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渴望未来,又惧怕未来。因为社会生活中风险客观存在,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到来的未必就是心里想的,“未来也根本没有正常可言” 。然而,未来不是上天的随机反复,人类面对风险时也并非完全无助,对自由的渴望激励着我们不断奋斗,不断挑战未知的世界,努力摆脱命运的左右。从恐惧敬畏到探索接触,从掌握规律到规避利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另一条线索,就是对风险的认知与管理。
风险来源不同,处置各有千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有着风险管理的基本意识。随着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产生了金融这个专业的风险管理行业。它在组织资金融通、优化资源配置的同时,更在完善风险管理、促进金融自由。其所包括的银行、证券、保险、期货等莫不如此,只不过银行、证券主做加法,重在筹集动员,而保险、期货主做减法,力促风险规避。其中,商业银行的产生,将“一对一”直接信用关系转向了“一对多”间接信用关系,大大降低资金借贷过程中的对手方信用风险,促进了社会资金融通;股票证券的产生,促进经营权与所有权分离,加速资本形成与融合,释放社会生产潜力。而保险针对“纯粹风险”,即只能带来损失、不能产生收益的可能,比如生老病死、火灾地震等,组织社会风险分担,提供损失补偿,减少后顾之忧;期货则针对“可变风险” ,即可能带来损失也可能带来收益的不确定性,如股指、利率、汇率及商品价格的涨跌变化,建立对冲机制,利用多空相克相生,实现风险转移与再配置。
随着社会不断发展,知识更加丰富,科技更加发达,经济更加繁荣,但风险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更严重。因为经济体量或者说涉险资产规模更大了,经济金融体系的紧耦合性更显著了,内外联系、相互传染更频繁、更密切了,信息传播、聚众反映更迅速、更剧烈了,甚至“蝴蝶扇动翅膀都可能引发飓风海啸”。全球化的今天,社会风险尤其是金融风险的传染性和破坏性也达到了历史顶峰。稳定催生的过度自信,正是未来动荡的源泉,这在次贷危机及其引发的全球金融风暴中已有生动展现。
在诸多风险中,股市风险可能是社会大众最为关注的风险之一,“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常说常新但仍常常被忽视。想当年,上证综指在2007年10月攀高到6124点,之后随着美国次贷危机的引爆和全球金融危机的加剧而一路调整,2008年10月最低探到1661点,一年跌幅达到73%。期间内,股市总市值从最高32.7万亿元下降66%至最低11.2万亿元,蒸发的市值21.5万亿元,相当于2008年我国31.4万亿元GDP的68.5%。在我们的痛苦记忆刚刚有所平复之后,股市自2015年6月起出现异常波动,上证综指在6月15日至7月8日的17个交易日内下跌32%,大量获利盘回吐,杠杆资金加速离场,公募基金遭遇巨额赎回,市场频现千股跌停、千股停牌,流动性几近枯竭,股市运行出现罕见的危急状况,如处置不力恐酿成系统性风险。
而这只是沧海一粟。
实际上,经过多年发展,我国经济体量剧增,积累大量社会财富,金融资产规模持续增长。截至2015年年末,我国金融业资产总额达到238万亿元(其中,银行业金融机构总资产194.17万亿元,信托资产规模16.30万亿元,保险资产12.36万亿元,证券业总资产6.42万亿元,基金业总资产8.35万亿元,期货业总资产不到5000亿元),银行存款139.78万亿元,居民个人存款55.19万亿元,股票总市值53.13万亿元,各类债券余额48.78万亿元,对外贸易进出口总值达到24.59万亿元,外汇储备余额仍有3.33万亿美元。庞大的经济体量和社会财富规模,对风险管理提出了强烈的需求。与此同时,我国正在全面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建立健全现代市场经济体系,着力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基础价格波动将成为常态。随着实体经济的结构升级和转型发展,以及利率市场化、人民币国际化及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等重大金融改革的深化,经济体量庞大、基础价格波动、结构内涵调整、内外市场联动等诸多不确定因素集聚共振,实体经济风险管理需求十分迫切,亟须建立健全与我国经济金融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市场化的金融风险管理模式。
而从全球实践经验来看,谈及管理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期货期权为代表的金融衍生品首当其冲,更加义不容辞。加快发展金融期货市场,打造一个品类齐全、功能完备、安全高效的金融风险管理平台,不但是当前建设多层次资本市场的重要内容,更是提升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的重要抓手和切入点,有利于提升我国金融市场的资源配置效率,助推宏观金融改革不断深化,提高实体经济弹性和国家金融话语权。
要切实推进金融期货市场发展,就必须逾越横在我们面前的认识鸿沟。股指期货2010年上市以来,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有认可称赞,也有误解质疑,社会争议不断,观点激烈交锋。在2015年股市异常波动中,尤其如此。这一现象的背后,既有股指期货专业小众难以理解的因素,也有散户为主的投资者结构影响,既有市场发展不成熟不完善的地方,也有社会大众传播新环境的挑战。
无论如何,每一种声音的背后都有其认定的理由,每一种情绪的背后都是一种真实的诉求。我坚信金融期货的逻辑、作用和价值,但我也尊重和理解所存在的任何一种声音。我更希望能够以一种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多讲讲我的理解、我的看法,也许这有助于我们共同得到一个更加完整和全面的期货判断。当然,我也知道,我的看法未必全面,甚至未必正确,也只是我个人的观点而与所在机构无关,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指正。
在风险管理这条洪荒大道上,让我们一起边走边思考。
蔡向辉
2015年12月
最后修订于201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