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枭站在城门口,放眼看去,眼前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密密麻麻的人跪着,粗略估计,至少得有上百人。这些人的衣着,都华丽得体,一个个养尊处优的,都是临淄有头有脸的人。
偏偏今天,为了不让刘枭搬迁治所,他们都跪在城门口。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对普通百姓而言,齐国的治所在不在临淄,差别不大。
他们围观,只是看热闹。
刘枭扫了眼周围的百姓,再看了眼跪在最前面的一名老者,知道此人是公孙飚提及的裴禺。刘枭走过去,站在裴禺面前,语气柔和,说道:“裴老,你带着一群人堵在城门口,不让本官离开临淄,这是何故?”
裴禺昂着头,言辞恳切说道:“刘相,我等甘愿献上土地和钱粮,供刘相维持军队。我们不求其他,只求刘相看在临淄万千百姓的份儿上,留在临淄,不搬到广县去。”
“荒唐!”
刘枭大喝一声。
裴禺面色固执,也朗声道:“刘相,我等诚心实意,请刘相能应允。”
刘枭大袖一拂,强势道:“本相之所以将齐国的治所搬到广县,就是为了齐国的万千百姓,是为了齐国的长治久安,更是为了齐国的百年大计。什么时候,本相是因为军队维持不下去,才搬迁的?是哪个人乱嚼舌头。”
裴禺老脸一僵。
他抬头看向刘枭,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竟有些看不懂刘枭。刘枭一开始,就告诉公孙飚等人临淄没有田地,无法让士兵耕种,不能自给自足。
这是刘枭说的理由。
甚至于,在公孙飚推进搬迁时,还找了他们。只是,当时他们都拒绝出钱和地。而后公孙飚等人联手镇压,令他们不得不屈从。
现在,刘枭敬换了说辞。
公孙飚、叶薛相视一望,心头叹息。刘枭不愧是刘枭,年纪轻轻,却是心思深沉,手段很是高明,不愧是能执掌一国的人。
先前的理由,直接废弃。
现在的理由义正言辞,更是冠冕堂皇。
这恰能唬住百姓。
刘枭盯着裴禺,沉声道:“裴老,本相执掌齐国,从未短缺军粮和军饷。本相在广县时,就得到徐州巨商糜家的支撑。有糜家鼎力支持,本官会缺少粮食和钱财吗?”
“不缺!”
裴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裴禺就形成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刘枭之所以要搬迁到广县,是因为世家大族掌控了临淄的土地。可现在,刘枭不用那一套说辞,令裴禺很是失措。
刘枭环顾周围百姓,朗声道:“本相不缺粮食,也不缺钱财,为什么还执意将齐国的治所从临淄搬迁到广县呢?”
“之所以要搬迁,理由有二。”
“第一,为了剿灭黄巾。”
“广县靠近北海国,也毗邻徐州的琅琊国,是齐国极为重要的边境重镇。恰是因为广县地利位置处在边境,人员复杂,黄巾贼聚集,贼匪丛生。”
“齐国最主要的黄巾贼,都聚集在广县附近。本相搬迁治所,就是要调集兵力,以最强的力量,解决齐国的黄巾贼,让百姓不受黄巾贼的侵袭,让百姓能安居乐业的过日子。”
刘枭侃侃而谈。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传入周围百姓的耳中。百姓对黄巾贼极为痛恨,一听刘枭搬迁治所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剿匪,顿时觉得刘枭搬迁治所理所应当。
“刘相,搬迁治所是正确的。”
“支持刘相剿匪。”
“剿灭齐国的黄巾贼,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刘相,不要被影响了。”
……
周围百姓,纷纷开口。
刘枭听着百姓的喊声,嘴角噙着笑容。糜竺安排的探子,已经渗透到临淄。他刚才的一番话,得到百姓附和,引起百姓共鸣,也是有人引导。
刘枭抬手下压,周遭又安静下来。
跪在地上的裴禺等人,此刻却是眉头皱起,一颗心沉了下去。
公孙飚心中暗叹,裴禺等人聚众阻拦,是给刘枭做嫁衣了。他们之前在国相府,阻拦刘枭搬迁,就被刘枭算计了一番,最终他、叶薛和杜质,不得不联手处理搬迁事宜。
如今,裴禺等人成了刘枭的刀。
刘枭面色肃然,继续道:“第二,本相要搬迁到广县,是为了齐国的百年大计。”
“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师者传道授业,教书育人,是一国的根本。想让齐国长盛不衰,就不开人才的培养。”
“临淄城内,没有这个条件。偌大一个临淄,没有名扬天下的大儒坐镇。”
“然而,广县不同。”
“本官有幸,拜大儒郑玄为师。本官在广县时,和家师畅谈。最终,他老人家认为广县不错,在广县创建书院,招揽学子,传道授业。”
“不仅如此,家师也会号召天下的名儒前往,一同教导士子。不管是世家弟子,亦或是寒门子弟,都有机会到书院就读,都能接受大儒名士的教导。”
“可以预见,十年二十年后,齐国必将涌现出无数的人才。”
刘枭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说道:“为给书院保驾护航,本相才决定搬迁治所的。”
第二个理由一出,百姓沸腾。
不管百姓的孩子天资如何,只要有一线机会,百姓就觉得看到了希望。最重要的是,刘枭说寒门子弟也有机会,所以百姓激动。
裴禺等人,心头呜呼哀哉。
这回亏大了。
他们本是来堵刘枭的,没想到,让刘枭借助这一次机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广县。刘枭得了人心,他们更难以阻拦。
刘枭看着跪在地上的裴禺,叹息道:“裴老,你是临淄的耆老,在临淄很有名望。你是明白人,清楚搬迁治所的好处。搬迁治所,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难道,裴老执意要阻拦吗?”
“我,我……”
裴禺张嘴欲反驳。
可是,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刘枭实在是狡猾,借助民心民意来堵住他的口。刘枭掌控了军权,本就有足够的实力驱赶他们。然而,刘枭不仗势欺人,不命令士兵驱逐他们,而是借助悠悠之口,这让裴禺很无奈。
刘枭道:“裴老,起来吧。”
裴禺这个时候,不能再端着架子。如果他还不起来,恐怕就要遭到百姓的炮轰。甚至于,裴禺如果站在百姓的对立面,刘枭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处置他。
这对他很不利。
裴禺捡起拐杖,站起身,叹息道:“刘相一番话,老朽茅塞顿开。刘相此去广县,老朽也不再阻拦。祝刘相此去,一展宏图抱负。”
然后,裴禺又让其余的人都起来。所有人站起身,心中憋屈。他们早早的串联,全力以赴的阻拦,但话都还没有说上一句,就被刘枭击败了。
刘枭面带笑容,拱手道:“裴老的心意,本相记下了。告辞!”
“启程!”
刘枭下了出发的命令。
公孙飚、叶薛等人看着刘枭化解危机,暗道刘枭厉害。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裴禺,这手段堪称高明。他们跟着队伍,离开了临淄城。
没了大军和齐国的官吏,百姓渐渐散去。临淄城的门口,又空了下来。临淄的世家大族,没有办法,只能跺脚叹息。
裴禺拄着拐杖,望着刘枭离去的方向,叹息道:“诸位,好自为之吧。咱们的这位国相,年纪轻轻,手段却比赵商厉害多了。老了,不中用了,告辞!”
裴禺有些心灰意冷,先一步离开。
其余的人叹息着,也纷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