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小辫子护士就出现在了门口,说道:“6号,马上回到自己的病房!”
“下次聊,谢了哦!这个拿去磨磨牙。”他往床上扔了两颗胡豆,然后拎着饭盒满意走了。
他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难道有鬼?
他倒是走了,我呢还饿着,花销了一顿早餐实际上什么也没打听到。这个张好运吃准了我是新人,于是找到我骗吃混喝呗。两颗胡豆顶什么用?我当然也不敢乱吃。
上厕所成了勘察地形的唯一方式,护士台紧挨着楼梯口,进出都得经过那里,没有电梯,没有消防通道,那是上下楼的必经之地。
到了中午生活区才会对外开放,届时我可以下楼梯看个究竟。
据我观察,我所在的这层楼一共有44道门,包含了那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病房号从零排到了三十,其余有医务室,有厕所,以及杂物间等。
我在厕所洗了一把脸,提了提神,看着镜子里十分狼狈的自己,再想到张好运已经在此住了三年,实在不知道怎么个熬法,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办法。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镜子里面。
准确来说,黑影就站在我身后,然而事前没有任何声音!静的可怕。
我吓了一跳,怔住了。
一双可怕的手慢慢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双手犹如枯萎的树干,枯黄干裂。
头顶的灯泡不断闪烁着。
我看不见对方的脸,我不由想起了张好运的话,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股莫名的风绕过头顶,周围出奇的安静,仿佛只有我的心跳在做着挣扎。
“小伙子,你肩膀上落了脏东西,婆婆给你拍一下。”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听到对方的声音我更加胆寒,她的声音像是古老的铜钟埋在泥土里,敲击后发出的声音,沉闷而且悲凉。
等我回过头,对方已经弯下腰,不紧不慢的开始扫地。
“你是?”我想说,你是人是鬼。
她没有抬头,始终背对着我,声音低沉说:“我啊,打扫卫生的。小伙子,以后不要这么早过来上厕所,不干净。”
我提心吊胆的看着对方,鼓起勇气问:“哦,婆婆为什么这里零点到六点要限制使用啊?”
对方忽然抬起头,我看到了一张五官都聚在了一堆的怪脸,她露出一口黄牙说:“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别碍着我!”
我当然慌不择路跑了,这人实在古怪,也不知道张好运对我说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反正变得胆小了。回到病房,我越想越后怕,零点到六点这期间到底谁在用厕所?为什么那个丑婆婆说不干净?
我心里一颤,难道是鬼?我本不相信世上有鬼,现如今被关在这里,经由这些人这些事,我慢慢也转变了。
那道铁门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我虽说有点好奇,但还是更愿意离开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丁磊这家伙出现了,张好运说他是丁白脸,我也更加关注他的那张白脸。
不苟言笑,道貌岸然,假正经的家伙,不知道背后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余晖?”
“对,是我。”
每次都是这样的聊天对话,很浪费时间。
“记得我对你说过,你每月有一百块生活费,这是你这个月的。”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然后准备离开。
“等等!”我当即叫住了他,“为什么只有九块?”
“有疑问?第一,服从,第二,不许提问,第三,参考一二。”他瞪着我说。
送餐员之前也说过这句话,这分明就是对待犯人的。
我想了想,按每月三十天计算,一天的生活费大约有三块三,四舍五入给我舍掉零头,刚好九块,就是说这个月还剩三天。
我记得我被敲昏那天是在月初,换句话说我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整月!
“丁医生,我……”
“闭嘴!我现在很高兴,你不要让我不高兴,还有问题吗?”
“没了,没了。”
丁白脸我记着你了,畜生!我暗说。
出门之前,丁白脸又说:“也许一分钱都不该给你。”
这家伙不会是知道我在骂他吧?我暗暗吃惊。
我叫余晖,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整日挤公交挤地铁,至今未婚。某天被人砸晕,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所医院,面对的是一群怪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但我必须回去。
我不断这样提醒自己,我怕自己忘了。
生活区是怎样的呢?我很期待,我的肚子也很期待,钱虽然不多,一个面包,一瓶水,也能满足,我渴求的东西不多,只有自由。为了自由,苟延残息的活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等待着。
“呜呜……”
突然,响起了一阵防空警报的声音。
没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老弟,要去楼下逛吗?”
一只“灯泡”率先映入眼帘,张好运出现在我门口,他指了指楼下。
“要。”我点点头。
在下楼的路上,需要在护士台接受检查,和客车站过安检一个样。
得到了护士的批准后,才可以走进旁边的楼梯,我刚下台阶,张好运就抓住我的肩膀,“像你这样的菜鸟,什么都不懂,很难办的。其实你记住,只要像个蠢孩子一样紧跟着我,一切就好啦,我会给你带来好运。”
他一边说,嘴里嚼着什么。
我苦笑一下,心说,用光了好运,所以秃顶了吧。我问:“你吃的什么呢?”
“胡豆。”他说。
这人的爱好。
楼梯很深,很陡,但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小儿科。
走在楼梯上,我问好运哥:“楼下是生活区,楼上是什么?”
他摇摇头:“我来这儿三年了,一次也没去过,去过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不知道出院了还是怎么着。对了,我看到之前丁白脸去你房间,为嘛?别介,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很谨慎,有了前车之鉴,唯一的九块钱生活费再不能让他忽悠去了。我便说:“说了一些规矩,你应该都知道的规矩。”
“哦,丁白脸这人死板,奇奇怪怪的规矩一大堆。”
说着说着,就撞见几名慌忙的护士用担架抬谁上了楼,一个满身是伤的病号。
“犯病了?”我纳闷说。
张好运却低声对我说:“在这里最忌讳的是什么?记住,财不外露,藏好你的钱,藏在裤兜里太明显啦,老弟。”
吓我一跳,张好运的眼神有时候看起来很可怕,但那种可怕一闪而过,随即就是笑脸相迎。
我在内心警惕,这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有善意,微笑的狮子还是会吃人。
眼下,我也只能和他接触,不近不远,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你想买什么东西?”张好运问我。
我说:“面包。”
他说:“这稀罕玩意儿很贵的,换一个吧。”
我说:“有多贵?”
“抵得上你一个月生活费。”他笑了笑,“换别的吧,比如一些胡豆,没事磨磨牙。没有刀,用牙齿武装自己吧。”
生活区很宽敞,空地占了大部分面积,稀稀落落站着一些病友,一个一个看着都很健康。
购物区不大,只有三排货架,第一排货架摆放着些许生活用品,种类并不多商品单一,第二排是一些零食,第三排凌乱的放了一些杂货什么的。我居然看到了护身符一类辟邪的玩意儿,莫要说真的有鬼!
这里的商品和外面没太大区别,面包上标注的是两元,不是天价。
其中肯定有问题,我注意到,自打我进来,就有不少人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结合张好运说的“财不外露”,大概都想从我身上搞点油水吧,买了面包可能最后让人抢走,划不来。
“怎么拿起来又放下了?”
张好运好奇问。
我拍拍手:“算了,不买了。”
言罢,我准备离开,我开始厌恶那些人的眼光,即使接着挨饿,我也会保留住身上唯一的钱财,以后再设法买东西吧。
张好运在我身后喊着:“看来你不甘心当蠢孩子,回来!你不会明白的,有时候同类比未知的东西更可怕,我们就是夹在两片面包里的一块死肉!不是我们不吃面包,是我们没资格。”
我回应一句:“我先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的样子,说:“好吧,随你去吃点苦头。”
他放弃了。
而此时,我之前想象过的画面出现了,五六个大汉聚集了在楼梯口拦住了我的去路,看来不买东西就想走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