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井民
遭受日军袭击
一九三八年五月,第二十七军(军长桂永清)第三十六师(师长蒋伏生)奉蒋介石命令,从江西樟树与高安县开赴台儿庄,增援在那里对日作战的国军。蒋伏生即令第一〇八旅(旅长伍光宗)和师部工兵营(上校营长李徽)等为先头部队,分乘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列车开赴台儿庄,第一〇六旅(旅长李志鹏)的列车在后面跟进。当时我任第一〇六旅第二一二团(团长陈汶虎)第二营少校营长。当我团所乘列车到达河南开封东面的罗王车站西头时,忽然停了下来。团长陈汶虎即令全部官兵下车,往麦地里卧倒。当时我认为是躲空袭警报,后来我看到第一〇八旅副旅长李继岳等,带着几名传令兵沿铁道南边往西跑,哈着腰,直往麦地里钻。我问李继岳:“你们的部队怎么样?”李说:“我旅全部打散了,收容不起来了。”后来我才知道,第一〇八旅与师部工兵营所乘的列车走到兰封车站附近时,遭到日军快速部队的袭击。这股日军是沿菏泽、考城到兰封的公路而来的。他们开着装甲车对准我第一〇八旅的先头部队乘坐的列车进行炮击和用机关枪扫射。当时伍光宗不明情况,而上级又催促列车赶往台儿庄增援,中途遭此袭击,使该旅损失很大,有工兵营上校营长李敞等几十名官兵伤亡。由于该部士兵都是新抓来的壮丁,因而一听日军的炮响,就往后面乱跑,溃不成军,经过几天的收容,有的虽已归队,但都已成了惊弓之鸟。当时统帅部对日作战没有确实的情报,就是河南当地的政府,看到日军的装甲汽车驶向豫东北,也不向国军报告,而国军又麻痹大意,认为离日军还有几百里地,只要在列车上用高射机关枪与架设高射炮对日军飞机防空就行,没有料到在列车急速行驶的途中被袭击,见到日军装甲车的横冲直撞,就张皇失措,认为是日军的大部队,不知如何对付。
曲兴集战斗
一九三八年五月底前后,蒋伏生待日军离开兰封车站后 ,他便对我们说:“有未详之敌,似是沿菏泽、考城、曲兴集公路而来。”即令第一〇六旅第二一一团向曲兴集西北一个村搜索前进,第二一二团沿曲兴集、考城至菏泽公路搜索前进。陈汶虎以第二一二团第二营为前卫,其余为本队。我即以第四连为尖兵连,向曲兴集搜索前进,其余为本队。当我营第四连尖兵排搜索到曲兴集南门外附近时,就发现日军已占领了这个寨子,我即令第四、第五两连展开于曲兴集南门外附近的各个小村,并驱逐了日军在寨门外的哨兵。当时日军已将寨门关闭,不准老百姓出寨。我令尖兵连停止前进,即行监视日军,同时我将上述敌情报告了陈团长。陈令我营相机驱逐曲兴集日军,继续搜索前进。因此,我即令第四、第五两连为第一线攻击部队,第四连在左,第五连在右,对日军的左侧背形成半包围的态势,重机枪连以交叉火力掩护步兵连攻击前进,迫击炮排集中火力向曲兴集南门日军的机枪巢炮击,第六连为营预备队。我营第四、第五两连利用未割的麦地作掩护,向前跃进,每前进一步,即各自构筑简单的散兵坑。待到第二天,我营前线部队离日军不过八十公尺,我就组织了一支突击队,由一个中尉排长率领。曲兴集是一个大寨子,约有几百户人家,而且围墙很坚固。在冲锋前我先令迫击炮排对准寨子猛轰,结果把寨子轰破了一个小口,然后突击队便利用夜间,冲进了寨子。但日军凭借民房顽强抵抗,我军前进受阻。我向陈团长请示,陈团长令我将突击队撤回,并对日军构筑攻防工事。我遂于当天夜间把已经攻入寨内的部队撤回。不久日军有一个加强大队的增援部队很快到来,并附有山炮、氢气球及辎重汽车等,形成双方对峙的态势。这时第二一一团在我营西北一个村子,被日军盲目地轰了几炮,因士兵多数是新抓来的壮丁,一听到日军的大炮声,便往后跑。团长无法,叫通信兵提着电话机跑到我营部的后边来了。我当时不认识他,我问他为什么要跑到我营部队后边来,他说他是第二一一团团长王芝瑞,他的部队被日军打垮了,士兵跑散了,到这里来收容队伍的。王芝瑞又问我日军的情况,我说:“日军还在寨子里面,不敢出来,有时用山炮盲目地向外乱打一阵。”他听说寨内日军不多,且不敢出来,而又怕我用电话报告蒋伏生,说他临阵脱逃,就马上转移了地方。王走后,我打电话向陈汶虎报告了他逃跑的情况。蒋伏生令王芝瑞团稳固原先攻击的阵地,不许往后退。王答应了。后来上级派来一个山炮营支援我营,归我指挥,我认为有炮兵支援,一定可以制压日军的炮火,克复曲兴集是有把握的。可是据山炮营长说,这个营的山炮是上海造的,只能直接瞄准,不能间接瞄准,我们的炮一打,日军的炮火就会还击,而我们的炮射程短,日军的炮射程远,因而,山炮营长要求撤走。我说:“任务没有完成,你们不能往后撤。你们可以在我营部的后面选择阵地,利用夜间集中火力炮击曲兴集,协同步兵作战,否则,我就要往上面报告你临阵退却。”因此,炮兵营只好应付局面,每天夜间集中火力打炮,一发现日军的炮火还击,就停止射击,并马上转换阵地。过了两天,这个山炮营还是奉令撤走了。我营仍然在寨外对日军监视,而日军还是闭上寨门固守待援。有一天,日军从曲兴集东门出来,约有一个小队兵力,手持太阳膏药旗,由汉奸带路,企图侦察我主力部队所在地。我营第五连连长向我报告后,我立即令迫击炮集中火力炮击,并令轻重机枪扫射。日军被我击退后,我即向陈汶虎报告了这一情况,并向陈建议:“如果能增加一部分兵力,我们是可以把曲兴集夺回来的。”陈在电话里对我笑一笑,说:“好倒是好,哪里来的部队呢?第一〇八旅(两个团)和第二一一团都已被日军几颗炮弹吓坏了,溃不成军,全师只有我们这一个团了,而我们的第一、第三两营没有得到师长的许可,是不能使用的,只好等待外面的援军到来再说。”陈还要我营加强防御,并做好掩体工事。我令各连就地取材,利用民房门板与木料作掩体。这时我营第一线部队离曲兴集不过一百公尺,远的也不过二三百公尺。我叫各连于每天晚上派出少数部队,不定期发动夜袭对日军作扰乱性的袭击。后来蒋伏生对第二一一团团长王芝瑞,也仅仅给予免职处分了事。
掘开黄河河堤
一九三八年五月底六月初的一天晚上,陈汶虎打电话给我,要我营准备战斗,全营官兵摩拳擦掌准备和日军拼一下。没多时忽然上级又来令,说是全师撤退,要我营担负掩护全师撤退的任务。大家都觉得奇怪,我们在前方没有打败仗,日军也没有向我们进攻,我们为什么要退却呢?我营奉令跟在第二一二团后面,向罗王车站挺进,然后沿铁道再向开封撤退。我令第六连为后卫连,第四、第五两连轮流掩护撤退。在退却途中,有些官兵就骂开了:“他妈的!还不是他们当大官的怕死?坐着汽车跑了。他们平时教我们抗日,可一打仗他们就跑。”我假装没有听见,我说:“夜间行军要肃静。”待我营到达某某村时,遂改由第一〇八旅第二一六团第三营担任掩护全师撤退的任务。我营在撤退中,由于是夜晚,日军没有向我们追击,也没有打一枪,仅在撤退之前,照往常一样夜袭日军一下。这时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罗王车站附近,正要继续向开封后撤时,忽然听到工兵营用炸药破坏铁路桥梁的爆炸声,一些不知番号的部队,一听到爆炸声,误认为是日军追击部队的炮声,只听到:“快走跟上,不要咋呼,敌人追上来了。”我们到达开封附近时,已是白天。日军的飞机到处滥炸,陈团长对我们说:“日军的飞机把黄河炸开口了,企图把我们的部队淹死在豫东地区,所以上面要我们撤退。”我们当时也认为是真的。待我们的部队撤退到荥阳以东的狐山坡担任防御时,陈才对我说:“郑州黄河花园口的掘堤是自己工兵干的,统帅部认为黄河掘口,可以制止日军的西进。”黄河决口使千百万同胞惨遭灾难,使日军前进一时能受阻。我们这个部队在豫东可以安然无事地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