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末有时间我都会去隔壁那条街的书店转转,或买一本书,或浏览一下新书,通过文字的交流,那虚无空寂的感觉就又充盈起来。可能正如风飞扬所说,书卷里遇故人,贪着那份薄情,落墨的心思。这时,我是快乐的,是满足的,心不再寂寞,能静候花开,能长伴花落。
我一边找书一边用耳机听音乐,忽然有电话进来,手帕先生!
不会让我还手帕吧?我眨了眨眼,按了接听键:“喂?”
“……”
没有声音。
我看了眼电话,信号不好?
走到门口,又说了声,“喂?”
停顿了几秒,那边低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你在哪?”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我啊,我在城西的中源大道,游乐园对面。”
“我马上到!”说着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来讨手帕还是来追债?
唉,书店又不能进,别的地方又不敢走,太阳下热的要死,我把防晒服的帽子戴上,用耳机继续听音乐,然后在原地用脚画着圈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车停在我的面前,我抬头,车窗摇下,不是手帕先生又是谁?
“我今天忘带手帕了!”
“你有时间陪我坐会吧!”语气中带了一丝缥缈的味道。
我心里疑惑,不是索要手帕的?手指着对面的游乐园道:“去那坐会吧?”
他随我指的方向看去,孩子们快乐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我去停车,你先去等我!”说着开车走了,留我在原地傻愣愣的,这么好说话?
下午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我找了一处阴凉的长椅,一回头就看见手帕先生在万道金光中向我走来,宛若希腊神话中的太阳之神赫利俄斯,头戴散发出无数光束的太阳金冠,步履沉稳,面容模糊不清,好似不经意间就会乘着日辇随四匹火马像天空飞去……
“发什么呆?”
“没有!”太阳之神在树底乘凉不知会不会把树烤焦了?!
我摇了摇头,停止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手帕先生今天穿了件纯棉的白T恤,灰色的远动长裤,配了双休闲鞋。很干净随性的打扮,感觉比之前容易亲近许多,不过,他心情不好!
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玩耍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找不到好的切入口,就陪他一起发呆,反正我每天发呆像吃饭一样自如。
过了好久,他才转头看我,然后拿下我的一只耳机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听了一下,问我:“听什么呢?”
“《TroubleIsaFriend》”刚才我就想到了这首歌,看他这么烦恼,在想怎么推荐给他,他自己问倒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把耳机又重新塞回到我耳朵里。看来是遇到大麻烦了,排斥别人的关心,这是逼我出手的节奏啊!
“嘿嘿,我今天看到一个笑话,超好笑的!”我偷瞄他一眼,对方表示没听见。“说一个医生问一个病人是怎么骨折的。病人说,我觉得鞋里有沙子,就扶着电线杆抖鞋。TMD有个混蛋经过那里,以为我触电了,便抄起木棍给了我两棍子。哈哈哈!”
我笑的从欢畅到尴尬,手帕先生从无动于衷到像看神经病。好吧,其实也不怎么好笑。
“哎,还有一个,我保准好笑!”我跃跃欲试。“北极熊在街上遇见了大熊猫,上去就给大熊猫一脚,说‘就看不惯你丫装酷,还戴一墨镜!’哈哈哈,好笑吧!”我笑的前仰后合,对方却面无表情。
“额……”看来要我出绝招了。一鼓作气,豁出去了!“这歌我跳给你看吧!”
“现在?在这?”他挑了下眉毛说道。
“嗯!就在这!”我看了下前面的大小朋友们,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我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跟着音乐边唱边跳。这是我自己编的动作,私下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们四个就会群魔乱舞,跳着跳着心情就好了,所有的不愉快都会随着汗液蒸发,消失。
无论你躲到哪,烦恼都会找上你,哦哦。
无论你是快还是慢,哦哦
你现在很好,但是你开始失去控制
他就在黑暗中,他就在我心里
他在幕后等待,他将要登场
烦恼是朋友
烦恼是我的朋友,哦哦
烦恼是朋友,烦恼也是敌人,哦哦
不管我怎么对待他,他似乎都在成长
所以不要惊慌,如果他的胳膊抓住了你
烦恼是我的朋友,哦哦哦
当我学鸭子动作唱着哦哦哦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然后余光扫到后面的小朋友,有几个竟然还学我一起跳,不禁脸红,好丢脸!我不喜欢成为被关注的焦点,等终于跳完的时候,拉起手帕先生的胳膊就往别处走去,实在是太丢脸了,小朋友们都不玩了,光对我行注目礼了。
手帕先生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我有些恼羞成怒,我这是为了谁,他还嘲笑我?有良心没?不理他,大步朝前走,又想到他心情不好,我费了这么大力不就是想让他开心吗,复又回头等他。他几步赶上来,揉了揉我的头,我躲开,他又揉,我又躲,我感觉此刻我也像是一个孩子,有被人宠溺的感觉,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对我了?我们看着彼此的幼稚都笑了起来。其实手帕先生笑起来很好看的,不同于凌凡的阳光爽朗,那种性感中带点迷人的笑意,让我有些晃神。
《聊斋惊魂》就是游乐场里所谓鬼屋探险,上次我们四个冒着生命的危险,在里面鬼哭狼嚎后,终于得以逃出生天。现在想来都是假的,那要吓破胆的感觉该不会有第二回了,看一眼手帕先生,再看一眼鬼屋,对方明显察觉出我的意图,眼神有些躲闪,我却玩心大起,我就不信再玩一次我还不如他!
手帕先生被我激将法终于误上了贼船。
阴沉且昏暗的光线,恐怖的音乐就响彻耳骨,扑面而来的潮湿的气味,令人作呕,有些阴冷的风,吹着破旧的布条,飘来飘去。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路,尾随在手帕先生的后面,亦步亦趋,他还算镇定,环顾四周,似在寻找路线。接下来就是卡在墙缝里的骷髅骨架,悬在空中的女鬼头发,扑面而来的僵尸什么的,我之前有看过,随时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不时的被惊着。手帕先生那里倒像是静音了,只是脚步越走越急。
突然前面白光一晃,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紧紧盯着我们的死鱼眼护士,脸上用两条纱布缠着,姿势怪异,她白色的护士服上都是鲜血,手里拿着的手术刀也在滴血……这是……这是真人!我上次没有遇到真人好吗!!我先前的镇定荡然无存,手帕先生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双脚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拉住我的手就往侧边的路走去。他的手干燥温暖,手指修长,紧紧的拉住我的手,这种温暖奇异的安抚了我。
他好像找对出口的路线,不得不佩服他在如此紧张的状态下,思维还能如此灵活,我之前有被真人吓到,所以现在所有的焦距都放在脚下,心里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想忽视一切,这时,后面有人拍了下我的肩,我尖叫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在心尖上,手帕先生却是被我的喊声吓到了,也“啊”的一声,我们回头一看,一个披散着头发,惨白着脸的可怖厉鬼,正用他猩红的双眼看着我们,那枯瘦的长指正虚握着要抓我们,吓的我冷汗涔涔,握着手帕先生的手也松开了,跑吧!被厉鬼追着,脚下生风,最怕的就是真人鬼不时的出现,我有些后悔自己的馊主意,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玩了,呜呜!
我提议我们背靠背走,这样只需把精力放在一面,他觉得可行,我们就这样,在灯光忽明忽暗,不时出现几个惊悚的死尸下,很快走到了出口,我知道最可怕的就在这卸下防备的时候,刚想提醒他注意这关,迎面就扑来了几个穿着病号服,或被挖空内脏,或内脏器官外露,缺胳膊少腿,无头尸的真人,真真是血淋淋的,配上鬼魂的光影效果,再加上这颤栗的血腥场面,手帕先生一出大门就奔垃圾桶而去。我也吓的不轻,大口呼吸,惊魂未定。
买了两瓶水,走到手帕先生跟前,递给他。看他脸色有些苍白,正双手拄膝,在那平复呼吸,我忽然觉得好笑,之前的惧意荡然无存,取笑他道:“胆还好吗?”
他接过水,漱了口,然后瞥了我一眼道:“放心,我没有胆结石。”
我做了个很冷的动作,暗示他的冷笑话真冷。
“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这叫以毒攻毒!”我随口瞎掰着。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别处,我不明所以,过会看他肩部抖动,才知他是在那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笑点在哪?他这是在告诉我他心情已经很好了是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傻?”他用满是笑意的双眼看着我,里面的光芒亮的吓人。
我眯着眼睛斜视着他,口是心非的说:“没有!”
他仿佛又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低低的颤音在这闷热的夏季越发燎原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我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他轻缓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这话原封不动送给你!”
我莫名其妙,本小姐天天莺歌燕舞,歌舞升平,夜夜笙歌,呸呸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南乔!你的名字该不会出自《诗经》吧?”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嗯。”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我妈妈取的。”
“你妈妈真浪漫!”不过里面的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他蠕动了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笑意收敛,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面无表情。
我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不然他怎么前后判若两人?
“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无话。
到了家门口,我说声“再见”正准备开车门,就听到他轻语,“谢谢!”
我知道他有心事,却不愿对人吐露。换了是我也一样,遂笑着问他:“我们是朋友吗?”
“如果你愿意!”
“那朋友之间就不该说谢谢!”
他认真的看着我,像是要将我卷入那无底的漩涡:“我只说这一次!”
我看着他的车驶出小区,渐行渐远。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沉稳冷静,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淡然处事,今天的情绪外露,莫名的在我心里起了波澜。朋友吗?我笑笑,还真是个不同以往的朋友!
接下来,王衡每天都打来电话,不是吃饭就是看电影,都被我拒绝了。既然不想开始,就没必要给予他希望,于他,这是最好的。
不想单飞追求高度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我已做了二十四年的小棉袄,未来的日子起码要是个可以为父母遮风挡雨的皮夹克。额……好吧,实话是我,要,自,由!
那么,迈出的第一步就是独居。
在我割地赔款,外加丧权辱国的条款下,愿望终于得以达成。其实公司离家真的是有些远,每天我都要早起两个小时,赶上晚上加班,回家都很晚了。我一直都在寻个经济舒适的落脚处,没想到真让大白找到了。择日不如撞日,赶上周末,我就华丽丽的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一季的衣服倒还好,书多了些,想着来日方长,总不能一下搬空了,让两位老的望景徒伤悲不是,也就只收了一小箱。
我迫不及待的戴上自制帽子,系上围裙,一副大干特干的模样。论干活谁与争锋,那还得是阿念。
“下辈子,我要做个男人,然后娶个像阿念一样的女人!”我宣誓般愤怒的看着大白和小艾,因为她们在喝水聊天,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实在罪大恶极。
“拎包入住,有什么可收拾的?”大白斜着她那夸张的假睫毛,姿态慵懒的扫了我一眼。
不等我反抗,小艾也拄腮笑到:“有阿念,一个顶三,快点,收拾完,给你庆祝乔迁之喜!”
安抚的恰到好处,于是,我刚想张开的嘴,又闭紧了。
再看一眼小蜜蜂阿念同志,唉!全当在给大白搓澡吧。这货,特么不是一般的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