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渡水在大山里培育玉米种子，嫂子去世他没有收到信，以后才知道，心中充满了内疚。在自已的心目中，嫂子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她没有城里人的娇气，却有乡下人的淳朴。他记得最清楚，印象最深，那天准备来报道时，嫂子给自已买了高档衬衫，裤子，皮鞋，在裤子口袋又塞了800元钱。可是二哥，二嫂在城里跳舞，连一个照面也没有给。在他的心中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嫂子还经常给他来信问寒问暖，几乎成了母亲的角色。嫂子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哥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渡水无不伤心落泪，这些天他常常独自一个坐在清溪边瞅着急流发呆，情绪低落到极点。“渡水组长吃饭啦。”清脆地声音把他惊醒，他才发现秦帆在他面前。

渡水在农大学的是良种培育，在大山深处领着十几个组员在这给玉米授粉和管理。这是一项又苦又累的活，一种事业心在支撑他，他不觉得苦累，而感到很幸福。

良种基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在一个小山坳里有一座五间银白的小楼是他们的宿舍和办公的地方，从山上流下的渠水从门前流过，一块光滑的大石板盖在渠上，他们每天要从这座桥上经过到玉米田劳作。渡水手下有十来个兵，十男三女，有两个男的四五十岁，是这里的老工人，三个女的是刚农校毕业的学生，每到星期渡水还要给职工们讲理论知识，然后在实践中去应用，这几天渡水精神不振，大家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对他特别关心，不让他出工在家里休息他不肯。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渡水的叙述引起了老工人乔平的好奇：“渡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李昊，原是这里的县长，我母亲叫梅玲，是这里老人民医院的院长。”乔平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渡水，三个漂亮的姑娘对出身官宦之家的渡江投向敬佩的目光。乔平发疯似的把渡水抱起大叫着：“我的老县长啊，老县长，我们山里人都想死你了。”他把渡水放下关心地问：“你爸妈身体怎么样。”

“老了，身体还可以。”渡水说着又想起了爸爸妈妈嫂子，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老乔把裤脚捋了起来说：“我修渠时，我的腿被石头割破三寸长的口子，是你妈妈在医院缝合的，见你娘你只要说乔平，她肯定知道。”说着老乔流出了眼泪，“那时我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拆线就想出院去工地，那天早上趁护士不注意我就跑出了医院，你母亲知道后，亲自坐车把我拖了回来，在病房，狠狠给我批一顿，态度极严肃，声音大的怕人”

“你是不想要命啦，伤口感染要锯掉你的腿，弄不好要你的命。”吓的我躺在床上直哭。渡水和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老乔又向大家讲述李县长在文革其间给林彪江青四人帮对着干的事迹，讲的深刻动人，大家洗耳恭听，好像听一个美丽动人的传奇故事。

“渡水，你们姊妹几个，你是老几。”老乔听到渡水说是最小的，好像断电的喇叭，惊奇看了看渡水把头低下一言不发，老乔知道了渡水的身世。因他给渡水的亲生母亲清水一个村，都姓乔，也算是远本家。想起那么漂亮朴实的姑娘的不幸，老乔哭了，哭很低，几乎听不见。三个姑娘看到老乔的举动，都有些纳闷。秦帆是多心的姑娘，好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了解开心中迷团，晚饭后她主动把老乔的衣服洗洗凉在绳上，老乔看在眼里甜在心里，称赞秦帆真是个好姑娘，“乔叔，我有个事想问问你，”秦帆说：“那天说起渡水的家人，你为什么伤心落泪。”老乔没吭声，见秦帆老是纠缠，两眼向四周瞅了瞅说：“你知道可不准叫渡水知道。”秦帆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渡水是我们乔家姑娘的儿子，他母亲叫青水，是我们那里三村五庄长的最好看的姑娘，又是个赤脚医生，心底善良，每天翻山越岭给乡亲看病，乡亲称她白衣神女，文革期间，县工作组来到我们村，一个叫曲锋的工作组成员看上了青水。。。。。。”老乔一直讲了两个多小时，讲到难过时，老乔声泪居下，秦帆也跟着哭了起来。正在打扑克的几个人听见了哭声跑了过来，他的老伙计老介说：“老乔哭啥哩。”

“我爷死了，”老乔说。老介笑着说：“您爷早就死了，现在才去哭，九成不识数。”秦帆听到老乔的讲述，想不到渡水的命运是那么坎坷，他的母亲太悲惨了。顿时对渡水产生了怜悯之心。一种爱慕慢慢的爬上心头。

深山里的早晨充满了神奇，轻纱薄雾随晨风在高山深谷游荡。空虚飘杳犹如仙境。当一缕阳光穿过密林把金黄色的阳光射在山腰时，那游丝一般薄雾变成一条条美丽的彩带。随着气流如金蛇狂舞。飘向遥远的天空。金鸡托着美丽的彩尾飞过峡谷。百灵黄鹂，便开始了歌唱。这是鸟的天堂。这里的人们沉醉在鸟语花香之中。这时秦帆匆匆跑到正在小溪边洗脸的乔叔面前说：“昨天夜里渡水没有上山散步，咱们在窗外说的话，他全部听到了。”老乔吓的一屁股坐到了水里，秦帆忙把他拉起来。老乔坐在石板上后悔莫及。秦帆吓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会渡水走出房门，来到小河边漱洗，除眼睛有些红肿外，其它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渡水布了任务，人们各人拿着各人的工具向大田走去。秦帆在渡水的后边，细心地观察着渡水的一举一动。好像她不该知道渡水的隐私有些愧疚感。还像往常一样，渡水手把手教她怎样给玉米授粉，怎么采粉。渡水的精神状态好像给以前一样好，当渡水拽着秦帆的手做示范时，秦帆觉得有一股暖流冲向自已的心头。

秦帆对渡水的友好在以后的行动中慢慢表现出来。她帮渡江洗衣服给渡江洗碗，同事们都看得一清二楚，秦帆对渡江有一种爱的力量，她不卑不亢，二个女孩有些脸红外，老乔，老李敢公开地大声说：“渡水给秦帆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真般配。”渡江和秦帆只是对视一笑。在以后的曰子里人们在羡慕的微笑中默认了他们恋情。

阴历七月十五按乡俗是给已故老人上坟的时节，现在渡水一切都明白了，他知道母亲的坟，就是小时候母亲说的那个阿姨的坟。外公外婆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星期天他到乡下小卖部里买来了祭品。在老乔的带领下渡水和秦帆来到了外公外婆的坟地，他想象着老人的模样，默默祈祷。点燃了纸钱，插了四柱香，然后和秦帆跪下给外公外婆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天一大早渡水和秦帆搭车来到了县城。在城北小山下一片荒草‘中找到了妈妈的坟，这里孤零零只有妈妈一个坟。小石碑在长时间日晒雨淋，妈妈名字已经模糊不清，清水两个字还能辨认。这里没有过烧香纸的痕迹。可能是他们离这里之后一直到现在，没人来过这里，这里的人们已经把她忘记。当他跪地给母亲插香烧纸时，他好像眼前出现了妈妈，清秀的妈妈长长的睫毛，噙着泪水，凄惨地叫着他的名字，纤细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突然间妈妈消失了。一阵旋风将纸钱卷入空中。‘妈妈’，渡水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野回荡。因过度的悲伤，渡水昏了过去。秦帆把渡水抱在怀里吓的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的哭，渡水醒来的时候，秦帆的嗓子都哭哑了。渡水秦帆望着妈妈孤苦伶仃的坟茔，哭干了眼泪久久不愿离去，他想多陪伴妈妈一会，太阳下山了，天空没有霞光，只有一片片灰色的云。这天晚上渡水秦帆没有去山里，在白雪阿姨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他怀着难以割舍的心情回到了山里。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渡水收到妈妈的一封来信：

“孩子，你不在妈妈身边，妈妈爸爸想你，你是我们最小也最可怜的孩子。您嫂子的事上次去信已经给你说过了，你不能老挂在心上，在妈妈的心目中你是乖巧听话的孩子。你懂事到现在你没有叫爸爸妈妈生过气。在哥哥姐姐面前你没有给他们顶过嘴。现在妈妈最心痛的就是你，他们都成了家，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你在那遇到好姑娘自个也谈一个。谈成了给妈妈来信，少叫妈妈操心，你上次信中提起现在的嫂子。您嫂子叫耿小明。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人家一个未婚女子，为了你大哥和孩子撑起了即将垮塌的家。人家每逢节气带着你哥和孩子给你嫂子亚琴上坟。现在你哥嫂已从阴影中走出来。日子也走入了正规。每封信我都交代你去给你那个阿姨上坟，去了没有，你可不能忘。就这些，祝你工作顺利。妈妈梅玲。”

渡水和秦帆共同看了妈妈的来信，会心的流出了热泪。渡水对秦帆深情的说：“这就是把我从襁褓中养大的妈妈，在战争年代我爸爸是团长领兵打仗，我妈妈是军医救死扶伤。他们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妈妈。”停了一会秦帆说：“咱俩的事我已经给爸妈说了。”

“你妈咋说？”

“我爸妈说你们谈可以，我们也得见见人。给你掌掌眼。婚姻可不是小事，女儿最怕嫁错郎，一脚踩错千股恨，可不敢粗心大意。我妈妈爱唠叨，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好像眼前就是火坑，怕我掉进去。”渡水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明白你的心思，下一星期我陪你一起回家。”

渡水在工作之余想的是怎么给妈妈说清自已在这里所知道的一切。他是个诚实的孩子，知道了自已的身世，不能对母亲隐瞒。又怕母亲伤心。在渡水的心中，父母是自已的亲生父母。从有记忆以来父母最疼爱的就是自已，不论到那里总把自已带在身边。有好东西总是先让自已吃。母亲上班时总时把自已背回背来。上学以前总是给妈妈睡在一块。在家最困难时期过年时，哥哥姐姐都没有添衣服，唯独我自已穿着妈妈做的小红棉袄，在妈妈身边跑来跑去。气的姐姐在一边摸眼泪。那时候妈妈给别人说话时，总说我可怜，我现在才知道其中的含义。在儿时我是爸爸妈妈的宠儿，哥哥姐姐都让着我，妈妈心情不好时，哥哥姐姐做错事也少不了一顿挨打。打后妈妈总是抱着我痛哭，我用手给妈妈擦眼泪。有时候妈妈哭的时间很长，哥哥姐姐跪在地上给妈妈一起哭。我心里很害怕，也大哭起来。这时妈妈才会收起眼泪哄着我家里才平静下来。我记的那年冬天下着雪，几个人撞进家里，把爸爸带走了，爸爸手上带有铁环。临上车时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妈妈没有哭，哥哥姐姐拼命地跟着车跑。哭叫着爸爸，跌倒在雪地里。那天夜里妈妈把我攥在怀里满城里跑。到过台伯伯家，杜叔叔家，他们也都抓走了。大雪把妈妈全身都盖严了。我感到妈妈浑身都是汗，心在怦怦地跳。当我在妈妈怀里醒来的时候，妈妈还在雪里跑。天快亮时妈妈回到了家里。大哥领着二哥，姐姐在火炉旁等着妈妈。第二年，哥哥上山了，姐姐和二哥上学后，妈妈背着我去上班。我常常发现妈妈看着我掉泪。想到这，渡水哭了。哭得很伤心。秦帆进来他都不知道，秦帆知道他的心情，让他哭吧。也许这样心情会好一些。

第二天渡水和秦帆搭上班车来到了秦帆的家。此地叫狼牙山，山高林密。云遮雾障，这是县里最偏远的地区。自从有了引水渠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是中秋时节，满山硕果累累，稻谷飘香。在路上秦帆为了缓解渡水的心情，给他当起了导游。飞流直下的瀑布，好像银河从天而降。冰花碎玉般的水珠，在阳光下斑斓陆离。清凉的湿气把渡水从郁闷中清醒过来。惊叹大自然的神奇，溅起的水珠足有10米高，然后落下，和湖水融合在一起。秦帆说这湖水很深，清红碧绿，看不到底。老人们说湖里有水怪，吓的孩子们不敢在这里玩。渡水一听说有水怪，心中打了一寒。好像湖中有一个怪物动了一下。秦帆笑着说：“那里崖上怪石的倒影。”渡水仔细一看也笑了起来。在另一处山凹里长满了山楂树，玛瑙般的红果象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把山凹打扮的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秦帆在一颗核桃树下捡起一把落果。用石块砸开把蛋黄色的果仁放到渡水的手里说：“到了我们这里，看不完好精致，吃不完好山果。”渡水说：“这里是山美，水美，人更美。”秦帆知道渡水是在说自已，腼腆的一笑，拉着渡水手说：“快走吧，以后有你来的时候。”

家里来了许多人，亲戚本家来了一大堆，孩子们在柿树下打闹着，叽叽喳喳像一群猴子在树枝间蹦来跳去。秦帆的父母把这次渡水的到来叫作相亲，所以把人们叫来替他们把把关，过过目。最主要人们是冲着老县长的儿子来的。先前老县长在这里打过仗剿过匪是个传奇人物。儿子是个啥子模样都想来看看。吃过中午饭，人们慢慢散去。人们边走边说：“秦帆闺女有眼力，说了个好女婿。这是秦家的福气。”秦家夫妇笑的合不拢嘴说：“这是闺女命好，谁和谁一家哪是命中注定。”第二天临走时秦帆的爸爸说：“我和她妈妈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回来给你老人说说见了秦帆如果没啥说，这亲事就算成了。”

渡水和秦帆回来后，便考虑起怎么向妈妈问起自已的身世。渡水最担心的是妈妈的感受。他怕妈妈伤心，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收到了妈妈的一封信：

“孩儿，妈妈可能是上了年纪缘故，每天夜里都不能好好入睡。想的很多，你现在也长大了。有思想有能力去面对现在和将来的人生。在你们姊妹四个中间，你似乎占据妈妈心中半个世界。我时常牵挂着一个人，她一生坎坷，悲惨。她虽然早已离我们而去，她的嘱托，她的心愿，使我责任在肩。经我眼见必须完成我对她的承诺。妈妈现在很想说出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妈妈前思后想有口难张，妈妈心里明白这是早晚的事，你在那里工作早晚也会知道。你爸爸鼓励我说，说吧。也到了说的时候，说出来心里会轻松，对孩子成长也有好处。渡水你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是我从你妈妈的肚子里把你接下来的。一个月后，你妈妈为了你以后不被人岐视。最后割脉自杀。你的母亲叫清水，是一个白衣天使，青山上的一株玫瑰，天生丽质大方，她有一颗善良诚实的心，可是这那么好的姑娘却栽在你亲爸爸的身上。你妈妈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到后来你那丧尽天良的爸爸，却无情的抛弃了她，那时你妈妈已有孕在身，为了你，你妈妈忍屈受辱，十月怀胎把你生下。。。。妈妈给你说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叫你记住你还有一个可怜的妈妈，你要永远记住她。你一百个放心，爸爸妈妈还是你最亲最近的爸爸妈妈。你妈坟前的那个小碑是我给她立的，为的是叫你长大后记住她。妈妈现在给你一个任务，把小碑换掉，立一口大碑，刻上慈母乔清水之墓。下刻儿子李渡水敬立。也算给你母亲在天之灵一个慰藉，你说你已经有了女朋友，把照片捎来叫妈妈看一下，妈妈现在最关心地就是你的婚事。其他的事也已说透了。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吧，重新振作起来，走好自已的路。在自已的事业上多做贡献，做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就这，工作顺利。母亲梅玲。

十天后渡水按照妈妈指示完成了任务。一口高七尺，宽二尺的大碑立在了亲生母亲的坟前。碑的最后落款是李渡水和秦帆。这是秦帆没有过门的媳妇要求的。秦帆情深意切的要求，渡水无法拒绝。 AL4536AHWI2m1ty/UYgpDLINGquC74JjfZ6ytyZ6Bw9LU5sTmFg1WAkrveRwX8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