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袖珍小女巫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问癞蛤蟆：“你在说什么？”

爸爸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指着癞蛤蟆说：“我问的不是你，而是它……它在说话！”

爸爸哈哈大笑起来：“儿子，你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产生幻听了吧？癞蛤蟆怎么会说话？”

我说：“不，它不一样，它一直在我脑子里说话。刚才，它让我救它，现在，它又让我亲它！”

爸爸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癞蛤蟆让你亲它？儿子，你一定是童话看多了吧？”

我着急地说：“爸爸，它真的是这么说的！”

爸爸收住了笑——估计他已经笑得肚子痛了，说道：“儿子，那你就亲它一下吧。就像童话里写的那样，也许你亲了它一下，它就会变成公主呢！哈哈，如果你娶了公主，以后继承了王位，当上了国王，我不就成为太上皇了吗？”

我气急了，说道：“别说了，爸爸！”

切，爸爸为了当太上皇，居然想出卖他唯一的儿子，让他去亲吻一只癞蛤蟆！天啊，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爸爸？

这时，癞蛤蟆的声音又在我脑中响起：“求求你，亲我一下！”

爸爸继续说：“杨歌，你从小我就教育你，帮助别人是快乐之本。既然人家需要你的帮助，你又可以帮它，你就帮它一下吧！”

我看着这只癞蛤蟆可怕的样子，暗想：就算我亲了你，你会变成公主，我也不要！

我没好气地说：“爸爸，要不然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吧！你助人为乐，亲它一下？”

爸爸在我的口袋里面拼命摇头：“不，杨歌，我不能对不起你妈，去亲别人！”

晕死，这跟妈妈有什么关系？居然拿老妈来当借口！

我说：“我不说，你不说，它不说，老妈怎么会知道？”

爸爸理直气壮地说：“君子不欺暗室，明人不做暗事！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干的！”

瞧，还挺振振有词的呢！

癞蛤蟆再次哀求道：“求你了，这对我很重要！”

我看着癞蛤蟆抱歉地说：“对不起，这个忙我实在是帮不了了！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听到你说话，也许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癞蛤蟆，可是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癞蛤蟆啪的一声，蹦了起来，跳到了我的手心里。我吓得尖叫一声，想把它甩开，可是它牢牢地粘在了我的手上——当我的手心翻到下面时，它竟然没有掉下去。

爸爸吓坏了，说道：“杨歌，快把眼睛闭上，把它扔掉。听人说癞蛤蟆的毒液会把人的眼睛弄瞎！”

我突然有些感动：看来，爸爸刚才让我亲癞蛤蟆的话是在逗我。碰到真格的事情，他还是挺疼我这个儿子的。

我使劲地甩手，可是，癞蛤蟆却用两只前爪牢牢地攀着我的手指，令我怎么也甩不掉。

我将它举起来，无可奈何地说：“拜托，我好歹救了你，还挨了巨无霸的一巴掌，你就放过我吧！”

癞蛤蟆不放弃，继续恳求道：“亲我一下！求你了！我很难再遇到你这样的好人，难得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了！”

我看见癞蛤蟆的眼睛里面竟然闪烁着泪光。我的心又软了，暗想：“也许，童话是真的；也许，这不是幻觉；也许，它真的被施了魔法！可是……可是它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我、我……”

我不禁一阵恶心。

“拜托了！”它在我脑中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这么丑的癞蛤蟆竟然有如此好听的声音，真是让人不可思议！真是让人心软！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终于，我克制住胃里不断泛起的恶心，点点头说道：“好吧，就亲一下！”

爸爸吓得从口袋里爬到我的肩膀上，连连摆手说：“杨歌，你中邪了吗？千万别亲它！万一你中毒了怎么办？”

我晕，刚刚大义凛然地跟我说助人乃快乐之本的人是爸爸，现在阻止我做好事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过爸爸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犹豫起来：是啊，做好事归做好事，可是万一我自己中毒了怎么办？我还年轻，可不想因为做好事把自己给赔进去啊！

癞蛤蟆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你放心吧，你救了我，我怎么可能会恩将仇报呢？”

我把癞蛤蟆的话向爸爸复述了一遍。

爸爸说：“这可说不定，杨歌，你还记得你课本里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吗？农夫救了蛇，最后蛇却咬了农夫一口！”

癞蛤蟆又说：“求求你，帮帮我，我会给你很多好处的！”

我又把它的话转述给爸爸。

爸爸马上问道：“什么好处？是给很多钱吗？不不不，就算能发大财，杨歌，我也绝不让你干这种事情！”

我的心像钟摆一样摇摆起来：唉，到底亲还是不亲呢？这是一个问题。我觉得这个抉择就跟哈姆雷特的抉择一样困难。

爸爸接着说：“杨歌，癞蛤蟆不可能说话的，你一定是产生了幻听，快把它放了吧。上学要迟到了！”

爸爸好歹是成年人，不相信亲癞蛤蟆会亲出一个公主来的童话。至于我脑中的声音，“幻听”恐怕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吧？

我努力说服自己是在幻听，但是，我内心里是个善良透顶的孩子，我终于还是败在了癞蛤蟆楚楚可怜的眼光底下。

我闭上眼睛，举起手中的癞蛤蟆，哆哆嗦嗦地把嘴唇凑了过去……

爸爸大声喊道：“杨歌，别干傻事，快扔掉它！”

但已经晚了，我亲了它一下——癞蛤蟆身上的那股气味熏得我想吐，我决定今晚回去要刷一百次牙！

爸爸在我的肩膀上直跺脚：“完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我看今天别上学了，还是马上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他唠叨了一会儿——我猜他是天底下最唠叨的爸爸，突然间说道：“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睁开眼睛，眼前晃动着千万道细如蛛丝的银色光辉，那光辉是从我手中发出来的。我再定睛看时，癞蛤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戴着红色尖尖帽、背上长着一对透明翅膀、手拿魔法棒的小女巫。她只有拇指那么大，冲我盈盈地笑着。

天啊，她长得真好看，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面的拇指姑娘，不不不，她比拇指姑娘还好看一百倍！

我决定了，一个礼拜不刷牙！

小女巫在我手中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微笑着说：“谢谢你！我因为得罪了一个邪恶的巫师，被他施魔法变成一只癞蛤蟆。只有当有人心甘情愿地亲我一下，我才能恢复原形！”

什么？魔法？巫师？难道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我说：“爸爸，踢我一下。”

爸爸果然在我脖子上重重地踢了我一下，我痛叫一声。

爸爸说：“哈，会痛，那就是真的了，原来不是在做梦！”

难怪人家说父子连心，看来爸爸的想法也和我一样，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童话成真了！

爸爸跟小女巫打招呼：“你好！”

小女巫很礼貌地说：“你好！”

小女巫看到这么小的爸爸，却一点都不吃惊，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也是，她是魔法世界的人，见多识广。

小女巫又问我：“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我一定能帮你实现！”

我心中的愿望太多了：比如要有很多钱，这样子妈妈就不用工作得那么辛苦了；比如能不能让老师的作业少一些，多给一些时间，可以踢足球；比如希望能够考上重点中学、名牌大学；比如说希望拥有永远看不完的像山一样多的童话书、漫画书和玩具；比如说盼望自己成为超人、蝙蝠侠；比如说希望自己变成宇航员，到太空中去寻找外星人……

爸爸兴奋地说道：“什么都可以吗？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爸爸这一回听见小女巫的话了，因为小女巫是用嘴在说话。

小女巫说：“当然，不过也要看情况啦！”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我以前读过的许多童话，知道在童话故事里，梦想成真的事情刚开始不错，但结局都很糟糕！比如说在《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渔夫的愿望虽然总被兑现，但最后他的一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比如说《三个愿望》的故事中，有一对老夫妻得到仙人赐予的三个愿望，一时不知道应该求什么。这时，老头子肚子咕咕叫，就求仙人给他一根香肠，仙人给他变了根香肠。老太婆生气了，认为老头子浪费了第一个愿望，希望香肠长到老头子的鼻子上，香肠果然长到老头子的鼻子上了。第三个愿望，自然是让那香肠从老头子的鼻子上下来，结果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的愿望会不会也是如此，有着轰轰烈烈的开始，却是一个平平淡淡甚至是凄惨的结局呢？那还不如不要呢！

我正犹豫着，爸爸着急了，对我说：“杨歌，快点，跟她要很多钱！”

爸爸，你可真俗啊！钱钱钱，张口就是钱！你以前怎么教育我的，什么帮人不要图回报，那都是说一说的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庸俗不堪口是心非满眼是钱的爸爸？

我下定决心，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没有什么愿望，你走吧！”

小女巫感动极了，说道：“你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孩子。以前我遇到的每个人都想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东西，你真是太好了！”

我的脸刷地红了：第一次有女孩子说我好，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小女巫，我的心里马上变得暖呼呼的。难怪人家说，好言一句三春暖。

爸爸急了，说道：“你怎么能说不要呢？杨歌，快许个愿望吧！”

我却很坚决地说：“我真的没有什么愿望，我帮助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爸爸见说不动我，就爬回我的口袋里，懊丧地对我说：“你这个孩子，有好机会也抓不住。算了，我不管你了，我要睡觉啦！”

小女巫说：“话虽如此，可是我不能欠你帮助我的恩情，这在我们魔法世界是不被允许的。这样吧，我送你五颗愿望星，有了这些愿望星，你什么时候想许愿就许愿。不过，每颗愿望星只能许一次愿，并且，愿望只能在白天生效，当太阳下山时，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小女巫说完，就用手中的魔棒朝我的口袋一指，我的口袋立刻变得鼓了起来。爸爸哇哇大叫：“这是什么呀？快要把我压死了，快点救救我！”

我赶紧把爸爸拎出来，又将口袋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摊开手掌一看，竟然是五颗五颜六色、闪烁着奇异光辉、表面上有许多美丽花纹的小星星。

“再见了，杨歌！希望你梦想成真！”小女巫扇动透明的翅膀，飞了起来，很快就在蓝天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