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天是马三五老丈人的生日，马三五和白玉从工地急赶来这里，听说李昊在这里住院，就来到病房。李昊正在通话说：“我要的是质量，不是进度。只有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才能说进度。放卫星，搞竟赛，那一套坚决不要。越是到快要胜利的时候，越要沉着冷静，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的做好每一件事。”李昊用手拍了拍床帮，让马三五和白玉坐下。“喂”拱圈模型做好没有。模型上面要钉上铁皮，便于抽拱模移动。”好一会儿李昊才把话说完。老马好说老实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你不害病，现在正在战场上指挥战斗，不必要在电话里呜呜哇哇，工作起了不要命的人下场都是这。”李昊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给老马争论，开口就问：“你们的渠进展到那里。”马三五说：“第一个月进度不慢6公里，后面的30公里上边只有一米厚的土，下边全是鹅卵石，根本挖不动，想用炮炸，要不来炸药，想给你们借，大年初一借衣服不好意思。”李昊说：“现在你们在干么。”

“停工待命，弄来火药上工。”

“开工，工地炸药我包了。要多少我们供应多少。”老马一听李昊这口气不象是儿戏，马上站起来说：“这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李昊说：“我现在就给杜县长打电话，明天你们就去拉。”马三五从白玉手里接过两包奶粉。“先谢谢你，我们的工程一完成，我们的大队人马去支援你们。”李昊说：“这礼太大了。”马三五说：“你们修渠水我们也用，那能不帮忙之理。”梅玲从外边进来说：“你们三句话不离本行，到一块就是工作，这叫啥虫吃啥木头。”老马说完就拿起了电话命令马上工。

一转眼就是半月，在李昊看来在这里每一天都是煎熬，医院给他开了出院证，他们回到家里，梅玲给他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明天医院门诊大楼落成剪彩，你做为一县之长无论如何也要到场。李昊准备这天下午就上山的计划给打乱了，但后一想，水利工程是大事，医疗事业这也不是小事，想到这就很爽快的答应。“明天我一定去，给你们庆贺剪彩。”

早上八点太阳从东方升起，漫山遍野，霞光万道，小清河水象一条金色的彩带，蜿蜒奔流，巍巍的青山，灵秀挺拔，如诗如画的沃野米谷飘香，李昊梅玲望着这如此壮丽的山光水色。他们心旷神怡，思绪万千。对祖国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门诊大楼在阳光沐浴下雄伟气派。“A县人民医院”几个大字镶刻在大楼中心顶楼。在阳光照射下格外醒目，李昊非常感动，情不自禁给梅玲说：“全县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为他们做一件大好事，”梅玲没有说话，眼里只有流泪。他不敢去回想取得今天的成果，太难了，太不容易了，为了今天，她和医院的同志们，心力憔悴，她也曾彻夜未眠，磨破双脚上下奔波。一切酸甜苦辣她都尝过。李昊目不转睛地在看着那几个慰藉的大字，转眼不见了梅玲，梅玲在一棵柳树下蹲在那里，哽咽着。李昊知道梅玲为了事业承受的千辛万苦，从心里发泄出来，这样对她的身体有好处。李昊来到她身边没有劝她。

上午九点剪彩开始，李昊讲话很简单，“我代表全县150万人民向医院全体同志表示衷心的感谢。”拿起剪刀做出了神圣的一剪。鞭炮声，鼓乐声响彻云霄，上午剪罢彩下午李昊就上了山。还是按他的老惯例，到各工地视察，工人们知道一县之长的性格，见到县长到来没有给他打招呼，只是认认真真的干活，一个民工的举动引起了李昊的注意，他在吃力的搬着石块，满脸通红好像在忍着剧痛，李昊叫他停下，摸起他的左臂衣服，有一条一寸多长的伤口，红肿溃烂，渗出脓血。“去把队长给我叫来。”李昊气愤地吼叫着，“是你叫他上的工，如果他的胳膊致残，截肢，我拿你是问。”队长还想争辩，看到李昊灼灼逼人的眼神，只好低下头来。民工的伤是在清里隧道时被脱落的石块砸伤的。因自已是地主成份，不敢吭声，默默忍受着痛苦，才导致今天这样。一辆去县城拉面粉的马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夜里李昊在指挥部接到老台的电话，“从地委派来的县委书记明天就要到，你是不是能回来迎接一下”，李昊笑着说：“你代表我给他说明一下实际情况，工作脱不开身，请他多多谅解。”刚刚解放，干部队伍紧缺，有许多县没有县委书记，都是县长一手抓，上级派来了委县书记李昊非常高兴，认为自已身上的担子可以轻一些，在书记的领导下，自已能更好的深入第一线，扎扎实实的去为百姓工作。

在部队期间夏炎曾给李昊马三五作入党介绍人，李昊和马三五也写了入党申请。等了好久不见有回音，见有的同志入了党，李昊认为自已的表现还不能达到入党的条件。为此更加努力工作，一年后又写了一份申请，照样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最后才从夏炎那里得知，李昊和马三五在日伪其间有段历史不好弄清楚，李昊的妻子是地主出身，夏炎为了这事和几位同志到军政治部做证人担保。到头来问题还是没解决。最后李昊和马三五不在这方面考虑那么多，认为只要拿出良心来为人民做好工作入党不入党无所谓。就一直拖到现在。

新到的县委书记叫胡小天，二十八岁，天津塘沽人，高个，挺直，潇洒，有气质，从干部培训学校出来后参加过土地合作化运动，工作有魄力，雷厉风行。他的良好表现使他入了党，又被提拔任用，从省里派到地委，从地委又派到县里当书记。地委书记夏炎给胡小天说过：“A县的领导班子是一个坚强善打硬仗的组织，他们正搞一项人间奇迹的水利工程，这项工程省里地委非常重视，你到那里以后要好好向他们学习，共同协起手来把这项抓好。

年青人事业心强，听说有一项重大工程在那里开展，认为自已使展才华的机会到了，如果在那里能搞出成绩，做出贡献地，自己的前途是不可估量。当他进入县委大院，眼前一切使他凉了半截。破旧的房屋，破旧的门窗，连一个像样的会议室也没有。在家的县委成员是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接见了他。同志们虽然都很热情，但他们的打扮好像对自已有些不礼貌。台副县长佝腰偻背，不修边幅，象一个看门的，县委的其它成员风尘仆仆，一个个像个驾车的。如果胡小天真有这样的看法，可真委屈他们了。台县长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人坐阵，忙里忙外，连放屁功夫都没有。

其它委员走乡串镇，一天马不停蹄，在这百废待兴的年代，他们一个个像头驴，只知道拼命地往前拉，连草料都顾不上吃。那有闲工夫打扮自己。胡小天来到新建设的卫生院。县中学，他感到很满意，他在委县的一位同志陪同下来到山里几家县办工厂，那里机器轰鸣，工人们汗流夹背，一片繁忙景象，听到这几个厂每年给县里创造几百万元产值时，他高兴地说：“有这么好的条件，我要叫几年内变成全省第一县。”他这高傲轻浮的举动使陪伴的委员有些反感。好像这些厂不付出任何心血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在县委书记胡小天的主持下，在县医院门诊三楼会议室第一次召开了县常委会议。会选在这里开是书记的提议，这里环境优美，清新舒适，能够激发到会人员的情绪，胡小天走马观花视察了全县的各个重点建设，谈了自已的感受，“通过我的参观视察，使我的灵魂深处受到震撼。感谢全县人民在李昊县长的领导下，艰苦奋斗，百折不挠，使全县经济基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雄伟壮阔引水渠工程，它创造人间奇迹，这一伟大工程充分证明了毛主席的伟大教导，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胡小天激奋慷慨的陈词迎来了阵阵掌声。李昊对胡小天的口才和气质很佩服。是位有志向的青年干部，如果能在祖国大建设的暴风骤雨中砺练，将来一定是一位栋梁之才。李昊在讲话中号召广大干部团结起来在胡书记的坚强领导下，力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把全县工作抓好。在临会议结束的时候，胡书记提了个建议，想把县委的办公环境改造一下，他说：“咱们县委大院象一座破庙。连个开会地方也没有。这也影响我们的工作。我刚咋到不摸情况，能不能挤出一点资金改造一下给外界一个好印像。”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最后老县长台永宪站起说：“现在的资金一瓜一个把，都是专款专用，医院盖门诊楼是人家自筹资金借代盖起来，县财政没给人家拿一分钱，人家从盈利中进行还贷。”老台的一番话好像一盆凉水泼在了胡小天的头上。最后把会议弄了个不欢而散

胡小天闷闷不乐地来到办公室，刚坐到椅子上一块房上的尘土掉在了头上，他一肚火气说：“这那像办工的地方，这些人们真是不可理喻。”这一夜里胡小天久久不能入睡，他把同志们的不同想法和看法认为是一种结党营私，错认为以李昊为首的忠心耿耿的革命干部是一种势力。故意给自已过不去。一个堂堂正正的县委书记，一把手竟然无人搭理，竟然有人搪塞，认为他要在这里站住脚根必须有自已的一班人，在自已的领导下才能大刀阔斧向前进。在错误的思想驱使下，他开始制定自已的工作计划，他以种种理由为名从上边要来了以前在一块工作的得力助手，曲锋作为自已的办公室主任，酝酿自已的工作计划，他们第一步先抓党得建设，在全县各乡镇发展党员，建立党组织，李昊和其它委员同志对他们做法表示支持。从其它地方挤出资金支持他们，号召县委一切人员都参加组织学习争取早点入党，李昊这一次又递了入党申请书。，老台也写都写了申请。

经半年的轰轰烈烈的工作，全县从村到乡镇各机关都建立了党组织，吸收了一大批党员，李昊和老台，其它同志也入了党。在水利工地上在李昊的支持下也成立临时党支部，每一星期组织一次党员教育活动。这样在全县明显形成了，有人抓革命，有人抓生产的格局。胡小天和曲锋成了党的领导核心，有了自已的政治力量。中国的革命是党领导一切不允许不通过党的同意决定一切事物。在一次县委会议上胡小天当场宣布，从水利工程中挪出资金盖县委大楼，虽遭到许多人反对，胡小天说这是党的决定，大家也不再吭声，去提取资金时，县财政工作人员拿出一份文件说：“这是二年前原县委的决定，任何人任何情况下不能动用水利工程专项资金，我没有那个胆，”胡小天知道后非常生气：“你们竟然不把我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亲自去办此事，照样取不出资金。”没办法胡小天和曲锋到水利指挥部质问李昊“难道党的决定他们都不执行么，”李昊说：“你们取不出，我更不敢去取，连地委夏炎书记他也不敢取。那是上级给的专用资金。天大的胆他也不敢动。”这下给胡小天打闷腔。胡小天又问咱们县几个厂每年利润弄到那里去了。“胡小天的说法有些傲慢，惹恼了李昊，李昊毫不客气的说：”这里是指挥部，不是县财政，你们到该问的地方去问。“胡书记的办事效率很高，二不翻身来到县财政。办事员拿出账本让他一一过目，从厂国收来的800多万，工作人员，干部，教师，各种经费。五分之三提出用于水利工地，基本上全部用光。胡小天象放了气的皮球软不拉踏地走了出去。第一次公开行使的权力落空，使自已很没有面子，老台说过这样一句话：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胡小天不甘心第一把火被熄灭。他在绞尽脑汁想着办法，想赌回这口气。他和曲锋找到梅玲问，你们建门诊楼在那里弄到的资金，梅玲说：“银行贷10万，我们自筹10万，向邻县财政借10万。”胡小天夜里躺在床上想：自已是一个县委书记难道连一个院长也不胜，还不死心，第二天，他听工作人员说： 每年县里有30多万救济款，马上就要拨下来。胡小天得意的说：“天不灭曹也”先挪用。

五个月后县委大楼在风景秀丽的小清河畔拔地而起。李昊和台永宪有些吃惊，胡书记能耐不小，敢说敢干，不知道大楼就盖起来了。当他们知道是挪用了救济金，脸都吓白了，历朝历代，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敢风声透过去，胡书记面临是牢狱之灾，一辈子就算完了，李昊说：“胡书记没在地方上工作过，不知道情况，咱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想办法也得把这30万元挤出来。”老台说：“只好向大户人家求款吧。马三五人家县是个平原县又没有什么大项目建设，向人家说说好话吧。”李昊把情况给马三五做了说明，“初生牛犊不怕虎，老虎屁股也敢摸，没事找事。”马三五有些生气，好长时间不吭声。李昊说：“救济款马上就要发放，到那时拿不出钱来胡小天书记可就有麻烦了。”马三五说：“梅玲还过来的10万元没动，想办法再给你们筹20万，你真是为朋友两胁插刀，够义气。”

当老台给胡小天说明情况，胡小天也有些吃惊，知道自已犯了错误，怕李昊和老台抓住自已的把柄把自已扳倒。老台说：“漏洞现在已经补上了，胡小天在感谢之余，脸上也显示出冷漠。主管救济款发放人员随着发放时间临近一个个提心吊胆，当第二天他们知道挪用的资金已返还，一个个无不对胡书记办事能力所折服，他们不知道这是李昊和台县长解的围。

水利工程已经到攻坚阶段，几个渡槽基完工，隧洞发圈明渠砌帮，需要大量的人力运送沙石，水泥，眼下正是秋收改茬时节，工地上只能留少量男民工施工，面对当前的困难，李昊提议发动全县干部职工上工地大干半个月，把沙石，水泥等的运输任务完成。胡小天也表示赞同，按当时条件只能是车拉，人抬，肩扛。指挥部的人拉着一辆架子车运送石子，李昊瘸腿也拉着绳，在山路爬行，全身被汗湿透，民工们劝他休息，他开玩笑说：“添一个蛤蟆四两气，多一个人比少一人强。”逗得大伙笑了起来。水泥运输全是人抬，两个人一根扛抬着一袋100斤重的水泥在山坡上象蚂蚁行水似的晃晃悠悠艰难的行走。对于不经常参加重体力劳动的干部职工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一天下来有许多人肩磨破，脚打炮。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昊说：“三天胳膊三天腿，能过第三天都没事了。几年来上万个民工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脚上肩上老茧比铜钱还厚，钢铁就这样炼成的。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把这项任务完成”。李昊停了停又说：“话虽这样说，同志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尽力而为，抬不动就歇，歇了从抬，向老愚翁那样坚韧不拔，自强不息。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能克服。”

胡书记领着县委一班人马在另一个山头搬运水泥，第一天就败下阵来，他和曲锋抬着一袋水泥，走到半山腰时不小心歪了脚，随时脚面就肿起来不能行走，同志们给他背到工地诊所给他擦了药，只好躺在工棚休息，他心里有些窝囊，自从上任以来从来没有顺心过，好像无形的力量处处给他做对，从而暴露了自已身上许多不足，嘴上功夫比他人都强，经验方面他是弱者，要想在县里站住脚根，树立自已威望，谈何容易，在他的心中李昊等原县委的一班人都好像一群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使他感动，敬仰。也不知是性格上，思想上的原因，总感到给他们合不来。比如挪用救济款一事，明知道是李昊给他解了围，挽回了自已的前程，但始终对他们感谢不起来，好像自己的把柄牢牢被别人抓住，有朝一日会制于自已死地。其实胡小天的想法说得不好听一点，这是对李昊他们人格尊严的一种践踏和侮辱。如果胡小天能端正思想，一心为公和李昊他们同舟共济，打成一片，他前途是无法估量的，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对于李昊来说：无官一身轻，这是多年的梦想，想解甲归田过着人世间最朴实最纯真的平静生活，可是当今不能，祖国需要他，人民需要他，一种责任使他必须领起套绳，拼死往前拉，如果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句话也不为过。胡小天的干革命目的与李昊他们的思想行为有着天地的差别。使他在以后的工作中难免碰出火花，会使忠心耿耿的人们遭受挫折和打击。

长时间在水利工地工作，李昊那只伤残腿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原本刮风下雨都发病的腿更加痛上加痛。他给民工同志们说：“我的腿就是气象站，”下雨不下雨我知道，有一次正在搅拌混凝土，李昊赶了过来说：“停止搅拌，把水泥盖好，”民工们认为李县长脑子出了毛病说：太阳当空照，那有下雨的征兆，话没说完，一片乌云涌上来，水泥刚盖好就雷鸣电闪，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事后民工问，你咋妙算如神，李昊拍了拍那只伤残的腿说：“它告诉我的，能达到90%”，对于有事业心的人来说，当他把自已的全部投入到事业上，精神力量支撑着他的一切，也抑制了他的病痛，胜利在望的时候，高度集中的精神稍有松懈时人往往会爆发出疾病，李昊就是这样。工程再有一个月就要竣工，开闸放水就在眼前。在别人眼里如此雄伟宏大的工程，花环与喝彩，如撒花般飘下时，李昊和广大的建设们认为很平淡无奇，因为他们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一切。他们辛劳汗水，永远不能与花环掌声相提并论，人们见到的只是工程的表面，而他们见到是在心里中的工程，复杂的内在。

工程最后阶段到处都是赞美声。各县领导来参观学习，上一级领导来视察，新闻媒体采访。李昊的心烦到了极点，腿痛日日加重，心情压抑，必须离开这种场合，第二天因腿痛住进了医院。他叫梅玲把胡小天书记请到了病房说：“现在工地离不了人，我下了山。那里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如果我们领导不在，万一上级领导和新闻媒体到那里，会对我们印象不好，好像我们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我建议你马上上山把这一摊担起来，”胡小天马上答应下来说：“李县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安心养好身体，山上的事我包了”。实际上好大喜功的胡小天在伟大工程即将竣工之时，早就想上山，只因李昊功臣老将都在那里他没有法上那里去，好像有一种别人种的果树，自已有偷果子的感觉。李昊有病下山给自已提供了一个机遇，况且又是李县长请上去的，任何人也不能说三道四。他的脑子里不时出现上级领导，记者们闪光相机。好像相机的咔嚓声都能听见。临走时李昊给杜副县长捎信让他协助胡书记搞好接代工作。

李昊的关节部位大片红肿僵硬。根本无法站立行走，薛医生和郝医生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给他治疗。李昊也架起双拐，梅玲在一边抹眼泪说，“工程要完工了，你却病倒了，倒霉的事全叫你我赶上了。”李昊无奈地笑着说：“这是我早在预料之中的事，工程要完工了，心劲下去了，病就上来，只要看到渠水绕山流，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对着梅玲的面，死字他不敢高说，怕对梅玲造成伤害。为了修渠梅玲的付出不比他少，梅玲有自已的工作，家的里里外外自已全担着，每星期还要去给他洗衣送药。三十刚出头眼角已刻上风霜岁月的印迹。可是在梅玲的心里和口上想来没有真心埋怨过，从他离开舒适的家庭不远千里来到战场和李昊在一起就是抱着和李昊同生共死共患难，为共同的事业和理想奋斗终身。这么多年来他们从不居功自傲而是顺其自然默无声息地贡献自已的心血和汗水。对高官厚禄，光宗跃组，在他们的脑海根本就不存在，也不允许这样的念头存在

。这天张铁和白雪又送来两条鲤鱼，梅玲说“今天上午吃清蒸鱼配油条”。梅玲去做鱼，李昊说：“张铁现在已经是三口之家，孩子每天吃奶粉，生活也不宽裕，不要叫他们破费，”

“这话我都说了一箩筐，就是不听，拿他们我也真没办法，”

“你们医院现在的情况怎样。”一听说李昊问医院的情况，梅玲来了兴头，话像开闸的水滔滔不绝，“现在又来了二位医学院本科生，各个科都充实起来了，军医郝光太，李医院都是业务副院长，每天都精神焕发，好像年青十多岁，十天前从外省来一位胸肌瘤患者专门是冲着郝医生来。患者家属说：为找郝医生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打听到他在老家县卫生院。在患者没来之前家属就来医院视察见到郝医生说，想不到县级卫生院条件这么好，有山，有水，清静宜人。山上绿树，河边的野花纯天然的美，从二楼病房向外看好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呼吸都觉得畅快”。梅玲又说：“看来患者家属是很有文化教养的人。一星期后患者就来到了这里经过汇诊，马上就给他做手术。手术很成功，刀口也长的很好，我亲自去给他祝贺，你猜患者咋说，李昊说：“不知道”，患者说“：七份精神，三分养，只要精神好，病就好得快，每天我躺在床向外看，那巍巍的青山，清澈的流水使我心旷神怡，我是在陶醉的大自然中养病。那病自然而然就好的快”，“有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他听病友说，咱县搞一个水利大工程。架桥打洞，把水引向上山腰灌溉梯田，很感兴趣，出院后无论如何也要去参观。”

天生我才必有用，胡小天书记来到山上，可以说把自已的才华发挥的淋漓尽致，天生的口才，满肚的经论，使来参观提问的人们无不瞠目结舌，他对媒体记者发表演讲：“在毛主席思想武装下的全县人民能叫高山低头，河水让路，他们用双手架起了人间彩虹，打通了千米隧洞，雄伟的引水渠向一条巨龙按照人民意愿逶迤在这高山峻岭。不久的将来这里的山将变成花果山，山下的万顷良田将变一方小江南，山上果香四溢，山下稻谷金黄，全县人民在县委党委的坚强领导下，有决心，有能力打造全省先进县，为国家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为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让我们这种战天斗地的精神世代流传下去，永垂青史。”

胡书记讲演刚停，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地在山谷中回响。记者同行们无不被年青有为才华横溢的县委书记所折服，纷纷给他拍照留念。他领着记者走上凌空飞架的大渡槽，随着相机快门的响动，大渡槽上留下他的身影，来到千米隧洞，在洞口苍松翠柏中他的身影与洞身长存。随后又参观了一号渡槽，二号渡槽，风化洞，苍龙洞，飞燕洞，记者们蜂拥蝶恋使书记胡小天心花怒放，香气逼人。胡小天和曲锋几天都是这样。出发时斗志昂扬，回来时累的鼻塌嘴歪。这些天他们也真在舆论上给全县做了贡献。几天后报纸上见到胡小天的照片和报道。李昊他们成了幕后英雄，开闸放水那一天，胡书记做了精心安排，在所有渡槽，大桥，隧洞口都插上五颜六色的彩旗，在各个洞口用柏枝，松树枝搭起凯旋门，上面挂满剪纸绣球。大会会场设立在指挥部对面绿荫成毯的山坡上，雄伟而又漂亮的主席台上面贴着：A县人民英雄渠，放水剪彩大会。几个秀气的大字是出自于胡书记的手笔。两边贴着巨大的对联：唯有英雄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横幅：战天斗地。为了增强会场的气氛。胡小天下命各乡镇所有的民间鼓乐队，秧歌队前来献艺。为了亲眼见证这伟大而传奇的工程，全县人民扶老携幼都向这里赶来。边远的地方，村干部组织马车连夜往这里赶。九点钟后这里已是人山人海，连树上也爬满了淘气好动的孩子们。电影放映队的发电机也调到这里。隆隆的响声在山谷中回荡。在松树顶端的几个高音喇叭，响起了：工人阶级有力量，社会主义好等革命歌曲。十点钟后，省地领导到来。胡小天宣布大会开始。紧接着是省领导念贺词。赞扬A县干部群众的丰功伟绩。随着剪彩过后。胡小天宣布：开闸放水。这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喇叭高奏一下把气氛渲染到高峰。清澈的河水从闸门里泄出像一条银白的巨龙。逶迤奔腾在群山大谷之中。参观者们在欢笑，赞美。建设们却激动的泪流满面。这渠里流的不是水而是广大建设们的汗和血。

李昊没有在场，他很想去见证那激动人心的时刻，他柱双拐站在医院的门外，两眼向着茫茫群山望去。脑子里记起那奔腾直泄的渠水。李昊在认真计算着渠水每一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要流到医院后边的渠槽返入小清河最少也得二十个小时，正好是明天中午。因病他没能去剪彩，他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看一看几年来梦想看到的那一刻。梅玲知道了他的想法，马上就去准备安排，那个地方离这里有二公里，陪着李昊走谈何容易。县委一辆旧吉普车在工地。没办法梅玲借来一辆架子车，扫净用硬纸板垫在上面铺上褥子。第二天八点钟就出发了，因一路上坡梅玲赶到那里时已是汗流夹背。在那等待渠水的人们发现李昊县长的到来。纷纷围了上来。这里有许多民工，在工地上多年给李县长打交道，知道李县长有病。李县长的突然出现，他们欣喜若狂把架子车抬了起来把李县长送到渠旁，当渠水来到人们面前又拐了一个弯缓缓流入小青河时，人们没有欢呼雀跃。李县长的眼睛里的泪水使大家沉默下来。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民工竟哭出声来。为了今天他们付出艰辛太多了。情感驱使他们激动，也无法阻止他们流泪。朴实无华的人们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庆祝他们的胜利。

有一位新闻记者想写一篇通讯来报道这个伟大工程的全过程。进行了深入细致地调查和走访。在人们的颂杨中才发现了导演和指挥这幕大剧的英雄人物李昊。这位神秘的英雄使他们有些好奇和不解。记者的当时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花丛中笑。这样来形容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比较贴切。一个月过后一篇长达几万字的通讯报告终于写成。这几乎是一气呵成。充满了激情，催人泪下。这里面没有丝毫的夸张，只是语言文字，对事实的真实表现。记者说：我只有这么大的能耐，但愿有更好的报道出现。

记者千方百计找到了李昊，当记者让李昊谈谈自已的感受时，李昊淡漠的一笑说：我这个当兵出身的县长说不行、干可以吗?李昊看了一中午长篇报告。到了下午他对记者说：写的事实是真实的，没有做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把我写的有些太多。我这个破腿县长又干不了重活。每天只是吆喝，理料理料。把我写的像个大英雄，我有些内疚。干部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动力是出自他们身上，我只是撑撑方向盘。记者说：“这是你的看法，我的报告是站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深入调查研究有深厚的群众意向。你提到的问题写这篇报导时我早就注意到这点。通讯报导，具有很强的真实性，我不会去写不真实的报告，请您原谅”。记者又来到新建的县委大楼，向胡书记和委员们谈了报告的情况，委员说：“李县长就是那么个人，不愿意说自已的事，那毕竟是事实，在事实面前又不能造假又不能不说，你写的没错，我们没有意见。”

记者走了，可是在胡书记心里对这件事有另外一种看法，认为记者过于对李昊县长吹捧，使个人的英雄行为掩盖了群众的集体智慧，他对曲锋和杜县长说了自已的看法，当然曲锋是一拍即合表示赞同，可是杜县长可有自已见解说：“以后不要在这件事上争论不休，李昊县长是默默奉献的人，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多次对记者说不能提自已的名字，这是大家的功劳与智慧”，记者说：“这是省宣传部的意图，这篇报道不但要写，还要写真实写好，在全省树立起榜样，起到表帅作用，把这当做一件政治任务来抓。”通过这次争论以后没人再提这件事，主要任务转移到制理各乡坡地，引水到田。干部们都下到了基层，县委大楼只剩下胡书记，曲锋。

李县长还在医院里，每天吃罢早饭是他看报读书时间。当他看到报上报道XXX县XXX乡一亩地粮食高产达到2000斤的报告时大吃一惊，后来他冷静地一想最后得出一个否定态度，可是这是中央党报，难道党报的记者就可以不深入调查研究信口开河，他有些百思不解，他有一种预感，党内左倾思想抬头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已的政治目的搞欺上瞒下，搞不正之风。李昊从杜县长那里得知胡小书记到地委开会，开完会还要到全国高产县市参观学习。县里的事由杜县长全面负责。李昊问“：你这几天看报纸没有”？杜县长说：“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亩小麦2000斤的报告给惊吓了”。“我不是被惊吓，我是被惊醒了，不切实际的作风会给党和人民带来灾难，使社会主义建设走不必要弯路。”李昊说着用严肃的眼神看了杜县长一下“这是一种歪风邪气，你我都左右不了，要处处小心，审时度世，不要被歪风邪气扑倒”。杜县长说这句话，是针对李昊的，他知道李昊的性格，给他敲响警钟。梅玲来到房内给他们送来茶水，一边倒茶一边说：“你们是在忧国忧民，可是有些人却唯恐天下不乱，”李昊说：“梅玲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一种不良风气，许多人是好心办坏事，对于我们来说一定要实事求是，一步一个脚印，不图名利，真心实意地去为人民办事。”梅玲说：“对我们医务工作者来说，必须用科学的态度来对待每一项工作。哪一位医学专家他也不敢说能一刀治好一个癌症患者。或者不经过仔细诊断就说患者是某种疾病。因为这是科学，科学就是实是求是，来不得半点虚假。”梅玲的言外之意也是针对报纸上说的每亩小麦2000斤，每亩红薯二万斤的怀疑和不满。“李昊，别的咱不说，你吃了几付中药单方你的腿好多了这是事实，这你的承认。”李昊笑着说：“梅玲你说得这是事实，我必须承认，这也是奇迹，但愿我们的工作中生活中有更多的奇迹出现。”

胡小天书记开会回来马上就召开县委会议。为了更好了解形势的动向，李昊也来参加会议。胡小天讲话很激动，“党中央，毛主席号召我们，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要开展大跃进，使我国的粮食钢铁要来一个突飞猛进，使梦想变为现实。”胡小天喝了口茶水向大家扫了一眼接着说：“我们不能墨守成规，不能老牛拉车。通过这次参观学习外边的世界使我们的灵魂受到触动，人家提出的口号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造出来。一亩地能产吨粮小麦，一亩地能产二万斤红薯，这不是神话，这是铁的事实，是我亲眼所见，我们县有得天独厚的水利条件，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人家能办到的事我们也能办到，更有能力超过他们。大跃进是一股强劲的东风，我们全体干部和全县100多万人民要扬帆起航，乘胜前进，打一场大跃进的人民战争，使我们县的粮食钢铁放一个卫星，走在全省甚至全国的前头。”李昊最后做了总结发言，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同志们我们要奋发图强，艰苦奋斗，鼓足干劲，实事求是完成大会所要求的目标和任务。”

为更好地把这项任务完成，在李昊的提议下实行责任承包制，县委成员分片包乡，乡干部分片包村，为照顾李昊病刚好，把李昊分到了城关乡现在已改成人民公社。城关公社条件好，水肥充足，李昊信心十足，也想创造一个人间奇迹把每亩创吨粮当成一个目标。从播种，管理，施肥李昊亲自到场不放过每一个环节。经广大干部群众的勤奋努力，庄家长势喜人。胡小天开车在全县视察一遍看到这麦浪滚滚，丰收在望的景象，兴奋不已，他自已说：“人间奇迹就要出现了，别人能办到的事我胡小天照样能够办到。”他开始大做文章，叫各公社先把估产报上来，有的公社报500斤，有的公社报800斤，胡小天很失望，这离每亩二千斤差太远，他专程开车到报上报导的那个县，亲自看了那里的小麦长势，回来后他兴奋的说：“如果他们能打二千斤，我们就能打三千斤。”自已心里面又充满了信心。

小满过后夏小麦开始收割了。李昊他们在最好的五亩地精收细晒颗粒归仓。李昊有过预计800斤。经过过磅称重每亩只有810斤。误差只有10斤，李昊心里想在现有的条件下能打800斤也就不错了。

在往边报产量时胡小天发现那个模范县竟报2100斤。胡小天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敢报2100斤，我就敢报2500斤。这样的瞒报也是胡小天伤透了脑子。上级后天就来检查落实。怎样应付过关。他只好采用别人的经验，偷梁换柱。把其他田地的粮食运到这里充数。几天后胡小天又一次见报了。A县成了第二个模范县，粮食产量放起了一颗耀眼的卫星。李昊老台还有杜县长在梅玲家吃饭。李昊拿起报纸看到这篇报道，怒火中烧，把碗摔在地上。他们从来没见李昊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个个目瞪口呆，李昊大声地说：“欺上瞒下，连一点人格都没有。全县的老百姓叫他们给坑苦了。”国家当时税收是产多交多，嘴上说了假话国库里要的是真粮食，说实在的比往年是丰收了。可是老百姓只能得50斤小麦口粮。全县人民怨声载道骂县委干部为了升官，啥缺德事都能做得出来。李昊咽不下这口气，他要找上级澄清事实，给老百姓挽回损失。他冒着丢官的危险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的回复是：“地区是省的先进单位，为这事较真，地委的干部怎样下台。胡小天有责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过错，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接受教训，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昊沉默了。好像被重棍猛击，他昏倒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已生活在乌烟瘴气之中，他恶心，他痛心疾首，他没脸去面对全县100多万父老乡亲。在他脑子里又出现了相当年老百姓上山捋树叶的情景，那母女辛酸的对话又在身边响起。胡小天知道李昊向上级反映了情况，无形中对李昊产生了不满，认为李昊是在拆自已的台。1960到1963，一场大的自然降临在中国人民的头上，苏联修正主义又落井下石，撕毁合同，撤走专家，带走图纸和资料，我国一批正在建设项目工程，被迫停工。使自然灾害蹂躏下的中国人更是雪上加霜。梅玲现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市场的东西都是凭票供应，对于那时的人们来说，吃饱是一种愿望，想吃好那是梦寐已求的奢望，那时大食堂，凭票打饭，饭桶里稀汤寡水与日月齐辉。梅玲又要顾李昊又要顾孩子，她把饭桶里仅有的几十根面条，放在李昊和孩子的碗里，自已喝着清汤。每天孩子下学回家听到的第一句话：“妈妈，我饿。”梅玲搂着三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只能是流眼泪。终于盼到下午一顿饭，孩子们像三只小狼似的吃着。梅玲去到了后院，大孩子渡江来到后院看见妈妈捋着榆叶生吃，跪在妈妈身旁大哭起来。孩子终于知道了妈妈下午不吃饭的秘密。从那时起每次打饭回来，如果爸爸不在家，四只碗平分，妈妈不端碗他们决不吃。，在山里的医院职工见到梅玲院长家里的情况，总是把山上的野核桃，野毛荔枝带给梅玲院长说：“梅玲，这虽然不顶饿，也能哄哄孩子，不闹人，你也不心焦。”梅玲只好收下。在那时山里人比城里人好过。他们闲时在沟沟坎坎的荒地上撒把种子，收几升粮食。或在山上拾野绿豆贴补家吃。有一回李昊在山里驻队时结识一位朋友来医院看病，见到李昊脸腿浮肿，梅玲和孩子瘦骨如柴。流着眼泪说：“我当你们干部有工资比我们过得好。你们还不胜我们”李昊说：“国家有难，全国人民都是这样，我们县有这条渠，比其它县还好一点，在外省有些地方出现了饿死人，国家也正在想办法。”几天后山里的朋友用毛驴驮一袋东西放到梅玲家，又从口袋拿十几个苹果给孩子们说：“这是咱家院子里长的果，叫孩子们尝尝。这袋东西是山上长的野绿豆磨的面，给孩子们烙个饼，虽不好吃，但顶饥，有营养，野生的东西还能治病。”这真是大难不死有人救，十天后李昊浮肿好了，孩子们也有精神，梅玲脸上也有了血色。山里的群众听说在山上领导大家挖渠的李县得了浮肿病，纷纷把捡来的野绿豆往这里送，梅玲给他们解释说：“这样影响不好，你们也不宽余，往后不能再送。”又按每斤一元钱付给大家，这情况才平息下来。梅玲和李昊算了算野绿豆面500多斤，又把县委机关干部的家庭情况在脑子里理了理，李昊说：“老台上有老，下有小，有八九口人，老台脸都胀了，这一袋让老台取走。县委看大门的李老头，人老饭量大，经常煮榆叶吃，给他半袋，”梅玲问胡书记和曲锋怎样。李昊说：“他们在山里驻队，他们饿不了。”梅玲剩下一袋，第二天通知他们把野绿豆面领走，大家也都按一元一斤价格付给了梅玲。梅玲她能要么。

。现在来说胡书记和曲锋情况，这两位年青人，饭量大，按当时供应标准根本吃不饱，曲锋对胡小天说：“胡书记我们带头驻队，把县里这一摊交给老李，山里比在这里强，有水可以捉个鱼，有林可以打个鸟，肚子里能有个东西填”。

他们来大山深处，龙王庙村。此地交通不便，好象与世隔绝，虽然粮食标准一样，也是公共食堂吃饭，但家家还冒烟。山深有野菜，蘑菇，捉个野鸡，野兔来也能饥一顿饱一顿凑合着过，他们来这里的任务是指挥修梯田，吃不饱的人们那有力气上山挖石垒堰，就是到了地里也是支忽二小时一天活就算完成任务。其余时间在山里找东西吃。在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动物保护法，胡小天他们和猎手们满山转悠，有时也能打个野狐，獾之类的东西。收获最大的一次打了两头野猪，共有500多斤重，把它抬进了食堂，村民们连续改善了三天生活。社员们高高兴兴地说“以前猎人们吃肉其余人瞪眼，现在是猎人们打猎，百姓们吃肉，这应该感谢县委领导同志给我们带来了福气。”

胡小天和曲锋想起那天猎两头猪的事，想起来真有些后怕，那天胡小天和曲锋在大队部看报纸，看护庄稼的张老头来报告，山沟里那片玉米，被野猪糟踏一半，胡小天和曲锋马上召来狩猎队长，麻三。麻并不是姓，他名叫三。只因小时得天花，脸上落了些麻坑，大家便把他叫麻三，随叫随应，并不忌讳。麻三到了以后，胡书记给麻三队长下达了任务今夜无论如何也要猎杀那吃庄稼的野猪。胡小天和曲锋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也学放枪打猎。因为有几个猎手有事没在家，胡小天曲锋亲自披挂上阵。一行四人荷枪实弹，来到山沟那片玉米地。他们第一次参加夜战，在这夜色阴暗的深山密林里心里有些害怕。听别人说野猪发起狂来一口能咬掉一只人腿。更加心跳急猝。麻三是山里有明的老猎手，六百多斤的大黑熊他都能一枪毙命。想到这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月亮从云缝里钻了出来，明朗洁白的月光把那块玉米地照的清清楚楚，他们四人在麻三的指挥下匍匐在沟坎上的树林里此时万籁具寂。每个人的心跳几乎都可以听见。就在这时，野猪一家四口丛山洞里悄无声息爬出来，前头开路的猪爸爸猪妈妈，四只大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光亮，两只小野猪在身后用嘴逗着爸妈的尾巴，其乐融融来到了玉米地，大猪啃着即将成熟的玉米。两只小豬在月光下调皮地跑来跑去。竟来到胡小天的身边，大猪不见了小猪，急忙向这里奔了过来，胡小天吓得骨炸毛酥，随即开枪射击。受到枪击的大猪凶猛无比，向胡小天扑来。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三声枪响，两只大猪中枪倒地，此时的胡小天、曲锋，两腿瘫软倒在地上。麻三哈哈大笑，把他扶起说：“胡书记，你也真够胆大，竟敢开头一枪。如果一个人打猎一枪不中，你就没命啦。”胡小天只是矜持的笑了笑。

胡小天接到地委通知和李昊到地委开会，胡小天给曲锋说：“我先回去，再过一个月咱们住队时间就到了，到那时你把我的被褥捎回来，闲时要把总结报告写一下，把老百姓的心声反映一下”。

曲锋把胡小天送到山下，自已返了回来，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这几个月在山里的日日夜夜。虽然条件艰苦，但心情舒畅，在这深山老林里让他的思想竟产生出爱情火花，在山里的老百姓看来一个县里的干部，根本不会看上山里姑娘，可是曲锋出人意料，实实在在地看中猎人乔大山的闺女乔清水，乔大山有二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在钢厂上班已成了家，小儿子正在上中学，这个姑娘也已二十出头，长得如花似玉，眉清目秀，高高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嘴，苗条身材。特别是一双眼睛宛如一谭秋水。只要看到她总给人一种清新甘甜的感觉，按有文化人说法：这是大自然的造化，山美水美人更美，这朴实清秀的丽质城里姑娘永远不会有的。曲锋在大城市，到上学到参加工作，见过也结识过许多漂亮美丽的城市姑娘，她们如娇艳欲滴的玫瑰，美中不足的是给人一种带刺扎人的感觉。清水是几个村子唯一的赤脚医生，这里的人们有些小病如伤风感冒之类都要请她看，曲锋有一次在山上干活胳膊被刮破来到卫生室，那时清水正在给一位病人打针。曲锋第一次看到清水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酥软，没想到清山绿间竟有这么清秀静气的姑娘。他两眼发直，看得姑娘不好意思。当姑娘纤细白嫩的手给他的伤口擦碘酒时一点也不觉得痛，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使他如痴如醉。“你回去要好好休息，否则会引起炎症”，听到姑娘甜美的声音，曲锋才猛然清醒过来。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疗室。从此他心中产生一个念头，能有这样的姑娘做我的伴侣，我都知足了。清水二十出头，乔大山夫妇知道姑娘也该到提亲说媒的时候，使他们想不到是这么长时间上门提亲的人很少。后来他们才知道有人说：清水姑娘长的太俊，条件高，山里的穷娃子们的老人们不敢张口，可是在乔大山夫妇眼里清水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清水从小是他们一手养大的，每天都在眼里看、就是姑娘再俊时间一长也就看平淡了。

对门的李大娘对清水的婚事很关心，见了大山媳妇总是说：“这么好的姑娘，一定给姑娘找个好婆家，女大就怕嫁错郎，你们可得操点心，不能马虎。”李大娘说罢又悄悄地给清水娘说：“县里来的那个曲干部，能不能给姑娘说合说合。”清水娘摆摆手说“:门不当户不对，人家是啥身份，咱是啥身份。咱可攀不上那高枝。叫街坊邻居笑话，给姑娘下不来台”。这样一来就行成一个怪圈，一个想要怕不给，一个想给怕不要。两方各想各的心思，各做各的打算。曲锋夜里没事尽想好事，清水看中了他，他们拉着手在山中小溪旁散步，清水笑的象一朵山菊花，金灿灿满面霞光。在过山崖时，他把清水背过去，白嫩的肌肤挨着他的手，前胸的乳房颤动着，不时地接触他的脊梁，清水笑得是那么甜蜜，犹如树上的百灵。在一棵山葡萄树下，清水用手拽着枝腾，摘下晶莹剔透的葡萄一颗送入他的口中，他把清水抱起来在草地上转圈。后来他们坐在小溪旁边，把脚伸进水时，清水小巧玲珑洁白如玉的脚丫，慢慢地搅动着水流，鱼儿在他脚趾间戏习，是他帮清水用手帕擦干水迹穿上鞋，清水笑的像个女神天使，他紧紧地拉着清水的手，似乎怕清水像嫦娥一样飘向碧海清天，当曲锋醒来知道是一场美妙的梦时，心中充满了苦恼，对清水就更加思念。他在这里没有知心朋友，自已的苦恼与想法不能向别人倾诉。抑郁的心情加上忽冷忽热的天气，使自已患了感冒，曲锋对患感冒没有当病对待，而是认为这是给清水见面的缘分。他来到卫生院找到清水，清水微笑着让他把温度计夹好，又忙别的去了。他看着清水的身影，回想着昨夜里的梦，曲锋认为眼前的清水比梦中的清水还漂亮真实。“你的温度是39度。高烧，你是吃药还是打针”。清水拿着温度计亭亭玉立地站着给他说，曲锋反映很快，“打针吧，这样会好快些”。当针头扎入自已的肌肉，曲锋没感到痛而是感到非常幸福，他珍惜每一针打针的时间，总想找机会给清水说话，可是总找不到说话的地方。

曲锋走后，从曲锋的衣着打扮清水知道了他不是山里人是驻村干部。清水不愿意给干部多说话，而是怕别人说闲话，总是直来直去，“好点了吗。”

“轻多了，再打一针吧”

“可以。”

“这是药，回去多喝点开水，能好快些，捋些野菊花，泡水喝，野菊花清热解毒。”这是曲锋和清水说话最多的一次谈话。山里人虽憨厚老实，可是从曲锋的眼神里也能感觉出曲锋对清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饱经风霜的李大娘在卫生室就发现了这一点。有一天她来到清水家，当着乔大山夫妇的面说：“我看曲锋和清水是天生的一对，郎才女貌，真般配。”乔大山是个直桶子，摆摆手打断了李大娘的话：“大嫂，不敢胡说，人家是大干部，清水是山里的女孩子，不敢瞎掺糊。叫别人说咱不识眼张。”李大娘分辨说：“老弟我从曲锋的眼神里看出曲锋对清水有心思。”在屋里换衣服的清水听了李大娘的一番话，回想起给曲锋打针时的情景也觉得曲锋的眼神给别人不一样。在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正是情蕾绽放的时候，有了这样的感觉，心里有一种甜蜜的滋味。清水从屋里走出来对李大娘红着脸只是笑，好像是说：“我要有那么好的福气就只足啦。”

李大娘有股拗脾气，乔大山越说不行，她越说行，她有些生气高傲地说：“您嫂子眼里不要啥，出眼就能看出啥心思，姑娘这么大，别人给她提个亲事，您还便宜怪不顺流。”一下子给乔大山夫妇打了个闷腔。

这天李大娘在河里洗鸡槽，曲锋在那里洗衣服，李大娘说话很婉转：“曲锋成家没有。”

“没有，”

“山里的姑娘给你找一个，你可愿意。”曲锋一听这话好像月下老牵线搭桥来了。精神一振说：“我最爱清山绿水中的姑娘，这里的姑娘长的自然秀气。”因为激动衣服冲跑都不知道。他急忙跑过去把衣服捞起一边说：“捡山里最好的姑娘给我说一个，事成不成，我都会好好谢谢您老人家。”李大娘编着圈说：“姑娘长的水灵俊俏，城里的年青人托人说媒，姑娘就是不吐口，认为城里人依貌取人不实在，怕你后会过不好日子。”

“你说的是谁。”曲锋急不可待地问，李大娘没搭话，继续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是缘分，强求不得。是一家人不费吹灰之力还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磨破嘴也不行。”最后李大娘才搬到正枝上说：“清水这姑娘的心像青山脚下的那谭清澈透明的湖水。到底水有多深，我去给你趟趟。回来给你回个话，成也不叫你谢我，不成也不能怨我。”回来的路上曲锋帮大娘拿着鸡槽一直送到家门口。

曲锋和清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梦中的小溪边，姑娘很慎重的问曲锋：“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家在天津，爸妈是区委干部，还有一个妹妹正在上大学。”

“我是个山里姑娘，你父母会同意吗。”

“这是新社会，婚姻自由，爸妈不当我的家。”

“要是你爸妈不同意咱们还是不谈为好，免得以后生闲气。”曲锋只是羞涩地笑心中那种甜蜜难以言表。

清水是个有心人，关乎自已的前途命运，每一个细节她都不放过。“我在山里，你在城里，这方便吗？”曲锋不加思考地说：“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城里，这你放心。”这次谈话给他们打开了大门，以后再次见面也不会有什么拘束，更加直言不讳。山里人听说清水给县里干部谈情说爱，又羡慕又嫉妒。都说清水有福气。再过二天曲锋就要返城，他们更是依依不舍。清水把曲锋的还有胡书记的被褥都拆洗拆洗。临走时清水把父亲卤好的两只山野鸡用纸包好放进挎包里。十里相送到山脚下，挥泪告别。

县里正在搞废除大锅饭，搞农田承包责任制。李昊和县委的同志们积极性很高，认为这是党中央的英明决策，这样才能调动广大农民的积极性，再不用干部们去看管催要，给干部们减轻了很大的负担。胡小天和李昊商量。把机关干部全部抽调第一线，帮助乡村干部丈量分配土地工作。争取在半个月内完成任务，这样才能不耽误农时。曲锋跟胡小天包管县北三个乡，李昊包县中心几个乡，其余的山区乡镇由年青力壮的干部包管。夜里李昊给梅玲说：“国家走入了正规，人民的好日子不远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管理起来也真不容易，没经验经都是在摸索中前进。以前的大跃进是好心办坏事，破坏了人民的积极性也给国家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现在国家认识到了以前的错误，回到了实事求是的路线，我们党英明就英明在这里。”梅玲说：“以后我们国家会不会再犯错误。”李昊说：“这恐怕很难说，这么大的国家，几亿人口，决策者的一时疏忽就会给国家与人民造成巨大损失，梅玲这是我们的私下谈话，在外不要谈这方面的事情。”梅玲知道李昊对大跃进大搞浮夸风很反感，李昊在那个时代，心不由已地说过：“党中央毛主席叫下边的人忽悠那么长时间，竟不知道，真是不可思议。再精明的人也会有打盹的时候，迷糊的时间太长了。” xaOk8d+Bue7UrMGbv/l9KxvaUrWFce/JO9e0yvtPl4YfP5SwTAzTUVy+qFjkpR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