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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关于四叔邓长生曾经所从事的职业,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那是市场经济开始没多久的前几年,农村的物质生活,远不如现在这么丰富多样,但也不像计划经济时期的合作社那么短缺。人们需要什么物品,购买的渠道,不再是单一的合作社,还有别的补充途径,比如像四叔邓长生这样走村串乡的生意人。当时,人们把四叔邓长生这样的一批生意人,叫做货郎。当然,此货郎跟以往收鸭毛卖纸包糖的彼货郎,还是大有区别,四叔邓长生卖的物品,基本上是城里人正在使用的小商品,比如毛巾、牙刷牙膏、一次性打火机、圆珠笔、橡皮擦、扑克牌、连环画,等等。

那时,四叔邓长生卖得最好的一个物品,是一款可以变换图像的一次性打火机。用现在的话说,那绝对是他的爆款产品。说起来可笑,一个小小的打火机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可以变换的图片往往是一个姿势撩人的美女,而且打起火时,图片上美女的衣服会自动地慢慢脱掉,最终显露出一丝不挂的丰乳肥臀。记得四叔刚把那款一次性打火机带到村里时,男人们不以为然,并不当一回事儿,说无非就是一个好看的美女图片,一点儿也不稀奇,同时流露出一副见多了的表情。当弄懂了其中的诀窍后,村里的男人们,基本上人手一个。没事拿出来把玩一番,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一项乐趣,有时他们还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换各自的打火机,欣赏彼此图片上不同的裸体美女。有人还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机,收藏在他自认为隐秘的地方,生怕被老婆发现,没收了去。

不过,别看四叔邓长生每天乐呵呵的,似乎过得满足而快乐,但他背着重重的货物满村游走的生意,无疑是辛苦而枯燥的。我曾经背起他的包走了几圈,没两分钟就受不了,肩膀被包的背带勒得生痛,并且很快就留下了一条红红的勒痕。可想而知,他要背着它走一天,该有多痛苦,简直就像一条老黄牛被套上了重重的鞍。

可是,邓无源说他愿意跟着四叔邓长生去做货郎生意。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家里人只能无奈地表示支持,毕竟谁也不愿意看着他一直处在一个颓废的状态里。在邓长安的鼓动下,家里人凑了一笔钱给他,当是他做生意的启动资金。一个阳光甚好的夏日清晨,在所有人的祝福下,邓无源开始了他人生的新篇章。邓长安鼓励他,意味深长地说不管怎么样,尽力去做,当是一种历练,但绝不能做偷鸡摸狗,以及各种犯法的事情,并说在学会做生意之前,先学会做人。说完,他狠狠地瞪了邓长生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给邓无源树立坏的榜样。邓长安从侧面听说过一些有关他的不好流言。

邓无源跟四叔邓长生做生意的这段经历,时间不长,大概半年左右。他跟我也说得不多,但可以肯定,是以失败而告终。是否血本无归,我不知道,但相较他后面的春风得意,这一段经历无疑是他最不愿意回顾的灰暗历史。但也不能说毫无收获,至少转移了他当时的注意力,让他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以及做生意上的某些诀窍,比如怎么揣摩人的心理,怎么寻找目标客户,怎么选择货品,怎么节约成本,怎么让利润最大化,等等之类。

从他透露的少量信息,以及四叔邓长生夸张的描述,我能想象他们那个时间段的生活状态。做生意,当然首先要找到货源。那时,在离我们县城五六十公里外的隔壁县城,有一个很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周边县城做货郎生意的人,基本上要去那里拿货。做货郎生意的人都知道,那个市场是假货和伪劣产品的天堂,往往同样款式的毛巾,比正品要便宜三分之二甚至更多,利润空间巨大。他们明知那是不好的产品,但为了赚钱,可管不了那么多,就像当时流行的一句话,不管是黑猫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当然,那时的人们,也没有什么品牌意识,尤其是农村人,一块毛巾一搓,掉一脸盆花花绿绿的颜色,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以为本来就那样。

做货郎生意,最重要的是脚上功夫和嘴上功夫。脚上功夫,就是要能走,从早走到晚,从一个村走到另一个村,挨家挨户地推销。而嘴上功夫,就是要能说,要善于推销产品。一个产品销量的好坏,全凭一张嘴。每次,邓无源看到四叔邓长生把一个产品说得天花乱坠,他就想笑,恨不得当场拆穿他。很多次,四叔邓长生好不容易说动几个人下定决心掏钱买东西,但一看到一旁邓无源似笑非笑的脸,他们犹豫了,最终把掏钱的手,又缩了回去。四叔邓长生气得不行,骂他不会做生意就学着点,没事儿啥傻笑干嘛。后来见实在不行,他建议说,每进一个村,他们分开行动,各自寻找目标客户,等“扫荡”完整个村子再在村口汇合。可是,邓无源没几分钟就“扫荡”完了整个村子,然后松松垮垮地提着包,四处张望着寻找四叔邓长生。往往,他没精打采地站在或坐在离四叔邓长生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一个人卖力地表演卖东西。

邓无源承认,当时的他没有心思做这样的生意,每天跑得双脚浮肿不说,还卖不出几件商品。一两个礼拜下来,他就开始倦怠,想放弃。他说不是辛苦的问题,也不是看不起这样的小本生意,而是他觉得看不到出头之日,看不到希望,看不到人生的方向。他之所以要跟着四叔邓长生出来做这样的生意,最直接、最真实的目的,还是为了暂时逃离那快要让他窒息的邓家铺子。

四叔邓长生倒是很满意他的生活状态。每天晚上一找到落脚点,他就哼着小曲,开始清点他那一沓沓一毛两毛一块的皱巴巴的零钞。他小心地分类、理顺,用橡皮筋一扎一扎地扎好,然后背着邓无源把钱塞到裤腰上一个特制的钱袋里,再用皮带固定捆牢,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如果某一天卖得多了,又刚好落脚在县城里或某个较为繁华的镇上,他会心情大好地从钱袋里抽出几张大的钞票,打发邓无源去买几瓶酒、几袋熟食回来,大吃一顿犒劳一番。酒足饭饱之后,他醉醺醺地倒头就睡,似乎一天的疲累也跟着烟消云散。

除了喝酒之外,四叔邓长生还有另外两大爱好,一是嫖妓,一是买彩票。他走过的城镇,哪里有漂亮又低廉的小姐,他基本都知道。很多次,他想要把邓无源拉下水,但都被他红着脸拒绝了。他一脸鄙夷地看着邓无源,取笑他不是男人,说他怎么那么没出息,小姐又不会吃了他。他直觉以为邓无源还是处男,羞于谈论男女之事。于是每次嫖妓归来,他都要得意洋洋地把过程和心得感受,夸张地述说一番,以刺激他跟他一起去。邓无源不为所动,他早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心里只有莫庭芷。

为了达到改造邓无源的目的,四叔邓长生可谓煞费苦心。他跟邓无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一定要让他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让他体会一下其中的滋味。一天夜里,他果真那么做了。当时,满身酒气的他,一手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走了回来。邓无源被他们三人吃吃的调笑声吵醒,他睁开朦胧的眼,一脸搞不清状况的困惑。他本能地裹紧被子,并往床内缩了缩。四叔邓长生嘿嘿一笑,侧身努了努嘴,并用手推了一下其中一个女人的后背。那女人心领神会,风情万种地陪着笑挨近邓无源,嘴里嗲声嗲气地夸赞说他真帅。见邓无源毫无反应,她挺着暴露的前胸,大胆地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迅速地伸进被窝,像一根攀援而上的藤条,游移着抚摸,动作娴熟。

顿时,邓无源明白了四叔邓长生无耻的意图。刚开始他以为他只是向他表示炫耀而已,一直冷冷当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他见多了各种出格的场面。可是,当那女人的手触摸到他的身体时,他感觉一阵恶心,眼里迅速升腾起熊熊怒火。他嫌恶地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然后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快速地套上衣服,穿上鞋子,嘭的一声打开房门,如风一样地冲进了漆黑的夜里。 hA8MibmJkqSYXjpfsKwCY0kQJpsXByjT1ts+g80kkcHvh8EJzTnhJrrbqneyHv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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