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鬼的精力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流走,只能喃喃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男人……和大老婆商量娶小老婆,这种事……这种事很奇怪,你是女人……你不懂的……”
风流鬼哭道:“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说呀!”
笑面鬼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说了……你,你也不信……不过这样很好,很好……”他说着,伸手探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只簪子来,就是他与马小天在沁城市集上买来的那一只,用尽力气抬起手,想把它戴到风流鬼头上,可终于气力不济,手臂又软软地垂了下来。
风流鬼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笑面鬼的手,帮他把簪子麻利地戴在自己头上,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勉强咧开嘴笑了一笑,问道:“我好看吗?”
笑面鬼缓缓点头道:“好、好看……”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
风流鬼“哇”的一声大叫,手掌一翻,手中突然多了一条长鞭,鞭梢如电,蓦地刺出,径直向着蒋奇英等人而去。
两人早有防备,枪叉齐举,将长鞭挡在身外。但没料到风流鬼这招只是虚招,只见她鞭梢一沉,长鞭灵活得宛如一条长长的手臂,将桌上那只法蓝酒壶给卷了回来。
风流鬼握住酒壶,也不细看,用力一捏,嘎嘎几声,一只价值不菲的酒壶就变成了几片废铁。果然是一只阴阳壶,里面暗藏着两只壶胆,一只装美酒,一只装毒酒。
风流鬼伤心欲绝,用力将壶向升昀掷去,蒋奇英一抖长枪,啪的一声将壶挑向一边。风流鬼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升昀,恨恨地道:“你好,你很好!”
说罢,不等升昀说什么,抱起笑面鬼的身子,从门口直窜出去,再不看余人一眼。
兰州城十多里外,黄河边上的一个古渡口,风流鬼抚着笑面鬼的身子,面对着眼前水声轰鸣、波涛拍岸的黄河水,潸然落泪。这一哭,既是为笑面鬼,也是为她自己,因此越哭越大声,最后竟是毫不掩饰地号哭了出来。
这个地方,过往的行人很少,但也并非不毛之地,匆匆走过的几个人,看到两人这副模样,也只敢站在离开老远的地方指指点点,又有哪一个不要命的敢上来管这闲事?
尽管如此,风流鬼还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静静的,悄悄的,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们。她慢慢地止了哭泣,用手抹了一把被泪水浸湿的脸蛋,转过头来,果然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独自站在他们身后。河边风大,吹起那人的衣角,更显得她弱质纤纤,瘦小单薄,奇怪的是,脸上也带着泪痕。
风流鬼认出了此人的样子,说道:“溪奴姑娘,你要是早来片刻,二哥或许还有救,可是现在,他、他……”
花溪奴仔细地看着风流鬼的脸,对她的话恍若不闻。风流鬼从未被一个女子盯着看这么久,亦有些不好意思,又招呼了几声,花溪奴这才像刚从梦中惊醒似的,走了过来,看了看笑面鬼,说道:“不错,是天星莲。”
笑面鬼嘴角的血渍已被仔细地擦拭干净,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就连那张合不拢的嘴也放松了下来,风流鬼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花溪奴突然哭了起来,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说道:“毒药是我给他们的,是我害死了笑面鬼!”
风流鬼吃了一惊,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手提着长鞭,一手指着花溪奴,怒道:“催命鬼是你所救,但我们钟山五鬼可待你不薄,你、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手?”说着,不由分说,长鞭一抖,一招“玄女摆袖”,就照着花溪奴的脖颈卷去。
花溪奴武功不弱,这一招原是可以躲开,但她竟然呆立在当地一动不动,闭上眼睛乖乖地受死,轻声说道:“娘,你杀了孩儿吧!”
咆哮的黄河似乎也不忍心看到这出人伦惨剧的上演,在那一刹那,汹涌的河水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像一个祥和柔婉的女子。
借着这一刹那间的安静,风流鬼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花溪奴的话,这一招“玄女摆袖”无论如何也使不全,在空中硬生生地将它收住,长鞭“啪”地一声被丢在地上。风流鬼呆了好半晌,这才疾冲上前,双手捏住花溪奴瘦弱的双肩,用力摇晃着,将她晃得仿佛一枝风中细弱的柳条,失声尖叫道:“你、你、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花溪奴被晃得根本说不上话,好容易风流鬼情绪平稳些了,她才边哭边说道:“刚才我就在窗外,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我娘,是我亲娘啊!”
风流鬼的眼泪汩汩地流了出来,她顾不上去擦拭一下,就用颤抖的手轻轻拨开花溪奴覆在右额上的那绺黑发,果然有一条寸许长的伤口,过去十多年早已变得极淡,但细看之下,仍是清晰可见。
风流鬼兀自不信上天会这样厚待她,问道:“你、你快告诉我,你是哪一天出生的?快说呀!”
花溪奴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风流鬼皱眉道:“你不知道?”右手一紧,已在悄悄地将内力集中到手掌上。她这些年一直在修炼阴毒内功,连带着性子也变得阴鸷狠毒起来,杀个把人在她看来根本不在话下,何况是一个竟敢冒充自己亲爱女儿的家伙。