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露营

爸爸像平时一样扎营。

首先，他解开了佩特和帕蒂的马套，把它们拴在了拴马索上。将一根长绳与一个铁桩固定在一起，拴马索就做成了。铁桩可钉入地下，那个铁桩就叫作拴马索。马儿拴上拴马索后，长绳绷直绕铁桩一圈的范围内的所有草都能吃到。但是，佩特和帕蒂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吃草，而是躺到地上，不停地滚来滚去，直到背上被马具束缚的感觉消失为止。

佩特和帕蒂打滚的时候，爸爸圈了一块巨大的圆形场地，把里面的草都拔光了。绿草的根部有一些干燥的枯草，爸爸担心会引起草原大火，所以拔得很干净，尽量排除一切隐患。一旦引燃了根部的干草，火势必将席卷整片草原，留下一片光秃秃的焦黑土地。爸爸说：“这叫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空地上的草全部清走之后，爸爸将一小把干草放在中央的位置，再从溪边捡来了一捧细树枝和枯木，然后把小树枝、大树枝和枯木堆放在那一小把干草上方，并点燃了干草。篝火在那圈拔光了草的圆形场地的中央熊熊燃烧，火焰无论如何都跑不出这个圈子。

然后，爸爸从小溪里打来了水，玛丽和劳拉帮妈妈一起准备晚餐。妈妈量取了一些咖啡豆倒入咖啡磨中，玛丽负责磨咖啡。劳拉在咖啡壶中倒满了爸爸打来的溪水，妈妈把壶放到燃烧的木块中间。她把铁制烤炉也放到了火上。

趁着木块燃烧时，她将玉米粉、盐、水和在一起，做成了一块块小饼。妈妈拿一块猪肉皮在烤炉里擦拭了一下，然后把玉米饼放进去，并盖上了铁盖。爸爸又耙了一些煤块堆在盖子上方，妈妈则把咸猪肉切成薄片，放在铁制三脚煎锅上煎。三脚煎锅的矮脚可以支在火堆上，三脚煎锅这一名称也因此而来。如果没有这些矮脚，它就只能是个煎锅了。

咖啡煮开了，玉米饼烤好了，咸肉也煎好了，营地上香气四溢，劳拉越闻越饿。

爸爸把马车车座摆在营火旁。他和妈妈坐在上面，玛丽和劳拉坐在马车辕杆上，每人手里都有一个镀锡的盘子以及带有白色骨柄的钢刀、钢叉。妈妈和爸爸各有一个镀锡的杯子，小卡莉也有她自己的小杯子，而玛丽和劳拉不得不共用一个杯子。她们喝的是水。只有大人才能喝咖啡。

他们吃晚餐的时候，紫色暗影已经聚拢在了他们的营火四周。辽阔的大草原上一片昏暗、寂静，只有风悄悄地吹过草地，一颗颗硕大的星星低垂在无垠的天幕中，闪闪发光。

这样的寒夜里，营火让人感到无比温馨舒适。猪肉片又脆又肥，玉米饼也很美味。

马车的另一边，佩特和帕蒂也在黑暗中吃着草。它们一口口咬下地上的草，发出嘎扎嘎扎的咀嚼声。

“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到两天，”爸爸说道，“或许我们也可以留在这里。底下小溪那儿有肥沃的土地、上好的木材，还可以打猎——几乎包含了一个男人想要的一切。你觉得怎么样，卡罗琳？”

“如果我们走得更远，境遇可能会更糟。”妈妈回答道。

“不管怎样，我明天先到处看一下，”爸爸说道，“我把枪带上，弄点鲜肉回来。”

他用烧红的树枝点燃了烟斗，舒舒服服地伸开了腿。暖融融的棕色烟草的烟与营火的热气混杂到了一起。玛丽打了个哈欠，从马车辕杆上滑下来，坐到了草地上。劳拉也打了个哈欠。妈妈麻利地清洗了镀锡的盘子、镀锡的杯子和钢制刀叉，然后又清洗了烤炉和三脚煎锅，并将抹布漂洗干净。

突然，她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黑暗笼罩的大草原上传来的哀号，那声音拖得很长。虽然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但劳拉还是像以前一样感到脊背发冷、后脑勺头皮发紧。

妈妈将抹布抖开，走入黑暗中，把抹布铺在草上晾干。她回来后，爸爸说：“是狼。大概距离我们半英里远。好吧，有鹿的地方就会有狼。我真希望……”

后面的话爸爸没有说出口，但是劳拉知道他希望什么。他希望杰克还在他们身边。以前住在大森林里的时候，每次听到狼嚎，劳拉都确信杰克不会让它们伤害到自己的。此时，她喉咙发紧，鼻子噏动，快速地眨着眼，但是没有哭。那匹狼，或者是另一匹狼，又叫了一声。

“孩子们，该睡觉了！”妈妈愉快地说道。玛丽爬了起来，转过身好让妈妈帮她解扣子。但是，劳拉突然跳了起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看见了什么东西。有两点绿光在黑暗中闪烁，就在草地附近。那是两只眼睛。

劳拉脊背发冷，头皮发紧，汗毛直竖。那两点绿光动了一下，其中一点闪了一下，另一点也闪了一下，然后又一起亮了起来，慢慢向他们靠近。

“看，爸爸，快看！”劳拉惊呼，“有一匹狼！”

爸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马车里拿出了枪，准备朝那对绿色的眼睛开枪。那对眼睛停了下来，但仍然在黑暗中看着他们。

“那不可能是狼，除非它疯了。”爸爸说道。妈妈把玛丽抱进了马车里。

“确实不是的，”爸爸又说，“你们看看那边。”顺着爸爸示意的方向，她们发现佩特和帕蒂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草。

“是山猫吗？”妈妈问道。

“或者是郊狼？”爸爸捡起一根木棍，喊了一声，朝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那对绿色的眼睛凑近了地面，仿佛是那动物趴了下来。爸爸举起枪，那东西也没有动。

“不要，查尔斯。”妈妈喊道。

但爸爸还是慢慢地朝那对眼睛走了过去。那对眼睛也贴着地面慢慢地向他爬了过来。待它爬到明暗交界处的时候，劳拉看到了它。它身上是黄褐色的，还带有斑纹。然后，爸爸大喊了一声，劳拉也尖叫起来。

然后，她尝试抱住气喘吁吁、拼命蠕动的杰克，可它不停地用那温湿的舌头轻舔着劳拉的脸和手。她都没办法抱住它。杰克从她手里跑出去，蹦蹦跳跳地去了爸爸妈妈那边，然后又蹦回了她这里。

“哦，累死我了！”爸爸说道。

“我也是，”妈妈说道，“你非得把这孩子吵醒吗？”她轻摇着怀里的卡莉，使她平静下来。

杰克全身安然无恙。但是，它很快躺到劳拉身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它太累了，眼里布满红血丝，下半身沾着的淤泥已经结成块。妈妈给了它一块玉米饼，它舔了舔，礼貌地摇了摇尾巴，但是它完全吃不下。它累坏了。

“不知道它游了多久，”爸爸说道，“也不知道它在上岸前被水流冲出去了多远。”而最后，等它终于找到他们时，劳拉却把它当成狼，爸爸也差点对它开枪。

但是，杰克知道他们都不是故意的。劳拉问它：“你知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对吗，杰克？”杰克摇了摇它的短尾巴。它心里是知道的。

现在，已经过了上床睡觉的时间。爸爸用锁链把佩特和帕蒂系在马车后面的饲料槽上，给它们喂食玉米。卡莉再次睡着了，妈妈帮玛丽和劳拉脱衣服。她把她们的睡裙举在她们头顶，让她们自己把双臂往里伸。然后她们自己系上颈带，并把睡帽的系带系在下巴下方。杰克疲倦地在马车底下转了三次身，终于躺下睡觉了。

马车里，劳拉和玛丽做完祷告，爬进了她们的小床。妈妈给了她们晚安吻。

帆布篷外，佩特和帕蒂正吃着玉米，帕蒂对着饲料槽发出的嘶嘶声就在劳拉的耳畔。草丛里偶尔响起小动物快速奔跑的声音。小溪边的树上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谁，谁。”更远的地方有另一只猫头鹰回应道：“哦，哦，哦。”远处的大草原上，狼群正在嚎叫，马车底下，杰克的胸口发出低沉的吠声。她们待在马车里很安全，也很舒适。

车篷顶的前部敞开着，望出去的夜空繁星密布，闪闪发光。劳拉想，爸爸说不定能够到这些星星。她以为星星是绑着线挂在夜空中的，她希望爸爸能把最大的那颗星星摘下来送给她。她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突然，她感到非常讶异，一颗巨大的星星居然对着她眨了下眼！

然后，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