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庆棠
河南陕州古称甘棠。1929年5月韩复榘在这里率西北军第二十师叛冯(冯玉祥)投蒋(蒋介石),颜其名曰“甘棠东进”。
二十师是韩复榘叛冯投蒋的主要本钱。这个师和韩有长久的历史关系。远在冯玉祥担任十一师长时,韩复榘是十一师二十二旅四十三团团长。北京政变后,十一师扩为第一、第二两师,四十三团扩编为第一师第一旅,韩任旅长。1925年天津作战时,韩复榘升充第一师师长,此时的第一师是经过调整而以原辖第一旅为基础扩充起来的。南口作战时,韩任第六军军长,但实际上归其直接掌握的也只有第一师。五原誓师后,第六军以第一师为基础扩为第一师、第十四师、第十五师三个师。北伐时期,韩任第三方面总指挥,仍辖第一师、第十四师、第十五师。整编会议后,缩编为第二十师。第二十师实际上是由以前的第十一师四十三团逐渐扩充而来的,由韩复榘一直掌握着。官兵多系韩的老部下,像副师长孙桐萱,旅长徐桂林、万国桢和我们这些团长,都是从韩当团长时就和韩在一起。
二十师自整编后,即驻防洛阳以西,以南各县,师部住陕州,辖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共三个旅和一个炮兵团。师长李兴中,副师长孙桐萱,五十八旅旅长谢鱼三,五十九旅旅长徐桂林,六十旅旅长万国桢,炮兵团团长李轩德。我是五十九旅第四团团长。
1929年春,豫西一带灾荒甚重,土匪遍地,我团防地张村镇南面的大山中,藏有大股土匪,时出抢劫,我团奉命往剿,匪众多次闻风先逃,找不着踪迹,5月间,因有当地人的密报,才将土匪包围起来,正在激战中,忽接旅部命令,叫停止进剿。在集合队伍中,又接旅部命令,叫速回张村镇。队伍刚到张村镇,又接旅部命令立即到陕州东关集合。因为西北军与山西阎锡山素有嫌隙,陕州以北沿黄河一带早就构有防御工事,我想命令这样急迫,一定是阎锡山有了什么军事行动。所以队伍没有怎样休息即急忙向陕州城赶进。及至陕州东关,看不见有队伍集合,也看不出附近将有战事的样子。旅部派在那里等候我们的一个便衣兵对我说,旅长已经东进,要我们四天赶到洛阳。询问原因,他也不知。这时恰有自东向西撤的孙良诚部二十二师在陕州下车,这就引起了我的许多怀疑:各军奉命西撤,我部为什么单独东进?如果东面战事已起,为什么素称铁军的孙良诚部不留在那里?一时捉摸不定,只好遵令赶路。走到陕州以东18里的会兴镇时,我团团附张廷彦对我说:“刚才听到一位同学说韩主席已经倒戈投蒋,如果属实,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说:“这只是传说,没有命令,我们还是走着看吧。”到张芳镇时,我将全团官兵召集起来,问大家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发言。看神态大家都已知道,只是不敢乱说而已。我接着说:“我倒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韩主席已经离开了冯总司令,如果这话是真的,冯、韩都是我们多年相从的老长官,我们应该怎么办?是遵照冯总司令的命令向西呢,还是遵照韩主席的命令向东呢?”部队过去都曾在陕甘一带住过,艰苦景况,记忆犹新,加上陕西连年大旱,吃食无着,又看到西上军队都是扛着洋面,困顿异常。这些情况,使大家在思想上都把西去视为畏途。因此片刻沉默之后,大家便说:“冯总司令和韩主席都是我们的老长官,但比较起来,韩是直接的,同时还有旅部的命令,我们遵令东进为是。”我说:“继续东进,必有阻拦,如遇阻拦,是听任缴械呢,还是硬打硬冲?”大家都说:“硬打硬冲。”于是做好战斗准备,继续东进。走到峡石,看见炮兵团停在那里,因为不了解他们持何态度,未理而过,走到观音堂,正在街上休息的时候,孙良诚部第二师戴藩周旅自东而来,大概我们正在停止休息,他们不明去向,未予阻拦。他们刚刚过完,我们立即上路,快到渑池的时候,二十师炮兵团团长李轩德自后赶来。他说,谢鱼三旅长正在渑池南关集合队伍,我们赶快去吧。我知道谢鱼三旅长是新近才调到二十师的,与韩复榘关系不深,料想他可能是不愿叛冯而在渑池拦阻队伍。我心里有了这个数,所以没听李轩德的招呼。恰在这时又迎面碰上了孙良诚部第二师张盛荣旅,并听到发出“立定”的号令。我怀疑将要对我们有所行动,当即命令队伍迅速靠向右边山区。接着听说停在峡石的二十师炮兵团已被孙良诚缴械,遂把队伍拉进山中,意欲经铁门绕道宜阳前往洛阳。从陕州到洛阳这一段,虽然几次和孙良诚部队碰头,却都平安通过未遇阻拦。其原因:一是冯玉祥对韩存有幻想,未下严格命令;二是都是西北军的老人,不忍自相残杀;三是冯玉祥西撤之举不得人心,许多人对韩持有同情心,并希望以此迫冯放弃初议。
在走向洛阳的道路上,听说韩复榘等已离开洛阳,洛阳住着常好仁的民团旅正在截留叛军。我们不敢径趋洛阳,意欲取道自由县(临汝镇)老汝州前往平汉线与石友三联系。谁知刚过洛河便被民团和红枪会围住,各山头鸣枪呐喊。他们虽不敢逼近我们,我们却也无法行进,在那里盘桓终日,直至夜晚才突出重围。自此以后,到处都有民团红枪会拦路,迫击炮、机枪等笨重装备和掉队官兵悉为所掳。至自由县,大队刚过县城,后队便被当地民团拦住。经与交涉,民团的一位艾团长说:“韩复榘是否叛冯我不知道,我是奉命来到这里,如果故意寻衅,只好对打。”后经县长出来圆通,才和平解决。在从自由县到老汝州的路上,遇见许多成连成排的溃兵,其中还有马鸿逵的三连骑兵。从溃兵那里得悉庞炳勋把守在黑石关,东进主力已被击溃。
由于西北军后撤和韩复榘倒戈,豫西情况极为混乱,民团、土匪、红枪会乘机而起,都想拉兵拉枪,抢地盘发横财。我们到达汝州附近时,股匪王太、孙士贵、李老末、杨集连等正盘踞在汝州城东南一带扬言将要攻城,一部且已进入东关。县长和民团团长坚请我们进城帮助防守,我们正是吃住两难,便应邀进城。刚刚进城,据报城北又来了一部分军队。经过探询,原来是二十师五十八旅的陈友贤团长和六十旅的张青秀团长,他们也是在黑石关被庞炳勋部队打溃下来的。我们三个团共有三千多人,内外夹击把汝州城附近的股匪赶走。我们都是一连多天没吃饱睡好了,急需休息,便在老汝州暂时住下。因为四路不通,听不到韩复榘的消息,陈友贤便主张自行整顿队伍,编成一师,陈自封师长,我和张青秀都成了旅长。在那里每日唱戏请客,自乐升平。对于自立番号这件事,我和张青秀原就不很同意,认为叛冯已属不义,离韩更为不仁。今见陈友贤这样搞法,更觉时间久了必无好果。因此,20天后,我俩便商量决定继续前往平汉线。我和陈、张都是四十三团的老人,陈和我都是当年的排长,张青秀则是陈友贤排的班长。张向陈直言不便,由我单独去谈。陈初不愿,我说:“你不走,张青秀是非走不行,队伍一分,在这里必被土匪吃掉。”这样一说,他才同意经禹州上许昌。到了禹州即和韩的总部取得了联系。知道黑石关被截击后,六十旅旅长万国桢和五十九旅团长黄志法是取道黄河北岸,韩复榘本人和五十九旅旅长徐桂林是取道峨岭口,轩辕关、登封、密县,他们早在一月前就已先后到了郑州,并知道我们旅长曾派骑兵到禹州一带接过我们。我们到达平汉线时,韩的总部派车接到和尚桥。我们到郑州时,韩复榘到车站接,见面后连说大家来了好,大家来了好。这时二十师已经整顿就绪,师长是孙桐萱,五十九旅旅长、六十旅旅长仍为徐桂林、万国桢。五十八旅旅长原拟由陈友贤担任,以久等不到改为展书堂。我们稍事休息后,陈友贤被调到总部当了副官长,张青秀仍回六十旅,我则被派到骑兵师。张青秀和我还是任团长。骑兵师师长原为席液池,西北军后撤时,以殿后留在开封,由于韩复榘倒戈,西归之路为之隔断。席以归冯不能,投韩不可,自行引退。韩复榘另委原任骑兵师旅长张德顺充任。继骑兵师之后,韩复榘又成立了一个二十九师。这个二十九师也是西北军的老番号,西北军西撤时驻在南阳以东地区,师长是张允荣,副师长是曹福林。韩复榘叛冯后,曹福林和该师的两个旅长乔立志、李汉章率部投韩,韩仍沿用其旧番号,而以曹福林为师长。曹福林在韩复榘当第六军军长时,是第六军十四师师长。乔立志在韩复榘当第一师师长时,是第一师的旅长。李汉章则是韩复榘当第六军军长时和第一师师长时的老副官长。韩复榘在河南时,除了二十师,二十九师、骑兵三师外,还有一个民团旅和一个炮兵团,总人数有7万左右。民团旅旅长谷良民,炮兵团团长仍为李轩德,武器则是重新调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