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淡蓝色的天空中,洁白的云散开来,凌乱的纹路好似不愿被人掌控的命运线。
两三只小鸟合上翅膀在枝头休息了片刻,又展翅朝广袤的苍穹飞去。
安静的道路两旁,一排排整齐的樱花树朝天空伸展的枝丫上长着一粒粒饱满的花骨朵儿,让人满心期待它们尽情绽放的那一刻。
“哗啦——”
小路一旁的普通民宅里,一扇浅粉色的窗帘被人拉开了,窗户被推开,清新的空气溜进来,晨光填满了整个房间。
苏念樱站在窗前伸了一个懒腰,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随即,她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清秀的容颜,干净利落的短发,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强的光芒。简单的长袖T恤,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身影。
“念樱?小樱?起来了吗?”这时,妈妈苏瑛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不是说今天要开始送牛奶了吗?”
“哦,就来了。”她回应了一声,对镜中的自己绽放一个自信单纯的笑容,然后开门走出了卧室。
厨房里,早起的妈妈正在准备两人的早餐。
听见脚步声,苏瑛回过头看了女儿一眼,开口道:“这样一身打扮,真是名副其实的假小子。”
苏念樱弯了弯嘴角,拉出椅子坐下来,一边摆放碗筷,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又不是没有被误认成男生过。妈妈你明明知道,我这样打扮也是为了工作方便。”
“我知道,不过,念樱啊……”将简单的饭菜端上桌后,苏瑛在女儿对面坐下,露出了疼惜的神色,“你已经有一份兼职了,现在又要早起送牛奶,会不会太辛苦?”
苏念樱看着妈妈,摇了摇头。
“如果……如果坚持不下来,就辞掉一份工作吧。”苏瑛的语气中充满心疼,“都怪我身体不太好,让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明明应该……”
说着说着,她有些哽咽,竹筷在碗里动了动,却没有夹起一口饭菜。
苏念樱望着妈妈带着愧疚的面庞,微微怔了一下。实际上,加上送牛奶,她平时每天都是做两份工作,而周末,她更是利用这大段空闲的时光一天做三份工作。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维持自己的学业,还有……守护这个只有妈妈和自己的家。
她伸出手在妈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表示安抚,然后露出甜甜的笑容,说:“妈妈,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撑不住的。”
“你看你……”苏瑛抹了抹眼角,将手伸过去,温柔地抚摸女儿那一头利索的短发,“本应该是五彩多姿的花季女孩,不说穿着打扮,连头发也理得像男孩子。”
苏念樱用食指挠了挠脸颊,说:“这样能减少打理头发的麻烦呢。”
剪成短发,不仅节省时间,还能省下一大笔费用。
长久以来,为了生活而拼命努力,她早已抛弃了妙龄女孩应该拥有的好看衣裙、精致饰品,她的衣柜里基本上都是男孩子式样的衣服。
在高中入学那天,和她关系很好的同学开玩笑地在苏念樱的入学资料表格上的性别那一栏里填上“男”,老师和同学们居然一丝怀疑都没有。
麻利地吃完早餐,向妈妈说了声“再见”后,苏念樱便抓起书包朝玄关处走去。
打开门,初露脸庞的朝阳正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
“念樱,外套!”苏瑛拿起女儿遗落在椅背上的外套,跟到了玄关处。
苏念樱将外套穿好,温柔地拥抱了妈妈,然后转身走下台阶,走了几步却不由得停住了。
银色的宾利车不知何时安静地停在了家门口,阻挡了她的去路。车的表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有一瞬间的眩晕。
“哗——”
车门打开。
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笔挺制服的少年,眉目沉稳,宛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他的衣领上别着一枚金色徽章,非常惹眼。
“贺家的……家族徽章?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来这里?”苏瑛失声低呼。
“妈妈,你怎么了?”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在徽章少年一步步靠近时,苏念樱警惕地挽住了妈妈的手臂。
少年修长的手伸到了苏瑛面前,摊开的掌心上,镶嵌着祖母绿的戒指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苏瑛拼命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他……要什么?”
拖长的音节仍然将内心的忐忑泄露了出来。
“你的孩子。”
仅仅四个字就让苏瑛的脸色瞬间一变。
“不!绝对不可以!”她失声惊叫,将苏念樱紧紧搂在了怀中,想牢牢呵护住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绝不让任何人抢走。
空气中弥漫着不属于这个清晨的紧张与冰凉。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感受到妈妈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在颤抖,苏念樱看着面前陌生俊秀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原裴希在她面前站定。
苏念樱觉得他挺拔的身影仿佛遮住了自己头顶的天空。
他恭敬地朝她鞠躬:“从此以后,你是贺家的继承人——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
这仿佛具有魔力的两个字让苏念樱的呼吸一顿。
彻底跃出地平线的朝阳瞬间将光芒洒遍了整个苍茫大地。
而苏念樱感觉到了,借由命运两字张开的大网,正在将她层层束缚。
原裴希伸手抓住苏念樱的手臂欲将她带离苏瑛的身旁。
“喂,你想干什么?”苏念樱惊叫起来,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束缚,“快放开我!”
妈妈的模样让她担心,可她越挣扎,少年抓住她的力气越大。
“你究竟是什么人?快放开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脚步僵持着始终没有再向前迈出,苏念樱伸出另一只手想掰开少年钳制她的手。
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么,抱歉了。”
“呼——”
一阵风袭向苏念樱脑后。
脖颈处传来出乎意料的痛楚,苏念樱闷哼了一声,意识渐渐模糊,视线变得迷离起来。
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她快要合上的眼睛捕捉到了另一个旁观全程的身影。
那个一直靠在车头的少年!
犀利如鹰隼的目光毫不掩饰又饶有兴味地落在苏念樱身上,那眼神,就像……在打量着一只困于牢笼中的宠物。
苏念樱不曾料想,在这个早晨,她的人生便彻底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向着无法掌控的地方驶去……
宽敞的房间内。
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坐在床边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不一会儿,苏念樱紧闭的眼帘动了动,她慢慢睁开眼之后,视线变得清晰起来——陌生的环境……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完全陌生的房间,完全陌生的床,四周满是让她无法安心的寂静,脖颈处隐隐作痛,她在脑海里竭力搜索着昏迷前发生的事。
对了!她被人带走了!
她怎么可能忘记,就在今天早晨,两位陌生少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将她打晕强行带走了……
苏念樱震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妈妈!妈妈呢?
她没有忘记,在意识彻底涣散前的刹那,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直直地栽倒在地。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妈妈,在看见她被人带走的时候,晕了过去。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妈妈……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她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耳畔却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这让她警惕地抬起了头。
醒来后,她集中精力回想之前的一切,并未察觉到有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微微皱着眉头威严地打量着她。
他刚硬的眉下,有一双犀利冷峻的眼睛,即使是在家中,依然保持着严肃。贺政明——贺家的一家之长,此刻正坐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苏念樱。
苏念樱也愣愣地看着他。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苏念樱似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一下又一下,像是跳动在命运转动的齿轮上。
已经快要承受不了中年男子投来的目光的重量,苏念樱连忙收回视线,在床边寻找着自己的鞋子。
“苏……念樱?”沉稳厚重的男声打破了沉默,贺政明带着疑惑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为什么他会知晓自己的名字?
听他念到“樱”字时有些犹豫的口吻,苏念樱开口回应道:“是樱花的樱,因为我出生在樱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对方似有触动,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想……我必须离开这里。”苏念樱简单地陈述着,“我的妈妈还在家里,她会担心的。”
贺政明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依旧直直地看着她:“我是你的父亲贺政明,从今天开始,你将留在这里。”
毫无起伏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在房间内回响着。
很简单的一句陈述传到苏念樱的耳畔时,她惊得一愣,“啪”,刚刚提起的鞋子重重地落到地上。
苏念樱直起身体,怔怔地转过头,望着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你……你说什么?”她的瞳孔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不可能!”
贺政明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苏念樱,强大的气势笼罩着她,逼迫她直视他那犀利的目光,直面一个现实——
“我是你的父亲贺政明。而你,苏念樱,是我的亲生儿子。从今天开始,你要留在这里,并且,你将成为贺家唯一的继承人。”
留在这里、唯一的继承人、亲生儿子……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亲生儿子,她可是……
苏念樱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的儿子……”
她还想说些什么,门却在此刻被粗鲁地推开,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解释。
“你当然不是贺家的儿子!”
贺梨香径直冲进屋,见父亲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陌生少年的身上,她显得非常不满。
“就是这个家伙吗?”贺梨香眉梢一挑,缓缓地走到苏念樱的面前。
苏念樱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她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排斥与怒气。如果将这些统统遮掩起来,她不失为一个长相美丽的大家闺秀。
贺政明看了一眼来人,对苏念樱介绍道:“这是你的妹妹贺梨香。”
听到父亲这么说,原本已经满腔怒火的贺梨香更加无法抑制情绪地大叫起来:“我不是他的妹妹!”她用仇视的目光盯着苏念樱,“我不会承认这个哥哥的!绝对不会!”
从眼前这个少年进屋的那一刻起,贺梨香就知道,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就这样被人毫不费力地抢走了。
可是她绝对不会将贺家庞大的资产拱手让给一个十多年未见,现在却忽然冒出来并且被当做继承人的陌生人!
绝对不会!
贺梨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念樱有些愕然,回过神时,她听见贺政明不容置疑地说:“从今天起,你就改叫贺念樱了。”
苏念樱顿时感到无奈,她在这一刻发现——从最开始,所有的人都搞错了一件事情:她不是贺家的儿子,她只是一个名叫苏念樱、来自单亲家庭的女孩。
她不能以一个错误的身份在这里待下去,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尽快回到妈妈身边。
她正欲开口,贺政明摇手阻止了她。
“裴希,将念樱带到给他安排好的房间里去。”
话音刚落,衣领处佩戴着贺家家族徽章的少年便再次出现在苏念樱的面前。
由不得她挣扎反抗,原裴希强行把她带出了屋子。
偌大的贺家别墅。
原裴希带着苏念樱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房间。
比自家的客厅加上两个卧室还要宽敞明亮的房间,富丽堂皇的装饰,价值不菲的摆设,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有种走进华丽城堡的错觉。
而这一切却吸引不了站在房间中央的苏念樱。
转过身,她看见名叫原裴希的少年静静地立在门口。
“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怎样了?”她记得这名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少年,于是抱着一丁点儿期待望向他。
她无法想象,在自己被带走之后,晕倒在地的妈妈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原裴希静默不语。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迅速地走向他:“我问你,我妈妈究竟怎样了?”
看到她快速向门口冲来,原裴希迅速伸出手臂拦着门以示警告。
“我妈妈究竟怎样了?”苏念樱抓起他的衣领,紧紧皱着眉头。
沉默,沉默,依旧是沉默。
她怒目直视他。
而他的眼神始终平静,在其中找不到任何波澜起伏。
时间悄然流逝……
僵持许久,最后苏念樱泄气地松开了手。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莫名其妙地被人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中,得不到自己最关心的人丝毫的消息……
她垂下头,手握成了拳头。
“砰——”
原裴希出去时带上了门,也好像关上了与外面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
良久,苏念樱抬起了头。
不!
她不应该屈服,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妈妈,女儿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夜幕深沉。
昏暗的房间内,苏念樱握住门把手向右转动了一下,只听见门锁响,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咬了咬唇,看样子,她是被软禁起来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铺洒开一层淡淡的白色轻纱。
苏念樱开始思考如何才能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里。她的目光扫过宽大洁净的床,看到垂至地面的床单时,她眼睛一亮,立刻行动起来。
将窗帘与床单都拧成条状后,苏念樱小心谨慎地将它们打结,双手使劲反向拉扯了几下,确定它们紧紧相连之后,便来到了窗边。
她探头观察了一下,下面正巧是一楼的阳台,夜深人静,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人。
在心里暗暗庆幸了一下,她便将自制的逃生绳索扔出了窗外。
月光照耀下,一个身影悄悄地从二楼的阳台爬出,顺着绳索小心地往下爬。
苏念樱费力地将右脚踏在一楼窗户上面突出的位置,床单与二楼阳台发出的轻微摩擦声让她的心微微发颤。
停下动作,稍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人听到声响之后,她继续寻找着下一个落脚的位置。
夜,静悄悄的。
突然——
“这样锻炼身体似乎并不是很好啊!”
略带戏谑的男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宛如瞬间拉响的警报。
苏念樱暗叫一声“糟糕”,心里一慌,刚刚寻找到落脚位置的左脚一滑,整个人直直地落了下去。
她惊慌地闭上了眼睛,短短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身体与地面碰触的那一瞬间迟迟没有到来,也没有感受到疼痛,她感觉自己似乎跌入了一个怀抱里。
是谁接住了自己?苏念樱睁开眼,看到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眸,顿时她的呼吸一滞。即使那笑意带着几分邪恶,但那双如玉般墨黑的深邃眼眸依然让她的心一阵悸动。
盈盈月华从夜幕中流泻下来,落到少年身上,给他披上了轻柔梦幻的银色光华,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好似希腊雕像般完美无瑕。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玫瑰色双唇在月光中闪烁着性感的光泽。
是他!那天清晨,与原裴希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只是他的身上并没有贺家的家族徽章。
“你是谁?”
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苏念樱退至离他有一米远的地方。
少年的手中还拿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她警惕地张望四周,还好,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
阎玖羽将苏念樱所有的举动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今早出于好奇,他跟负责接苏念樱回家的原裴希一起去了苏家,提前看到了所谓的贺家继承人,不过是个长相清秀却丝毫没有张狂气势的少年。见到他们时的慌张与一心维系母亲的心情,说明他完全没有在商场中独当一面的资质,更别说在尔虞我诈中生存下来的希望。
而此时妄图逃离贺家的他,更像是一只以卵击石的稚嫩雏鸟。
看着苏念樱慌张的模样,阎玖羽淡淡地说:“我并不是贺家的人,所以你不用这么提防我。”
苏念樱并不知道,眼前的这名少年正是在商场上具有“阎王爷”之称的阎氏家族独子。每年在特定的时间里都会外出的他,今年接到贺家的邀请后便来到了这里,是贺家最尊贵的客人。
听他说完,苏念樱眼中又升起一丝希望。
她对阎玖羽请求道:“请你不要声张好吗?”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她做出了一个拜托的手势,“既然你不是贺家的人,那能不能帮我离开这里?”
阎玖羽微微一挑眉:“帮你离开这里?”他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地一笑,说,“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如果你能帮我离开这里,任何条件我都答应。”苏念樱在他话音刚落时,便毫不犹豫地回答。
“任何条件吗?”阎玖羽停止转动手中的酒杯,走到苏念樱面前,凑近打量她。
彼此呼出的气息清晰可辨,苏念樱忐忑地微微后仰身体,不明白他落满皎皎月华的深邃眼眸中有着怎样的情绪。
打量了一会儿后,阎玖羽突然开口:“刚才接住你的时候,似乎拉伤了肩膀,你给我按摩吧,一定要让我觉得满意才好。”
苏念樱愕然。
按摩?她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不愿意吗?”
看出了她表情中的犹豫,阎玖羽轻轻一抿嘴唇,握着酒杯的五指蓦然一松。
伴随着无比刺耳的响声,四溅开来的酒杯碎片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你!”苏念樱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酒杯摔碎的同时,安静的四周立刻变得喧嚣起来。
苏念樱企图寻找逃跑的路径,而原裴希的动作比她更加迅疾。她刚往庭院跑了数步,一双有力的手臂便闪电般伸过来,将她牢牢钳制住。
原裴希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让苏念樱无比惊讶。
“您不应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原裴希的声音无比低沉。
苏念樱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扛在了肩上。
“快放我下来!”苏念樱拼命捶打原裴希的背。被一个陌生的少年这样扛在肩上,她觉得别扭。
她的脸颊悄然染上绯色,还好在昏暗中不易被觉察。
在他们身后,阎玖羽悠然地靠着栏杆,以旁观者的姿态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贺梨香紧抿着唇,目睹了这一切。阎玖羽从未与任何人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而贺念樱,不仅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刚刚还被阎玖羽抱在了怀里。
嫉妒如同生生不息的藤蔓,迅疾地在贺梨香身体里伸展开来,深入每一寸血肉。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快点儿将我放下来!”
走廊里的沉寂被这声重复的怒吼打破。
原裴希大步走进房间,将在他肩头不断挣扎的苏念樱放了下来。
“少爷,”他不高不低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别再胡闹了,您今晚好好儿休息吧。”
说完,他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苏念樱见他要关门,连忙站起来扑过去。而原裴希抢在她前面,将房门牢牢锁上。
“咚咚咚……”
苏念樱奋力敲打着紧闭的门:“把门打开!让我离开这里!我根本不是什么少爷!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敲门声不断响起,停下,响起,停下……反复循环。
“滴答滴答”,秒针不知踏着十二个数字走过了多少圈。
敲门的节奏渐渐缓慢下来,声音也弱了下去。
只有一个清脆的嗓音仍然在呐喊着:“我是不会放弃离开这里的!绝对不会放弃!”
窗帘和床单结成的绳索还安静地悬挂在窗口,随风飘荡……
翌日中午。
偌大的餐桌上摆放着两个精致的花瓶,里面的花朵绚烂地绽放,花香四溢。
用人们将精心烹饪的各种菜肴端上餐桌,恭敬地并排立在窗边等候吩咐。
一脸严肃的贺政明坐在主位上,两旁分别是拉长着脸的贺梨香和姿态优雅的阎玖羽。
苏念樱皱了皱眉,选择了坐在贺梨香的左侧。
即使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一米左右,苏念樱仍然能够感觉到从贺梨香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敌意。
而对面,害她昨晚功亏一篑的阎玖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正细细地咀嚼着六分熟的牛肉。
单调的刀叉碰撞声在餐厅里响着,苏念樱看着眼前让人垂涎三尺的各种美味,却一点儿也提不起胃口。
她望向端坐在主位上的贺政明,忍不住再次开口:“我要见我妈妈,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贺政明放下手中的刀叉,脸色微微一变。
觉察到主人的心情正在变换,用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气氛明显变得凝重起来。
见他不回应,苏念樱又开口重复道:“我要见我妈妈!还有,我再次申明,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因为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政明打断了,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她:“在你向我提出请求时,请别忘记,你应该称呼我一声‘父亲’。”
感受到他冷漠严肃的目光,一时间,苏念樱竟说不出话来。
“你母亲现在在医院……”贺政明收回目光,终于对她提及苏瑛的状况,“以你们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相见。”
“医院?我妈妈在医院!”苏念樱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要去见她!现在就去!”她担忧不已,匆匆忙忙想要离开。
一转身,她却看见原裴希正雷打不动地站在她的身后。
贺政明站起身,贺梨香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跟着离开座位。
“我说过……”贺政明威严的声音在餐厅里响起,让苏念樱一僵,感觉有股不容许自己反抗的压力瞬间裹住全身,“现在你们不适合相见。”
管家走到贺政明跟前,微微俯身:“老爷,车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贺政明点点头“嗯”了一声,离开之前对苏念樱说:“等时机合适了,我自然会安排你和你母亲见面,但是……”他的目光一沉,“你现在必须安心地待在这里。我不希望昨天晚上的事再次发生!否则,我无法保证你能再见到你母亲!”
发出了这句警告后,他在管家的陪同下离开了餐厅。
苏念樱僵立在原地,此时此刻,深深的懊恼填满了她的心房。
一想到自己就这样束手无策地被禁锢在这里,不能陪在妈妈身边,她就无比难受。
贺梨香幸灾乐祸地望着苏念樱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然后向对面的少年发出邀请:“玖羽,我们走吧!”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阎玖羽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拭嘴角,然后微微抬起头,紧盯着苏念樱。
“贺念樱……”他唤回她的注意力,微扬下巴,神情高傲,端坐的姿态仿若说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在两个女生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开口:“在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你愿意当老鼠……还是猫呢?”
苏念樱露出疑惑的神色:“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明白吗?”阎玖羽的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在如今的情况下,你根本无法选择……”
在贺梨香诧异的目光中,他来到苏念樱面前:“因为……”他拿起一个高脚杯,往里面丢入一颗葡萄,“你已经成了一只被禁锢的老鼠。”
他不停旋转着那个酒杯,但那颗柔软的葡萄始终无法从杯中脱离出来。
因为,你已经成了一只被禁锢的老鼠!
这句话久久地回响在苏念樱的耳边,她呆呆地望着那颗来回滚动却找不到出口的葡萄,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