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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唐
锦衣夜行

第001章 贞观三年

“爹,我还在发育,需要营养,天天都吃窝头吃的嘴都起泡了,我要喝牛奶。”

蹲在黄土块砌成的门槛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眯着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嘟囔了一句。

“啥?你说要喝啥?”一个五十来岁的庄家汉子,从门背后默默的抓起了笤帚:“你先把偷张寡妇家鸡蛋的事情说清楚,张寡妇这两天,天天嚷着要报官……”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是不经意间路过滴,什么都没做,哪里偷过什么鸡蛋……”

说到这个,方炎侧脸一红,假装对着太阳看着自己的细细的胳膊,实在是太瘦弱了。

“真的?”他爹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直抽抽:“那我问你,鸡蛋好吃吗?”

方炎还在对着太阳惋惜的看着自己的手,下意识的砸吧砸吧嘴说道:“好吃。土鸡下的蛋就是不一样,天然无公害。用白水煮了,粘上一点盐巴,那滋味,我能一口气吃十个……”说到吃的,方炎又饿了,咽了一口唾沫,回头可怜巴巴的看他爹:“爹,那啥,家里还有馒头吗……”

方炎一回头看到脸色铁青的老爹,说漏嘴了,拔腿就跑。

“你个瓜怂!”他爹拿着笤帚,暴跳如雷在后面追:“前两天在河边滑倒,脑袋嗑在石头上嗑坏了吗?怎么醒了跟变了个人似得,还学会偷人家东西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瓜怂!”

“我是瓜怂,你就事瓜怂他爹!”方炎围着桌子一边跑,一边还嘴。

方炎见那扫帚来势猛烈,自己再有三两步就被老爹追上,追上少不了按到一顿胖揍,他这小身板哪能经得起那他老爹粗手粗脚的招呼?脚下抹油,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他爹在后面气的气喘如牛:“你个瓜怂,有本事就别回来!气死我了……”

方炎跑到小河边上,用手擦了擦一块石头上灰,一屁股坐下来,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河水慢慢发起呆来。

河水里的倒影是个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长的白白净净样貌还不错。

他以前的时候三十岁,身高有一米八,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的物理老师,但平时喜欢健身,帅气阳刚,未婚的他受到学校里的女老师万千追捧,人送外号古都西安吴彦祖。

可谁知道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一个面色饥荒的豆芽菜少年,住在土块砌的屋子里,一个操着浓重的关中话的粗大汉子变成了自己的爹。

虽然这幅身板不抽烟酗酒,年轻有朝气,也没有任何疾病,但终究不是自己的那个身体,总而言之,不习惯啊。

至于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方炎现在想起来后脑勺还有疼。

只隐隐约约记得记得自己出差,坐在飞机上,正和一个空姐搭讪,马上就要要到电话号码了,突然飞机遭遇了强烈气流,然后他头碰撞在了哪里,就失去了意识。等到他醒来,再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就是在这条河水旁,脑袋很疼,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嗑在石头上有血,低头一看腿和胳膊细了一圈,河水里的倒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旁边没有美丽的空姐,没有那些熟悉的同事,自己张口声音也变了一个人,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和还有活着的生理特征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是穿越了。

作为物理老师,方炎很明白穿越是一件多么巨大而又复杂的事情,这涉及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涉及到粒子和质子的转换,涉及到虫洞、慢钟效应和时钟详谬论。

“我长的这么帅,怎么就被穿越了呢?”头疼的方炎仰头朝着天空大喊,尽管这两者毫无关系。发泄完之后,方炎又慢慢往回家走,因为肚子饿了,人要吃饭,吃饱了饭才能想办法回去,虽然这个希望及其渺茫,但是活下去才有机会回去,死人是没办法回去的,这是方炎始终坚信的真理。

到了家,方炎推开门板,探头往里面看了看,他的老爹已经在土炕上扯着呼睡着了,显然从他离开家一直睡到现在。

方炎叹了口气,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拉开米缸的盖子,里面空无一物,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方炎无奈,推了推他老爹:“爹,家里没粮了。”

“哦。”他老爹睡眼惺忪的答应一声:“那我明天去王财主家再佘点,先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方炎喝了两瓢凉水让肚子好受一点,哭丧着脸躺在炕上睡下,原本指望这个老爹还能照顾他,谁知道摊上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老爹,当真是家门不幸。

第二天一早,方炎的鼻子被一股子香气唤醒了,嗅着味道,方炎揉了揉眼睛一看,桌子上除了有几个黄色的小米窝头,还有一个散发着热气的瓷碗,那股子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那碗里飘溢出来的。

“牛奶?”方炎眼前一亮,深深的嗅了一口,仿佛浑身十万个毛孔都张开了一样,终于有点现代生活的样子了,心里惊喜端起碗来就要喝,屁股上挨了一脚:“瓜怂!醒了?”

方炎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不过看在牛奶的份上就原谅他了,方炎端起来碗试了试温度正好,一口气喝完砸吧砸吧嘴,有点膻味,不是牛奶,而是羊奶。

方炎有点失望的放下碗,不过聊胜于无,常年早上都有喝牛奶的习惯,这一碗热乎乎的羊奶下了肚子,穿越而来的惊慌失措感瞬间消失了,方炎的七魂六魄仿佛都归位了一般。

方炎的老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用粗糙的手揉了揉方炎的脑袋,怜惜的说道:“村里的没牛了,春天发了癔病死了好多,再加上没粮食,剩下没病的早就宰了当粮食了,张寡妇家还有一只母羊,刚下过崽,我厚着脸皮要了一碗羊奶,你凑合着喝吧。”

方炎有点不好意思,前天他还偷看过张寡妇洗澡,看着他老爹看着自己疼爱的表情,方炎脸上惭愧,让一个五十来岁的人抹开脸面去帮他找一碗牛奶,为难他了。

羊奶下肚,方炎的头脑好像也清醒了不少,他坐在土块砌的门槛上看着刚从地平线上露出头的太阳,低头思索了一会,然后张口问道:“爹,今年是哪一年?”

他爹惋惜的过来,以为方炎摔傻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娃,你不是在河边把脑壳摔坏了吧?今年年历是贞观三年。”

贞观三年,贞观三年……

方炎嘴里念念有词,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他是个高中物理老师,但是同时也精通历史,这是当时为了在办公室里为了讨好漂亮的历史女老师做的功课。这么一想,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家的生活会这么窘迫。

玄武门血变之后,李渊退位,李世民登基,就是唐太宗。李世民排行老二,大家私底下里叫他李二,李二登基之后良心不安,给他亲手杀了的兄弟追封了王号之后,次年改元贞观,自此励精图治,知人善用,广开言路,虚心纳谏,为之后的开元之治奠定了稳定的基础,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贞观盛世。

但那都是后话,贞观初年,因为打仗和长久的动荡造成饥荒,关中尤为严重,甚至有人以物易物用物品换粮食吃饭,用一匹华丽的锦绣只能换一升大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二杀兄弑弟,又逼自己老爹退位的这种行为惊动了上苍,这还不算完,到了贞观第二年,又发生了举国的蝗灾,更是雪上加霜,关中地区本来就闹饥荒,加上铺天盖地的蝗虫咬了马上就要收货的粮食,灾情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的疫病,人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家里没粮这件事,还真怪不得方炎的这个老爹好吃懒做,都是天灾人祸引起的。方言琢磨了一会,既然到了这里,不管要待多久,首先是要吃饱了健健康康的活着才是要紧事,自己这个老爹为了让自己不饿肚子,一碗羊奶和一点粮食都得舔着脸管别人家借,让方炎内心有点触动。

方炎想了好一会,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道:“爹,你放心吧,既然我来了,我就能养活咱们家!”

“你来了?”方炎他爹迷茫的看了看门外:“你从小在这长大,也没出过远门,你到哪去了?”他爹以为方炎脑袋摔坏了还没好,又苦口婆心的说道:“我们庄稼人,看天吃饭,今年没饭是因为天灾,再说了,你这细胳膊细腿咋养家?你会种地?还是能挑粪?”

看不起他?方炎刚想出言反驳,但是低头一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确实不像是干农活的料,而且他还有洁癖,更不可能去挑粪。

方炎他爹见方炎脑子这会好像清醒了点,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板子:“去,把门口的柴火背上,到王财主的宅子去借点粮去,就说是村里方吉的娃,柴火算利息了,赶明年有收成了就还他们。”

方炎撇了撇嘴刚要表示不想去,方炎他爹刚抬了抬脚,方炎一溜烟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对于自己这个老爹一言不合就抬脚的这种行为,方炎想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慢吞吞的捡了一根麻绳,把门口劈好的柴火垒好,麻绳用完之后还要拿回来的,系上一个活扣,把收拾整齐的柴火捆绑结实,背在后背,做完这些,已经日上三竿了,方炎这才慢吞吞的朝着村子里面走去,这是他来唐朝做的第一件事,方炎还是有十足的信心做好的。 yM2KyOlTsIJX49MZfoFUJ7h75yok/WaWMaojAjSVBMDHR2P3bFGX0+dgx04zmycH



第002章 给马穿鞋子

但是走了没有五百米,方炎就后悔了。

背上的柴火有二十来斤,把粗粗的麻绳压到后背的脊梁上,磨得皮肤生疼,头顶上的日头也跟他作对,虽然是深秋天,但这日头还是毒辣的狠。方炎这时有点开始怀念自己在现代世界的那台二手桑塔纳了。

擦了擦汗,方言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背上的皮肤很快适应了,他往前又走了一里来地,看到了村中一座比其他土块砌房都要好的青砖瓦房,高门大院,大门上挂着一块匾,上书“王宅”。

方炎心里还有点坎坷,因为他一想起来这些古代地主,就想起来电影里的葛大爷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可是不借粮,回家就得饿肚子。方炎犹豫了一会,还是敲了敲红漆大门,不一会一个穿着青色布衫,头带方巾慈眉善目的老人开了门,看了看方炎:“娃子,你是?”

“我是方吉家的娃,我爹让我来借点粮。”头一次干这种的事,方炎有点不好意思,忙把背后的柴火取下来说道:“我不白借,这柴火算是利息,明年有了收成额就把粮食还给你们……”

“进来吧,你爹面子薄,一定是打发你来了吧。”老人还挺慈祥,摸了摸方炎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我家老夫人说了,这两年年景不好,农户们都不容易,家里前些年还存了些余粮,能帮衬就帮衬一点,走,跟我到后院,握给你取粮。”

没想到这家地主跟方炎想象里的大相径庭,倒是对这些穷苦的农户不错。

到了后院,方炎放下柴火等着,后院里还有几个穿着盔甲的军爷正坐在阴凉处用着饭食插科打诨,其中有一个坐在中央,一脸黑髯,生的五大三粗一脸凶相,正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有红色的液体正在享用,一口酒一口菜吃的不亦乐乎。

方炎闻着味了,香气凛冽,这是葡萄酒啊!

这种酒在唐朝初年的时候,还没有酿造技术的,只有在西域才有,非常昂贵和罕见。

一张四方小桌上有菜,居然还有肉,方炎扫了一眼,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但是那个为首的黑脸正打量过来,方炎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心里有点愤怒,现在的农户都已经填不饱肚子了,但是他们居然还有肉有好酒?

早上那碗羊奶早就消耗殆尽,方炎走远了一点,努力让自己不看那桌菜,他看到后院里的马厩里,有几匹高头大马,威武神骏,不由的靠近了一年仔细观看,就发现这几匹骏马躯干壮而结实,四肢修长,只是这马蹄都已经跑烂了,还带着斑斑血迹。

方炎蹲下来仔细一瞧,原来是因为这些马没有钉马掌的缘故,再好的马这样下去也迟早跑废了,不由得有点心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真是暴殄天物。

“方家的娃,粮食不多,你拿着这口袋先应应急,后面有困难了再来找我,我在想办法,看你也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粮食就不用还啦。”老管家拎着一个粮食口袋来给了方炎。方炎一入手还挺沉,有十来斤,打开袋子一看,虽然是黄色的小米,但省着吃点,也够他和他老爹两个人吃上十天半月了。

方炎心里感激,说道:“管家大叔,我不能白要你的粮食,我见马厩里的马匹都没有钉马掌,脚掌快跑废了,看着心疼。刚好我会,要不把我帮你把马掌钉了,算给你做工换这袋粮食了。”

虽然方炎没吃过什么苦,但是他也明白一个道理,贫者不收嗟来之食,用劳动来换这才不丢人。而且他也没说假话,他以前也很喜欢旅游,尤其是去草原,草原上有很多厉害的游牧高手,骑马和钉马掌他在那里跟他们学的。

老管家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点不明白,半响问道:“何为钉马掌?”

“钉马掌,就是给……”方炎刚要解释,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人还不知道给马钉马掌,要怎么跟他说呢?方炎琢磨了一会说道:“其实很简单,就像人穿鞋一样,给马穿上鞋子,可以让马跑的更快更远,而且不会伤到马脚。”

方炎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个惊雷一样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可笑,给马穿上鞋子,能不伤马蹄,还能让马跑的更快更远?哈哈哈……这是我活这么久听的最大的笑话啦!管家,这傻小子从哪来的?哈哈哈……”

方炎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是个黑髯黑脸的校尉笑的嘴都裂开了,近处一看其实这个人岁数不大,粗眉,十八九岁的模样,也就比现在的方炎大不了几岁。

靠,被人小看了!方炎心里有点不乐意,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看样子这些官老爷都是一样的脾气,自以为是,自作聪明,难道这个也遗传吗?方炎一改之前的萎靡之色,正言说道:“现在国难当头,饿殍遍野,这位官爷有酒有肉吃饱喝足,却不上战阵杀敌,空有一生力气却在这里嘲笑我这个村野小子,是何缘故?”说完,方炎还白了这个白痴校尉一眼。

“牙尖嘴利!讨打!”那个校尉顿时火冒三丈,抬起鞭子就要批头盖脸的朝方炎抽下来,老管家一见慌忙拦住,推着笑说道:“小公爷,这是我们村子里一家农户的娃,你大人有大量,勿要听他胡言乱语,我打发他走就是了。”说完,老管家连忙拉着方炎小声嘱咐:“方家的娃子,这几匹骏马就是小公爷的,拿了粮就赶紧走吧,别再惹这位小祖宗了。”说完拉着方炎,要送方炎出门,就听身后的那个校尉冷声讥笑:“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本来方炎要走,但是这一下不乐意了。老管家是好心,方炎知道,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你不懂的东西就说别人可笑?小爷我今天还非得跟你争个高低才行!方炎转过身来说道:“我要是能给马穿上鞋子,你怎么办?继续躲在这村庄里鱼肉百姓?”

那校尉见他居然还敢回头呛声,粗眉横竖,老管家连忙把方炎护在身后,生怕这校尉发怒用鞭子伤了方炎。谁知道那校尉怒极反笑:“罢了罢了,你当我是不敢上战场的胆小鬼吗,我就让你看看罢。”

那黑脸校尉一把扯开上身铠甲,脱了衣物,方炎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这校尉胸膛小腹上均是大大小小的刀伤箭伤,还有新伤刚愈,长出红色的肉皮,惨不忍睹,但是后背皮肤却是光洁完好,可见在战场上肯定是一往无前奋勇杀敌,从未往后退过半步。这校尉也不过十八九的岁数,要是现代,还是上学谈恋爱的年纪,但是在这里,已经是久经沙场的生死悍将了。

方炎不由的叹了口气,但是嘴上不软说道:“好,算我错了。但是我一定能给这些马穿上鞋子,可以不磨损马蹄,我要是做到了怎么办?”

那校尉披上衣服反而平静的说道:“昨夜三更,我从陇右快马回城传递军令,这马匹都是上好骏马,但奈何再好的马也经不住连夜赶路,路上马匹吃疼嘶鸣不已,人能受得了困乏,但是马受不了。我这才找了这户农庄让马匹稍作休息,你这黄口竖子竟然出言相讽是何道理?你若是能像你说的一样,给马穿上鞋子,减少磨损,我就给你道歉。”

“好!一言为定!”

黑脸校尉见方炎答应的这么果断,冷冷说道:“别急,你若是不能做到,该如何?”

方炎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他实在不想看黑脸校尉这张嘴脸了,这张脸现在让他极度不爽:“我若是做不到,你就用刀取了我这脑袋。”旁边的老管家一听,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方家小子,莫要意气用事啊,赶紧回家去吧,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黑脸校尉冷冷说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如你所愿,本校尉会亲自砍了你的头颅以全你之誓。”

“管家叔叔,没事,你就看着我怎么赢这个黑脸校尉。”方炎说完,又对校尉说道:“给马穿鞋子,要准备几样东西。”黑脸校尉以为方炎是故意拖延时间,找机会逃跑,冷笑道:“你要用什么东西,我尽数给你找来便是。”

方炎想了想,把自己需要的东西说出来,黑脸校尉似乎和这个农户相熟,嘱咐那个那老管家把需要的东西记下来,带着下人把东西都准备好。

老管家细细记在心里,带着下人就离开了。黑脸校尉就抱着校刀一脸讥讽的看着方炎,方炎不以为意,仔细检查了一下几匹骏马的情况,从其中选了一匹马蹄磨损不是很厉害的骏马出来,方炎撇了一根小树枝和马蹄对比了一下,似乎在对比马蹄的长度和宽度。

做完了这些,方炎又找王宅的下人要了一张纸,他这个理科生,毛笔实在用不惯,只好从炉灶的火塘里扒拉出来一块燃烧殆尽的煤炭,凉了之后当做炭笔。方炎拿着炭笔,趴在原先黑脸校尉用饭的小木桌上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黑脸校尉带着两个士兵站在一边,只见方炎在纸上细心的勾勒,也看不懂方炎在画什么。 yM2KyOlTsIJX49MZfoFUJ7h75yok/WaWMaojAjSVBMDHR2P3bFGX0+dgx04zmycH



第003章 程小公爷

不一会,老管家匆匆带着人和东西赶回来了,推车上有一个滚烫的铁熔炉,有一块马口熟铁,铁锤,铁钳,斧头,铁矬,锥子,和一些铁匠用到的工具,有了这些东西,方炎更有信心了,回头对那个校尉笑道:“黑炭头,做个马掌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这个人又很小气,我做出来之后,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方炎似乎胸有成竹,而且他的笑容里有一股蔫坏蔫坏的味道,那个黑脸校尉不由得一愣问道。

方炎叉着腰,一手指着黑脸的校尉的鼻子,笑的很邪恶:“如果我做出来,我还要痛打你一顿,你不能还手。”

这是什么人啊?简直比长安的那些纨绔还要难缠,黑脸校尉脸上直抽抽,但是见方炎这么坚定,他开始有点相信方炎能做出来了:“如果你能做出来,别说你打我一顿了,以后每次见面了都可以让你打,打多少顿我都绝无二话。”说完还拍了拍坚实的胸膛。这句话,这个黑脸校尉说的是真心话。

这些年大唐打了不少仗,尤其是跟西边的吐谷浑和北边的突厥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戈壁上和他们纠缠,虽然大唐士兵有着精良的铁器,但是唐人依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原因就是战马。因为土地太过辽阔,吐谷浑人是游牧民族,可以替换的马匹多若牛毛,骑着战马如同风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苍蝇一样日日夜夜无时无刻偷袭唐人,就连被李二封为军神的李靖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而唐人的战马有限,加上疲于奔波,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如果他面前这个未行冠礼的黄口小儿能做到,那当真的是一件造福千秋的事情,黑脸校尉倒是希望给马能穿上的鞋子这种奇迹能够发生,哪怕为了那些白白死在偷袭之下的士兵,为了这件事,就算掉脑袋又能怎么样?更何况只是挨一顿打。想到这些,这个黑脸校尉脸上露出悲凉的神色,不说话了,旁边那两个府兵也是面露戚戚。

方炎见东西已经准备齐全,把那块熟铁扔进了炉子里,看到熟铁被烧的通红,慢慢渗出了铁水,方炎松了一口,他最担心的是这种炉子温度不够,融化不了,要知道哪怕是马口铁的物理熔点也需要10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温度足够之后,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就是没有铁匠,方炎倒是可以打,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胳膊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放下了跟自己胳膊一般粗细粗的铁锤。

“村子里没有铁匠吗?”方炎向老管家问道。老管家苦笑道:“现在哪里铁匠,到处都在打仗,村里以前有两个铁匠,都已经被军队带走炼造兵器去了。”

“你要怎么打?我来。”那个黑脸校尉脱了衣服,露出结实的身板,在手上缠了一块布条瞪着眼睛问方炎。瞧这一身疙瘩肉,这么好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方炎把之前画好的图纸在黑脸校尉眼前晃了晃:“就按这个打。”

见到图纸上还有字,黑脸校尉脸更黑了,他从小出身军武世家,哪里认得字?他只看到了一个弯弯的月牙形状,上面还有几个小孔,黑脸校尉倒也直爽,红着脸咳嗽了两声:“我不识字,你给我说说看吧。”

方炎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黑脸校尉,不识字也能混成校尉?看样子唐朝还是比较好混的。方炎只好把自己写的字又口述了一遍,黑脸校尉听明白,再看看图心里差不有数了,他好像有点明白方炎让他打的东西是什么了,就像是一个马穿的铁鞋子,上面有卡槽,但是如何固定在马蹄上,黑脸校尉不明白,但即使是这样,他心里都隐隐觉得激动,这东西说不定可行,当下黑脸校尉往手上啐了一口唾沫,卖力的对着一根铁条打了起来。

方炎背着手在旁边指指点点,告诉黑脸校尉把铁条怎么样打成月牙形状,然后怎么用铁凿子在铁条上刻出卡槽,见形状差不多,方炎又让他把打造好的铁器加热,又用铁钻子和榔头在月牙铁条的卡槽里打下了七个小洞。

做完这些,等铁器在水里降了温度,方炎把那匹骏马牵了过来,蹲下来像是要对马蹄子做些什么。那黑脸校尉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马从小是我养大的,见不得生人,性子烈的很,伤了可别怪我。”黑脸校尉其实是在心疼他这批汗血宝驹,生怕方炎把他的马弄伤了。

谁知道方炎笑了笑,摸了摸马的鬃毛,根本不以为意,蹲下来轻柔的抬起一只马蹄,拿着一把铁矬子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在马蹄上来回矬,一边跟马说话聊天,马蹄上不断有粉末状的东西掉下来,但是那马居然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不是还转转头点点头,就像是能听懂方炎说话一样。

老管家,还有那个黑脸校尉和两个府兵都看着方炎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这人和马聊天说话还是生平头一次见,算是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方炎嘿嘿一笑,他们不明白,只有方炎自己心里明白,这马的马蹄也不光是肉长成的,在马蹄上有一层三厘米厚的胶质层,这是马天生的鞋子,但是跑的时间久了磨的凹凸不平,加上有雨水或者脏水的浸泡,会有腐蚀,现在方炎要做的就是把这层胶质层磨平,让马蹄平滑一些,好装上马蹄铁。

做好之后,方炎把打好的马蹄铁放在马蹄上比划了一下,别说那个黑炭头长的不行,但是这打铁的手艺倒是还凑合,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卡槽也清清楚楚的露出里面的七个小眼来,方炎一手拿着小榔头,一手拿着铁钉,要把铁钉往那七个小眼里钉,那个黑脸校尉就心疼的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宝马受罪,黑脸校尉甚至还让自己的两个府兵过去按着宝驹,怕等会宝驹吃疼会在这农户里发癫发狂。

方炎笑了笑,任由他们去了,继续和马说话,同时手轻轻这么一敲,一个钉子钻过小眼钉在了马蹄的角质层上,那两个府兵见宝驹居然毫无反应,看着方炎不由得惊为天人,真以为方炎会和野兽交流一样。

“好了。”等四个马掌都钉好,方炎拍了拍马的屁股,那骏马就在庭院里走动了起来,蹄子踩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咯哒咯哒”好听的响音,骏马似乎也对这些颇为满意,冲着天空打了个响鼻。

“这样就好了?”黑脸校尉不解的问方炎,方炎洗了洗手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让人骑着这匹马回长安报信,等明天这匹马回到这里再看看,这马蹄是否有损伤,如果有损伤,你随时来取我头就是了。”说完,陈重感激的回头看了看老管家,鞠了一躬:“谢谢您的粮食,那我回去了。”

“嗯,嗯,赶紧回去吧,莫要让你爹等着急了。”老管家一见事情完了,松了口气,连忙把方炎送走,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要知道这位小公爷可不是普通人,他那老子更不是普通人,临时在这里歇歇脚,这要惹出乱子了可开罪不起。

老管家见日头西下,又嘱咐着下人准备饭食给这黑脸校尉,黑脸校尉看着方炎走远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说道:“老丈不用麻烦了,我这就上路,看看这马蹄铁鞋是不是跟那小子说的一样,明天我还会来,这个叫方炎小子你得给我看紧了。”

这里离长安还有两百里地,按着骏马的脚程,不停不休等返回来也到明天早上了,一个来回就是四百里地,足以看出来这铁马掌是否有效。

说完黑脸校尉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净,两个府兵冲着老管家拱了拱手,三人前后一骑绝尘奔往长安的方向。老管家心里担忧,心说这下坏了,得赶紧到方家走一趟,好让方炎好做准备,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子,不能这么早就丧了命。

天色将暗,长安的城楼上响起了“咚咚咚”的鼓声。这如同催命符一样鼓声响起,街道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家住的坊间归去,鼓声不多不少,正好八百下,这是净街鼓,鼓声一落,整个长安城内,千家万户都得关门,谁也不能外出,那些武侯从黑暗里开始逐一出现,一到夜晚这个巨大的皇城就成为了他们的世界。

鼓声戛然而止,几个守着西门的守卫就开始缓缓的推上了城门,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叫喊:“等等!”

“不管,关门。”一个城门郎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把一颗卤煮花生花生有滋有味的放进了嘴里,不耐烦的招呼着手下的侍卫。只见大门马上就要关上,这时“啪”的一声脆响,一个铁牌子从门缝里砸了进来,那个城门郎拍了拍手,捡起牌子看了一眼,浑身一哆嗦,急忙说道:“停下!停下!放他进来。”守卫停了手,这个城门郎恭敬的站在了一边。

“咯哒咯哒”清脆明亮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个城门郎琢磨还从来没听过谁家的马蹄能发出这样的动静,心说肯定又是这些长安城里的纨绔发现的新鲜玩意,但是同时又苦了张脸,碰上这位煞星,今天这通鞭子是免不了了。

谁知道那马蹄声过了城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哈哈哈,今天小爷心情好,不管是谁当班,这通鞭子免了!”

看着那快马带着这个声音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路消失在街口,这个城门郎才松了口气,吩咐手下关闭城门,一个新来的守卫好奇的问:“这是谁啊,敢在皇城这么嚣张跋扈?”

那个城门郎在守卫脑门上敲了一下:“不该问的别问。”城门郎躲过一通鞭子心里得意,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小声说道:“在这长安城里,这净街鼓一响,那些老将军哪怕带着千军万马,没有皇命,也不敢闯这大门,只能在城外扎寨露营。但是有几个年轻后生万万得罪不起,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得过且过吧,给你们提个醒,这几个里面,尤其是这个程小公爷不要得罪,上个月给我的一通鞭子,我现在屁股还疼呢。”说完,城门郎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屁股。

黑夜里一个摇曳的树枝上的蝴蝶的翅膀,随风煽动着,那一骑黑马哒哒的马蹄声穿过光化门,穿过西市,进了怀德坊,宣告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是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不知道历史的车轮,会因为方炎这个特殊的人的到来,会因此而变动吗? yM2KyOlTsIJX49MZfoFUJ7h75yok/WaWMaojAjSVBMDHR2P3bFGX0+dgx04zmy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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