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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惨案见闻

苏友文

1928年蒋介石第二次北伐时,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济南“五三”惨案。本人当时任方振武部机要秘书,惨案全部经过,不但身历其境,亲见亲闻,且内中有许多事件,如布告、命令、谈话、电报、电话、会议记录、敌人通牒、蒋军复文,以及当时军民死伤名单等等,多半是本人经办,因而对此一事件知之较详。

蒋介石于1928年4月7日在南京誓师,进行北伐,攻打张作霖。北伐军分为四个集团军,分由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率领,蒋任总司令。第一集团军由江苏、安徽、湖北、河南,集结津浦路及其两翼,向北推进。4月9日,下全线总攻击令。二集团军由陕西、河南、直隶(河北省)沿京汉路北上。三集团军大部东出娘子关,经石家庄趋京汉路,与二集团军会合。另部出雁门关,集中晋北大同、察哈尔迄绥远之线,起牵掣作用。四集团军参加部分桂军,由李宗仁、白崇禧、叶祺、夏威、李品仙等率领随一集团军参加北伐。

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团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刘峙、第三军王均、第四军缪培南、第九军顾祝同、第十军杨胜治、第四十军贺耀组等部,由徐州北进担任津浦路正面。第十七军曹万顺、二十六军陈焯、二十七军夏斗寅、三十一军金汉鼎、三十七军陈调元等部进攻临沂、沂水,直趋胶济线为右翼。第四军团方振武,率三十四军阮玄武、四十一军鲍刚、四十七军高桂滋、独立骑兵师佘念慈等部共约50000人,由湖北襄阳、樊城开来,经河南归德,进入山东,沿单县、鱼台、金乡为左翼,配合二集团军孙良诚部于4月20日攻占济宁。奉鲁军阀张宗昌残部,退向泰安方面集中。21日,方部由济宁继续北进,在汶上、肥城间,不断与当面敌人孙传芳部发生小规模激战。孙传芳部尚有若干残灯复明的战斗力,在大羊集一带,边打边退,阻力甚强。在这胶着战况下,蒋介石曾迭电催促方振武应与津浦正面刘峙等部密切取齐,火速进攻。电报上有“迟迟不进,究有何待”之语。方振武碰了这个大钉子以后,于4月27日增派骑兵师佘念慈部迂回于肥城之石坞、鱼池一带,威胁敌人侧翼,孙部不支,全线溃退,遗尸甚多。28日晚,大雨倾盆,方部乘胜夺取万德、张夏之线,与正面的一军团刘峙部会师。其先头部队已占领卢家沟、大涧沟之线,另派别动队吕子仁活动于长清山地为疑兵。30日各路军队取齐,对济南发起总攻。是日夜半,张宗昌退过黄河,并火烧黄河铁桥。5月1日拂晓,方振武全部,与四十军贺耀组部,首先占领济南,电报南京告捷。方振武被任为济南卫戍司令,司令部设在城里贡院墙根旧道尹公署。

方振武部进入济南后,一面布告安民,一面派遣八十八师孙祥芝旅向北追击张宗昌残部,并扑灭黄河大桥的火焰。同时,为了与北伐各军取得联系和防止日本浪人乘机捣乱,命令八十八师王日新部,驻十二马路南、北大槐树及辛庄东头,八十九师余亚农部,驻一大马路纬一、纬六路之间,靠近当时的津浦铁路车站、胶济铁路车站及其沿线。九十一师卫占林部驻城里及成丰桥直抵洛口。骑兵师及九十二师冯华堂部(缺刘月波团,刘团留守济宁)驻商埠。九十三师华文选部驻经三、经四、经五路以东以西及南关。四十军贺耀组部驻四里山、千佛山、开元寺、东关、黑虎泉、青龙桥一带。四十七军军部及一个师驻城里岱宗街、后宰门、大明湖、汇波桥;另部驻东郊花园庄、洪家楼、王舍人庄、路家庄、东西梁王庄等地。

日本田中内阁政府接到山东方面军阀失利情报以后,为了保护其豢养多年的走狗张作霖在关内垂危的反动统治,竟派遣驻我天津的日本步兵三个中队由小泉中佐率领向济南集中,并加派福田第六师团之斋藤第十一旅团全部,由青岛开向济南增援,蓄意挑衅,直接阻挠蒋介石的军队北进。

当蒋军各部先后进入济南时,日本侵略军早已在商埠各马路口用沙包垒成工事,敷设电网,步步为营。日本浪人组成所谓“日侨义勇团”,散发传单,宣称保护各国侨民的生命财产,甚至连中国人也都在它的保护范围之内,直把中国当作它的独占殖民地。

5月1日午前10时左右,有蒋军第一军第二十三团第一营营长阮济民、少校副官朱有礼,因找房产带同四个连长及徒手士兵数人,行经纬五路口济南日报社附近,被50多个日军和日本浪人无故捉住,当场全用刺刀穿死,并将死者用卡车拖去焚毁,以泄其仇恨中国人之愤。

当天中午,又有蒋军第一军团第一军刘峙部第二十三师,由白马山沿辛庄开入商埠。经过三大马路小纬六路时,日军岗哨竟加拦阻,几经交涉,方准通行。

蒋军正向济南集结,遭到日军不断杀害、留难,卫戍司令方振武,鉴于情况严重,深恐引起中日军事冲突,于午后4时,亲到日本领事馆与日领西田畊一及敌军头目斋藤交涉。万恶敌人,此时理屈辞穷,表面上将各街道所设工事勉强拆除,所部敌军暂时退回日本兵营待命。商埠情况遂和缓下来,居民稍稍松了一口气。

晚6点半,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黄郛专车抵济南,暂住津浦铁路宾馆。当晚进城,与卫戍司令方振武晤面。次日,战地政务委员会委员兼外交特派员蔡公时,亦抵济南拜会方振武联系工作。方为他架设军用电话,保持双方电讯联系。

5月2日,日军第六师团长福田彦助率所部由青岛增兵济南(此系日本向我山东第二次增兵),各马路又恢复了战时的紧张状态。日军在纬七路一带增设大炮多门,并布置机枪阵地,杀气腾腾,情况十分严重。日军对我商埠居民,禁止外出,间有我军民被杀伤事情发生。

同日早9点,有二十六军陈焯部上尉宣传员韦云彬在林祥街做街头宣传,并张贴标语及宣传画,听众百余人围了一大圈,正在听讲。突然,在魏家庄西口纬一路晋丰茶叶公司门前布岗的日本哨兵气势汹汹上前横加阻止。当时这位宣传员及在场群众被逼得忍无可忍,群起与之理论,该日军暴跳如雷,不可理喻。双方相持不下之际,适有从西边跑步冲来之日军及日本浪人约百名,如狼似虎地先打了一排子枪,打死打伤数人,日军再向前冲来,登时秩序大乱,宣传员韦云彬当场受重伤,抬回去,死在野战病院第三十四分院。商埠各处随之枪声四起。

10点钟左右,有一位家住城里西公界街、在商埠小学当教员的黄咏兰女老师,因见商埠情形混乱,请假回家看看。走过商埠公园(现在的人民公园)门口,有身带刺刀的日本士兵两名,向她追赶。黄老师吓得拼命狂奔,逃至公园前边一家烧茶炉子的里院暂避。因这家院子很小,且无后门,只得将身躲在院门背后。这两个日本兵一个在外边把门,一个冲进这家院里,将黄老师按在地上强奸。黄老师羞愤之余,翻身向外逃走,不意又与另一个把门的日本兵顶头相撞,这个日本兵又将黄老师的头发揪住,拖往后院再次强奸。黄老师遭此侮辱,愤不欲生,拟将该日本兵所带刺刀拔出自杀。该日兵发觉之后,误认黄老师要杀他,以报被强奸的仇,于是这两个像疯狗一样的日本兵,抽出刀来,先将黄老师的两个眼睛挖掉,再将她的两个乳房割下,并将这家茶炉子的女掌柜的双手砍下来,然后悻悻而去。

这时商埠情况,益形混乱,有从商埠由西而东的日本兵一小队,随带机枪数挺,走到纬五路牌照税局门口,见有蒋军(八十九师补充团宋象鼎部张庚寅第一营)驻在里边。日军乘其不备,一拥而进,张营措手不及,被其缴去第二连一个连的枪支。并将营部及第二连的官佐兵夫,全部俘虏。张营长因在团部开会未归,故免于难。

驻在南仁义里余亚农师之炮兵团许华堂部、掩护山炮的两个步兵排,同时被日军闯入,因无抵抗命令,亦被缴械,人全被俘。

胶济铁路济南车站南面元泰大车店,驻有余亚农师张树理重机枪营马号,被从咏仙里出来的携带短枪的日本便衣队闯入,将骡子30余头全都拉走,并将草料、马棚放火焚烧,饲养兵全部被俘。

5月3日商埠情况混乱如麻,日本军人及便衣队配合日本浪人,大肆蠢动,一时枪炮之声四起。商埠房屋数处起火。日军一见中国人,不问男女老幼,不是枪毙,就是刀杀。他们洗劫居民,抢空粮店粮食,住户挨饿的很多,麻袋庄的麻袋被抢去装沙包,商埠中国人商店悉被抢劫,点心、化妆品、鞋子等,撒得满街都是……甚至在当街逮着中国妇女就地强奸。

正午枪声稍停。八十九师师长余亚农换了便衣,辗转进城,向卫戍司令方振武报告商埠实况。方振武当时适在当院,一见余亚农,就开口骂道:“我们为了贯彻北伐大计,应该尽量地避免与日本军队发生冲突。现在,你们把商埠弄得这样糟,将来引起国际交涉,阻碍北伐,叫我如何交代下去!将来中央追查祸首,摸摸你还有几个脑袋?再说你是国家一个堂堂师长,身临前线,脱了军装,换上便服,成个什么体统(旧西北军习惯不让军人穿便衣)?你既然怕死,你就走吧,莫来见我。”适有四十一军参谋长盛士恒前来见方,余师长仍然立正在当院静待候命。盛在方部高级幕僚中,颇有威信,平日为方所器重。方将余师长的情况向盛谈及,盛进而加以解释说:“这次商埠闹事,衅端原为日本蓄谋已久所引起,余师长没有责任。据报告,其部下有少数被日军缴械就俘。我们固然引为耻辱,但同时恰好证明我军没有抵抗。事实俱在,显系服从蒋总司令不抵抗的意图。我们应该体谅余师长的处境,诚属进退两难……至于更换便衣进城,乃是迫不得已的权宜办法,是随机应变的灵活举动,无伤大雅。当前问题,外交方面是应该考虑如何对待和善后,同时我军应如何重新布置,防卫济南,以免事态继续发展和扩大。”这时方振武的情绪稍稍和缓下来,他们三个人才进了屋子。三十四军军长阮玄武、参谋长李宝善同来见方,商量对付商埠日本人捣乱的办法。五个人在一起正吃午饭,接到商埠转来电话:战地政务委员会外交特派员公署,无故被日军包围,不准出入,电话被日本人割断。当时大家为这个坏消息所震动。

过午2点,方振武带随行人员骑马亲往日领馆交涉,三番两次都为敌人炮火所阻止,电话也打不通。这时街上我军民死伤不计其数,满街躺得横七竖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5月3日这一天,日本侵略军杀死我国军民共4000多人。

方振武将5月3日当天的情况及外交特派员公署全体人员罹难经过,分电向南京国民政府及泰安战地政务委员会报告并请示对策。

5月4日晨,接蒋“总支平珏密电令:济案由国府经外交途径和平解决。严律所部,避免冲突,晓谕地方,毋相惊扰”。卫戍司令部清晨贴出安民布告,以期缓和惊悸的人心。

天一明,商埠稀疏的枪声又起,人心益加惶惶,日本侨民向其驻济领事馆指定的地区集中,敌对形势更趋险恶,商埠中国军民续有伤亡。日本板垣第三师团由日本东京直接开到济南。滨松第七联队亦同时开到,矶谷师团之二三八外山旅团,由大连开到青岛,增援济南。此系日本对我山东的第三次出兵。连同福田、斋藤、小泉及日侨义勇团、便衣队、特务、日本浪人等,总数在3万以上。

“五三”惨案发生后,商埠居民多逃往商埠邮局避难。日军看到这一情况,擅将邮局改为临时收容所,逃往邮局避难的军民,立地也都变成了俘虏。日军公然在邮局屋顶,扯上日本膏药旗,并将在街上捉住的我军民,都送往邮局囚禁起来。对被俘的蒋军,日本人用罐头盒子,每人灌一盒子煤油,不喝就遭到毒打。对被俘的老百姓则用铁丝拴住双手,任意侮辱,妇女每被强奸,有蹂躏致死的。遇孕妇,则用皮靴向下腹乱踢以取乐。到下午6点多钟,日军用军用大卡车送来一些饭团,被俘军民,每人一天发给一个,许多人不愿吃,也实在吃不下。日军对不吃饭团的人,拳足交加,饱打一顿,号叫之声,惨不忍闻。有被打断手脚的,有被打掉牙齿的,也有被活活打死的。

5月5日,日军沿街洗劫,军民被俘虏、被侮辱、被杀伤者,时有所闻。下午将被俘军民1700余人,押解至经三路西头纬十路梁苑里西清喜洋行院内大空地上,继续强奸、毒打,以至杀害。

5月6日,日酋福田集中在济南的所有日本兵力,部署向我城里进攻。普利门、柴家巷、泺源桥一带,落有日军炮弹多枚,蒋军奉命始终没还一枪。7日,日方向蒋介石总部提出最后通牒,限12小时内答复:

(一)惩办华方反日的高级将领;

(二)立即解除济南方面华军的全部武装;

(三)维护中日两国亲善邦交,禁止华方反日、排日及有伤两国睦谊的一切宣传活动;

(四)胶济铁路沿线两侧与济南城关商埠在20华里以内,不准中国军队驻扎,免生冲突;

(五)立将辛庄、张庄兵营全部让出,作为缓冲,便于严密监视华军行动,并观察华方有无和平诚意。

附:本通牒不得逾时答复,否则日军将采取自卫行动,一切后果,概由中国方面担负。

日方这份通牒,送交暂代济南交涉员赵世暄转送蒋介石总部,蒋介石派遣罗家伦为中国代表,到日本军司令部要求日方延长答复时间,没能得到允许。

5月7日,早9点,蒋介石乘钢甲车来辛庄前线察看,在车上召开军团指挥官以上的秘密军事会议,议决“继续北伐”。

11点,蒋乘原车南去,事为日军所侦知,立刻用密集炮火轰击党家庄,随将辛庄、张庄及白马山车站完全占领,津浦铁路被截断。骑兵师佘念慈部奉命不抵抗,调往东郊张马屯、大辛庄待命。

日军增调坦克车队,配合张宗昌残存骑兵,猛攻我党家庄,守军九十二师冯华堂部被迫还击,将来犯骑兵,包围歼灭,击毁敌坦克车一辆,敌军颇多伤亡,九十二师阵地无变化。

蒋军以冯华堂部为掩护,连夜将兵站给养、武器弹药、被服装具、交通器材、卫生材料、伤兵病号等,全部运走,九十二师完成任务,于8日晨,安全撤退。

5月8日,蒋介石总部对日方通牒复文,由熊式辉、罗家伦辗转送达日方,沿途遭到日军无理留难,盘查嘲弄。

复文内容大意:

(一)本革命军倘有不服从命令,不能避免中日双方误会之官兵,一俟查明,严予惩处,但日军方面有同样行动者,亦应按律处分。

(二)本革命军,为保持中日两国睦邻友谊,反日宣传,早有明令禁止,今后更应切实取缔。

(三)胶济铁路两侧,20华里以内之革命军已全部参加北伐,暂不驻兵。但军队运动,须通过胶济铁路,以及遇有奉鲁联军残留驻点,或敌军来犯时,本革命军应予剿灭。济南为山东省会,其附近的交通重点、商埠、农村及历史名胜,本革命军有保护责任。

(四)津浦车站,为中国交通要地,本革命军防守有责,应派兵维持安宁。

(五)辛庄、张庄部队,全部开赴前方,两地兵营,已无驻军。

(六)本革命军,所被日军阻留之官兵及被缴枪支马匹,应予交还。

日本侵略军,借口蒋介石总部对它的通牒复文缺乏诚意,5月8日晨,按照它既定的侵略军事计划,不宣而战,进一步威胁蒋介石接受其通牒以外的无理要求,乃又提出:

(一)商埠地区,凡日本居留民所住地点及其附近不准中国

驻兵;

(二)日本军队防区以内,一概不准中国人进扰及通过;

(三)商埠治安,概归日军负责维持;

(四)商埠范围,应包括胶济车站在内。

蒋介石为了完成所谓北伐大计,先要满足日本帝国主义无理要求,遂将他所部第一集团军迅速由济南撤出。命令第一军、第三军、第四军、第九军、第十军、第十七军、第二十七军立时向南撤退。命令第二十六军陈焯部、三十一军金汉鼎部于5月8日夜半,渡过黄河,向北挺进。命令三十四军、三十七军、四十军、四十一军、四十七军、独立骑兵师放弃济南,绕道北伐。一任国土沦丧,人民涂炭。

5月9日,蒋军陆续北进,日军配以大炮猛追。国民党的党政机关同时仓皇撤退,半途遭到日军截击,死伤人数在百名上下。

济南城内,只留下四十一军副军长代理卫戍司令苏宗辙率领第一军李延年团、四十二军九十一师邓殷藩团,以两个团的兵力,暂时扼守济南,掩护大军撤出。

晨9点,敌人向我济南发起总攻,炮火以普利门、柴家巷为最激烈。守军遵令不予还击,敌人因之更加肆无忌惮,曾采用恐吓手段,企图迫使守军缴枪遣散。守军严予拒绝,并且坚忍沉着,挫败敌人多次进攻。

接着敌人攻我新城兵工厂,放火焚烧无影山弹药库。下午1点,又向我济南城发动围攻,守军未予还击。傍晚,敌以炽盛炮火,猛击南圩子门、杆石桥、林祥门、普利门、柴家巷、迎仙桥、苇闸桥……各地。晚9点,守军不得已,退入城内驻守。敌人跟蹿进入圩子墙及城关一带,并在西城根各街放火,特别是西城根一条街,全被敌人一火而焚。这条街上的居民被杀死、打死、烧死、被强奸投河自杀的,无一幸存。事后以这一条街受害最大,死人最多最惨,全部建筑尽成焦土,遂改名“五三”街,以志不忘国耻。

李延年团,驻城里大布政司街、运署街、县东巷、县西巷、历山顶街、天地坛街、朝山街。邓殷藩团驻后宰门、司家码头、贡院墙根、高都司巷、鞭指巷、太平寺街、安乐街、趵突泉街、永长街、柴家巷、泺源桥、镇武街一带。

5月10日拂晓,日本侵略军选择靠城的西北角没有圩子墙隐蔽的有利地形,竟然进行爬城攻击。敌机大肆轰炸,西、南、北各城门楼全被炸塌,电线全被炸断。城里数处起火,军民死伤遍地,自晨至午,飞机、大炮、机枪、炸弹如狂风骤雨一般,凌空而下,喊杀连天,烟飞火滚,一座美丽的泉水之都,变作日本帝国主义者的杀人场。这时城里守军为爱国义愤和民族自尊心所驱使,大义所在,毅然起来抵抗。邓团第三营第九连及机枪连、炮兵排,紧紧扼守在城西北的阵地及附近几个炮垒,屹然不动。适有敌人约一个营的兵力,发起猛烈的登城攻势,后续部队源源由商埠开向北关阵地增援。守军九连连长郭德芳,排长宁桂春、赵玉柱,机枪连连长周长义,排长许增杰、王克俭,炮兵排排长程居安等,临时举行简短的会议后,集合两个连及一个炮兵排的全体士兵约300人讲话。大意是:弟兄们,我们生为军人,死当卫国。今天的事,日本人逼得我们实在忍不下去,为国家为人民,正是我们牺牲报国的时候了。我们不忍心,也不愿意亲眼看到祖国河山破碎,个人束手就擒。本着“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精神和决心,把父母生我的血肉之躯,与敌人拼一个你死我活,我们应该这样做。事实和良心告诉我们,这样做,完全是对的。他们(指蒋介石等)不抵抗,屈辱投降,我们不能那样!讲话以后,全体军官和士兵,都饱含眼泪,走上战场,以散兵战术,对待敌人的立体战术,勇敢杀敌,无不以一当百。我军以机枪构成交叉火网,利用城西北角一个通心炮楼的旧建筑物为倚托,发挥大炮的威力,击退敌人十次波浪式的冲锋,敌人伤亡颇众,终未能越雷池一步。

敌人遭到如此沉重打击,恼羞成怒,一面加紧围城,一面到城外大赵庄、角楼庄、启圣堂(现更名启胜街)等地,硬说这些地方藏有中国兵的便衣队,大肆搜索。在大赵庄顺记木厂,把柜上的李明海、李明江弟兄两个绑起,并在该厂地窖子里拖出男女21人,全部剥得精光,将妇女轮奸后,用烧红的铁丝将他们的胳膊拧住,连成一大串,带到启圣堂来。又逮住一个姓张的,他原住在这街上,是个绱鞋的,因为他新推的平头,被指为中国兵,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刀,肝肠迸出而死。这庄里其余的人,早跑光了。敌人又转往角楼庄搜捕。几十个日本兵及日本浪人,将一个卖煎饼的刘小俊子的妻子轮奸致死,把刘小俊子释放。再到刘家隔壁,把农民许士杰抓走。又到原北洋第五师一个退伍兵卖米面子的巩某家搜索。巩某穿了退伍时的一条旧军装裤子,因而被认为是一个中国兵,被逮起来。刘小俊子把他妻子的尸体稍加掩盖,即外出逃跑,经过这家米面子铺门口,又为日本兵看见。日兵疑心刘小俊子要报仇,复又把他逮起来。用一条大粗铁丝把许士杰、刘小俊子、巩某三个的胳膊穿通,连在一起,汇同大赵庄顺记木厂20余人,一同押到铁道(北胶济路)空地。他们用长刺刀一个一个地兜胸一刀戳穿,被戳中要害的,一刀就死了,还有未戳死的,一总推在一个大臭水坑里活埋。凄厉惨叫之声,远近可闻。失去人性的日本侵略者,欠下了中国人民——特别是济南人民一大笔血债。

敌人一面在城外附近村庄杀死我无辜人民,一面更疯狂地向我城里进击,他们麇集在西北角一带,仰攻爬城。城上守军,愈战愈勇,敌炮将城墙工事击毁,守军迅即修复,并依傍城墙构筑简单掩体,继续抵抗。守军并派大刀队冲出城外,肉搏五次,将攻城敌人一个营,全部歼灭。

新城门守军邓团第一营营长王承亮,看见城下敌人机枪阵地火力稍弱,人数不多,乃挑选奋勇队50人,由中尉排长郑焕传率领,缒下城墙,夺获机枪十挺,杀散敌人。敌援军一个中队赶到立即展开了白刃战。守军奋起神勇,前仆后继,虽是敌众我寡,却把敌人一个中队基本杀光。敌人骤然遭此重创,无不张惶失措。守军亦付出相当代价,郑排长战死于新城门下。

在新城门二道虹桥活捉日军3名,内有军曹1名,敌人刚一被我俘获,连忙爬到地上磕头,战战兢兢,求饶不杀,连喊“爸爸”不迭。

从5月8日到10日,相持三昼夜,城墙工事虽然全被敌炮毁坏,守军阵地仍坚固如初。

5月10日夜,代理卫戍司令苏宗辙接到蒋介石“总,伐蒸坚”密电,命令守军“放弃济南”。守军李延年、邓殷藩两个团遂分别由老东门、新东门忍痛退出,向仲宫山地转移。

突围时,李延年团担任后卫的排长杨冠英,与尾追之敌发生激战,杀死敌人颇多,东门一带,护城河水为之赤。后来敌人愈集愈多,并派骑兵截断杨排后退之路,杨排因之处于四面包围的恶境,然杨排长振臂一呼,士兵一齐向外冲杀,敌人死亡枕藉,杨排亦全部壮烈牺牲。

撤退的蒋军于傍晚到达目的地,检查人数,总计这次济南战役中,邓、李两团损失官兵1000人左右。未能退出济南的各军留守,伤兵病号,全被俘虏。除大部被杀死外,间有逃回原部的。

蒋军放弃济南,日军接着进城,大肆屠杀,居民被劫一空,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例如江家池某医院,收容蒋军伤兵病号200余人,及4位医生全部被日军杀害。护士亦被强奸。杀害失去战斗力的伤病人员,杀害救死扶伤的医生护士,杀害别国外交官员……这些违反国际公法的野蛮罪行,都是日军亲手写下来的罪恶历史。 xEY3998Ab0br5+dVV1vhCBNEDc14H1rpU6x2ZPNpCU1ITjp49sFQCRkWXQKMZCz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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