让人在流动的身体表现中寻找一个个精彩的瞬间和形象的魅力。舞蹈将身体的表现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使舞蹈中的身体语言一跃成为最具魅力的纯粹艺术化的身体表现形式。

我们再来看看同样将身体语言作为重要表现手段的戏剧艺术。我们知道最早的戏剧起源于古希腊,“戏剧”一词在古希腊文里的意思是“完成着的动作”。从生理构成角度来看,动作的产生,是由包括肌肉、骨骼在内的人体运动器官共同协作完成的。从意识上来说,黑格尔认为:“能把个人的性格、思想和目的最清楚地表现出来的是动作,人的最深刻方面,只有通过动作才能见诸现实。”所以动作之于戏剧,如同语言对于戏剧的意义,即揭示人物思想,表现人物情感的作用。用焦菊隐先生的话说,它是“富有语言性的行动”或“无声的台词”。这便说明了戏剧中的动作的特点是具有语言性,这也是身体语言的特性。当然,这并不是说只要将生活中的身体语言生搬到戏剧舞台上就足矣,而是要经过艺术的提炼,使其符合戏剧艺术的表现形式。中国戏曲以及布莱希特戏剧理论都强调要创造出虚拟化的、富有诗意的优美的身体语言。我国著名戏剧导演黄佐临先生(图1-1)曾提出过“写意戏剧观”理论,而另一位著名导演徐晓钟先生在他的舞台创作如《麦克白》《培尔·金特》《桑树坪纪事》中,将其表演中的表现提升到了一种诗化的写意程度。那种余音绕梁的艺术效果给人心灵以无限的震撼。

图1-1 黄佐临

作为综合性艺术的电影艺术依赖的表现工具不只是身体,但是身体作为重要元素之一在该艺术中占据重要的地位。电影、戏剧等艺术门类从舞蹈艺术中吸取着身体与艺术相结合的表现灵感,将这种艺术的表现性身体运用得恰如其分,并从中找寻到符合自己艺术规律的身体表现方法和方式。 z8pAT0zOBmAT4UWQKfQxpPCC7bFWcIuX8LBsRzffmG/YE8PQ3KmT6PT3wv7YoE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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