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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第三章

另一个自己

告别了林家雨,我慢悠悠地朝宿舍走去,东面是巨大的图书馆,于是沿路有许多匆忙的身影抱着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从这栋陈旧而阴暗的建筑物里走出来。

这些人有一半以上会去考研,还有读博的,还有一大部分会出国留学。

“呀,是谁这么缺德把车堵在校门口啊?”

走在我旁边穿着小背心和热裤打扮清凉的女生盯着前方发出一声惊叹。几分钟前,她就坐在我右边,用最新的“苹果”手机拷走我4G的英文歌曲,十二个月后她就要飞赴澳洲开始新的学习生涯。

我盯着停在大门外的红色敞篷跑车,这刺眼的色彩与校园显得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它停车的位置也实在太过挑衅。

“宝马1系,这车不错。”她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总结道。

如果我有四十万,会选择出国,而不是买一辆红色的跑车,还把它开到学校门口,斜斜地堵住大门,让一帮刚下课的大三学生不得不走近它,再绕开它。

“这辆车的主人一定很爱炫耀。”我带着一丝仇富心态说。

“啊,如果从车里走出来的是威廉王子,你一定不会这么说。”

“少来,威廉王子才不会把车停在这种地方呢!”我不屑地说。比起暴发户,我更喜欢绅士。

“可是这车子的主人很有钱,这就够了。”她眉飞色舞,展开无边无际的联想,“如果他跳出来邀你去兜风,你敢说你不动心?”

“对于这种把车堵在校门口炫富、没有公德心的人,我只想把手里的《园林设计》课本砸到他脸上。不妨告诉你,我喜欢的类型是踩着爸爸的破自行车的邻家大男孩。”

我正说着,看见有两个男同学居然已经站在车子前合影留念了,说不定几分钟后就会在他们的微博上看到这张照片,文字标注着:各位,我买新车了。

“哈哈哈!”女生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芊芊,你这是哪里来的国宝级别的纯情少女心呀?”

是啊!我就是国宝级别的纯情少女心!否则这年头有哪个女生会把暗恋对象的照片塞在学籍卡卡套里随身携带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是芊芊吗?”

突然,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在我耳边响起,虽然很轻柔,但是近得离谱,我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悄无声息地接近我而不令我察觉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一定有一百八十厘米以上,以至于我不得不仰起头去看他的脸。他是那么高,那么瘦,又那么与众不同,以至于我盯着他的时候,失神了好几秒。

我见过他!

金发、戴着紫色的美瞳、修长的手指和显眼的装扮,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他就是在那家乐器店内抱着吉他唱歌的男人!

我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而此刻他的神态与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少了一份温柔,多了一份冷清;少了一份亲切,多了一份高傲,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的身上有着太多危险和诡异的气息,让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会不知所措。

但重点是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我站在车子前,愣愣地看着他,足足有十几秒。尽管如此,我敢百分之百地肯定我不认识他。

“好不容易搞到了你们系的课程表,在这里守株待兔近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你了。幸好你长得很高,否则在这么大的人流量里要找一个女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把身体靠在那辆跑车上,就好像他跟我是老熟人似的。

“等等,你……”

“什么?原来你有约会啊?”这位刚刚和我一样看傻了眼的好友突然如梦初醒般地大叫起来,打断了我的问话,然后趁我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暧昧地笑着走远了,“那我不当电灯泡啦!拜拜!”

被抛弃的我显得很无辜,也很无助。

“太好了,你和学籍卡上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啊!三年过去了,发型一点儿都没变呢!”男人摸着下巴盯着我说。

听见“学籍卡”三个字,我的心脏差点儿从嘴里蹦了出来。虽然眼前这个还未自我介绍就开始对他人评头论足的男人超级没礼貌,但我更关心的还是我的学籍卡。

“请问是你捡到了我的学籍卡吗?太好了!特地让你跑一趟送过来还真是不好意思!现在可以还给我吗?”我立即喜笑颜开,把手摊开伸到他鼻子下面。

“你何必这么急着要回来?到地下室泡一杯咖啡,聊聊天再带走它,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呢?”他挑挑眉,缓缓地说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天啊!我听到了什么?

我飞快地捕捉到那个词——“地下室”,不敢相信这个噩梦般的词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而且是由我面前一个怪人嘴里说出来的!

而我的学籍卡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在那个鬼地方弄丢的。

那么就意味着——我盯着这个从容而陌生的男子,突然想起了几天前樱对我说过的话:“哦,今天他不在场,但是有机会你会见到他的。”

难道……

“啊,你是——”于是我突然指着他的脸,大叫起来。

他把一根手指头放到他薄薄的嘴唇上,示意我降低音量和注意形象,说:“你好,我叫溪原,溪水的溪,平原的原。跟你所想的一样,我是‘爱的期限’乐队队长。”

这是在开玩笑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教唆手下粗鲁地对待淑女、似乎还黑白两道通吃、传说中神出鬼没的乐队队长,那个坐在乐器店里拨弄着吉他唱着情歌的温柔形象顿时在我脑中崩塌成了尘埃!

不过,至少他长得比我想象中斯文,没有可怕的文身,脸上也没有刀疤,身上更没有带着枪,而且,还是个大帅哥……

“你……好……”我不情愿地说出这句问候语,这个时候才自我介绍,难道不嫌太晚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认,这家伙有着和我那天看到的乐队成员相似的气息,怪不得我一见到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尤其是……那种从来不在意自己有多么显眼、我行我素的特质,那张脸上分明写着“哪怕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这么引人瞩目”。

光是用眼角的余光,我就看见四五个同学围在了四周,有看车的,有看人的,有两个都看的,当然,也有看我的。

我甚至听见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在我身后响起,那些富有想象力的议论不用去听,我大概也能把内容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咦,那不是芊芊吗?她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

“那是谁啊?好帅,好像艺人哦!”

……

没来由地,我的脑中又回响起岑风说过的话——

“好吧!他不是什么大明星,不过你要是真的见到了他,说不定会迫不及待地加入我们乐队哦!”

我想,他的意思大概是,他们的队长帅到了一定程度,是个雌性只要看他一眼,都会神魂颠倒!

好吧!他确实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是很抱歉,我可不是花痴!

“我说,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我不管你是谁,拜托你还是快点儿把东西还给我吧!”我再次把手伸到他面前,这次手指差一点儿就能碰到他的下巴了。

“换个地方,可以。”他看了一眼驾驶座,“我正有此意。”

什么?原来这辆车还真是他的!

我觉得我背上的汗已经冒了出来,背后一片湿冷。

“拜托,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去地下室喝咖啡!请你把学籍卡还给我,现在,立刻,马上!”我挺直了背脊,提高了音调。

他耸了耸肩,说:“抱歉,我没有带出来,那么想要的话,就跟我来拿吧!”他说着,把车门拉开。

“啊!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学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却没有把我的东西带出来?这是什么逻辑……”我几乎要破口大骂了,激动地飞扑上去,谁知他的动作比我还快。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像小猫一样拎了起来。

“啊——”我在天旋地转中爆发出一声尖叫,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结实的大垃圾袋一样,下一秒就把我摔在了富有弹性的车座座垫上,害我悠悠地反弹了两下,然后他敏捷地坐了进来,快速发动车子掉头,于是我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道道飞旋的光影,包括那些同学表情各异的脸。

她们大概很羡慕我可以坐上红色的敞篷跑车,但是她们都忽视了我被吓得惨白的脸。

“绑架!你这是绑架!”我艰难地从座垫上爬起来,冲他大叫。

“我觉得你最好闭上嘴巴,系好安全带。刚才忘记给你系上了,真抱歉。”他瞥都不瞥我一眼,冷静地说。

我倒吸了一口气,是的,刚才那些女孩们只看见我被塞进这辆车,车上坐着一位英俊又多金的男士,但是如果她们知道他不顾一位女士的感受,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而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呢?

“你果然跟那帮人是一伙的!上次跟踪我,这次又硬把我塞到车上,你们是黑社会吗?到底想干什么?”一边系上安全带,我一边问。如果我在车里发现一把枪,那绝对不值得我吃惊。

回想这帮家伙的行径,我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这些人的脑回路一定和正常人不同,或许和蛮荒时代原始人的脑电波能相通呢!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他终于瞥了我一眼,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你太呛了,不好入口。当然,我也不会把你分尸抛在天桥下,你的骨头一定很硬,普通锯子锯不动。总之,乖乖跟着我,你就知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车开得飞快,车呼啸着在大马路上驰骋,险象环生。

“我承认你的开车技术很厉害,但是你能不能开慢点儿!”在经历两到三次的急转弯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冲他大叫,“像你这样开车早晚要撞死的!”

“啊,确实,你现在所看到的这辆车是新的,不是因为我喜新厌旧,而是因为上次那辆被我撞到一个大桥墩上,车头都扁成苏打饼了。”他耸耸肩说着,在红灯前停下来。

在无法判断他根本是在瞎扯淡吓唬我寻开心还是确有其事的情况下,我选择安静下来。

“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想回到学校继续过你那无趣的生活,我现在就让你下车好了!”他侧过身子,手撑着脑袋,以一种慵懒而轻松的姿态对我说。

他的眼睛里分明告诉我:连迎接这种挑战的勇气都没有,胆小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还有多远?”

谁怕谁啊,乌龟怕铁锤!

十几分钟后,车穿过了两条老街,却笔直地驰向了陌生的区域。车速终于慢了下来,缓缓地向一栋红色砖墙的高大环形建筑物前行,高高的围墙外面,分明写着几个大字:爱之声音乐学院。

原来这里就是爱之声音乐学院!

在这座城市住了二十年,来来去去,当我无数次徘徊在博物馆的长廊里,却不知道原来向窗外望去,一眼就能见到爱之声音乐学院!

我也想象不到,原来这所孕育着无数音乐家的学院,是这般朴素的模样!

“啊!你不是要带我去地下室吗?”看着眼前完全不熟悉的风景,我突然想起来。

“你对那里就那么执著吗?”他直直地看着前方,一脸冷峻的表情,“今天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人贩子的台词。我不禁后背一凉,刚刚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这些家伙做事都不按牌理,即使把柯南的推理用在他们身上,也摸不清他们的最终意图。

我正思索着半个小时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突然看见道路的前方有人出现。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烫着爆炸头的男生和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正迎面走来。

干脆举手求救算了?我正诧异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个白痴一样的念头,下一秒就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两个学生正愉快地向车上的“绑架犯”挥手,微笑——

“溪原,什么时候买的车啊?”

“真漂亮!”

原来这两个人跟溪原是一伙的!

接着,前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人更是亲热地在五十米外就冲溪原招起手来。

“溪原!嘿!要不要跟我们去喝咖啡?”

“哟!你车上的美女是从哪儿拐来的呀?”

“溪原,车很棒嘛!”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场景,就好像在这个学院每个角落出现的生物,都认识溪原似的!就连路旁灌木丛上爬着的七星瓢虫也是他的党羽!这个家伙有那么出名吗?难道整个爱之声音乐学院都是他的地盘?

一路上,我的脸上一直挂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当然,我一点儿也不想被这些奇妙的生物当成溪原的女朋友,我只是一个无辜的、人身安全时刻受到威胁的、一百个不情愿的……肉票……

而这个坐在红色宝马1系敞篷跑车驾驶座上,以王子出巡的姿态向他的拥戴者们挥手致意的男人,根本无视我的表情,自顾自地把车停在了一栋教学楼前。

“哦,溪原,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淡了?”从水泥台阶走下来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生,远远地和他打招呼。

清淡?这究竟是夸奖还是贬低?

我抑制住心中升起的无名怒火,尽量保持平静的表情。我瞪了一眼那个男生,又瞪了一眼溪原,这个家伙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径自啪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好像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不过是他载到中转站的一个大垃圾袋,而完成任务的他正要去泡一杯咖啡。

“啊,一点儿也不清淡,里面是满满的芥末粉!我可不想在学校里满世界找水喝呢!”溪原用一种轻松自然的语调回答着,而坐在车上的我,一点儿也不轻松自然。

如果我是一个芥末包,真想现在就撒一把芥末在他脸上,好看看他龇牙咧嘴的表情!

看见他一点儿也没有为女士弯下腰打开车门的意思,我突然意识到这种绅士的举动不太可能出现在一位绑架犯身上,于是我只好自己打开车门,从这辆令人窒息的红色跑车里走出来。踏上这块神奇的土地,我的腿不由得有些发软,因为刚才在路上实在消耗了太多的卡路里。

“芊芊!”

随着一声女性的高声尖叫,我突然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

“芊芊,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太好了!”

我愣了一下,才看清紧紧地抱着我、几乎要把我勒得透不过气来的物体是几天前见过一面的樱,而那团软软的东西则是她胸前可观的胸部。

樱的热情让我在这个外星领域般的地方感到一丝来自人间的温暖,但是,对只见过一次面还一脸倦怠的我,热情得调用全身的力量值得吗?

“拜托,我是被挟持来的!呃……事实上,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学籍卡。”我用十分冷静的语调说着,内心希望下一秒这个热情的姑娘就能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学籍卡交到我手上,接着我就能扭头拔腿往回跑!

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樱,蓝老师还在吗?”差点儿被我忽略的溪原突然对樱打了个响指。

“她一直在等着呢!”

溪原吐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说:“很好,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

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所措的我听见这句话,就像屠宰场里的猪听见主人说“可以准备开水了”,完全搞不清状况。

一头雾水的我,被樱啪地一掌推进了教学楼。

“跟上溪原,去拿回你的学籍卡吧!”

我抬头向前望,溪原脚下生风,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用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副“你怎么还不跟上来”的表情。

我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接着三个人走进了电梯,把自己关进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稳稳当当地站在角落里,一点儿破绽都没有,攻守完美,神情冷漠。看来看去,我恨不得在他脑袋上看出一个窟窿,却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个学籍卡要搞得这么复杂,就好像我不是去拿一个学籍卡,而是跟着大祭司前往祭坛参加一个神秘的宗教仪式。而我,是大祭司的助手,还是这场仪式上的祭品小羊羔呢?

我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已经踏进这个圈套了,至少要拿到想要的诱饵再想办法全身而退吧!不亲手拿到我的学籍卡,我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

电梯门在十四楼打开。走廊很长,这里安静得像座坟墓,只有中央空调在嗡嗡作响。我搓搓发冷的手臂,跟着樱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

眼前一排白色的梳妆台,衣帽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奇怪的衣服,像一棵五彩缤纷的圣诞树,柔和的灯光下,几颗顶着夸张假发的假人头显得格外突兀。

我想,这里是化妆室。

第二张化妆台前坐着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她只是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布裙,长长的黑发挽成一个优雅的花苞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的气质让我仿佛嗅到了森林里的清新气息,她的眼神像是沉淀了许多岁月却仍然保持着溪水一样的清澈。我想,她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蓝老师,她就是芊芊。”走到她的身旁,溪原向她介绍,接着对我说,“芊芊,这位是我们学院的蓝星蓝老师,她是化妆师。”

“呃……老师,您好!”既然是老师,我只好怀着对教育工作者的敬意,打了个招呼,微微地鞠了一躬,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群人究竟要干什么?

“芊芊,蓝老师很厉害的,她在国际上获过奖,为很多明星设计过造型哦!”樱一脸兴奋地说。

“哦……”我绞着手,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无论她创造过多少丰功伟业,如何名满天下,我对蓝星这个名字可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化妆师什么的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我只是满心牵挂着我的学籍卡,好像一百只喝不到奶的小猫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抓挠,这些人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尤其是樱,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喏,你就坐这儿吧!”

一头雾水的我被樱一双柔软的小手按到了一张化妆台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抬头一看,樱依旧笑眯眯地盯着我,溪原摸着下巴一个劲儿地看着我的脸,而这个叫蓝星的女人也不停地打量着我,叫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不禁联想起养殖场里的猪圈前,三个人正暗暗地讨论着,究竟是猪蹄好吃,还是猪肝好吃,要不再来点儿猪耳朵?

正搞不清状况呢,蓝星已经站到了我的背后,马尾辫的皮筋突然被拆走,刷地披散下一头疯子样的乱发。我顿时绷直了背,对着站在我左后方的溪原瞪起眼。

“还是处女发,从来没有染烫过,对吧?”蓝星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

“呃……是,染烫对头发不好,而且我也不会打理。”我小声回答。

“看得出来你不会打理,不过这年头坚持不染烫的女孩子还真不多见了。但即使这样,你的发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嘛!”溪原伸手捞起我的一缕头发,皱皱眉说,“这么粗这么硬的头发,你是用肥皂洗的头吗?”

“喂!你究竟要做什么?”我扭过脸,口气已经是明显的不快,“我是来拿学籍卡的!为什么我现在要傻傻地坐在这里让两个人摸我的头发啊?”

“啧啧,女孩子不要那么暴躁,不然会找不到男朋友的。”溪原眯了眯眼睛,缓缓地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带上你想要的东西,马上离开这里,放弃一个世人艳羡的机会;一是乖乖闭上嘴,坐在那里等着蓝老师给你变魔术。我们不会把你吃了的,无论被劫财还是被劫色,你都没有优势。”

活了十九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嘴巴这么刻薄的男生。我刚瞪了他一眼,蓝星便摸了摸我的刘海说:“溪原,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儿啊!这位本来就是小美女,看你皮肤这么好,眼睛又漂亮,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能上得了台面哪!”

蓝星抚慰人心的话成功地让我平静了下来,这位气质不凡的女性仿佛天生就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乖乖地坐在那儿,让她拨弄我的头发,只不过,我心里挂念的事一直没放下。

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回过神来,蓝星的手里多了一把剪刀。我心里一惊,捂着脑袋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溪原嘲讽似的勾起唇角,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我的头发,说:“用不着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吧?又不是要割破你的喉咙!我说,你的刘海大概超过三个月没有打理了吧?顶着这种老土的发型,难道你一直没有觉得吗?”

确实,我从来不怎么打理自己的头发,每天早上拿根皮筋把长发束成一条马尾,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地就出门去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他说的那么糟糕?

“刘海确实很重要,起码两个星期要修剪一次。来,我给你打理一下吧!”蓝星微微一笑。

听了她的话,我吐了吐舌头。我每天忙着读书、写题、上课、背公式,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管这些事情?再说了,打扮好了给谁看呢?

“别动哦!我要剪刘海了,你最好闭上眼睛哦!”

蓝星的剪刀在我额头前挥舞起来。

我闭上眼睛,一缕缕头发有节奏地刷刷落下。

她的动作轻巧而娴熟,手指和剪刀仿佛融为一体,变成一道柔和的风轻轻拂过我的头发……

“好了,这样就算基本完成了!”

像是听见催眠师提醒结束的响指,我心情忐忑地睁开眼睛,紧接着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差一点儿“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这是我吗?

十分钟前那个刘海贴着头皮,一头长发乱糟糟,像是从鸭棚里钻出来的乡下姑娘去哪里了?蓝星把我无精打采的长刘海剪短了,现在它齐齐地盖在我的眉毛上,又乖又服帖,而我的一头长发经过几下修剪,卷发棒一热,定型水一抓,吹风机吹几下,居然一眨眼变成了时髦的发型!不得不说,蓝星真像一位魔术师,她巧妙的想法和精湛的手艺彻底让我折服。

“芊芊,好棒呢!没想到,你很适合厚刘海和大波浪呢!”樱用力拍手说。

“因为她的脑门比较宽阔,脸型尖长,所以我给她剪了个厚刘海。另外,我还是建议你把头发烫染一下,可以改善较粗硬的发质。烫染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伤害那么大。你烫卷很好看,真的。”蓝星说。

我站起来贴近镜子,眨了眨眼睛,是的,厚刘海衬得我的眼睛又大又圆,原本尖长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了许多,头发蓬度正好,看起来不只活泼多了,还至少年轻了两岁!我突然察觉到,原来发型对一个人的形象如此重要,十分钟的改变,居然能让我一下子从一个书呆子、土气女,变成了甜美日系的小女生!

我突然想到,一直以来,我都是作为一个考试机器存在于这世界上,几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青年来好好对待啊!

啊,不是几乎,是根本没有!

“蓝老师,你真的好厉害!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我盯着镜子里那个近乎完美的发型,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

“芊芊,很可爱哦,好像洋娃娃一样!”樱看着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我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确实像个洋娃娃,被他们摆弄着,而我从镜子里也瞥见溪原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正当我猜想他下一步会怎样折腾我时,下一秒我就被推进了另一个房间。

从那些凌乱的道具和随意丢弃在沙发上的衣服看,我猜这里大概是某个表演场地的后台。我走进去的时候,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个个都是奇装异服的帅哥美女,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正在练声的女孩。

房间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活力和艺术气息,我猜,这大概是在上课,又或者有什么活动。不过,这些跟我没关系。

抱着吉他的岑风正端坐在沙发上,他抬头看看换了发型的我,说:“优等生,你不是觉得玩乐队的工夫不如背书考试吗?怎么有闲工夫大驾光临?”他表情暧昧地把目光停留在我背后的溪原身上,“你难道真的被我们队长的美色打动了?”

看来我在这里并不是受到每一个人的欢迎,突然察觉到是自己的无主见让我陷入此刻尴尬的境地,我突然后悔半个小时前没有果断地从溪原的车上跳下去,以至于现在面对这么赤裸裸的嘲笑,居然只能咬着下唇瞪大眼睛,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美色?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溪原是个帅哥,他不输给任何一个言情偶像剧男主角。这个世界有一个规则,那就是雄性动物往往比雌性要生得艳丽。但是还有一个规则,那就是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靠得太近就有可能遭到迫害!

啊,这么说似乎有些太过分了。总之,他绝不是可食用级别的,应该是适宜重口味人群的药用级别!

“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学籍卡的。”

他不屑地轻笑一声,自顾自地把吉他放在沙发上。

“我只是想你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轻轻地放到我的手上,费时三秒,然后我说声‘谢谢’,转身离开回到学校。这个卑微的要求,你该不会也做不到吧?”

“哦,是吗?”他冷冷地看着我,一脸的不信任。

这都是些什么队员啊?我质疑地望向溪原,啊,不,这一刻,我几乎是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他了,“那个,队长,你不是说要带我来拿学籍卡的吗?”

溪原并没有注意我和岑风的谈话,我抬头的时候,花了五秒的时间才在屋子的一角找到他。他站在一排挂满演出服装的衣架子前埋头翻找着什么,听见我的问话,只是抬了抬眼皮,敷衍地说:“嗯?难道你不是被我的美色打动才来这里的吗?”

我翻了一个白眼:“我难道不是被你骗上车的吗?”

“溪原,你不可以欺负芊芊哦!你看人家急得要浑身发抖了!”樱再次扑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然而她的笑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狡黠,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

“岑风,她确实是来拿学籍卡的,应该就在这里吧,你帮她找一下。”坐在沙发上的薛苏说。他看起来是在场人士里最正常的一个。我吐了一口气,不得不庆幸终于有人说了一句比较靠谱的话,但是岑风依旧没有行动。

“放心吧,就算里面夹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我们也不会赖账的。”薛苏又说。

于是,我走到岑风面前,把手掌摊到他鼻子下:“那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怎么,那么着急,赶着回去自习?”他后退一步,看了看我的手,说,“哦,你的命运线生得不错呢!”

“还给我!”真不明白,讨回一个小小的学籍卡,怎么就那么难呢?

似乎是被我坚定的目光所打动,岑风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他直起身子,看着我,沉默了几秒,摊开手说:“东西不在我这里。”

“你确定?”我惊讶地看着他。

“总之别找我拿。”岑风指指溪原,“你最好问问他吧,是他拿走了你的学籍卡,不是吗?”

我转过头去,看见溪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在衣架旁徘徊。

他明明听到了!

我想我被耍了,回想今天闹剧般的一幕幕:我像垃圾袋一样地被丢到车上,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让不认识的化妆师剪了头发,然后像白痴一样对着镜子里的人儿咬着嘴唇眨巴眼睛,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然而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拿回学籍卡。

想到这里,我就有股冲动,把眼前这个大骗子一拳打到天上去!

不,这里的每个人,根本都是一伙的,都是不折不扣的绑架犯、大骗子!

我还待在这贼窝里干什么?

于是,我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大步流星。

“等等!”

我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那掌心所传递来的灼人的热度不由得让我吓了一跳。我回过头,迎上溪原突然变得认真的眼神。他凑近,脸离得很近,我嗅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像海上拂过的风,带着被阳光直射过的沙滩的腥咸味道。

第一次和这个冷面帅哥亲密接触,我不禁变得紧张起来。

“我知道你的秘密,但是我会保密。”他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我倒吸了一口气,窘迫又慌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我的秘密攥在掌心的他冷静又从容。我站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面倒塌的墙向我压来,我动弹不得,完全傻了。

我的反应似乎令他很受用,溪原的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个弧度,看着我的眼神变得玩味。那一刻,从我的表情里,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所谓的秘密就是我的“死穴”,有了这张王牌,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陷阱,我都会踏进去。

而我……完蛋了。

“把你身上那件超市促销大减价抢来的衣服脱掉。”溪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

“什么……你要干吗?”我抓紧领口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警觉地说。

“樱,带她去换衣服。”溪原无视我,把一件抹胸纱裙递给樱说。

“走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樱勾住手臂,拖进了更衣室。

几分钟后,我别扭地站在镜子前。

常年穿T恤牛仔裤,运动鞋边上还沾着一块泥的我,衣橱里称得上裙子的东西用一只手就能数清,而且还是最保守的款式,一下子跳跃到裸色抹胸小礼服蓬蓬纱裙,这不等于是让一个常年吃素的人突然去咬一大口肥肉吗?

“樱,这个裙子……是不是太露了点儿?”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肩膀,小声问。

“可是,你的肩膀很有骨感美啊!美丽的东西就不要藏着掖着,要展现出来才不会资源浪费呀!”樱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把我的长发拨到胸前。

我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这个裙摆飞扬的甜美女生,怎样也不能把她和上午出门时那个扎着马尾、穿白T恤、破牛仔裤、脏板鞋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来,穿上这个。”樱递给我一双裸粉色的高跟鞋,“可能偏小哦,忍耐一下。”

我看着那双目测有八厘米的高跟鞋,怎样也不想把脚伸进去,但是,最后我还是做了。

这是一个噩梦,还是美梦?我迷惑了。

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学籍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逃离奇怪的绑架团伙的魔掌。但是,我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诱惑着,舍不得身上一个又一个潜在的惊喜,它们像烟花一样在我头顶绽放,巨大的声响吓了我一跳,一抬头却又被它们在夜空中盛放时璀璨的模样所迷惑。

从更衣室走出来,三个男生都惊叹地看着我,岑风也放下了手里的烟,瞪大眼睛说:“没想到还不错嘛!打扮打扮,丑小鸭也变白天鹅了呀!”

被这么多人热切地盯着,我不自在地缩着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这是个噩梦,那么到目前为止都还不算太糟。

“你到底想干吗?发型换了,衣服也换了,把我当洋娃娃玩够了吧?学籍卡呢?”我转身把手伸向溪原,发现此刻的他脸上正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我不禁开始幻想,或许他没有那么难相处。

“学籍卡?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他伸出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翻了一个白眼:“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们跳个舞?弗朗明哥舞还是孔雀舞?”

“不,那太难为你了!今天冒犯你,给你带来不便,我表示抱歉。”溪原缓缓地说,“听樱说你有一副好嗓子,很适合当我们的主唱。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人才被埋没。”

听见他的话,我愣了一下,原来这就是他带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只要你有才能,能选择去做的事情就有很多。”溪原顿了顿,又说,“所以,唱首歌吧!让我知道你的实力,我就能告诉你能到达的高度。”

“我……凭什么……”我的质问很犹豫,因为我的心已经被他的话打动了,只是我依旧坚持着我的姿态。

“过完最后这关,我就把东西还给你。”溪原胸有成竹,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不配合。

看来我是被吃定了,想到这里,我的背上不禁开始冒冷汗。

“好吧,唱什么?”

“你就唱你在街头演唱会被邀请上台时唱的那首歌吧!”

“现在,在这里吗?”

“不,场景还原,让我看看你当天的状态,是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台下的听众唱歌的。”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场景重现?这是哪个电视台的整人游戏吗?”我觉得自己快疯了,“难道你要我现在冲到街上去,拉几百个人来听我唱歌吗?”

“不,你只要唱歌就行。”溪原说着,把我拉到了房间的一角,指着一条狭窄的楼梯说,“上去。”

“那里是哪儿?”面对未知的房间,我本能地向后退缩。

“不用管那么多。”溪原把我推了上去。

我不情愿地走上楼梯,从上面传来一阵声响,越往上走,就越大声。

接着,我走到了楼梯的尽头,终于窥见了另一个房间的情景。

我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场景,这不是一个房间,这是一个足以容纳几千观众的大礼堂!

而这道短短的楼梯,就连接着几百平方米的舞台和后台!

愣了几十秒,我咚咚咚地从楼梯上狂奔下来,冲溪原大叫:“你疯了吗?你要我上那儿干吗?”

“我说了,场景还原嘛!如果你想展现自己的实力,那么一个足够大的舞台就能证明你的一切。”溪原理所当然地说。

“场景还原?那里可是一个大礼堂,下面还坐着人,不是一个两个,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这是怎么回事?”

这其实是某个电视台的蹩脚娱乐节目搞出来的整人游戏吧?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三学生,难道考研给我带来的压力还不够折磨人吗?

“啊,是这样的,我们每年夏天都会举办一场音乐庆典,没有节目单,任何人、任何时候只要愿意就可以上台,快去吧!表演了有奖品的,可以抽奖哦!”岑风站在溪原身后笑嘻嘻地说,似乎正期待着我出丑,“溪原已经帮你拿了号码牌,你不上场,拖着别人的节目,可是要遭人骂的!”

“我……”我还想说什么,来不及反抗,就再次被推上了舞台。

迎接我的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耀眼的灯光,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顶着僵硬的表情,拖着发软的双腿,我缓缓走到了舞台中央。

面对庞大得像个巨兽的礼堂,我觉得自己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

熟悉的音乐在我身后响起,这是我那天在街头唱过的歌。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其他的问题,我默默地告诉自己:豁出去算了!反正台下的人又不认识我,最多我只是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已。

只要唱歌就行,无论在什么地方,面前站着什么人,只要唱歌就行了。

这么想着,我平静了下来,前奏结束,我开始唱歌——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么,每次放声歌唱,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淡淡的,甚至模糊起来,就像世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而我总是全力以赴。

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现在。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在一个几千人的大礼堂,一个人完整地唱完了这首歌。

从舞台回到后台,下楼梯的时候,瘫软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我的身体。

溪原站在楼梯的尽头,比以往更认真地看着我,他深邃的目光就像要直接看穿我的灵魂。

“你唱得很好嘛!就一个没有受过专业声乐训练的人来说,音域天生这么广的人并不多见。”溪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揽住了我。

没想到他会这么动容,面对迎面扑来的帅哥美好的肉体散发出来的大量雄性荷尔蒙,我顿时浑身僵硬得像一尊木乃伊,那一瞬间我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心跳猛地加速起来。

这是完成演唱的奖励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算是赚到了呢!

不过溪原所在的音乐学院,称得上是美女如云,明星胚子一把一把的,我这样的小虾米,他一定不放在眼里吧?

他一直都这么热情吗?还是说,拥抱只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个拥抱算是对我的最高评价吧!身体语言有时比口头语言更加直接,更加容易理解。我突然一下子觉得和他们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心里的某一处居然也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我不是一个人,这里有着这么多、这么多喜欢音乐的年轻人。

“谢谢你给我们的音乐庆典带来了欢乐。”溪原说着,暗暗地把一个小小的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但你还是要接受一些这方面的技巧训练,不然照你的方法唱下去,多唱个几首,嗓子就会受不了的。”

脸上一阵发烫,我摊开掌心,那是我的学籍卡。我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封套,摸到了轻微的熟悉的凹凸,东西都在,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想不想唱得更好,让更多的人听到?”溪原问。

“我……”

事实上,谁不想呢?

我早就能听见内心的答案,但是……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那么,加入我们乐队吧!”溪原又说。他的声音是那么动听,对我来说,带着十足的煽动力。

“芊芊,我相信我们乐队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而存在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说愿意啊!”樱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

“是啊,芊芊,你的底子很好,甚至不输给现在歌坛上的新人,为什么要放弃上天赋予你的礼物呢?”薛苏说。

“你傻呀!有这样的机会都不答应,后悔就来不及啦!”岑风有些着急地大声说。

“可是……”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弄得几乎无法招架,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

舞台如此闪耀,而我又是如此渺小,他们的劝说会不会只是花言巧语?

“芊芊,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我还不是每天放学来这边,就练一个半个小时的,没什么关系啦!读书也需要劳逸结合啊!”樱说,“你可以先加入一段时间适应看看哪!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种最贴近我生活诉求的劝说,更是让我有了一点点小心动。面对四双火热而期盼的眼睛,我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好吧,给我三天时间考虑,好吗?”

我的生活就此颠覆,而我的人生会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变了模样?

我有些迷茫。 luSZmfKO929vvTYm0NxHOs/ljaTXXiKZjMa4rtWhWuUBwWpB3R4gHCJJNWLykW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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