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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这天吃罢晚饭,侯爷把李昊叫客厅说:“明中午在‘十里香’设宴,欢送日军换防,在这里的日军要上前线,前线的日军要退下来休整。听说下来一个团千把人,这给清台县增添不少压力。这些兵蛮横无理保安团得让着他们,不能惹是生非。你通知保安团的营、连长都过来”。李昊转身出去找张铁说明情况并指示张铁把这情报送出去。

宴请一直从下午持续到夜里十一点,这一次全是清一色的军人没有姑娘太太,军人们很激奋,作战是他们的天职,是为天皇尽忠的机会到了,他们很严肃,一个个脸色神情如冰块一样。

第二天李昊陪着侯县长来到日军的驻地,日军紧张而有秩序地往汽车上搬运弹药。士兵在打理行装,在城上的士兵也撤了下来,由保安团接防。第三天日军全部撤走,清台县暂时成了侯爷的天下。

这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各个地方有不同叫法,这里叫七巧节,是男女情人相会的日子。清台县城隍庙按以往的习俗搭起戏台,因为日军撤走了,各村镇的戏班子都来到这里献艺表演。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坐着轿车来到城里,也有坐牛车的、骑毛驴的富人。土户们有推车的、挑担的。还有好多小商小贩,车水马龙像潮水一样涌进了县城。

城里的生意人,天不亮就取下门板,擦洗柜台,打扫门口。中午时分,清台县城便成了人山人海。城隍庙三台大戏敲起锣鼓,县衙门前扭起秧歌,耍起了故事,憨态可掬的大头娃摇头晃脑打着扇子逗着路旁的孩子们,骑着纸扎毛驴手拿着团扇的大姑娘,是男人们扮演的,顶着红纱巾油头粉面、嬉皮笑脸,耍着各种花样,逗得观看群众不时发出阵阵大笑。戏台上表演着 《天河配》。优扬的胡琴声,婉转细腻的演唱声,铿锵有力的锣鼓声,在清台县城上空回荡。这时人们的压抑心情终于暂时得到了释放。

大太太,二太太,淑贤和丫环佣人们也都在门口观看,她们来到钟鼓楼,楼上正在舞狮,两只威猛的雄狮在争着绣球,舞绣球的青年人灵巧利索的摆动着绣球然后一跃登上用三张方桌叠起高台,两只雄狮也一跃而上,晃头摆脑。打闪着铜铃般的眼睛,向青年人手中的绣球扑去。那青年,手捂绣球打一个转身从三米高的台上翻下,然后稳稳当当跨着马步站在台上,随即城楼下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两只雄狮也跟着翻下,在地上打了个滚。

一跃而起,互相打斗,争抢着绣球,接着又是一阵喝彩声。正在这时南城门响起了清脆的枪声,顿时城内一片大乱。南城门一群群撤下来日本兵涌入城内,鸣枪示威,驱赶着那里的人们,男女老幼像惊吓的鸟,到处乱飞,哭叫声响成一片。从战场下来的日本兵像恶狼一般,到处在搜寻着猎物。他们用枪托砸开了饭馆,大肆喝酒吃肉。没来得及逃走的瓜贩,西瓜滚满一地,一群鬼子在那里呲牙列嘴大饱口福,瓜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呼儿声、喊女声、驴叫声,马嘶声,响成一片,人们像没头的鸡一样到处乱撞。北城门,东西城门,人们像洪水一样往外涌。被踩倒的老人儿童,大声呼救。受惊的马在人群中乱撞,驾车的紧拉缰绳生怕碾轧行人,那马腾空而起,发出阵阵长鸣。

进城的是鬼子的先头部队,在战场上杀红眼的鬼子兵像一群野兽,见啥抢啥,他们在城中搜寻女人,连老太太也不放过。见这难以控制的局面,侯县长命令保安团出动维持秩序。那那些鬼子根本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并开枪向保安团射击,还打死了一个连长,这下可惹恼了侯爷他手下的弟兄,一阵狂打,二十几个鬼子当场毙命。在东西城门也响起了枪声,枪声过后一些作恶多端日本兵在保安团押持下狼狈不堪地被关进了县衙大院。就在这时侯家佣人来报告,大太太和小姐不见了。侯爷吓傻了,忙命令李昊带人去找。他们穿大街走小巷,来到一个茶楼门口听见有鬼子的狂笑声和女子的呼救声。

李昊预感到不好,他们冲上楼踹开房门眼前的一幕把他们惊呆了。六七个日本鬼子把太太和小姐剥的一丝不挂,像野兽一般的在轮奸。淑贤紧咬着爬在她身上的鬼子,鬼子的胳膊鲜血直流。恼怒的鬼子用另一只手举起了匕首刺向淑贤。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昊抬手枪响鬼子倒下。可是那匕首已经刺进淑贤的胸部,另外几个鬼子也被打死。李昊紧紧地把淑贤如玉般的身体抱在怀里大声地呼唤着,淑贤痛苦艰难地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李昊。惨白的双唇微张像要说话,忽然她脸猛的向后一仰,两手下垂,停止了呼吸。李昊发疯似的在叫着淑贤。叫着深爱他的妹妹。轻易不掉眼泪的李昊这时泪如雨下了,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滴在淑贤没有血色的脸上。他恨自己,他骂自己,晚来了一步,使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惨死在鬼子的刀下。

侯家大院的天塌了下来。侯爷捶胸顿足,老泪横流。二太太搂着亲生女儿淑贤哭得死去活来。侯爷现在很后悔,不应该给日本人做事,这是报应。他怨苍天不应该把报应报在女儿身上,应该死的是自己。他骂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日本人。大太太这时疯了,她不知道羞丑,赤着身子在院子里,一会放声大哭,一会仰天狂笑,一连数天水米不进,佣人们每天都小心地看护着她。二太太香兰也倒在了病床上,每天在少气无力地喊着女儿,声音都喊哑了,有时竟喊出了血,到后来,天天抱着枕头叫着淑贤,下人们无不偷偷落泪。大太太和二太太的死是同一天,一个是上午咽的气,一个是下午闭了眼。院里院外一片哭声。侯爷这时没有流眼泪,倒显得很镇静,有时如冰似铁的脸对着满是乌云的天空愣着不动。为了他的安全,李昊一时一刻都不离开他,观察他的微妙变化,并及时地把情报给送出去。

这天二位太太成殓已毕,可是淑贤久久不能入棺侯爷抱淑贤放声大哭在众人的劝说下侯爷才把女儿放下。

亲戚,本家走后,侯爷叫张妈做了几个菜,叫李昊陪着他在后花园喝酒。侯爷看着李昊喝着闷酒一脸杀气,心情很沉重。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投靠了日本人,可日本一连杀了我家三口,我瞎了眼,我瞎了眼啊。淑贤啊淑贤,爹对不起你啊,是爹杀了你啊。我的闺女啊……”侯爷哭得很伤心,最使他痛心的是淑贤,聪明伶俐如花似玉的姑娘,他再也见不到了。他趴在桌上哽吟着,这时的李昊想着淑贤惨遭杀害的情景,心如刀搅。

牙咬的咯咯作响,他恨不得马上拿枪去杀日本人。“侯爷您要自重节哀,事到如今,要从长计议,您是经过世事的人,您要不振作起来,这个家还有那保安团怎么办?”李昊语重心长地说。侯爷慢慢抬起头来,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很痛心地说:“看在死去女儿份上,你现在是我最近的人,你说说你的想法让我听听。”

“侯爷我只有一个想法,为我的妹妹淑贤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说着在桌上猛击一拳,震得酒杯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侯爷这时冷静下来说:“不能莽撞,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见机行事。等把她们入土以后再从长计议,把仇先埋在心里,千万不能外露。”

日本人,连带杀了侯县长一家三口,成了一大新闻,周围百里传得满城风雨。他们大都是道听途说,然后再加枝添叶互相传说,真正知道底细的人很少。

后来连在省城的日本司令部的长官也知道此事,认为这不是小事,这是关系到皇军在中国的立足和创建大东亚共荣的大事,随既派人调查,调查完毕以后,对该部长官作了降职处分,对当事人侯县长赔情道歉,经济安抚。这天是侯家三位亲人岀殡的日子。侯家大院门前搭起灵棚,三副柏木棺材,停放在灵棚中央,三排唢呐,在比着吹,十几柄火铳不停的响,天空中充满了团团烟雾。

侯家的亲族们跪在灵前痛哭,在周围的人们大都是保安队的官兵,也有胆大的城中一些群众。日本长官也派人送来了花圈表示哀悼。中午十一点一阵枪声过后,人们抬起三副棺木,像一条长龙向墓地游去。这件闹得纷纷扬扬的日本人杀侯家人事件,也算挽了一个结,也算不了了之。日本人为防止城中骚乱,更加戒备森严。各个城门都增添了兵力,对往来百姓严加盘查。 a9uX1HkXqd65VROOImerT5tYgm3VqfKLzDZdvtej5MRN0v0VwSI0eCJqdHGhJd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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