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34

记得一天黄昏,吃完晚餐的我们,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一边闲话一边远眺着天边的云霞,绷紧一天的神经,得到了暂时的休憩。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傍晚,远处吹来的风,炙热如火,教学楼旁枝叶繁茂的樟树上,此起彼伏的知了放肆鸣叫,对面池塘浑浊的水面上,成群的蜻蜓,无序飞舞。

突然,杜曼玲潇洒地甩了一下遮住右半边脸的短发,下定决心一样地向我发起挑战,说我们来比赛谁能快速背下《长恨歌》吧。我知道《长恨歌》是她最痛恨的一首诗,好几次模拟测验,她都因为记不牢而丢分。与其说她向我挑战,倒不如说她在向自己的记忆宣战。我理解她深层次的内心需求,于是爽快地应战。

随后,杜曼玲很认真地制定了比赛规则,说晚自习结束是时间的零界点,谁在此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谁就赢。确切地说,《长恨歌》这么长篇幅的诗,我也没有背过,只记住了其中几句有名的诗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背诵下来。杜曼玲后来坦白,她说在和我打赌之前,就已经悄悄背了一两节课。这是她狡黠的一面。她以为提前背诵过,熟悉程度高,胜券在握,于是底气十足地说我必须全力以赴,不能让着她,同时还强调说如果我心存敷衍,那将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翻开书本,找到《长恨歌》,随着她一声慎重其事的“开始”,我们像十米跳台上的跳水运动员一样,一个猛子扎进了书本里。我深吸了一口气,敛神静气,把所有的专注力集中在了记忆上。对于背诵,我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我喜欢先通读一遍,读顺所有的句子,然后再逐字逐句地记忆,就像在石头上刻字,先浅浅地刻个大致轮廓,然后再沿着原有的痕迹深深地刻下去,直至最后显露出铁钩银画般的字体。

可以说,《长恨歌》是我最为记忆深刻的一首诗,直到很多年以后,我还能一字不漏地把它背诵下来。跟杜曼玲一起背诗,也是我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记忆。她认真背诵的模样,我至今记得非常清楚。我的记忆里,全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坐得满满当当的的教室里,只剩我和她。她低着头,眉毛紧蹙,嘴里念念有词,四周是堆满各种书籍的课桌,头顶天花板上的三叶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动着。

我不时抽空偏头看一会儿心无旁骛的她。只见她坚挺的鼻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人显得更加娇俏可爱。记忆里的她,认真、执着,有着无限的魅力。在我偏着头看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她在我的心里定格成了一个永恒的形象。

也就在那个时刻,我的心,有了一种强烈的爱慕之情,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就是心跳加快,手脚无措,大脑一片空白。我痴痴地望着她,跟她的赌约,似乎已经全然忘记。

也许是因为头太低的缘故,杜曼玲不时用手拢了一拢下垂到挡住眼睛的发丝。她洁白的手指划过饱满光洁的额头、细长浓黑的眉毛,最后停落在耳根。她的这个动作,轻柔缓慢,极尽优雅。我一直记得当时的尴尬,仿佛一个被当场逮住的小偷,在她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脸玩味的地看着我之后。我想她一定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只是这样朦胧的感觉,没法说破。她的脸上升起一抹绯红,语气也不似平常轻松自然,她低声说她背好了《长恨歌》,并轻轻合上课本,等着我听她背诵。

我收回不知飘向了何处的思绪,慌乱地说了一句好的。她的背诵,时断时续磕磕巴巴,但还是顺利地一字不差地背诵了下来。我知道这是她快速记忆的极限,再想背得更熟,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她一背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在庆幸终于搞定了一件在她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轮到我时,平时遇事从容的我,少有的紧张,就像提前进入了高考考场,一种压迫的感觉阵阵袭来。我背得一点儿都不连贯,好几处出现了错误,不是句子顺序记反了就是发错了读音,整首《长恨歌》被撕扯得鸡零狗碎,不成章句。在听到我背错第一句时,杜曼玲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开心的笑容满溢开来,我似乎能看见它如瀑布般流泄。

随着我出错的地方越来越多,她慢慢收敛起了笑容,不再开心,甚至还板着脸,像一块铁青的石头。这不她符合她势均力敌、剑拔弩张的预期。她肯定以为我在故意让着她,这不是她希望的结果。终于,我背完了最后一个字。我的心情,随着她的脸色,起起落落。毫无疑问,我在乎她,在乎她的感受。我完全没有料到比赛会走向这样的一个结果,我是否真的存心让着她,还是因为别的搅乱了心境,现今我的我已经不那么确定。只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更不是杜曼玲想要的结果。

在我满是歉疚的目光中,杜曼玲意兴阑珊地一把推开课本,轻声说她累了,要出去走走,透透气。看着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身影融进校园的一片绿荫里,我才感觉轻松自在起来,仿佛一个溺水者终于探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因为心中对她存有了好感,我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总怕自己的某个行为或某句话语,一不小心就唐突了她。我相信她也感觉到了这个变化。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现有的关系,无法打破,也害怕面对不好的结果。我的性格就是那样,温吞如水,并且关键时候总是犹豫不决。我没法像邓无源那样,只要看上眼,不管对方如何,他都要表达出他自己的心中所想。我呢,只会在内心的纠结徘徊中,错失很多的机会。说好听一点,这是一种绅士风度,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如果不是恰好领会到了杜曼玲的暗示,我想我的初恋就会以暗恋告终。还好,她的主动,让我在最为低谷的人生里,有了一抹亮色。只是,我的初恋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在我深陷其中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发了一件事,差点儿让我无法承受生命之重,以致多年后我还对异性、对爱情有着深深的恐惧。她让我尝尽了爱情的甜蜜和痛苦。

记得那是暮春入夏的一个傍晚,闷热潮湿,空气粘稠,人们仿佛被包裹在一层糖衣里,浑身都不舒服。吃完晚饭,有一段休息时间。杜曼玲站在阳台上,面向校园外黛青色的群山,她双手十指交叉,然后反着手向头顶使劲提升,整个身躯凹成一个大大的s形。她扭了扭脖子,又摆动了几下纤细的腰肢,吐了一口气,说真舒服。远远地看到我拿着洗好的饭碗,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她高声说放好碗陪她去散步。对于她的主动提议,我正是求之不得。我抑制住激动的内心,飞快地把碗放在课桌里,平了平皱起的衣服,又拿出一块小圆镜照了照,并随手弄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头发,然后才匆匆跑向在阳台上等待的杜曼玲。很显然,我在教室里的行为,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她甩了一下头发,取笑我说,比大姑娘上花轿还多名堂。我咧开嘴笑了笑,自嘲说哪里会有我这么一个满脸胡茬的花姑娘。

说笑中,我和杜曼玲不知不觉就走过了校园外蜻蜓飞舞的的池塘、长满齐膝高杂草的操场,以及红薯藤四处疯长的土地,来到郁郁葱葱的前山。我们一路闲聊着,从课堂学习到学校师生间、同学间流传的各种八卦,无所不聊。

意识到豆大的雨滴砸落,我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大地上、枝叶间,炒豆子一样地噼里啪啦作响。我抬头看了一下,本来布满彩霞的天空,此时已经乌云密布。我着急地对杜曼玲说,我们快点往回走,要不然会淋雨。杜曼玲似乎并不着急,她好整以暇地说,就算跑得比百米飞人快,我们也免不了淋雨,索性不跑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再抬头看了看天,想想确实也对。天空漆黑如墨,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因为有了反正都要淋雨的想法,我和杜曼玲掉转头,开始慢慢地往回走,心中激荡着与天斗极乐无穷的豪情壮志,同时又有种暴风雨再来得猛烈些吧的闲庭信步。

一会儿,狂风裹挟着暴雨,席卷而来,大地似乎在颤抖。突然,走在前面的杜曼玲,一个趔趄,身形直挺挺地向前倒去。本能的反应,我快速地伸手向前一探,搂住了她,并使劲儿稳住了她倒下的重心,阻止了一场可能的事故。

等杜曼玲一站稳,我立即松开了手,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同时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我的手刚刚放在了她柔软的胸脯上。虽然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且事急从权,可我还觉得那是自己的错。杜曼玲的胸脯柔软而充满弹性,同时又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我,吞噬着我的意识和理智。

我怔怔地站着,像个木头人,任由暴雨打在身上,神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杜曼玲没有看出我的异样,她低着头,目光盯着泥泞的路面,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山下走去。等她发现我落在后面时,她已经走出十几米远。她在雨中喊,说我一点都不绅士,这么大雨不知道照顾女孩子。我一听,紧追几步,赶了上去。我傻乎乎地走在她的身边,心情紧张地留意着她的安全,谨防她再次摔倒。

突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娇嗔地骂着说,真是个迂腐的书呆子,扶着我啊,要不然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学校?我先是一愣,随后嘿嘿一笑掩饰住心中升起的窃喜,同时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我们肩并肩手拉手,慢慢地走着,风声合着雨声,像是一首浪漫的协奏曲。可以说,那是我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没有 之一。我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停留在那个暴风雨的傍晚。

就像任何一个故事都有一个高潮一样,我和杜曼玲那天发生的事情,牵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就像暴风雨的前奏。那天,杜曼玲穿着打扮跟她平时一样,白衬衣蓝色牛仔裤,再加上一个马尾。只是,经过雨水的浸透,本就紧身的白衬衣,更加贴身,把她的好身材更加淋漓尽致地勾画了出来,性感撩人。我侧着头,不时没话找话,说这雨滴真是大,像机关枪的子弹,打在身上生痛,又说地里的庄稼该遭殃了。

就在我絮絮叨叨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时,杜曼玲脚底一滑,牵扯着我,往山脚的红薯地里滚去。这一次,巨大的惯性,我完全没有办法阻止。我们俩像个连体婴儿一样,一路滚下山坡,滚进葱绿的红薯地里,才在藤蔓的阻拦下,停了下来。这是一块长势非常好的红薯地,我们滚下去时,像掉进了一块绿色的毛毯里。当时的情景是,我仰面躺在松软的红薯地里,杜曼玲则整个人趴在了我的身上。这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尤其是她傲人的胸脯,又刚好抵住了我的脸。 lbID9pditNyviFBePjNgVFGkt5pAzmbA5p4Lq5PrdP/ViFr529wkAI1WNCvU32h2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