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肯定了自己,虞兮登时信心大振:“我们一直忽略了廖峰,所以不论发现什么新线索,最后都总是变成原地转圈,而如果将廖峰假定为凶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在黑板上写下6月1日这个日期,虞兮接着道:“首先是时间,窦书全敲诈何丽萍的时间,与同廖峰发生激烈矛盾的时间几乎相符,有理由推断,廖峰知道了窦书全敲诈何丽萍这件事,并因此开始仇恨窦书全。”
“等一下。”韩渺拿起陆铭派发的案情假设文件道,“矛盾也可以是因为分赃不均,毕竟何丽萍与廖峰婚姻破裂已久,鉴于何丽萍出轨,廖峰憎恨何丽萍是很正常的。还有,这条假设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虞兮尴尬的脸颊发烫:“的确是我提出来的,但后来我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廖峰即便不爱何丽萍,也不会乘机勒索要求分赃,因为他得了癌症,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癌症?”众人都愣了一下,这倒是条出乎预料的新线索。
“昨天我去了一趟廖峰的公寓,在垃圾桶中发现了呕吐物和说明书残片,又在沙发下面找到了一粒胶囊,经何丽萍辨认是替莫唑胺,专门用于治疗胶质细胞瘤,可配合放疗同时使用。”虞兮说完在黑板上谢谢替莫唑胺和胶质细胞瘤两个名词。
“老廖得了脑瘤?”陆铭双眉又锁了起来,手指一下下轻轻敲着桌子。
“而且很有可能是恶性的,为了确认我去找了赵文,赵文正在进行脑组织病理切片制作,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现在先假定是恶性的,廖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这种情况下,他发现了窦书全敲诈何丽萍这件事,也许是出于生命最后的反思和忏悔,他想为何丽萍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于是……”
虞兮在廖峰和窦书全之间画了一个很粗很粗的箭头:“廖峰精心设计了自己的死亡,他首先开始故意刁难激怒窦书全,并且故意让学生听见看见,给窦书全创造作案动机。”
“然后他利用工作便利,偷走了窦书全留下指纹的注射器,并自己配制了氯化钡溶液。6月8日早晨,趁窦书全刚刚离开办公室,廖峰将氯化钡溶液注入自己的静脉中,由于从注射到发作有很短的时间间隔,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间隔,他将药瓶和注射器扔进垃圾桶,摘下手套塞回兜里,然后猛击自己耳后,让自己陷入昏厥扑倒在地,最后等待冠心病发作猝死,借此嫁祸窦书全。”
听完虞兮重建的案发过程,众人面面相觑依然感觉匪夷所思,虽然的确说得通,但自己谋杀自己,这种情况还真是百年难遇。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凶器没有被带走销毁,如果凶手真是窦书全,他根本没必要将凶器留在犯罪现场。”陈虹道。
“医学院无论学生还是老师,白大褂口袋里都常备医用手套,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有对廖峰兜里的手套产生怀疑,从而形成了思维上的盲点。”周立军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郑越道:“假设真的是廖峰谋杀自己,那他是如何得知窦书全敲诈何丽萍这件事的呢?”
虞兮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资料夹,取出几张照片贴在黑板上:“这是廖峰邮箱的截图,不是他常用的邮箱,而是另一个很老的邮箱,只有廖峰自己和何丽萍知道,密码是结婚纪念日。登陆后我发现,该邮箱设置了一个关联邮箱,而这个关联邮箱恰恰是何丽萍的邮箱。利用关联功能,廖峰可以看到敲诈邮件的内容以及录像照片附件,他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得知了窦书全正在敲诈何丽萍。我特意查阅了登录记录,6月1日下午的确有过一次本地登录。”
“这么说,廖峰谋杀自己,就是为了报复窦书全,让何丽萍解脱?”陆铭道。
虞兮又取出一份资料:“还有另一个原因,这是廖峰的一份意外保险,理赔金额高达一百万,如果廖峰死于癌症,不但要承受癌症的痛苦,而且拿不到这笔赔偿金,可如果死于他杀,就属于意外死亡,既能免除癌症的痛苦,又能拿到一百万赔偿金,还能陷害窦书全,可谓一石三鸟。”
“受益人是谁?”陆铭立刻敏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虞兮郑重说出三个字:“何丽萍!”
刹那间,会议室中只有深吸气的声音,一开始几乎没人将虞兮的猜测当回事,可此时此刻,就连反对声音最大的郑越和韩渺,都已经开始倾向廖峰谋杀自己嫁祸窦书全的推论。
实在太惊人了,所有的谜团都迎刃而解,所有的线索都完美串了起来,凶手不在衔尾蛇的外面,而是藏在衔尾蛇中间的空白处,藏在所有人的思维盲区里,藏在整个案子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廖峰,拥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的知识背景,他谋杀了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痛苦,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代价,陷害窦书全,帮何丽萍解脱,同时用一百万保险金对何丽萍作出补偿,弥补自己多年来犯下的错。
半晌,陆铭才率先叹了口气:“老廖啊老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不能让你如愿咯,万幸窦书全肯定要进监狱,你死也该瞑目了,哎……”
“客观的说,这个推论最合理,我支持小虞的推论,你们呢?”周立军看向其余人。
“我也觉得这个推论最合理,而且对我们刑警而言直觉很重要,至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推论应该就是真相。”陈虹说完朝虞兮点点头,“小虞,干得不错,值得表扬。”
虞兮连忙道谢,笑的却有些牵强,心中阵阵发虚。
“我赞同虞兮的推论。”杜斌悄悄朝虞兮竖大拇指。
“百分之八九十吧,应该没错了,不过还需要更充分的证据支持,否则没法结案。”韩渺也点点头。
郑越往后一靠苦笑道:“虞兮同志,你要是早点发现该多好,我和小韩就不用辛辛苦苦排查这么久了。”
“话不能这么说,方向错了就是白干?事先谁知到方向对不对?”陆铭瞪了郑越一眼。
郑越立马告饶:“得得得,陆队您就别给我思想教育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只要能破案,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我感到很光荣,非常光荣!”
“你这小子,除了贫还是贫。”陆铭收回目光敲了敲桌子,“既然大家都倾向于小虞的推论,那就齐心协力再找找其它证据,小韩说得没错,毕竟死人没法承认犯罪,现有的证据恐怕不足以结案。”
众人皆应,陈虹突然站了起来:“我们都是从新人成长起来的,小虞作为一个新人,能表现出如此卓越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实在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我之前没有重视她,是我的疏忽,等案子结了,我请大伙吃饭,为小虞庆功!”
“陈姐……”虞兮登时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我说陈姐,要请也轮不到你啊,应该是陆队请才对,对不对啊陆队?”韩渺笑道。
“请什么请,没钱!”陆铭挥挥手一脸抠门。
“陆队您还没钱,那我们不都是穷光蛋了吗?虞兮可是您带着的,您不请客说不过去吧?”郑越附和。
陆铭作势要敲郑越的头,郑越连忙往后躲,虞兮咬着下嘴唇默默站着,心中纠结挣扎无以复加,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陆队,陈姐,我要坦白!”
“坦白?”众人都看了过来。
“廖峰谋杀自己不是我推理出来的,真正推理出来的人是……”虞兮咬咬牙,低下头忽然变得有些丧气,“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