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骨科医院。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原田拓裹了裹身上的白色流苏披肩,仿佛感受到了莫名的寒冷,脚步有些凝重地走了出来。
夜已深,宽大的走廊寂静空旷,空无人影。走廊上十几盏明亮的顶灯一字排开,洒下惨白的光。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原田拓一团模糊的影子正朝着走廊尽头移动过去。
原田拓在主治医师办公室门前停住脚步,看着白色门框上方的金色门牌,手缓缓抬起,但是在即将接触到门的刹那,手却僵硬在半空中,仿佛门是被烧得通红的铁块,让他不敢触及。
停顿了几秒钟,原田拓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捏了捏手,用食指关节在门上轻轻磕了磕。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门里很快传出回应声。
“请进。”
原田拓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棕色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年老的医师。
“教授。”原田拓毕恭毕敬地弯弯腰,轻轻打声招呼。老医师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原田拓关上门,坐在老医师的对面。
“是来问检查结果的吧?这几天一定很担心你妹妹吧?”老医师和蔼地一 边说,一边从桌旁厚厚的卷宗上拿起一份资料递给他,“这是检查的具体结果。”
原田拓有些不安地伸出手接过资料,纸上印着几幅图案,图案中分布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点和片,在图的下面是细小的字、各种符号还有数字。复杂的检查结果让他看得双手微微颤抖。
“教授,您直接告诉我吧,这些专业术语我看不太懂。”原田拓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紧张地看着老医师。
老医师点点头,站起来打亮了墙壁上悬挂的影像仪,立刻,一张黑底白影的X光片呈现出来。老医师拿着银色指示棒指着X光片中央,不紧不慢地说:“和之前初诊的诊断差不多,是膝关节外侧副韧带损伤。因为你妹妹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受到严重外力作用,所以膝内翻导致了这个状况。这里的韧带损伤很大……还有这里……”教授的银色指示棒“啪”地点在X光片上一处,“这里也有骨折线,表明还有隐藏的骨折情况。”
听到这个结果,原田拓胸腔深处仿佛扎进无数冰凌,大脑一片空白。他抓紧仅存丁点的清醒思维,艰难地问:“那,那严重吗?严不严重?以后走路会不会……”原田拓没有再说下去,他害怕自己想的一旦说出,就会变成事实。
老医师给了他一个宽心的微笑。
“你可能想得太严重了,你妹妹的腿只是暂时性的损伤,经过医治后,完全可以恢复,绝对不会影响到正常走路,这个不用太担心。”
“那……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呢?”虽然得知不会残疾,但是对于未知的可能,原田拓还是没有把握。
“一般来讲,得打长腿管型石膏固定一星期,一周后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那石膏什么时候才能拆呢?”原田拓紧张地看着老医师。
“这个得看治疗情况,每个病人的恢复程度不同,恢复期也不同。你妹妹这次的事故略微严重一些,最快也得六周左右。放心吧,你妹妹的腿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保养绝对不会留下后遗症。”老医师一边解答着,一边关掉影像仪。
“六周!”原田拓低呼一声,恢复血色的脸依然蒙着一层暗淡,“六周吗?不能再早了吗?”
“这是慢慢疗养恢复的过程,急不来的。”
“我知道,但是……但是……”原田拓脸色灰蒙蒙的,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在椅子中,“我妹妹必须要马上好起来,她必须得在三十天后就能够站起来,她现在在参加‘蜜乐团’女声大赛,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突围赛阶段,马上就要举行全国总决赛了,请你一定帮我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妹妹快点恢复啊。”
“啊?这样啊,但是,三十天不太可能,那太仓促了,六周已经是我最保守的估计了,真是遗憾,为了令妹以后能正常行走,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请求。”老医师抱歉地摇摇头。
原田拓在椅子上愣了半天后,站了起来,像提线木偶一样走出办公室。
走廊依旧空旷冷寂,明晃晃的灯光充斥在四周,深远空洞。原田拓一步步朝前走着,脑中一片纷乱,一种莫名的心痛攥着他,他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妹妹原田杏子俏丽的脸在他眼前晃过,以往的回忆涌上脑海。
柔和的阳光下,金色光芒笼罩着一片美丽的蔷薇。蔷薇丛中,妹妹开心地 笑着,转头朝着阳光的尽头奔跑而去,蓝色的裙摆在微风中飞舞,宛如一片清淡的浮云,银铃般的笑声在花丛中飘荡……
在原田拓心中,音乐、外形,甚至生命,这些统统无法取代妹妹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很早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并长期定居国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已经冷淡到只在过节时说几句客套祝福的话而已。他和妹妹几乎是在保姆的看管下相依为命长大的。
虽然没有了母亲,有父亲也跟没有一样没啥区别,但是妹妹在他的小心呵护下,像天使一样善良纯真。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生命中的生命,也是他在这个复杂的娱乐圈,无论多辛苦,也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
“哥哥,谢谢你一直鼓励我参加‘蜜乐团’女声比赛,我通过海选了哦!”
“天哪,哥哥,没想到我居然会成为分赛区的冠军顺利进入全国10强,太开心了!”
“我一定要利用别的选手突围赛的时间,更努力地练习唱歌,一定要进入全国总决赛!”
从全国海选到分赛区冠军,杏子清甜的声音在原田拓耳边重现,撞击着他的心脏。那时的她多么灿烂,可是现在的她却……
原田拓轻轻推开加护病房的门,一道光在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接着迅速缩窄,回归黑暗。病床旁边,血压器和脉搏监控器的屏幕上,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红色、绿色的波浪线,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慢慢落下。病床上,一个少女正安静地沉睡着。
秀美的黑发轻轻散在她的脸旁,娇柔的脸隐没在半暗的光线中,如刚出生的婴孩般纯真,又像天使般无辜。只是,她腿上厚厚的石膏在窗外的微光中泛着惨白的光。
“哥哥,我要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我要成为你的骄傲,你相信我可以做到的,对吗?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不对?”原田杏子搂住原田拓的脖子,笑声朗朗。
杏子……
原田拓心中仿佛有一点刺痛向全身慢慢扩展开来,他的眼底变得深暗,下巴渐渐紧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妹妹,他的眼底泛起亮晶晶的光。
“哥哥,你来抓我啊!看看能不能逮到我?哈哈……”
风吹动着美丽少女的黑色长发,少女大笑着朝楼梯上猛跑几步,左脚突然踏空。原田拓几乎来不及喊,一个黑影猛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杏子!”
一颗冰冷的泪珠从原田拓脸颊划过,消失在衣襟上。原田拓轻轻抽了抽鼻子,紧张地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杏子,担心吵醒她,赶紧转身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