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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驰觉得右膝一阵剧痛。他心想自己一定是骨折了，这样的话估计得错过一段时间球队训练了。可接下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的疼痛却莫名消失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对面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奇怪……他心想，我昏迷了很长时间吗？可在他的感觉中，仿佛只是一眨眼，自己就被送到医院来了。
“本台驻北卡罗来纳州最新消息：NCAA希望之星，备受关注的华人控卫陈驰美国时间9月3日上午在学校门口遭遇严重车祸。现在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肇事司机目前在逃，警方尚未发布最新的调查结果……”
现在新闻越来越耸人听闻了。明明自己好端端躺在普通病房，新闻里偏偏要说他进了重症监护室。
不过，陈驰过去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他刚打完一场高中比赛，然后队友与拉拉队员们为他开了一场生日party。凌晨时候，出于绅士风度，他送两位女生回家，第二天在媒体里就变成了一桩暧昧的桃色新闻。
他唯一觉得不太适应的是，新闻的播报竟然用的是汉语。得亏他身为华裔，学过一些汉语，日常的听说读写都没有问题。
旁边病床的华人小伙子正在用平板看NBA比赛录像。勇士落后骑士2分，解说员的声音激情洋溢。
“现在拿球的是史蒂芬·库里，防守他的是德拉维诺瓦。现在已经是比赛的最后关头了，双方的体力几乎耗尽，德拉维诺瓦还能够使出他所拥有的、号称最强单兵防守的领域技吗！”
“领域技”是心、体合一的技能，发动条件是专注的精神力、千锤百炼的技术与必要的体力。领域技本身就很消耗体力，而一场比赛进行到最后时刻，很少有球员还有足够的力量去施展它。
身穿8号球衣的白人后卫德拉维诺瓦降低重心，看着库里缓缓靠近，忽然双手张开，上下挥动，那一刹那仿佛千手乍现，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每一只手都有若实体，四面八方无死角封死了库里所有的运球空间。
领域技，“赫卡同克瑞斯”，这个名字来自希腊神话的百腕巨人。最强的单兵防守能力，最强的正面抢断能力。
这种刺刀见红的关键时刻，他竟然仍有体力使出自身绝学，着实令人惊叹。
库里并没有类似于运球过人的领域技，照理来说很难躲过德拉维诺瓦的抢断。但作为全球最顶尖的球员，库里的篮球技巧本就远超常人。“领域技”是普通球员和顶尖球星的分界线，但领域技本身都是建立在顶尖普通篮球技术的基础上。只见库里稳步后退，连续两个花哨的背后运球。篮球从德拉维诺瓦的指尖掠过，又回到了库里的掌控之中。
“他躲过了！”解说员高声叫道，“他躲过了‘赫卡同克瑞斯’！战胜B阶的领域技，这是普通技巧目前能够做到的极限！而库里，很显然就是能够达到这个极限的巨星！”
每一种领域技，依据球员对它的掌控度，被分为D、C、B、A、S五个位阶。德拉维诺瓦只是个普通明星，他对这项领域技的掌控度为B阶。
库里先是后退半步，右手运球，又朝右前方跨出。德拉维诺瓦再度伸手，如幻影一般，似乎在一秒之内便连续五次出手抄球。可篮球缓缓转动，似乎是在库里的右手掌心多停留了半秒。而那半秒的时间差，躲开了对方的抢断。
德拉维诺瓦的领域出现一段裂痕。库里再度向右前方跨出半步，眼前便出现了一小段空当。库里毫不犹豫，脚踩着自家的罚球线，突然起跳，出手！
那一瞬间，他张开了自己的领域！
篮球仿若化作流星，甚至带着悠长而绚烂的尾翼，割开球场上空，以最为完美的45度角坠入对方网窝！
“来了！库里的绝招，S阶的‘冈格尼尔’！”解说员惊叫，“球进了！比赛结束！绝杀！”
神话中，当奥丁掷出冈格尼尔之后，神枪会变成流星滑过天际。正因为它每投必中的效果，才衍伸出了“向流星许愿必定实现”的传言。当库里使出这一招时，就像是在篮球与篮筐之间许下永不落空的诺言。篮球轻巧落入网窝，溅起雪白的浪花。
陈驰看得心潮澎湃，直到比赛结束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场比赛，竟然也是用的中文解说！
画面上显示的转播电视台的台标不是TNT，不是ESPN，而是……CCTV？
陈驰还在发愣，一位华人护士走过。见陈驰醒来，她赶紧上前问道：“你醒了？没事吧？”
“我……”
“有没有头晕，恶心，想吐的感觉？”
仍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陈驰坐起来，喃喃地说道：“没有……”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安——整个病房，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护士，清一色都是华人，就连电视里收到的也是汉语台。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学校周围竟然有一所纯华人的医院。
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床头柜的镜子上。那一刹那，他大惊失色，从床上一跃而下，将镜子举起来。
这……这是谁？这张镜子里面映出来的，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陈驰同学！”护士急了，“请你回到病床上……”
陈驰低下头。他记得自己是在学校门口被失控的轿车撞飞。然后，可能真的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清醒了过来，并且行动自如，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疼痛的迹象，就连右膝也完好如初。
可是……可是……
可是这副略显瘦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原本身高1米91，体重92公斤，肌肉发达，力量十足，是一名极其强壮的控球后卫，在比赛中常常依靠身体生吃对手。可现在，自己这模样，究竟是……
陈驰觉得自己一定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于是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并未让他如愿醒来。他看到周围病人莫名其妙的目光，听到护士焦急的呼喊：“陈驰同学，你……”
“女士，请问现在……是什么年？”
“什么年？鼠年啊！”
“不是……”陈驰知道以动物来为年份命名是中国人的习惯，但他问的不是这个，“我是的意思，什么年，就是说……是二零多少年……”
“那你就问是哪一年不就好了……现在是2020年9月4日啊！”护士觉得他问得很奇怪，心想这个少年把头摔了一次过后不仅记忆产生了混乱，连汉语都有些说不顺畅了，看来必须得做一些进一步的检查……
陈驰记得自己出车祸的时间是2020年9月3日。可如果这里是中国的话，算上时差，应该还是同一天吧……
陈驰将手伸进裤包里，摸出一张身份证和一张学生证。上面显示着个人信息：2002年8月出生，江州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大一新生。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驰觉得非常荒唐，大叫一声，推开一脸茫然的护士，冲出病房。
外面阳光灿烂，陈驰却如坠冰窖。“江州财经大学校医院”的牌子破灭了他的幻想。看着四周来来往往黄皮肤黑头发学生，他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撞坏了脑袋疯掉了，要么就是……自己穿越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疯掉了的结局。可是穿越？那不是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情吗？他很喜欢看中国的穿越小说，什么穿到异世界当神，穿到古代当王妃，穿到战争年代当大将军。可是自己现在情况，自己明显仍然生活在原本的世界中，仍然是那个库里拥有“冈格尼尔”德拉维诺瓦拥有“赫卡同克瑞斯”的世界。就算千里之外的中国有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那自己穿越之后，原本身处北卡罗来纳大学的那个陈驰，那个史蒂夫·陈，又去哪里了？
他想起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个新闻。
“这么说，我还活着……”
陈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机，可裤包里除了那两个证件和一张入学注册表之外别无他物。
他叫住旁边路过的学生，指着注册表，问道：“请问，环湖5栋宿舍楼，我怎么才能到那？”
“出门向左，沿着大道一直走到头，你会看到一片湖。然后沿着湖岸向左，大概走5分钟，就到了。”
“谢谢。”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就是赶紧与美国那边的熟人取得联系。
在去宿舍楼的路上，有一片露天篮球场地。夕阳的光辉下，无数少年正挥洒着汗水和青春。汗珠在赤裸的皮肤上滚动，如同一颗颗碎金子。
陈驰停下脚步，这画面让他有些感慨。诚然，这些学生的篮球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可他能感受到那一片热爱篮球的真心。
自从领域技出现之后，有不少人忧心忡忡地认为，领域技迟早会毁掉篮球这项运动。因为它加剧了球员的分化，使得篮球成为了纯粹的比拼天赋的比赛。不过也有人持相反的观点——支撑这项运动的从来不是天赋，而是热爱，而是拼搏，而是那些被称作“信任”、“团结”、“永不放弃”的情谊。
领域技觉醒之前，陈驰也是持后一种观点的。不过自从掌握了领域技之后，陈驰的想法有点向前一种靠。他倒不是觉得领域技会毁掉这项运动，但是下意识的会觉得，篮球的确是一件更加看重天赋的事情。如他这种早早就掌握领域技、天赋超群的球员来讲，相当于一早就被规划好了未来。其余人，不过是他登上神坛的垫脚石罢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The chosen one”。
陈驰在篮球场上逗留了片刻，正要离开，最角落的球场上传来争执声，吸引了陈驰的注意。一个高壮汉子正将另一个稍显瘦弱的少年一把推开，冷冷地说道：“滚开，这块场地是我们的。”
陈驰朝他们了过去。
校园霸凌，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应该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那个高壮汉子还在污染他们所喜爱的篮球。陈驰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走上前去，一把将高壮汉子手中的篮球拨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不要欺负人！”
“你活腻了，敢来管我？”高壮汉子瞪着陈驰，眼神有些古怪。
陈驰忍不住想起过去的自己。当他还是一个瘦弱的华人男孩时，也曾被强壮的黑人同学抢走场地。那时候他自然是不服气的，甚至提出要和对面斗牛，胜者留下败者离开。当然了，他自然是被吊打的，还顺便经受了言语上的“洗礼”。所以此后他花了很长时间苦练身体，到高中时论体格健壮程度已是球队中数一数二。等到了进入大学，人们普遍评价，光论身体的强壮程度，他恐怕已经可以与正式的NBA球员扳手腕了。
有了那样一段经历，他自然是见不得谁在球场上恃强凌弱的。
“欺负人的话……我们可以解决问题，用篮球比赛的方式。”陈驰把球抛给他，“斗牛，5个球。你如果输了，就道歉，给他。”
高壮汉子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陈驰，你果然摔坏了脑袋，疯掉了。”
他认识我？陈驰微微一愣。不过这种情势下也不由得他再多说什么。他只能继续说道：“如果你怕了……”
“我怎么会怕？”高壮汉子大笑起来，“就怕你输得哭着回去找妈妈！”
他把篮球抛回给陈驰：“来吧，我不占你便宜，你先攻。”
陈驰几乎忍不住要笑了起来。开玩笑吧，虽然换了一副身体，但自己毕竟是NCAA传统豪强主力控卫啊，基本的技术应该都还在，这种普通的大学生也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种得意洋洋的想法在运球的瞬间就没了。他觉得浑身上下如同一款锈蚀的机器，竟然找不到过去那种球感！
下意识想做一个胯下换手运球的动作，可浑身上下，从肩到指到膝盖到脚踝，宛如放置废弃了几十年的机器重新开动，每一寸每一厘都像是缺乏润滑铁锈遍身的齿轮吱呀作响。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篮球竟然差点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穿越”过后，自己日夜辛苦练习而取得的技术，全都离他而去了？
高壮汉子盯他的眼神充满不屑，他忽然举得有些不妙——过去他纵横球场拥有三大法宝，力量碾压，干拔投篮，突破过人。可以如今这体重身高，以及莫名生疏的球感，恐怕都施展不出来吧！
幸好，他能感觉到，那个能力还在……
按理来讲，领域技是对千锤百炼的篮球基本技能的升华。可是陈驰明显已经失去了那些技术，却仍旧没有丢失这种能力，大概是因为，它的存在已经高出普通技术的境界。就像一个人在幼年时学会了游泳，那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彻底失去这项技能。
他盯着高壮汉子，集中心力，体能充沛——四周喧嚣声远去，球场似乎变成方寸之地，他的眼里只剩下对手与那一小片区域。他感受到对方重心正随着自己运球的方向而微微摆动。手中的篮球落地，弹起，再落地，再度回到自己的手上。那一刻，仿佛时间变得很慢，篮球凝滞在空中，而陈驰的身体以某个极限的姿势向左倾斜，左腿大踏步跨出！
“别想过去！”高壮汉子立刻一个滑步，朝自己的右后方退了半步。看得出来，他的确拥有不错的基本功。
缓慢的时间在那一刻突然加速，仿佛又比平常快了一倍。篮球随着陈驰左手的动作倏然滑落，几乎贴着地面划过高壮汉子的身体，落入陈驰的右手掌控中。高壮汉子想要调整重心已经来不及了，脚下完全失去控制，竟然向后跌坐在地上！
“哦哦！”围观的学生们发出一声惊叹！
领域技，“阿喀琉斯之踵”，又称“脚踝终结者”。
这是如今已出现的、极少数从未有人达到S阶的领域技之一。它的名字来源是希腊神话中全身刀枪不入、只有脚踝是唯一弱点的阿喀琉斯。它的作用是无论面对何种防守，也能迅速找到重心的弱点，并将对手晃倒在地，是超级过人能力。传说当对它的掌控到达S阶之后，无论怎样的敌人都会在摔倒的瞬间扭伤脚踝。
陈驰对“阿喀琉斯之踵”的掌控度仅仅为B，面对顶尖的NBA防守球员仍然可能被化解。但是对手如果只是普通的中国大学生，那完全是绰绰有余。他淡淡一笑，心想——要挑战我，你还未够资格啊！
可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那个瞬间，他的左肩和右膝同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呻吟一声，跌倒在地。失去控制的篮球颓然向前方滚去，被迅速站起身的高壮汉子拿到。
高壮汉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莫名摔倒的陈驰，说道：“现在，该我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